“好不容易迎来的二次生命,却不珍惜。你这家夥也是自寻死路啊……”
我伸出手,摁在石流的头上。
【心层潜】发动。
他一生中的所有记忆便如同记载着内容的纸张般在我眼前铺展开来。
“除了吃饭、睡觉、战斗,就什麽都没有了……真是没内涵的家夥!四百年前的灵魂,因为不满足想重活一世,和羂索做了交易。正好,让我看看你们口中一直嘟嘟囔囔的羂索是谁——”
“散云君。”
随着这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如同火苗一般在我的心中升起。
我没有听过娟娟说话,但是不知为何,我直觉这道温柔的声音来自于娟娟,带着一种独特的亲切抚慰之感,女性特有的柔和与娴静。
羂索。
就是娟娟?
我顿时僵住了,石流从我的手中滑下,如同失去支撑的玉米袋子一样重重地倒在土地上。
这时候我又有点不敢回头去望她了。
娟娟是已逝之人,我害怕一扭头,就打破了这份逝者重返人间的宁静。
“你来了?”我嚅嗫着嘴唇道。
“我来了。”她温柔地应声。
“可是你不该来的!”我无比大声地说道,“就这样以最好的模样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不好吗?……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伤害你!”
“不错,散云,我又何曾想要伤害过你呢。”
娟娟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怅然:“是命运,是这残酷的命运使我来到这里。”
她听起来是那麽的无助,那麽的可怜。
但如今,遭遇了深深背叛的我,无论如何再也无法相信她任何一句话了。
“多说无益……”
“散云君,事到如今,我还是要感谢你给我带来了那麽可爱的孩子。”
一句话惊起惊涛骇浪。
我猛然回过头去看娟娟,她站在光源处怔怔地看着我,纤细的手忧郁地抚在胸口之上,那副积郁的模样,好像是即将要消失的淡淡远景。
“什麽意思?”我连忙质问道,“你所说的孩子,究竟什麽意思?”
“宿傩,宿傩就是你的孩子啊。”
我惊讶,我震撼,我窒息。
“你在胡说八道什麽,羂索!”好在黄泥巴烂裤/裆里之前,一位热心市民率先站出来呵斥了羂索的发言,“宿傩大人怎麽可能是你跟千手散云的孩子!你这种卑贱的人又有什麽资格!”
……妹妹头你做得好啊。
保住清誉的我顿时露出了稍微轻快的表情。
但羂索立马就跟着展现得逞般的神色,霎时间土地颤动,仿若地龙翻身,参天大树平地拔起。
粗壮的树根瞬间将惨状各异的咒灵给裹起,趁我疏忽之际,将它们扯到远离我的地方。
“木遁!”
“怎麽会是木遁!”
“除了散云先生以外还有谁会木遁?”
相比羂索那不入流的玩笑,很显然第二位会木遁的神秘人反而更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
“说到底也只有散云那种笨蛋会相信那种话了,儿子比老爹大一千岁,哈,怎麽可能?但这个木遁又是怎麽回事?禅院家难道又有谁觉醒了同样的术式……?”
在千手散云称霸咒术界的这十年里,木遁便已经成为了巅峰强者的代名词。
眼见着又冒出来一个木遁强者,在场的所有人又在心里为他揣上了几分隐忧。
“这可怎麽办啊,变量太多了,散云先生他招架得过来吗?”
“这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啊!毕竟那家夥向来张扬得没边……也很容易被人针对。”
学生中发出一阵骚动。
家入硝子立马拍了拍手,示意他们安静:“你们就看着吧。”
她说:“你们要对散云充满信任。而且,那也不是什麽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真要说起来,它才是散云的儿女——”
“——花御!”
我立刻严厉地朝着树木上的人影喝道:“这是在干什麽?你是我的儿女,为什麽要和这群不三不四的咒灵混在一起?”
【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咒灵……他们是我的同伴。】
“同伴?立场不同又何称同伴!花御,你难道要帮助和我处于对立的人吗?”
【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散云,即便你接纳我作为家人,也只是因为木遁的原因才接纳我。归根结底,你仍旧把咒灵看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背叛我的朋友,背叛我的友谊……】
“你真是执迷不悟啊。”
我注视着花御,但根本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任何的情绪:“即便赢不了我,也要跟我战斗吗?蜉蝣撼树,可谓是不智,我不记得我曾经把你教育得这麽愚蠢。”
【这不是愚蠢!我是出于自我意志才站在这里的,既然是我自己的决定——为了守护自己的同伴,为了守护漏瑚、真人、和陀艮,哪怕是死我也不会畏惧!】
“不,你不明白,弱小如你,根本守护不了任何人。花御,作为我的儿女,我不会取走你的性命。我会让你丑陋地活下去,眼睁睁看着你的同伴,是怎麽一个又一个地被我杀死,你该好好感受这份痛苦……因为这就是弱小的原罪。”
我伸出手。
花御跟着脱下另外一只手的封印。
日光之下,我们俩人脚下的大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
“我的儿女,抱着你不切实际的理想溺死吧。”
【——再见了,我的父亲!再见了,我的懦弱!】
然后花御像是旋转的陀螺一样,被我的木人一耳光铲飞了出去。
“花御——!”
只剩下一颗脑袋的火山头目眦欲裂,发出了悲痛的呐喊。
“为什麽要与我为敌呢?两面宿傩的生死存亡,又和你们有什麽关系?”
花御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我冲了过来,然后再度被我铲飞。
“你是我最疼爱的嫡子女,到哪都不会低人一等,我对你的关心不在于小惠之下,花御,曾经……我以为你能肩负起守护千手的大旗。而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失望——为什麽?回答我,为什麽?为什麽要背叛我?”
一次又一次摔倒,花御一次又一次站了起来。
最后,她踉踉跄跄,无比坚定对我说道:【在作为你的儿女之前,漏瑚他们是我的同伴啊!连自己的同伴都拯救不了,我又怎麽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花御——!”
火山头在一旁发出更为心痛的惨叫。
我注意到他,已经猜到了他就是花御口中的漏瑚,不由得皱起眉:“小心一点,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漏瑚,”羂索围观着这惨烈的一幕,在旁边不冷不热道,“花御都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吗?”
“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
“如果两面宿傩被封印了,那麽咒灵一方就再也没有崛起的机会了。况且,像千手散云这种修罗般的性格,等他炮制完花御,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你在冷眼说什麽风凉话!你以为我不想的吗?”
漏瑚哽咽道:“现如今,什麽都没有了啊。什麽都没有了啊……大家都受了这麽重的伤,你找来的帮手也都不省人事。我也只剩下一个头,什麽都没有了,什麽都办不到了,我什麽也做不到啊!”
“不,你再想想,一定还有剩下的东西。”
“……你是指,我还有我的生命吗?”
“不,它远比生命更坚不可摧。”
在漏瑚呆滞的过程中,随着轰的一声音爆,花御从天而落,被千手散云重重地打至嵌进土地里。
“花御——!”
【漏瑚!】
随着咒力的急剧消耗,花御的生命力已经大不如前,饶是如此,她仍旧坚持向漏瑚大声喊道:【不要停下来啊!漏瑚!只要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一直延伸!漏瑚!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不要停下来啊!】
一只如同简笔画的手,就在这时候搭在了漏瑚的头顶。
缝合线咒灵仍旧是游泳圈的模样,他的皮肤仿若水泡般透明,但仍旧尽力朝着漏瑚挤出一个笑容:“漏瑚,你听见了吗?花御她啊,让我们不要停下来。”
“@¥#%……”
鱿鱼片这时候也尽力蠕动,努力将自己盖在两个同伴的身上。
肢体的语言远比文本的语言要更加振奋人心,仿若受到同伴们情绪的感召,漏瑚心中的惧怕和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生出了汹涌澎拜的感动。
“是啊!花御她都没有放弃,我们为什麽要放弃呢!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要加一把劲啊!”
打散云是这样的,冲在第一线的队友只需要全身心挨打就好了,但在后方即将要奔赴战场的人考虑的就多了。什麽时候进场,什麽时候二段暴血,什麽时候仰卧起坐,什麽时候喊着友谊和羁绊——
这些统统就是漏瑚这个四大咒灵中活得最久的人需要考量的事情。
而现在,很显然,就是再度向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千手散云发起冲锋的最好机会。
此刻,千手散云已经被车轮战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又被羂索跟花御消耗了很多心态,就是天时。
花御被打飞时的落脚之处又离她的同伴不远,这就是地利。
四大咒灵齐心协力、同气连枝,这就是人和。
作为平安时代就诞生的咒灵,漏瑚他熟读过唐国的兵法。
他们诅咒一方天时、地利、人和皆在,而千手散云又孤身一人、甚至于众叛亲离,他们的团结之力暴增、劲增、霸增,而这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怪物,又怎麽能抵挡,又凭什麽抵挡得的了!
一想到此处,漏瑚的心中就仿若有熊熊的烈焰在燃烧,他低喝一声,怒吼道:
“千手散云,你可不要小看我们大地、森林、海洋,还有人类恶之间的羁绊!”
他们咒灵的手搭在一起,顿时三人的衣襟开始无风涌动,漏瑚、真人和陀艮的咒力开始融合,真人的力量在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调节的效果。
剩下头颅不能行走,没有关系,同伴就是供他依偎的手足;被捏成奇怪的形状无法还原,没有关系,他们相互拥抱填补彼此的残缺。
“花御,助我一臂之力!”
四大咒灵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特级咒灵·嵌合兽。
他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不可一世的敌人冲了过去——
然后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猛招式,旋转跳跃,一拳打中了悬浮在高空中的巨大陨石。
“神经病吧,你们几个!我还以为你们要挑战我呢!”
我简直要为这群咒灵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感到无语:“花御你真的不能跟这群人混在一起了,说真的,待会我要让小杰用香薰沐浴露给你搓个七八遍才允许你回家。”
“你难道还没有理解吗?千手散云!”
以漏瑚意志为主的嵌合兽·奇美拉朝我大叫道:“花御根本就没有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父亲,她根本就不想和你这个人类交流,她来到你的身边就只是为了做卧底!”
“那又如何?卧底又如何?”
我无所谓地朝他们摊开手:“我和小悟在这段时间里给她讲故事、去荡秋千、坐滑梯、吃麦当劳,玩益智游戏和做高数题,这些经历都是不存在的吗?这十年里,我和小悟早就将花御视为己出,你以为是一句卧底就可以勾销的吗?”
“你真是喜欢自说自话啊,宿傩的评价果然没错。”
这回轮到漏瑚感到无语了,他双拳并用,狠狠垂在了封印两面宿傩的陨石之上。
一时间,天空响起震耳欲聋的共鸣之音。
“给我破!给我破!给我破!今时今日我们将所有的未来都赌在此刻!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羁绊融合技——刻骨无悔回旋拳啊!”
随着最后一拳扎下,嵌合兽身上的鲜血汩汩流出,而巨大球体的岩石应声而碎。
原本被封印在其中的两面宿傩也跟着应声现世。
“愉快愉快。”
他的两张嘴都裂出了一个非常愉悦的弧度,并且异口同声地嘲讽道:“千手散云,没想到你竟然被你最喜欢的羁绊骑脸输出了……怎麽样?这等了不起的融合技,你和你的朋友有吗?”
“你找死吧!你有病吧!”
我悖然大怒,扭头向结界里的一等观众席求助:“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羁绊吗?小悟,小杰,甚尔!”
被点到名字的小杰顿时把脸别到旁边,甚尔一边嘟哝着‘这杂草可真杂草啊’一边低下了头。
只有小悟举起手,瞬间用术式位移到了我身边:“我来我来!”
两面宿傩拍了拍手:“不错,二对二,非常公平。就是不知道你们放不放得出来咒术融合技。”
小悟闻言轻笑了一声,不屑道:“两面宿傩,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
说是术式融合技,但是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眼看着小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也姑且放心将一切的主动权都交给他。
“没关系的,散云,”他低声朝我说道,“你相信我,我相信你,你我,彼此生命的一部分……只要相信这点,一切都可以做到的。”
于是我们两个交握着双手,巨量的查克拉从我们两个人的身体中涌现。
苍蓝色的瞳力与郁紫色的瞳力交织在一起。
逐渐在我们两个人的目光下初具规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我逐渐理解了一切——原来小悟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驾驶彼此的须佐能乎吗?
“我来组成头部!”
我和小悟合二为一,组成了巨大的完全体须佐能乎。
正当我欲驾驶着我和小悟的须佐能乎,朝着两面宿傩的方向劈上一剑。
我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小悟,为什麽不早点把你可以用须佐能乎的事情告诉我?”
伴随着空气中可怕的沉默。
嘎嘣一声。
须佐能乎融合技应声解除了。
我们被弹射出来。
我安稳落地,而小悟‘噗’地一声落在地上,像是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我伸出手,把小悟的脸掰正,想要把他扶起来,但是挚友的身躯变得硬硬的,仿佛已经死去了多日。
两面宿傩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真英雄竟然能以眼杀人!
我的挚友竟然单单只是被他看上一眼就已经死透了。
想通这一点,我心中的后悔顿时无人企及,不由得带着哭腔大声哭闹起来:
“两面宿傩,你把我的小悟给打死了,你把我的小悟给打死了!你个大坏蛋!你打死了我的小悟!你打死了我的英雄!你打死了我的hero!”
第42章 小悟,我的挚友,终相再见
无论如何,我都想象不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竟然还能在我的身上重现第二次。
人生无常,前一秒我和挚友还在开开心心地放着术式融合技,结果下一秒小悟就被两面宿傩一眼瞪死。
我瞬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失去了拥有的一切!
“我真傻,真的。”
我的眼睛顿时失去了神采,失魂落魄地席地而坐,握着小悟的手喃喃自语:
“人被杀就会死,我单单知道六眼和宇智波能够以眼杀人,却不知道两面宿傩竟然也可以。我是一个光说不做的废物,竟然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次。小悟……小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求求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只要你睁开眼睛看上我一眼,我什麽都会做的!”
仿若心有所感一般,小悟这时候也睁开眼睛凄婉地看着我,回光返照使得他容光焕发,仿若天使般被渡上一层薄薄的柔光:“散云……”
“小悟!”
我牢牢地握住他的手,生怕这一瞬间的幸福如同砂砾般从我的指尖溜走。
而小悟似乎感受到了我想要传达的情绪,失神的眼睛里也仿佛有了一点点光晕,一派楚楚可怜:“真的什麽都会做吗?”
“是的小悟,但是,我还是有点好奇,为什麽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你可以用须佐?”
“……万花筒只是开启须佐能乎的钥匙,当你打开了那扇门,有没有钥匙便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话我是绝对不会怀疑的,毕竟宇智波就是这样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种族。
但是我关注的点并不在这里:“我好奇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难道是不想跟我用术式融合技吗?”
小悟沉默了两秒,又惨然地露出一个笑:“不要问了,散云,秘密使男人更男人,我希望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可是我们难道不是挚友吗?”我顿时质疑道,“挚友和挚友之间难道不该坦然相待吗?”
“真放心不下你,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轻轻一笑,便让我附身到他的身前,小悟最后非常惆怅地叹息一声,说出了他最后的叮嘱:“散云,你要记住,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还有就是……越是长得帅气的男人就越会骗人。”
所以小悟现在也在骗人吗?
越帅的男人越会说谎,那我这些年的爽朗和正直都是错付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这必定是不可能的啊!
但是还没有等到我跟小悟继续争辩,他就再度虚弱地合上了眼睛,带着淡然笑容奔赴了黄泉。
“小悟!小悟!”
我慌乱地再度摇晃他的身躯,试图将他唤醒,但是却从心爱的挚友那里得不到一丁点的反应。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能包容我、理解我、配合我如此的搭档了。
没有由头地,我的脑海里忽然钻出了这麽一个念头。
“小悟,拿起刀,我就没办法拥抱你,放下刀,我就没办法保护你。失去你以后……我才幡然醒悟,成为超级无敌咒术王又能如何呢?有生之年我再也不可能称王了,因为我忘不了你那双忧郁的眼睛。拥万里江山,享永世孤独……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这种对人类该有的爱,是我从未有过的。
我的手穿过他的发,将小悟轻轻放在地板上,目光变得冰冷而果决,至此,我的心已经随着小悟的死而被夺走,此生或许再无悲喜。
“两面宿傩,小悟既死,是非我已无心解释。”
然而那家夥根本无心悔改,反而继续大言不惭道:“不是,你有病吧?你碰瓷吧?”
我不理他的话,眼神变得坚毅:“我的人都敢动,还如此不知悔改,已有取死之道!我要你们所有人给小悟陪葬!”
两面宿傩不说话了,他脸上的沉默震耳欲聋。
而这时候,一直躲在旁边挂机的羂索突然站了出来:“我刚刚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不是你刚才非要组成头部驾驶五条悟,才把他给压死的吗?千手散云,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为你的挚友报仇,其实你才是那个杀了你挚友的罪魁祸首!”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勾勾地劈在了我的头顶,宛若当头棒喝顿时让我感到天旋地转。
“什麽?……什麽!我竟然是导致小悟去死的罪魁祸首吗?”
我原本挺拔的背脊顿时塌了,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最终罪恶感和自责感胜过了强者的骄傲。
啪地一下很快瘫倒在小悟的尸体前。
“小悟!小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到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死因,到死都在挂念我,是担心我因为这件事愧疚一辈子吗?你真傻,你太傻了啊!没有你,我怎麽可能开心地活下去啊!”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没有小悟你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战场上因为水遁还下着微雨,你说你喜欢吃喜久福!但是我给你琥珀糖,你仍旧露出了微笑,那个微笑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上天为什麽待我如此不公?”
“这飘零的乱世里你像是黎明中的花朵,在杀戮中绽放。我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你在笑,在笑啊,可那时候疯狂的却是我!你睁眼看看吧,我的心已经空了,我的心已经什麽都没有了,我已经什麽都感觉不到了!你是我的hero,可是hero死了,hero死了!”
我一边崩溃地呐喊,一边用轮回眼的力量螺旋着升天,两只手向上举,双手之间迸发着一道又一道的雷遁产生的雷电。
千手散云是崩溃了,然而比他还要崩溃的另有其人。
——要是当时心软答应了这家夥,那这时候站在场上手足无措丢脸的人就成了自己。
一想到这点,夏油杰的心就变得硬硬的,很安心。
而咒术高专的人心情,此刻也比咒灵操使好不到哪里去。
“收养一只咒灵当儿女就算了,咒术界目前散云是老大……可是,他们两个就非要整这死出是吗?”
“为什麽,为什麽他们搞出这种东西,我这个旁观的人却感觉尴尬的啊!”
“冥小姐,我们就不能换台吗?”
“现在就只有这麽一个台哦,也就是说——没得选。”
得此噩耗,所有人相顾无言。
一时间,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约而同响起了沙沙的脚趾抠地声。
千手散云狡猾又凶狠,五条悟凶狠又狡猾。
这向来是流传在咒灵界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饶是如此,诅咒一方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震撼:
“不是,漏瑚,传说中的咒术之神就是这副德行?刚刚把我们几个打至跪地的就是这个啊?”
“我不知道啊,”如果没有组成嵌合兽,漏瑚此刻的头上一定布满了冷汗,“他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啊。”
“还在犹豫什麽?”
两面宿傩瞥了他们一眼,让一众咒灵跟着打了一个寒颤:“准备上了。”
而这时候,我心脏中最柔软之处仍旧为小悟的死亡被撕扯。
我的痛苦,此刻胜过了世间的所有人,五条佩恩,这是我为小悟尸体新取的名字,象征着我驾驶着小悟时心灵所承受的痛苦。我要让他来使这个世界都来体悟这份痛苦——
哼啊啊啊啊啊啊!
“佩恩难藏泪,入目皆是悟。名散云,建千手,为挚友,开轮回,成六道,战宿傩。思悟木遁,思如泉涌!念悟仙术,念念不忘!爱悟须佐,三生三世!散云病名为爱,小悟生而为人,愿以一人之力打爆整个世界!依稀当年泪不干,戎马一生只为悟!”
这就是我新作的【散悟圣经】!
逸一时,误一世!因谊逝,悟已死!
我仰天长啸,发出悲痛的怒吼:“小悟,小悟!你带我走吧,没有你我怎麽活!你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给我醒来!我命令你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你要是能再叫我一声散云,我把命都给你啊!小悟,能不能再见面?小悟——(愤怒的颤音)复活吧!我的挚友!”
小悟如同闪电般归来,瞬间回魂似的从地上坐了起来,用他那媲美婴儿蓝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
“散云?怎麽是你,我刚刚不是在三途川喝汤吗?”
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蛋,被他一巴掌拍开了手,仍旧坚持用怜爱的语气说道:“你真傻,真的,你以为没了你,我难道还能独活吗?”
“散云!”小悟立马哽咽了,握着我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骨头都被他捏得咯吱咯吱作响,“你莫非是陪我下来了吗?你也真傻,真的,我不是叮嘱你要好好活着吗?”
“不行,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毫无意义,可以说生不如死。”
我款款深情道:“还有小悟,你可不可以再跟我表演一个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
我抽出手,以一秒六个印的速度比划道:“就是那个啊!刚才那个须佐融合技,我们刚才不是因为同步率太低被打断了吗?”
围观的群众:So?
“你们两个人,真的是有病并且不轻啊……”
在旁边目睹完全程闹剧,两面宿傩被气笑了般,露出一个带着三份无奈三分无语还有四份杀意的笑容,站在我和小悟的对立面捏了一个手印:
“龙鳞、反发、成双流星——解!”
“哦哦哦,死性不改啊你,就算三段暴血的杂兵也是杂兵哦!”
我瞬间唤出我的须佐能乎罩住我跟小悟,志得意满地朝着两面宿傩的方向扔了好几个八坂之勾玉。
本来以为再度拿捏他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事,谁知在这次对波中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我和小悟好死不死地站在了左边。
两面宿傩的斩击这次刚好带上了空间属性,一阵爆炸以后。
我一个人直冲冲地坠入了一个古色古香、甚至于几分简陋的城池的里面。
恰逢月黑风高的晚上,百鬼夜行。
非人之物在街头如同鱼鳞般涌现,寻觅着活人的腥气,将在这个时间段徘徊在街头的人类分食殆尽。
瞧见这碍眼的一幕,我索性直接用须佐横刀一扫,如同遭遇到洪水冲击般,这群妖怪瞬间被拍打在城楼上,变成了漂亮的玫瑰色果酱,死伤甚大。
但剩下的妖怪们闻到了血腥的气味,不惧反喜,变得更加激动躁动,悍不畏死地朝我发起了进攻。
……这是什麽宛若游戏副本里悍不畏死的杂兵喽啰?
我摩挲下巴,沉思片刻,顿时悟了——
杀戮之都!
通过两面宿傩的空间斩,我来到了传说中的杀戮之都!
第43章 两面大厨の炒菜放送
两面宿傩。
我在杀戮之都捉到了两面宿傩。
之所以能捉到他,无非是一发神罗天征清场以后,孑然独立的一抹粉色太过亮眼。
导致这家夥想要扭头就走的时候,我以须佐能乎的身高优势伸手一捞,像是捏一只圆滚滚仓鼠般,把两面宿傩拎到了我的面前。
“你刚刚做了什麽?”
我没把他恶狠狠看着我的眼神放在心上,毕竟他以前瞧我的表情也不遑多让:“你把我发送到哪里去了?小悟呢,他为什麽没有和我们一起?”
两面宿傩不答,只在我的手里不停地翻转折腾,期间又不间断地用他的术式攻击我,斩击噼里啪啦落在我的须佐上,像是在精心用砂纸给它抛光。
“不是早就试过无数回了吗?没用没用!”
得不到回答的我顿时失去耐心,一掌将他贯在了地上,沙尘四溢、大地开裂,效果丝毫不弱于雷之国忍者引以为豪的地狱突刺·一本贯手。
倘若我手下挨打的人不是两面宿傩,而换做另外一些防御或生命力较弱的咒术师,这麽一下就能让他们直接倒欠几条命。
但放在两面宿傩这里,也不过是将他的胸膛贯穿,喷出许多鲜血。
倏而反转术式又起了效用,血肉粘连处又有了初具规模的心脏在跳动——区区致命伤罢了,只是为了让他多少冷静一点,又不是真要把这具身体弄死。
“你变弱了?”
我为这不合常理的恢复速度啧啧称奇,在来到新环境看到旧相识的激动散去以后,紧接着才注意到两面宿傩身上的诸多不对。
——太年轻了,太稚嫩了,身量确实很高,但不过两米出头,和原本宿傩的本相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是说他现在这幅模样不很威武,但是看惯了大只佬的四手霸王,总觉得目前这个版本的他差了点什麽。
差了点什麽?对了,差了虎杖悠仁的灵魂。
即便诅咒之王的灵魂压制了虎杖悠仁,但他们俩仍旧是一个躯壳的舍友。
在我的轮回眼之下,一切都是那麽清晰明了,但是这回……
虎杖悠仁不见了?
我取消了须佐能乎,摸了摸两面宿傩的脸,温热、鲜活,带着一点血腥的气味。
以这种抚摸宠物的手法,这家夥浑身上下的眼睛都仿若要杀人似的瞪视着我,我没有理他,【心层潜】再度发动,想要的情报如流水般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忌子、平安京、诅咒师……
没有小悟,也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他是货真价实地生活在千年以前的活生生的人类,甚至于还没有跟那个妹妹头的家夥相遇。
而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是半夜饿了,出来打野食。
睡醒了吃夜宵还能因为千年以后的自己被打一顿。
多倒霉啊你,两面宿傩。
我这时候觉得有些愧疚了。
两面宿傩原先才见面的时候看起来还好,衣着称不上多华贵,但是黑色的和服也非常得体合度。
总体来说可谓是人模人样,但是被我打上一顿以后,现在就像是被两只玉犬争抢撕扯过的棉花娃娃,衣服破破烂烂,人也脏脏旧旧。
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两面宿傩的身上。
他为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疑惑地看着我:“你有病?”
这种话我向来听得多了,因此从来都不上心。
我蹲了下去,双手合在一起,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善:“对不起,宿傩,莫名其妙打了你一顿……”
“宿傩是谁?”他问。
“两面宿傩不是你麽?”
我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属下为了论证‘虎杖悠仁死刑合理性’向我提交的数据,里面提到两面宿傩的本名不详,正是因为他击败了藤原家的所有部队,收到了众人深深的畏惧,由此才被冠以‘两面宿傩’的称号。
不过这种事情我是无所谓的,想到这点以后,我在月光下点了点头:
“很好,那麽,你以后就叫两面宿傩了。”
大概出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因,宿傩对此不置可否。
我继续问他:“你家在哪里?”
突然被一击空间斩劈到这个时代,唯一可寻的线索也在两面宿傩这里中断。甚至于更倒霉的是还失去了小悟的踪迹——小悟也跟着我来到平安京了吗?
这不好说,爆炸的时候,他跟我都处在须佐能乎的防御之下,如果一起受到影响,那也应该跟我发送到同一个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我分隔两地。
但是,也不能忽视任何一丝小悟跟我来到同一个时代的可能性。
毕竟,曾经失去他的感觉是让人如此痛苦,仿若青春期的阵痛那般令人锥心刺骨。我不想要‘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剧本在我们之间上演,等我!小悟!
左眼,我用来爱着你,右眼,我用来记住你。这双轮回眼铭刻着我们的光阴。
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也会再度把你找到。哪怕你像是上一次那样再度将我忘记,但是我们曾经的种种,是绝对不可能否认、绝对不可能磨灭的。命运的丝线早已经将散悟组合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小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无论到天涯海角,你的小散一定会来找到你!
看着我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两面宿傩只感觉莫名其妙。
“我没有家。”
他答。
要是把眼前的高壮男人换成一名十五六岁的单薄少年,再把听见这句话的人换成善解人意的小杰,恐怕他的心中早已经升起了无数的愧疚——
只可惜听这话的人是我,而眼前的人是两面宿傩。
我毫无波澜地继续问:“那你住在哪里?”
他以一种‘这不是明知故问?’的眼神盯着我看:“当然是吃到哪里住在哪里。”
听见这麽一回答,我便不由得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在直播之前我只简简单单吃了一个早餐,和那群诅咒跟两面宿傩的车轮战搞了这麽久,也就一开始用本体在小悟那里摸了一个喜久福。
到现在为止,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查找小悟和找到回现代的办法,这两者都不是一日之功……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我思索一下,便伸出手,想要扶两面宿傩站起来。
两面宿傩将他的手搭在我的手掌上,假意想要借力,却猛然暴起,朝着我重重地挥出一记炎拳。
先前的平静并不是因为他屈服在这人的武力之下,而是由于他在静待时机,等待反转术式将心脏修复,等待眼前这人彻底放松的时机。
“火焰?哦,火焰……没有人教导过你火遁是实打实的慈悲之术吗?”
我站在原地不动,轻轻跺了一脚,从脚下钻出无数巨大的树木将两面宿傩牢牢捆住。
“看好了,你这可恶的雄老、不,雄小鬼!火遁是这麽用的——”
手上凝聚着红色的查克拉,我朝着两面宿傩的腹部轻轻一摁:“火遁·豪火天牢!”
这是一个火属性的禁锢术,在两面宿傩的腹部刻下这个印以后,他就没办法凝聚查克拉/咒力,施展生得术式,也不可能离我离得太远,否则刻印在他身上的咒式将会化作锁链,狠狠地灼烧他的全身。
毕竟以两面宿傩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我的身边。
照理来说,把他放走或者索性杀掉也不成问题,但是,这家夥又是导致我穿越到平安京的重要因素,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看管、仔细研究为妙。
活人要封印的话听起来怪怪的,还是用禁锢术把他拴住为好。
“在我把你的术式搞明白之前,我们两个就先是队友了,怎麽样?”
干完这一切以后,我再度将两面宿傩搁到地上。
“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彻底扯破脸皮以后,两面宿傩也不掩饰恶劣的态度了,他咧着嘴嗤笑道:“你有臆想症吗?从一开始就完全在自说自话吧。”
“不会关你太久的,”我挠了挠头,为这个误会感到苦恼,“哎呀,说到底,要是小悟在我身边就好了……”
跟空间有关的事,果然还是小悟比较擅长吧。
毕竟他一看就是智慧系、瞬移系的角色,而我的超级大脑也能胜任这项工作,但是,一旦习惯有外置大脑这个设置,要回归没日没夜被扉间哥辅导时空间忍术的时光,就觉得暗无天日……
我拍了拍两面宿傩,让他带路去他的落脚之处,在这之前也可以去店里搞点吃的。
“没有。”他说。
“这个时代还能有宵禁吗?总会有偷偷关上门来做生意的吧。”
“我刚刚都杀了,”他闻言笑了一下,似乎为能给我添这个绊子感到愉快,直接交待道,“你想享受纸醉金迷,再怎麽说也得到平安京吧,这里毕竟是个普通城池。”
……我说怪不得这里这麽多妖怪,看起来像是血气滔天的杀戮之都呢。
原来是你小子。
两面宿傩朝着我勾起嘴角,我沉默了两秒,然后踹了他一脚。
“带我去你睡觉的地方,然后给我弄点吃的。对了,你怎麽看起来这麽年轻,今年多少岁了?”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会估量吗?算不来我就直接来摸你头了。”
提到摸头,两面宿傩烦闷地看了我一眼,最终不情不愿地回答:
“……十二岁。”
我放在嘴边正欲打哈切的手僵住了:“多少?”
“十二岁。”
“——你这个体格、这个模样,这个身高,你管这叫十二岁?!”
“你爱信不信吧,”他把嘴一撇,无所谓道,“反正我生下来就是有记忆的。”
失误了,雄小鬼原来是真的雄小鬼。
我不该嫌弃两面宿傩长得太稚嫩,这个年纪能长这麽大一坨,放在我们那嘎达也属于要让人频频侧目的事。
在我震撼的目光之下,两面宿傩依言把我带到他前一天歇息的房子里。
是一家酒馆,还算整洁,可能两面宿傩动手的时候,容许这群人跑上一截,所以没有一具尸体死在店里。
由于招待和厨师都死了,店里自然找不到活人为我们整治热菜。
不消我亲自威胁,两面宿傩这回知情识趣,一头扎进了后厨里。
莫约二十分钟以后,两面大厨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我的面前。
我猜他做的饭应当相当不错,毕竟放在现代的时候,他评价餐点的态度俨然像是一位美食家。
虽然平安时代的生产水平固然导致不会有太多美食出现,但两面宿傩端出来的东西卖相远比有人帮忙的直哉要好上很多。
生鯵片、烤鹿肉、炖茄块、莼菜汤,还有玉蕈饭。
我很久没有吃菇蕈了,柱间大哥非常喜欢蘑菇杂饭,以前在家里经常吃。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麻婆豆腐这玩意,所以扉间哥也很经常用一种叫绢豆腐的食材来煮汤,我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
拿起筷子,我对两面宿傩的厨艺充满了期待。
莫约三秒钟后,同样是我,面无表情给了一个相当惨烈的评价:“怎麽调味只有盐啊,这盐还有股怪味……呕,难吃。”
第44章 请客斩首手下当狗
“有花椒吗?”
“什麽?”
“七味唐辛子!就是一种吃起来辣辣的、麻麻的、香香的……调味料。”
“没听过,”两面宿傩答道,“不过听你的描述,这种东西确实有。应该是山椒的果实吧。”
我放下筷子,朝他露出期待的神色。
然后两面大厨接下来的话就直接击沉了我的最后想念:“那是治咳嗽、腹泻的草药吧。谁会用它来下厨啊?”
两面宿傩!我还以为你成天在平安京里吃香喝辣,所以才嫌弃我的汉堡难吃!
结果你这个连花椒是什麽都没有享受过的家夥,也敢厚着脸皮不屑地指责我的麦辣鸡腿堡!
硬了。
想到心爱的汉堡遭遇这种没品之人的玷污。
我的拳头顿时邦邦硬了。
紧接着把小案往旁边一推,‘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两面宿傩顿时警惕地抬头望着我。
“你想做什麽?”
“我吃够了。”
我说:“现在想要去睡一会儿,两面宿傩,明天早上记得准备早餐。不要有负你领域展开的名字,让我太过失望。”
虽说是想睡一会,但是等躺倒床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将指头搭在手机接口处,屏幕紧接着一亮,就显示出正在充电的标识。
虽然充电的问题是解决了,但由于没有信号、没有WiFi,所以更没办法给朋友打电话、APP也不能联网。
一想到经历了这麽离奇的事情以后,我甚至不能把拍好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集赞,心爱的游戏连续签到也会跟着断掉——
我整个人便轻轻碎掉了。
不行,千手散云,你不能坐以待毙。
你可是即将成为超级无敌咒术王的男人,怎麽能被这种小小的困难轻而易举地打倒?
算无遗漏的扉间哥早已经教导过你时空间忍术出现错漏以后的应急办法!
只要从记忆里检索出有关方案,然后依葫芦画瓢照着执行那就对了!
快回想起来啊,我的超级大脑!
在我的努力回想之下,扉间哥对我的叮嘱逐渐有了一丝眉目。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扉间哥对于新忍术的开发有了很大的进展,并且开始试图让家里的其他两个人明白飞雷神的原理。
柱间大哥早就将自己伪装成时空间麻瓜然后溜号出门赌博,而我由于没有那麽娴熟的推脱手段,然后被扉间哥认定为‘天赋尚且值得一救’。
于是一个翻来覆去,不断计算、不断求证、不断试验的地狱便开始了。
其过程简直比掌握仙法还要折磨人,直到我好险通过了测验,就像是被父母强迫去补习钢琴和小提琴的孩童般,那段时间也成了我几乎不想回忆的往事。
但是现在仔细想起来,扉间哥的教导还是很有条理的——
“你有这麽高速运转的木遁进入火之国,记住我给出的原理……小的时候掌握了飞雷神就有二段位移……研发人这个东西没有身后判定,需要标记运转替换……”
什麽意思?
果然已经完全忘光了啊!
十秒钟以后,我带着自信的笑容,躺在床上浅浅地合上眼睛。
算了,千手散云,你已经努力了十秒钟了,已经很不容易了,是时候该奖励自己去眠一眠了。要怪就只能怪这时空间知识的版权意识太强,竟然根本无法从高浓度的扉间哥那里渗透到低浓度的我这里。
一夜无梦。
起来的时候两面宿傩已经煮好了早餐,浓郁的肉汤香气四溢,像是羽毛钻进了鼻腔,教人心中发痒。
我循着味道下楼,他正好端着汤锅走出厨房。
同样是手下败将,两面宿傩的服务意识远比禅院直哉要好得多,不用我吩咐,便主动给我盛了一碗。
瞧见那宛如罗宋汤般的妙曼鲜红,尽管已经闻到了一股香草和砂糖的甘美气息,在送到嘴边之前,我还是不忘记问上一句:
“不是人肉吧?”
“牛肉,露天放了一晚的人肉已经有苍蝇了。”
两面宿傩答:“你以为我什麽都不挑吗?”
我朝他微微笑了笑,并不再多言,吃完饭后,他便收起了面前的碗筷——
动作不是很熟练,我清楚他并不想做这些事,只是独独因为不想跟我待在一个房间。
他换了一件和服,袖袍宽大,方便容纳两面宿傩的两条手臂,但又因为袖袍宽大的缘故,并不很方便做这种打扫的事情,手稍稍移动,胳膊上的肌肤就露了出来。
宿傩身上的刺青天生便有,但此刻却是多出了许多被灼烧过后的伤痕。
“噢,不错嘛。”
我用手撑着头在旁边稀奇道:“看样子你昨天晚上跑得足够之远,到现在反转术式都没有把这些烧伤完全治好——我原本以为你是要来突袭我的。”
“没那麽蠢。”
两面宿傩淡然地甩下这麽一句话,然后把碗啊碟啊汤锅啊,一概都甩进后厨的水槽里,俨然不想再管的模样——我跟着他走进厨房,依靠在门框边,便听见他继续说道: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什麽?”
“我不是败给你了吗?败了的话就跟死没什麽两样了,你想怎麽处置我?”
强者支配弱者,怎麽说呢,这个观念也挺‘两面宿傩’的。
但我毕竟又不是什麽反派。
朝着小男孩喊着什麽‘让我迷上你吧青涩的苹果’之类的举动,对我而言还是有些超纲。
于是我跟他说:“我需要你的仇恨。”
“……什麽?”
“我打败你了,本来可以杀你,但是却留你一命,这怎麽就不能称作你的救命恩人呢?也就是说你现在倒欠我的一命,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两面宿傩朝着我皱眉,似乎找不到什麽可反驳我的话。
“昨天,你没有用领域展开吧?”
“那又怎麽样。”
“一般来说,我对敌人只有三种应对手段,请客、斩首、手下当狗。你太弱小了,弱小得像是只蝼蚁,简直没有被杀的价值……你的天赋应当远远不止于此,思来想去,大概是你对我的仇恨还不够。”
“所以,接下来你要憎恨我、仇恨我,然后在我身边竭尽全力地丑陋地活下去……不断地挑战我,直到你有资格被我杀死为止。你听到了吗?”
我再次伸出手去,捏住两面宿傩的脖子,将他狠狠卡在墙上,然后取消了原本对他使用的禁锢术:
“自然,你也可以苟且偷生,不过,我大概会成为你一辈子的阴影。如果你的尊严支撑你这样的举动,那就逃吧,想逃就逃吧,两面宿傩。”
取消禁锢术以后,我就像是扔一张擦过嘴的纸巾那样,把两面宿傩扔到了一边。
带上东西就走出了我们两个前夜栖身的酒馆。
果不其然,一分钟以后,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个小鬼虽然在战斗的时候,喜欢不择手段玩一些阴招,但是麽,战斗狂这个属性,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
强者的尊严决不允许他逃避,否则的话道心这种东西就会染上瑕疵。
我继续朝前走,没有看他:“记得抽空弄点山椒。”
“……哦。”
“以及山葵。”
“嗯。”
“今天上午的牛肉汤还不错。”
两面宿傩听罢,为这夸赞,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而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打算去哪里?”
“就顺着这一路找下去,找我的同伴,终点站是平安京。”
不知道有哪句话戳中了这家夥,他朝我裂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那你要祈祷你的运气好那麽一点,否则的话,没准在找到你同伴之前就被我杀掉了。”
我伸出手去拍两面宿傩的头,然后我们又开始了清晨吃完饭后的第一遭打拳。
从那以后两面宿傩每天都要跟我打拳。
他的进步飞快,学习力也很强,原先只是仗着术式和咒力的强度以及不要命的凶狠跻身强者之列,现如今也逐渐变得十分有条理,对生得术式的掌控也越来越像样子。
不过还不够,远远还不够。
别说战胜我之类的程度,他如今距离我印象中的两面宿傩还相差甚远。
想来是年岁和阅历的差距……
他太年轻了,咒术师到青少年的时候咒力增长的幅度会到达巅峰,哪怕两面宿傩十二岁的咒力已经很不逊色一些正常的特级,但也比不过诅咒之王的几根指头。
不过做饭还是好歹有点滋味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我们都没有随身携带什麽厨具的打算,但是一起行走了几天,我们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个锅子。
那是出发的第三天,我们遇见了一座沉浸在节日庆典中的小镇。
彼时的我正在告诫两面宿傩要改掉吃饭从来不给钱的陋习。
他向来不听我话,只要多说两句,就会撇着嘴嫌弃我啰嗦。
“说到底,你不给钱,怎麽促进经济的发展,怎麽促进货币的流通?你的素质太差了,亏我原本以为两面宿傩有成王之姿,是以一人之力镇压一世的强者,怎麽买菜的时候还不给人老奶奶钱啊!”
“说到底,你究竟有没有搞清楚因果主次?我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不会先跑?我甚至都没让他们血流成河,你还要我追上去给钱?”
“这个态度是怎麽回事,你的命是批发的吗,这麽跟我说话?搞清楚你的定位,宿傩,下属不可以顶上司的嘴!”
宿傩不耐烦地把手揣进袖口:“我这是跟你顶嘴?烦内!你真的烦内!听到了吗,这才叫顶嘴!”
大街上的人早已经因为两面宿傩的出现跑了一片,我们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头,有风吹过,把原本张灯结彩挂在屋檐处的纸灯笼吹得遍地乱滚。
“而且你有钱吗?从一开始打扮得奇奇怪怪,现在胳膊还露在外面,要是有钱,你先穿件衣服吧你。”
“我衣不蔽体,那不是之前把外套给你了?这可是我跟小悟、小杰,还有硝子买的组合款,你竟然给它弄丢了!”
“说得好,你后面打我的时候怎麽不记得自己去捡?”
我和两面宿傩走在空荡荡的集市当中,没有说上两句就看彼此不顺眼,开始骂骂咧咧。
忽而,我停在了一个摊前,往那佝偻着坐在炉火旁藤椅上的老头一望,问他:“老伯,你们城里最近有没有出现过什麽奇怪的人?”
他不答话,我接着问道:“譬如说一个白发蓝眼身材像瘦长鬼影的瞎子帅哥?”
老头又把腰往下弯了一点,伸出一只灰白到看不见血色的手,往城中心的方向指了指。
——这座城里有没有小悟的查克拉或者咒力残骸,我这个做挚友的还能不知道吗?
我为漏瑚这家夥的不诚实感到恼怒:“妖孽,还在伪装呢,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第45章 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我跟宿傩两个活生生的人类身上分币没有,但作为咒灵的漏瑚却随身携带了许多钱财。
仔细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什麽官方铸造的统一货币,大家主要花的是‘渡来钱’,即从国外流传过来的金、银、铜钱,再佐以一定程度的以物易物。
而咒灵姑且不论,妖怪中但凡是有点智慧的生物都会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因此金银能当钱的理论也在人类以外的社会通行。
两面宿傩对我的做法嗤之以鼻:“你不是劝我买东西要付钱吗?怎麽现在又随便抓个人让他给你爆金币?还是说这一套就只用在人类的身上,怎麽,人类的命就比咒灵的命要贵一点?”
真要说他为漏瑚打爆不平,那我是完全不信的。
只能说他对我有诸多敌意,以至于对跟我唱反调非常感兴趣。
“这是我应得的那份。”
“怎麽说?”两面宿傩朝我挑起眉毛,“又是没有杀他,所以救命恩人的理论?”
“不不不……”我朝他轻轻晃了晃我的指头:“这家夥啊,以后会做很对不起我的事。”
“怎麽说?”
“他会拐骗我的儿女。”
被我用扡插之术插在一边的漏瑚立马猛烈地挣扎起来,好似在为自己叫屈,可惜被堵住嘴巴以后,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含糊叫声,我跟宿傩都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你也有儿女啊。”
他瞧了瞧我的脸,想要说什麽又欲言又止,看样子是觉得某些人会为此动手。
我顿时告诫道:“我自然又不是什麽孤家寡人,小子!依我的岁数,做你的老爹也绰绰有余了。果然,还是我这种已为人父的家夥才对你这种小鬼有那麽大的耐心,否则谁会忍受一个成天像黄鼠狼在身边嗅来嗅去想要谋杀你的人?”
两面宿傩朝我打出黑闪,拳意刚劲,单单是咒力震荡的风波就将周围的摊子吹倒一片。
我捏住他的拳头,止住他的冲劲以后在将他的手轻轻撒开:
“不错,这招,可以取名为压垮摊贩之术。”
“你的取名技巧太烂了。”
“比你的脾气要好一点!刚刚怎麽样了,又莫名其妙生气。”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长了一张不会被后辈孝顺的脸。”
他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将还没长到日后那种体格的两面宿傩直接逮住,对他狠狠地施加来自忍者的酷刑——
摸头。
有了漏瑚的赞助,我的经济状况瞬间变得宽裕起来。
当务之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两面宿傩换身行头。
我的状况自然不用多说,现代装扮落在平安时代的人眼里就是纯纯的奇装异服,本来麽,在杀戮之都的时候就应该换下,但是当初为了在两面宿傩的面前耍帅,直接把他扔下就走——
自然就没什麽机会在城里找件可替换的衣服。
对于我来说,首要的选择当然是纹付羽织袴。
跟店家商讨一番以后,他便拿来了我属意的颜色搭配:如同新芽般的绿色里衬,米白色的外衣——这个时代还没有羽织,比划了很久才让他明白我想要的款式,以及带着淡淡蓝色的袴。
这麽一搭配,虽然细节上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但也完全看得出来是我千手一族的风格。
我在等身长的铜镜面前自顾自地来回走动,不断欣赏,一会儿理一理自己的头发,一会儿主动切换一下自己的眼睛……
俨然是一个风姿潇洒的帅气池面,相比于十五岁的时候,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的气韵,不愧是千手散云!
正如小时候我所想象的那样,长大后的我雄姿英发的程度完全不下于自己的哥哥们!
“你还要照到什麽时候?”
两面宿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门口发呆,见我在镜子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压抑不住了自己的不耐。
“毕竟是铜镜啊,根本照不清楚。”
“你那双眼睛,还能有什麽看不清的东西?孤芳自赏就罢了,但自恋好歹要有个限度。”
他恶意地对我嘲笑道:“况且,芽绿色和米黄色这麽柔嫩,而你今年又是几岁了,老头?”
“……你叫我什麽?”
“有儿有女的家夥,就不要这麽折腾了。我是说,老——”
“老爷!”
店家立马在旁边又大又响亮地喊道,试图用声音盖过两面宿傩的发言。
“老爷年轻,自然穿什麽都光彩出众的。”
他一边点头赔笑,一边接过我扔给他的其他衣服,又在两面宿傩杀人的眼神下打了个寒噤,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如同实质性的杀气究竟从何而来。
这当然不是说小小一个商贩就有无视诅咒之王的气魄,不过在进店之前,店内的所有人都被我用写轮眼施加了暗示。在他们眼里,宿傩根本不是凶恶如四手两面的怪物,只是跟着我逛街的普通仆人。
走哪都享受瞩目待遇的他,这回也体会到了一把伊地知的存在感。
“不错,有品。”
我首先肯定了一发卖家的态度,两面宿傩的恶语根本打击不了半点我对族服的热爱。
森之千手当然主打一个生机勃勃的配色。
况且在我们一族里,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五岁小童,大家都是这麽穿的。
只能说宿傩是一个一等一没品的家夥。
我打量了他一眼,顿时一个主意升上心头:“宿傩,你也来换。”
“你要搞什麽?”
“跟我打了好几天的拳,怎麽说都该换了。”
店家殷勤地接了我抛来的金子,态度越发殷勤地答应道:“是是是,小人立刻一批选择合适的成衣,请这位——”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宿傩,好像是在揣度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人:“姑且算我后辈。”
宿傩没有反对这个说法,而是略显无语地合上他的所有眼睛。
“那就请这位少爷……”
“是小姐,”我纠正他说,“你莫非没有瞧见她身着的是女装麽?把你们这最漂亮、最好看的和服都给我端上来,要颜色清丽又不失雅致,我这位后辈,可正值风华正茂,正是最爱俏的时候!”
两面宿傩的眼神霎时不像是要杀人,像是要吃人了。
借此机会,我在成衣店里玩了好几把奇迹宿傩。
当然,处于担心他突然暴起,龙卷风摧毁成衣店的顾虑,我踩着他的底线并没有选择多麽出格的服饰。
况且女装确实宽大,古时候因为排场的缘故,衣服能长到拖地,但两米高的女人确实少有,这麽一筛,留给我们的选择便不是很多了。
我们走的时候,店家还因为清了压箱底的货,而美滋滋地将我们送到门口:
“这位老爷……”
“我姓千手。”
走在前方的两面宿傩猛地回过头看我,扭头速度之快,近乎出现了残影,每一只眼睛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好像在质问我为什麽要轻而易举地将名字告诉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直到这时,我才忽而意识到,相处的这麽一段时间内,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这家夥我的名字。
毕竟以宿傩的素质,一个‘喂’字以及一个‘你’字就能指代所有称呼,偶尔的时候还要夹杂着‘贵様’之类,看似尊称实则骂人的话语。
“云。”
于是我又特地朝他说道:“我叫千手云。”
两面宿傩听罢,不耐烦地把目光转到别处去,一副十分厌烦的样子。
我们两个又打架了。
说是打架,这个描述也好像不怎麽准确。
毕竟打架多少要用来形容双方都有积极参与意愿的事件,譬如小杰接到了我的挑衅,以前去找小悟交朋友然后跟他战作一团——在这里,战斗通常都是由两面宿傩挑起的。
所以暂时把这种行为归结于挑战。
他这次有了不小的长进,我们两个在城外打完,河流都因为战斗而改了水道。
我坐在河边,把脚浸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心情颇好,哼着歌用木遁催生出许多花来亲自编花环。
山水仙、文心兰,黄色的夹竹桃,佐以漂亮的藤条,金灿灿的色调非常好看。
编制好以后,我对着伤痕累累的两面宿傩招呼道:
“快过来,快过来——”
两面宿傩深知几声招呼未果以后,我就会采用须佐,于是面色不好地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畔。
“这是我对你的祝福,宿傩,”在将花环戴在他的头顶之前,我这麽认真朝他说道,“花环在许多文化里都带着生命、繁荣、吉祥的寓意,自然,我编这个花环也有我的私心。”
“——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在林间的阳光之下,我用馥郁如同葡萄酒的紫色眼睛看着他,带着似水的柔情,款款道:
“毕竟像是你这样的孩子啊,长得都一样,眼距宽、瞳孔大,你是反转术式、医疗忍术怎麽开发他都不行,再怎麽样都只能是三五岁的智力……”
两面宿傩忍无可忍,又朝着我发出了一道斩击。
“千手云你是条狗吧!”
我直接替身躲开,在顺势踩地——邦邦邦,又是格挡成功的声音。
触发连招!
木遁·扡插之术、仙法·明神门、木遁·花树界降临。
再用能移平山脉的木人之术给他一记从天而降的掌法!
“两面宿傩,千万准备好,可别受伤啊!老师我啊,要把伤害全部灌进来了!”
笑死,千手散云怎麽可能是狗呢?
真要说的话,我又大来(特指顶上化佛)他又小,打他就像打条狗。
等宿傩再度躺在地上的时候,我蹲下去用树枝戳了戳他,无慈悲道:“与神挑战,本身就是……无谋。”
第46章 我还没怪你劈我的瓜呢
打完这一架以后,宿傩约有整整一天没有跟我说话。
委实搞不懂我哪里有对他不好的地方,让他对我如此不满意。
要说打架,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哪一次不是宿傩率先动手?要说我打他的时候根本不留手,可天知道,他的一个平A骗出我的所有连招——
替身交了,平a交了,大招交了,还有摸头也交了。
放到游戏里,这可是多少玩家求而不得的成就,我就差直接报我的银行卡密码了。
两面宿傩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可即便我觉得这是非常没有道理的事,但也不妨碍两面宿傩压根不想搭理我。
他冷脸帮我生火,冷脸给我烤肉,又冷脸杀掉所有闻着香味过来的咒灵跟妖怪。
以往我跟宿傩说话的时候,他虽然也不怎麽想理我,但也会像听见主人呼唤的小动物一样,很不耐烦,不过会拍拍尾巴、扭扭耳朵。
换到宿傩身上,表现就是他会‘啧’一声或者‘啊’一声回应我。
在连续五个小时只有我一个人说话以后,我最终还是受不了宿傩只把我当成吃饭工具人、不再朝着我投入感情的冷暴力,试图找个机会同他和好如初。
我用手指戳两面宿傩,他没有回头,又送我几道斩击;我把木遁催熟的草莓跟车厘子递过去,两面宿傩看也没看,连着篮子将它们一起给切碎。
全自动果切机——
那不就是平安时代版本水果忍者?!
我玩心大起,什麽菠萝火龙果猕猴桃香蕉如同雨点一般,被我以扔手里剑的手法扔了出去。
两面宿傩也不负我期望,在它们碰到他之前,所有水果都被瞬间切成均值一立方厘米的正方体小块,像是散落的方糖一般稀里哗啦地落满了整片草坪。
——宿傩,你干得好啊!你干得好啊!
你的反应固然非常灵敏,但是倘若我一连掏出十八个汁水充盈、皮薄到用手指轻轻一弹就会裂开的爆炸大西瓜扔过去,不知道阁下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两面宿傩的【解】将西瓜切得又快又好,但是又因为切得太碎,瓜瓤裂开的时候西瓜汁也跟着飞溅出来,好死不死地在当事人的衣襟上溅到一点。
换做平时,这家夥杀人的时候都不会去躲那些人类被腰斩时爆出来浆,反而非常享受那些鲜血。
但此刻,由于造成这码事的罪魁祸首是我。
又因为他要跟我较劲一事,两面宿傩顿时悖然大怒:
“千手云你神经病吧,我不跟你计较,你还自己玩上了!”
“那又怎麽啊,”我朝他摊开手,愤愤不平道,“这不是你不想收我给你的道歉礼物吗?你怪我自己玩上了,那我还没有怪你劈我瓜呢!”
要知道,我给宿傩的水果都是一等一的好水果,味道甘甜、果肉饱满、汁水充盈,就算放到现代的商场,多少也能卖到十几万日元一颗的天价,放到基本上都是野生水果的平安时代,那多少也得封个仙人の水果。
你说我一个玩木遁的,怎麽可能用生瓜蛋子给人赔礼道歉呢?
要怪就得怪宿傩不领情,还把它们全部都劈烂。
宿傩既然搭理我了,那我认为我的做法并没有多大的错误。
反正这家夥平时对我也没什麽好的态度,现在只要肯开口陪我说话打发时间,那就说明我的办法很有进展。
我把手里的蜜瓜掰成两半,坐到了宿傩的身边。
“要吃吗?”
“不吃。”
“吃一口嘛。”
“不吃。”
“吃嘛吃嘛吃嘛,这时候补充一点糖分,心情就会好一点的。”
宿傩面上的两只眼睛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说‘高兴了然后再给你霍霍?’
我自讨没趣,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始专心致志折手上那一片芭蕉叶。
伸手叠吧叠吧,就把它叠成了过生日时用来吹的卷哨。
只要一吹,哨子就会立马从卷起来的状态伸直。
于是我姑且用这一招像是变色龙的舌头那样戳宿傩的脸。
在第三次伸直的时候,两面宿傩一把攥住我的卷哨,把它给拽了出来。明明只是一片轻巧的叶子,却看得出他使了极大的力气,拳头上直接冒出了青筋。
“千手云,你贱不贱?”
我思索了两秒钟,最终郑重地回答道:
“宿傩,你知道吗?现在一月了。”
“……”
“一月份,其实是我的生日。”
我抬头望天,看着被云笼罩着的月亮,发丝从我的肩头滑落,露出那忧郁的侧脸。
“除了小悟以外,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熟人了。以前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的亲人、朋友们都在我的身侧,但是不知不觉中他们都与我分隔两界……这些年来,我弄丢了许多人。”
两面宿傩若有所思:“所以你杀了他们?”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我再也不在两面宿傩面前搞抽象了,在两面宿傩面前搞抽象一点都不好玩。
第一他根本就不懂我的幽默,第二在不懂我幽默的人面前玩幽默,真的显得我像傻狗。
我叹息一声,带着无尽的怅然和言外之意:“不,我是想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在你面前整这死出,如果我不整这死出,小悟就不会死。小悟不会死,那我们就可以速战速决。如果我们速战速决,那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还跟小悟失散……”
两面宿傩根本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意思,只是撇了撇嘴角。
我看到他这幅懵懂又清澈、根本不知道多年以后会遭遇什麽的模样,顿时同情心大起,趁着他的身高还没有完全超过我,又是充满怜爱地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壳:
“去日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据说当向日葵找不到太阳以后,它们就会朝向彼此,宿傩,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太阳,从今往后……咱们爷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
两面宿傩顿时又怒不可遏。
他这个暴脾气确实该改一改了……怎麽说呢?
他一生气,我们就打架,我们一打架,他就不理我,他一不理我,我就想说话。
我一说话,他又生气了。
死循环,根本无法挣脱。
况且我又不是非要找两面宿傩说话,他既不懂得生活的乐趣,也不想要做我挚友,每回要用手指头戳他,才能榨出一点像是柠檬汁那样苦涩的反应。只是平安时代的生活太无聊,又没有什麽娱乐。
我们照每一座城池那样一个一个地找下去,查找到小悟的时日简直遥遥无期。
真要不找点事情来玩,我恐怕会无聊得要命。
来到这个时代的第十天,终于和两面宿傩走到了京畿。找人的效率一下子减慢了许多,之前都是一些乡下的地方,人烟稀少,咒术师和咒灵也不多,稍稍感知一下就能筛查所有的咒力。
到了京畿就添了许多结界,不像后世由天元统一管理的那样整齐划一。原理跟方法各有不同,优劣杂驳,非常不成体统,大大地降低了我的感知范围!
到这个时代的十三天,来到大阪,这个时代叫做摄津国。打听了半天,当地没有什麽‘天上掉下个白毛帅哥’这种奇事,找了家旅馆住下,天黑了没什麽事情可做,遂重刷《小马宝莉》。
第十四天,吃过两面宿傩煮的饭了以后,发现动画片里有许多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太好看了,决定多在旅馆里停留一日。
第十五天,打两面宿傩、刷《小马宝莉》。
第十六天,打两面宿傩、刷《小马宝莉》。
第十七天,两面宿傩的领域展开已经有后面的五六分神韵了,劲呐!为了庆祝这件事,白天看小马宝莉,通宵玩愤怒的小鸟跟开心消消乐。
第十八天,千手散云啊千手散云,你千万不能这麽堕落了!之前发誓一定要找到小悟的誓言,你已经全然乎忘记了吗?你是不能失去五条悟的,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明天一定要到奈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十九天,到达奈良,由于奈良是平安京之前的古都,结界也很多。花八个小时跑完,奖励自己看小马宝莉。
第二十天,观摩小马宝莉。
听说有人从辛普森一家领悟出武学,我千手散云也一定能从小马宝莉里领悟出须佐能乎神技!
第二十一天,垂死梦中惊坐起,千手散云啊你在干什麽啊千手散云!你不是已经拥有了最为强大的神功,友谊的魔法了吗?
不去查找你的挚友,还在这里磨蹭什麽?你真是舍本逐末傻得要命啊千手散云!
我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声响吸引了另外一个和室的两面宿傩,他探头过来看了我一眼,好似在奇怪我在突然发什麽神经。
“不能再这麽颓废下去了!”
我煞有介事地对两面宿傩说道:“仔细想来,我找不到小悟的缘由,难道不是因为我已经忘了自己的初心吗?光凭着我们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搞不好还会在人群之中跟小悟擦肩而过。”
“我应该壮大自己的名气,让我的一举一动如同黑夜里的明灯那样显然——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成为咒术界的太阳,超级无敌咒术王!”
两面宿傩闻言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你要做超级无敌咒术王?”
“有什麽问题麽?”
“你的品味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再者,不是宣称王就会被认可,而是被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作‘王’。现在,你可以去问问平安京里的那群人同不同意你做超级无敌咒术王了。”
这小鬼平时看起来满脑子杀杀杀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很多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挺有道理。
我摩挲了一下巴,思忖片刻,把外套一穿,然后站了起来:
“你这小子,是觉得我不会被人认可吗?笑话,这王位你两——他皇帝小儿坐得,我千手散云坐不得?等明天你跟我一起杀去平安京,夺了他的鸟位!周一二三四五你坐,周六周日我坐。这样消息一出,小悟就知道直接在哪找我了。”
但是我和两面宿傩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夺了天皇的鸟位。
这个时候的平安京多灾多难,妖鬼频生,正因为时人朝生暮死,进而使得贵族越发沉浸在及时行乐、烂漫风流的气氛之中。
简而言之,便是‘你杀你的,我玩我的’。
而我跟两面宿傩抵达之时,平安京正逢梅花盛开的季节,城中四处都是赏樱的盛会,贵族公子和小姐四处踏青,应和着诗句轻歌曼舞。
而后,即便是我这个路过的闲人,也能从催马扬鞭、口中呼和着避让的公卿仆役口中听到几个关键词。
“菅原觉公子简直是光源氏在世啊……活脱脱地跟物语里走出来似的!实在太美丽了!”
“又是拥有六眼的咒术师,美丽又强大,实在让人遥生倾慕。”
觉公子、觉公子……
我记得小悟说过,他们家的先祖叫做菅原道真。
六眼、美丽、强大,要素要溢出来了。
可那位所谓的光源氏公子在世的家夥,听起来又像是平安京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我又在人群之中搜罗了情报,这位菅原家的天才咒术师,容貌胜过光华的贵公子,所拥有的经历和家世都可以考证——
那他还会是小悟吗?
无论是不是,都不可能放过这个线索。
我决定前去去一探究竟。
第47章 他人即地狱
于是我撇下了两面宿傩,只身潜入菅原氏的宅邸。
当时宅邸的主人也在筹备有关于赏梅的游艺活动,仆人们上下奔忙,张罗肴馔,装饰宅院,筹备节日庆典要用的器具。在加上菅原觉在家族中,同样是地位很高的重要人物,所在的院落非常瞩目。
破解菅原一族的结界以后,我很容易就来到了菅原觉的院子里。
正屋的格子门正好大开,室内的屏风和帷幕也正好收了起来,因此正好能将室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位所谓的菅原觉公子,正坐在案几之前书写着什麽东西,坐姿端静文雅,穿着素色的和服。
由于背对着我的缘故,很不能看清他真正的模样,但确实很像是从紫式部书中走出的贵公子,风姿潇洒。
除了第一次见面,小悟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摆出这样一副行止有度的德性。
因此我瞧了,觉得分外熟悉,但又有些不确定。
正当我揣度的关口,恰逢菅原觉的侍从同他禀告:“公子,明天便是赏梅会,许多人都是为了见您才来赴宴,家主让您届时一定要出席。”
那青年手上书写的动作仍旧不停,过了有一会儿,才用淡然的声音回答道:“知道了。”
至于这句话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那是侍从才需要苦恼的事情,而我听了这话,只是身躯一震,便譬如五雷轰顶——
不会有错,如果一个人看起来像小悟,听起来像小悟,闻起来像小悟,咒力/查克拉都像是小悟,那他就是小悟!
可是小悟怎麽会出现在菅原家,可是小悟又怎麽会成为菅原觉?
可是小悟怎麽又会恢复了这一套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的冷淡模样!
莫非……莫非小悟他、小悟他,真的又再一次失忆、再一次不记得我这个挚友了麽?
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就涌现了许多的苦涩。
那一刻,我恨天恨地恨我自己,恨这造化弄人的世界不肯让我和小悟这对有情的挚友好好地在一起。
为什麽,为什麽永远是这样?世人失去了耶稣,而千手散云失去了五条悟。我跟小悟的故事永远有一种迷离的be感,这种支零破碎的感觉就像是源氏物语中的物哀那般是永无止境的痛苦。
这个世界是专制、是强权、是压迫,是一片黑暗和无可抗拒的硕大的虚无,他人即地狱,而我和五条悟是被命运玩弄的傀儡,是悲哀、是莎士比亚的悲剧,是仲夏夜之梦中的泡沫,是被亚拉伯罕当做祭品献给上帝的幼子的顺从……
总有一日,我们两人会变成蝴蝶,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烟花般转瞬即逝的痕迹。这个绝望的悲剧会在世界上被千年吟咏,被不断美化,哀艳绝伦、不可方物。
霎时间,我泪水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如同断线的珍珠。
无边无际的悲伤使人身形不稳,抑制不住地弯下腰去,差点跌落在地。
我捂住嘴巴,最后忍不住汹涌澎拜的泪意,发出了烧水壶开鸣笛般的声音。
当即面前的门,刷地一下就被拉开了。
一双如同苍天般澄澈美丽的眸子注视着我,宛如看着渺小的蝼蚁:
“你在这里干什麽?”
小悟他果然不认识我了。
我炙热的心顿时如遭冷水,一下便‘滋滋滋’地冒着烟降温凉了下去。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能责怪小悟。毕竟小悟也如同我一样,是百分百的受害者。
我也知道我应该露出阳光开朗的微笑去见小悟,让他回想起曾经我们拥有的一切。
可是我办不到……我根本就办不到,要知道,小悟失去的只是记忆,而我失去的可是友谊!
我彻底破防了,我彻底破碎了,一个破防的我又怎麽去拯救破碎的小悟?我的心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大洞,七情六欲都从那之中狠狠流走,我已经什麽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到深深的痛苦。
曾经的千手散云已经死了,曾经我也想一了百了,就连五条悟也恐怕不知道他究竟造就了一个什麽样冷心冷肺的怪物。
“没有干什麽……”
我注视着小悟——不,现在应该叫菅原觉公子,我再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烟上,吸入肺里,永世铭记。
无论菅原觉是不是小悟的转世,但无论如何,这大概就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毕竟千手散云的青春是和五条悟共度的青春,而菅原觉的青春却查无此人。我绝对不吃有关于小悟的任何代餐,这是他曾经指责我的,这也是我曾经答应过他的。
但就在我转身欲走的时候,菅原觉却得理不饶人地叫住了我:“没有干什麽,还出现在我的院落里?只怕阁下的目的并不十分单纯。”
像,又太不像了。
在那一瞬间,我为这陌生的态度,第一次品尝到了背叛、失望和愤怒。
但凡是一个宇智波都会深有同感,假使那份爱越深沉,失去它的感觉就越痛苦。
我眸子一暗,为此神伤不已,但为了给我们两人最后的分别留下最后的体面,仍旧勉力让自己惨然一笑:
“我是个‘谁也不是,也不想成为谁’的男人。黑夜中的守望者,众生幸福的瞭望人,长夜漫漫,我将独眠,今夜如此,夜夜亦然——你就当我是来看自己相见的人最后一面吧,过了今日,我将诀别,也将远航。”
菅原觉歪着脑袋看我,神色中染上了丝丝困惑:“你要跟谁诀别?你又要去哪里远航?”
他的这话直来直往,不带有任何的敬语,冷若冰霜,仿佛撞沉泰坦尼克号的冰山那般令人刺骨。
我本来就因为被挚友忘却而感到心痛,一下子又因为他的话语,受到更重的伤害。
突然好想买醉,好想黑化,好想让世界体会这份痛苦,好想成为新世界的神——
彼岸花的颜色你们知道吗?地狱长什麽样子你们知道吗?血是什麽滋味你们知道吗?
这一切我都体验过,它们是红的,是甜的,是撕心裂肺的,却能让我在自轻自贱的时候尝到一丝甘美的幸福。
如果小悟再也不记得我,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理解我的人了。
他逃、我追,看似插翅难飞,形成了巧妙的平衡。
但这就像逆水行舟,明天他跑得更快,后天我的手臂伸得更远,但终究有一个早上,我们会被浪潮拍打失散。如同沙滩上的字迹会被潮汐带走,这种感情最终会随风消逝,再也不复存在。
想到此处,即便对小悟的语调,小悟的神情,小悟的外貌仍旧有十分的留念。
我也最终强忍这份不舍,将内心的孤寂压在心底,对菅原觉说道:
“当然同一个曾在此处、将在此处、也正在此处的人诀别。再见了,我的朋友。曾经在咒术界,我是超级无敌咒术王。流浪在平安京,我在你蓝色的眼眸里彷徨。”
菅原觉原本疑惑的神色顿时化为了无语,他伸出手,扯住落在我肩头的一缕头发:
“你这不知所谓的家夥,又在胡说八道搅些什麽了?”
“墙头马上……知君断肠……”
小悟的手顿时带上了一点力气。
出于惯性,我的脑袋也顿时朝着他的方向偏过去:“嗷嗷嗷——”
“说点人话。”
“都说对一个人感兴趣是友谊沦陷的开始,小悟,想聊了不?哪怕你真的没了对我的记忆,我也想再次狠狠地闯进你的生活!”
听完这句话,小悟原本有些冷酷的面色顿时柔和了下来。
他撒开攥着我头发的手,颇为满意地替我顺了顺长发:“不错,散云,你真是一个傻到透顶的男人。我早已经说过,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平定世界,看着你成为咒术师中的咒术师,看着你成为超级无敌咒术王。”
“许下这麽一个承诺的我,又怎麽可能忘记这样的你呢?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起,我就在等待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我,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会相遇。我就是抱有这样的信念,等待并且怀揣着希望的。”
“小悟,”我不解,“那为何?那为何你会成为菅原觉?”
“菅原氏是我的先祖,他虽然是有六眼,但却是个不得了的病秧子。前段时间恰好死了……”
他用他那忧郁的蓝眼睛望着我:“但是我一刻都没有忘记你,散云,平安京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有着霓虹灯……你知道没有你的世界,对我而言是什麽样子的吗?”
“什麽样子?”
“闭上眼,你看到了什麽?”
我依言闭上眼睛,看到了一片黑暗,又因为先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稍稍对答案有了一丝不确定:
“……黑暗?”
“不错,散云,这就是我没有你的日子!一片黑暗!”
我顿时大为感动:“小悟!”
“散云!”
我和五条悟狠狠地给了彼此一个拥抱,把旁边没见过现代人热情礼仪的侍从瞧得目瞪口呆:
“觉公子——”
“这是我的好朋友,这段时间要跟我住在一起了,”小悟一改原本的冷淡情态,对着侍从介绍我的存在,“以后你们瞧见他,便如同看见我,听到了吗?”
随从小君——我将其称之为平安京版本伊地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面目清秀,一团孩子气。
他看起来似乎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有些不太满意,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以后,又问道:
“让下人要替客人安排一个新的院子吗?”
“不必了,他就跟我住一起吧。”
小悟无所谓地摆摆手,看向我目光又像是抓到了什麽苦力,把我拽到了他的案几面前,介绍道:
“正好帮我确定时空间流的坐标。你知道麽?我们是通过空间斩到这边来的,来到这里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又恰巧穿越回去也是极小概率的事件。因此,我们就得计算好落脚的锚点,还要通过手段锁定。”
他把我按到座位上以后,我才注意到和纸上书写的并不是什麽和歌,而是一道道数据和公式。
一看到跟时空间有关的问题,我就下意识想打起退堂鼓:
“小悟,其实我是一个绝望的文盲——”
“少来!你不是总在我面前宣称你的惊世智慧麽?总把你的大脑挂靠在我这里,就得做好被我征用为湿件计算机的准备!”
来的时候我还告诉两面宿傩我可能要回家吃饭。
结果完全没有想到,迎接我的菅原家是一所无间的地狱。
明明才睡五个小时,我就被小悟从床上撬了起来,说是要让我试用赏梅会的礼服,届时他要让我跟他一起去。
“就不能让我一个人躺在这里麽?”
“我一个人去也没什麽意思。”
“你也不去。”
“毕竟是别人的身份……”
我大叫一声,然后像条咸鱼翻身埋身在了被子里:“所以说,这麽敬业干什麽啊!集会什麽的,我从十八岁,不!我从八岁起,哪怕在禅院家都没起这麽早过了!”
我以为小杰是帕鲁,没想到小悟也是隐藏款帕鲁。
仔细一想,他真的耶,除了没想小杰那样主动给自己揽一堆活以外,自己分内的事虽然不情愿但是全部都干了。
什麽五条家的家主,咒术高层的吩咐……
我嘟嘟囔囔,非常不情愿地被仆人套上袍服,衣服虽然没有小悟的复杂,但也绝非一个人便能穿好的东西,已经穿戴完毕的小悟走过来帮我理了一下宽大的袖袍。
“要知道你这麽听话,我就得用总监部的名义指使你做事。”
“做成什麽样就不一定了!毕竟那个时候,我可是五条悟……”
他拍了拍手掌,朝着旁边的小君问道:“怎麽样?”
小君对我积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不满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千手公子确实风姿潇洒,就是长得太高了。高到这种程度,倒让人无暇欣赏这份美丽了,反而让人觉得鬼神附身……”
我看了悟一眼,悟看了我一眼。
在平时坐电车都可能要撞头的我俩,在人均海拔更下一层楼的平安京更显得可怜、无助又弱小。
被地图炮同样轰炸的他顿时不满起来:“你在说什麽胡话啊小君!千手散云在我们那里可是出了名的公认的美人!要帅气有帅气,要才气有帅气,要多金有神经!”
什麽叫做‘要才气有帅气,要多金有神经’!
我本来想大声斥责小悟在诽谤的。
但是赏梅会上,但是一众丝竹管弦的节目以后,他们也没有告诉我还有吟诵和歌的环节啊?
小悟在桌子底下伸了伸手,示意我赶快接过他手里的和纸。
但为了证明我的才华和惊世智慧,我决定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和歌——
‘生于孤寂,死于浮华,三途川畔恶之花。’
“这是什麽?”小悟在旁边对我肃然起敬,“俳句?但你的季语呢?”
我再沉思片刻,大笔一挥,将‘三途川’改为了‘最上川’。
此诗一出,果然震惊四座,鸦雀无声。
只有一道磊落的掌声特别引人瞩目:“好、好、好!词句天然,清丽无比,有种浑然天成之感!”
即便是我,也被这种吹捧夸得有些难为情了。
但是那人一边鼓掌,一边从帷幕后面走出,微微含笑,不见任何奚落之意,俨然一副非常真诚的模样:
“我太喜欢这句诗了,请问这位公子,可否将你的原稿赠送于我呢?”
我看着来人头顶的缝合线。
同样对他肃然起敬了。
第48章 他们知道我们有这麽爽吗
由于羂索此刻的身份跟地位不低,再兼之我坐在小悟的身边,俨然是菅原家的座上宾。
有两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为我背书,当即人群中面面相觑的家夥也开始跟着鼓掌。
从掌声一开始的稀稀拉拉,变得延绵如潮水,赏梅宴上的气氛瞬间从冰点又回归至了原本的热火朝天,在座的大多数人也开始疑心是否是自己根本就不懂得欣赏诗句之美。
“仔细一看,虽然韵律是不拘一格了些,不过和歌的感情却非常真挚啊!”
“不错,意象也非常好,所谓曼珠沙华,大抵是想要用来哀叹转瞬即逝的人生……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孤零零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享受了浮世的繁华后,在命运的沉浮中离去呢?”
又有人小声说道:“可是我看,这句和歌,又跟今日赏梅宴的主题有什麽干系?”
旁边的人自诩有格调,轻轻用桧扇遮住脸庞,以‘听好了乡巴佬’的语调鄙夷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浮生短于梦,梦里莫营营’,人的生命如同梅花般短暂,又何苦如此着相啊?”
此话一出,带走现场大部分人的节奏,许多宾客跟着若有所思,紧接着露出‘噫,我悟了!’的表情。
“是极是极,初来觉得有些佶屈聱牙,但再反复念道,便觉得朗朗上口。”
“真是有才华啊,‘生于孤寂,死于浮华’,仔细一瞧,不正好和佛教的一切皆空、一切皆有,暗自切合了吗?真是极具禅意!不愧是被觉公子另眼相待的人物……”
我以坦然的面色接受了众人的吹捧和夸赞——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你说的没错,我写的时候就是这麽想的!
虽然这句诗只是化用我前几天在朋友圈里发的‘伤感流行文案’,但是你们既然要坚持这样夸赞的话,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才子的称呼。
现在看谁还敢说千手散云只是一个莽夫,要帅气有帅气,要才气有帅气?
我明显就是早期寂寂无名的毕加索,生前默默无闻的弗兰兹·卡夫卡,不被人们理解的梵高和莫奈……因为世人的肤浅和庸俗,根本欣赏不来如此阳春白雪的艺术,导致我这匹孤高的千里马被埋没!
这麽一想,这位第一个站出来夸赞我和歌非同凡响的家夥,真是慧眼独具。
(伸出巨大的大拇指)有品!
羂索仍旧朝我微微笑着,一派温柔,他这时候用的是男人的身躯,和第一次见面时娟娟的模样大相径庭。
通过之前那个复活的古代咒术师脑海里的记忆,我已经得知他会在不同皮囊中辗转的情报。同时我也知道,他并不是那个多年以后,为我做麻婆豆腐、让我爱上她的温柔,又狠狠背叛我的那个女人——
那种成熟女人的娇美在他身上不见了,转而的是作为贺茂一族贵公子所拥有的某种锐气。
那些我为之恍惚、为之痴迷的要素仿佛已经成为了昨日的幻梦,即便那确实是一种虚假的影像,这人很快便在那以后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可是我仍旧忍不住为这错失的一切感到唏嘘。
如果我在这里伤害了你……千年以后,你还会降临在我的身边麽,娟娟?
“恕我失礼,您刚才是向我问了一个问题是吗?”
似乎瞧见了我的彷徨,又或许我将心中的疑惑轻轻呢喃了出来,羂索风度翩翩地朝我的位置微微俯身,专心致志地看着我,仿佛此刻的我便是他的全世界。
啊,娟娟。
多麽熟悉的微笑。
他看着我,用他那温暖的棕色眼睛注视着我,笑意盈盈,仿若故友重逢般怀着无比的喜悦。
那副轻言细语的姿态带着不胜怜爱之意,让我情不自禁透过他,瞧见了因为时间长河而与我分隔的短发丽人。
“没有什麽,”我忍不住眼眶一红,鼻头酸楚,“什麽都没有、真要说,大概是因为你有一双和我故人极为相似的眼睛。”
“极其荣幸。”
眼前的人微微一笑,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好让人听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对话内容。
羂索说这话时悄无声息地调整了站姿,以巧妙的角度遮住了别人窥探的视线,让人无法看见我此刻的神情。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这个。”
一张十分干净、拥有淡淡馨香的手帕被递到了我的面前。
“啊,谢谢……”
他朝着我微微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果然还是很想要您的手迹。当然,我很明白创作者对于自己得意之作的恋恋不舍的心态的,但是能否请您稍微忍痛割爱一些呢?”
“在听到这首和歌的瞬间,我便在心里将您引以为知己。这话可能说得有些冒昧,在见不到您的时候,我希望拿您的真迹聊作慰藉。为了得到它,无论开出什麽价钱我都愿意。”
我听了这话以后,瞬间为其中流露出的欣赏而受宠若惊。
活了这麽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加掩饰地对我表示赞赏和认可,羂索那明快又热情的话语顿时打动了我——
千年以前,他作为我的知音想要买下我的俳句,千年以后,她又在麻婆豆腐一道上成为了我的道友。
我大为感动,不假思索道:“易求无价宝,难觅一知音!何须说这种生分的话?你想要,我直接送给你就是了……”
说着,我便打算把桌上的和纸递给羂索,怎料坐在旁边的小悟把手一伸,直接将我手里的纸张给抽走。
“千手云!”
千手云这个名字是我跟小悟来赴宴前商量好的化名。
我们来到这个时代一趟,难免留下自己的痕迹。如果不想再日后学习的历史或者传说中瞧见自己的名字,就最好取一个化名来打掩护。
“菅原觉是历史上本身就有的人,”小悟同我说道,“在五条的族谱上,这个人很是活了许多年。这根我所了解的事实是并不相符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
我点了点头:“意味着当年的菅原觉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五条悟!”
“没错,我们来到这个时空,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大概是要完成我们原本要完成的那些事,才可以走的。”
“不错,可是小悟,我们要怎麽才能知道,哪些事情是我们原本应该做的?”
他闻言笑了,开朗地拍了拍我的胸膛:“以你的性格,我就不叮嘱你要小心谨慎之类的事了。随意施为吧,散云,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如果时空连这麽一点波折都无法复原,那我们为什麽要束手束脚呢?索性直接给他玩个天翻地覆!”
这确实是小悟的风格,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瞧见他的微笑,我也跟着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是,我们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无非是为了干大事。小悟,我将雄霸天空,让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而此刻,我对小悟的行为目瞪口呆:“为何?挚友,你不是说,我做什麽你都会宽容我、赦免我、包庇我的吗?而现在只是区区一首和歌罢了,我甚至都没让平安京血流成河。”
“不,你让平安京血流成河我反而不会阻止你,”他答道,“唯有这件事不行——”
他瞧着我蹙着眉头,神情似有不愿,轻轻地叹了口气,语调严肃地同我说道:
“说到底,你知道互赠和歌有着什麽样的意义吗?”
“什麽样的意义?”
“说明这两个人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
是这样的吗?我来到平安京并没有多久,放在以前,更没有注意过有关于这些时代的风土人情,说到底,我也不是喜欢附庸风雅的家夥。
禅院家的各种集会,包括禅院家名下那些寺院和神社,每年举办的节日祭典,对于我的意义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吃席。
所以当了不起的小悟一说,我就完全相信了。
直到旁边的羂索加入了我俩之间的谈话:“不,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不知风雅之徒。千手君想要跟我应和诗歌,固然很好,但是他要是不打算回我信,那也根本毫无影响。有他的这一封和歌,我的心愿便足矣。”
我看了看羂索,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
当然不是说我不相信小悟的话,或者是说觉得小悟会故意欺瞒我,再者即便他真的嫉妒我在和歌俳句方面的才华,想要将我的出名之路扼杀在摇篮里,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他是我的挚友,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他是我的光源氏公子,是我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我的基督山伯爵,是香蕉马芬和小鹿斑比。
一个人是无法因为友谊而跳崖明志的,但是两个人就可以!
小悟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灌木丛中的苹果树,荆棘丛里的百合花,就像西方不可能失去耶路撒冷,我也永远不可能奔向任何人而背弃他。
——可是就像一个作家绝对不会拒绝出版,哪一个艺术家能拒绝自己的作品被卖上价。
我颇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要不然这样吧,小悟,我把作品卖给他以后,就不回应任何人的和歌了!”
“那就更不行了,”小悟不客气地回答道,“要是你只有这句话出名,那世人不会认为收到这句和歌的他才是你真正的挚友麽?那我又算是什麽?你们两个人的名字要背着我在同一个典故里登上历史书吗?”
这一层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因此此话一出,我便大为震撼。
但又很快,这种震撼的情绪又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小悟,没想到你是这麽在乎我们之间的友谊……”
他发出无奈的叹息,握住我手,与我执手相看泪眼:“小云,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其实是一个敏感又脆弱、还孤独的人,只要你一分一秒不回我的消息,我就怀疑你在外面有了别的挚友。”
“你知道吗?这麽多年来,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和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度过,我想拥抱你,又害怕将你抱得太紧而推开了你。如果你厌弃了我,我一米九的身高,我的精神,我的心灵,我所有美好的品格都会统统毁掉!”
“我好怕,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一想到再也没有你的时光,我就根本无法呼吸恨不得自己立马死掉。而今天,纸终于包不住火了,我终于不得不向你坦白,其实有一件事隐瞒你多时了——”
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但在此刻,仍旧不得不装作镇定:“哦,小悟,你不必挂心。我早就知道你其实是地雷变的,可你这里哪里算得上是地雷属性呢?分明是你太爱我的缘故,才会导致阴晴不定……我千手云向你发誓,宁负天下也绝不负你!”
“兄弟!”
“兄弟!”
在众人的眼光下,我和小悟的手紧紧相握。
和自己的超人、自己的英雄心意相通的快乐,是一种能发自内心、能开出花来的快乐。
或许这群人根本就不理解我和小悟之间的挚友情,还会在这以后引以为怪事。
不过我千手散云一生行事,从不向他人解释。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注视着小悟苍蓝色的眼眸,和他再一次交换了一个拥抱:
——兄长在上,魂佑千手,小悟在旁,称霸天下。
说到底,这群不懂羁绊和友谊的人,他们知道我们有这麽爽吗?
拥抱过后,小悟回过头去看着羂索:“是什麽让你觉得千手云他会对你偏爱有加?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你觉得他会为你哀悼吗?”
羂索:……神经病吧。
第49章 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被时空间折磨了数日以后,我跟小悟终于协商好了最协调的搭配干活方式。
那就是他负责写算法,而我只需要贡献自己的计算能力替他处理数据——
这对于我的超级大脑来说是个相当轻松的活计,抵消了我在时空间方面的痛苦记忆,而对小悟来说,也能节省大多数的冗余时间,使他的工作量轻松许多。
终于,在我们俩的共同努力下,小悟很快学会了飞雷神的使用方法,我们也计算出了回去的大致办法。
只是在闲暇之余,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事。
把这个苦恼告诉小悟以后,埋身在书册中的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如果是你轻而易举就能忘记的事,那说明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很重要。”
我认为他的话非常有道理,于是又心满意足地躺了下去。
在那之后,我跟羂索又莫名其妙地熟悉了起来。
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委实很高,而我又确实没有什麽事情可做。
在刷了十次小马宝莉以后,我最终还是跟小悟不在家时特意来访的羂索聊起了天:
“想吃麻婆豆腐。”
“那是什麽?”
贺茂家的公子瞬间将我因为无聊发出的哀叹放在了心上,他坐在我的身边,非常诚心诚意地放缓了语调,向我虚心请教,声音好似淙淙流水。
我本来不应当同他说这些的,甚至也不应该见他。
无论我们现在相处得如何之好,放在千年后我跟着人就属于敌人,与他打好关系不过是做无用功。
但贺茂一族的势力不可小觑,无论如何,菅原家的仆人不可能将羂索的拜帖拒之门外。哪怕小悟事先吩咐了随从,不要让不该有的东西进他的院落,但是我生活在菅原家,总是能以各种巧妙的方式跟他偶遇。
出于无所事事的心态,我就跟他讲起了麻婆豆腐的制作流程。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烹饪者,我做的饭当然不怎麽好吃。
实际上,我非常佩服小悟和宿傩,他们在平时看起来不怎麽做饭的模样,但是就仿佛天生知晓怎麽下厨,调料的配比、食材的薄厚、火焰的温度,就像是从容而了不起的指挥家,让它们成为一道道和谐又美妙的音符,其过程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术。
所以,不会做饭的我,自然也在烹饪一事上面给不出多少鞭辟入里的建议。
但只有在麻婆豆腐这件事上是格外不同的,因为我曾经从虎杖悠仁那里抄了菜谱,然后拷打禅院直哉,试图通过这个方法激发他的潜力,用来还原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味道。
于是我便煞有介事地跟羂索讲起了要怎麽样才能做好一道麻婆豆腐的细节,讲述那些黄豆们应该经历什麽样的精挑细选,讲述其中应该用什麽样的辣椒、应该用什麽样的豆酱——
非常无聊。
平安京的人信奉佛教,羞于谈论口腹之欲。即便名门如菅原,他们家的厨子也只有在摆盘的技术上面稍稍有一些技巧,做出来的汤羹甚至还不如两面宿傩第一次端上来的那一盘菜。
但是每当你要在食物方面给他们提一点要求,譬如说去找一些药材回来当调料。他们就会异常惊讶于我这个贵客竟然毫不避讳庖厨之事,然后大谈特谈汉学上面的孔孟之道,询问我说:“这合乎周礼吗?”
不过羂索却没有半分这方面的架子。
他一面认真听,一面时不时地点头,给人提供的情绪价值委实是十分到位。
本来我将麻婆豆腐的事情说一说也就忘了,毕竟平安时代的生产水准比我老家还要差得远,这里的人也未必知道辣椒、味精是些什麽东西,就连酱油的形态都初始到离谱。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能用山椒、山葵或者芥末代替辣椒产生辣味,但是做出来的豆腐是什麽味道,我甚至想都不敢想!
但是羂索却做出来了。
并且味道不说十分相似,但是多少也得有日后的三五分风味。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吃完以后,又向我征询反馈意见:“如何?因为我没有尝过云君所谓的料理,便只能去查找原本所用的食材,力求还原你口中的那种滋味了……我联系了唐国的商人,从他们手中买到了一种名为花椒的香料,又按照古书里的记载,试用了好几种豆豉的做法。”
啊,娟娟。
这是何等的体贴,何等的温柔,何等的周到!
这让我又再次幻视了以前和娟娟一起度过的欢乐的时光,她的料理只需要吃上一口,便能令人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幸福感。
仿若就像是在绚丽的火烧云下,与她在河边散步,微风拂过,带起青草的香气,娟娟侧身朝着我俏皮地一笑,将头发别在她的耳后,如此静谧的时光就唯有我们俩人。
我不是什麽菜令智昏的笨蛋,何尝不知道羂索为我做的这一切都有所图谋。
但是他为我花的心思又恰好是我极其需要的,因此每每做到这一点,就格外令人动容。
“羂索……”
“云君。”
还没等我表示感谢,他又用手轻轻压住了我手背,彬彬有礼,又异常和婉地朝我询问道:“不知道对这道菜可否满意?我从来没有下过厨,因为担心将话转述给下人们复刻不出这种滋味,回来以后,便自己练习了许多次。”
他握着我的手,我能感到羂索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轻茧,他是咒术师,应当会练习武艺,有茧这件事一点都不奇怪,然而,我又感到他的手上有一些被烫出来的水泡——
这自然不用多想,大概就是因为下厨一事而导致的。
我大为震撼:
平安京的贵族们单单是谈起口腹之欲便觉得可耻,御三家的男人譬如禅院直哉,放到今日让他给我炒几个菜去便觉得是遭遇了奇耻大辱,而羂索,羂索他竟然能不顾世俗的目光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思及此处,我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困惑:
“羂索……你为何?我又有什麽地方值得让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羂索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遮遮掩掩,而是对此直言不讳道:“因为我想要做云君的伯乐!”
“——什麽?”
我呆愣了一下,随即,他便毫无保留地向我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认为像是云君这样神姿高彻、才情斐然的人,应该值得更大更光明更美好的前途!”
他说得好啊,他说得确实好啊!
羂索就像是游戏里有着‘鉴定’技能的主控人物,竟然能一眼就看出我才情斐然、神姿高彻!
就冲着这句话,我就要把他引以为自己的伯乐!
羂索看到我因为他的话稍有呆愣,仍嫌弃原本的冲击力不够,试图乘胜追击,为自己的发言再添上一把火:
“云君,自打赏梅宴见到你以后,我便瞬间对你胸中的抱负深有体会。有着如此才华的你,却在菅原家无所事事,每天靠着睡觉来打发时间。实不相瞒,看到你如此颓废的模样,深知你有着多麽伟大才华的我,在那一刻感到了深深的心痛!”
“你知道吗?我是那麽心痛,心痛你竟然那麽不爱惜自己,心痛你在最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如此埋没,心痛菅原家竟然如此有眼无珠,只让你在他们家族里做一个闲散的门客……心痛第一个遇到你的人不是我,我竟然无法亲手将你推向巅峰!”
虽然小悟表示过他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虽然我在菅原家的定义也不是什麽门客,而是什麽都不做在小悟身边蹭吃蹭喝无所事事的家夥——
但是在听到我的一切行为都有人为我找补、有人替我甩锅以后,我心情瞬间像是在六月里吃了一个豪华芭菲冰淇淋,像吃了毛豆喜久福的小悟、吃了荞麦凉面的小杰那样开心又凉爽。
但是在嘴上,我仍旧是要谦逊一下子的:“啊……是吗。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不。”
羂索这回没有由着我,而是选择坚定地反驳我的话:“并非我是这样想的,而是云君你的才华正在被埋没,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以后,我彻底被这小子给吹得晕晕乎乎的了。
他说我非常了不起,他说应该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大人物,他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配与我相提并论,他说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不敢大声说话,选择轻声细语的缘故是害怕惊扰了我这个‘天上人’。
“云君啊云君,”羂索缓缓朝我叹气,“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现在这个时代如此纷乱,你不应当苟全性命于乱世,而是应当去做这照亮黑暗的雷霆!”
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使得我身躯一震。
是啊,平安京是如此黑暗,邪祟作乱,大妖频出,这群妖怪和咒灵甚至敢潜入宫廷作乱,更遑论没有人保护的民众受到是什麽样的痛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的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我在羂索的话语之下逐渐理解了一切!
天不生我咒术王,咒界万古如长夜!
诚然,羂索说的不无道理,这个世界需要有人站出来匡扶正义。
众所周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犯错越多,犯错越多,能力越小。
所以能力越大,能力越小。
根据这个理论,但凡一个普通人站出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根本就担当不了这个职责。
虽然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但I am justice,I am the sun,I am 超级无敌咒术王!
第50章 我来到这个时代只为了办三件事
“你说得有道理啊,羂索,你说得有道理啊!”
那一刻,豪情壮志顿时充满了我的胸膛,我的情绪汹涌澎湃,宛如浪花一样泛起阵阵的波涛:“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光,那从今往后,就由我来做这唯一的光!食肉者鄙,但英雄是不能临阵逃脱的,就由我千手云来承担匡扶正义的责任。”
“那些胆怯的咒术师不敢管的事情我来管,他们不敢杀的家夥由我来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霎那间便觉得天地从未有过如此开阔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来到平安京,找到了小悟便可以心满意足。没有想到,我是肩负着别样的使命才来到这个世界,谢谢你,羂索。你让我明白,我来到这个时代只为了办三件事:干大事、干大事啊,还是干大事啊!”
羂索也很显然被我这番豪言壮语所打动了,他眼里蕴含着淡淡的泪意,对我柔声说道:“不错!云君,你终于明白了你真正的心声!”
“在遇到云君之前,我是一个没有目的,没有灵魂,宛如行尸走肉的男人,但是遇见了云君以后,你的美丽,你的气魄,你的锋芒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没有梦想,但是我可以守护云君的梦想!我愿意尽我所能为你奔走,只要你能达成你的事业!”
“云君,请大声说出来吧,请大声说出你的梦想吧——”
我在羂索鼓励的目光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
“我要成为大陆顶点的男人,立于高天之上,做特级咒术师中的特级咒术师,也就是所谓的超级无敌咒术王!”
羂索的眼神应声而死了。
似乎对于我的梦想有些不满意,但还是扯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牵强地朝我笑了一下:“云君是否想要出仕呢?如果想要出仕的话,我可以推荐你……”
没有听到理所当然夸赞的我,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感到非常奇怪。
“羂索,为什麽不夸奖我?你不是先前还说,梦想没有高下之分吗?况且,我是咒术王,自信放光芒,凭借自己的能力称王称霸,又有哪一点说不过去了?”
——重点在于咒术王这码事吗?
羂索原本还算得体的笑容立马变得虚弱了,好像是被抽走了尾兽的人柱力,带上海楼石手铐的恶魔果实能力者:“不,云君,对于你的梦想,我是毫无立场来评价的,但是……”
他欲语还休,垂下自己的眼睫,做出异常苦恼的模样:“像是你这样闪闪发光的人,只需要闷着脑袋向前冲赢得自己的荣耀就对了,但是像是我这样站在你后方支持你的人就需要考虑得多了。”
“云君,你有没有想过。在平安京,只有皇族的血脉才能被称作王吗?”
“哦!那个啊,无所谓,”我大手一挥,表示这根本就不是需要放在心上烦忧的事,“要是他们不承认我,就殴打到他们承认我为止,许多事情不需要考虑得那麽麻烦。只需要一味殴打,然后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为我让出道路。”
“可是,”他又接着无不忧虑地说道,“在民众们看来,王是地位低于皇帝的宣称,只要那群皇族的亲王还存在于民众的印象里,就难免将您与他们相提并论,我实在是担心云君的名声、威势因此而受损……”
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但是我在设计称号的时候就早早地考虑到了这一点。
王虽然是在皇之下,但是超级、无敌、咒术王就绝对不是那种随意盖过风头的普通名号!
况且别说亲王们了,区区俗世的皇帝,在我的须佐能乎之下也不过是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但是羂索似乎看懂了我想要说什麽话,立刻补充道:“云君的力量确实强大到无人比拟,但是,那些贵族们却可以通过运作来抹黑云君的名声!”
“就算云君做了再多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也可以将功劳和荣誉据为己有。哪怕你取得的那些功绩,做下的那些善行,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是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东西从记载中删去,甚至抹黑你,攻讦你。”
“云君,如果你要成为万中无一的王者,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要知道,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羂索那副着急的模样,就像是真心在为我考虑一般。
使我一瞬间为他的殚精竭虑感到动容:
“是吗?原来是这样的啊……娟、啊不,羂索,你这家夥还挺有文化的。”
听到这句话,羂索的表情一瞬间就和缓了下来,我们两个人的气氛又回到了原本的温情。
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关怀备至的语气:
“云君,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一定很快便会名震天下的。但是师出无名,再怎麽称王也缺了几分意思。你平定乱世,又怎麽可以让别人来享受这份硕果……如果朝政由原来的人把持,平安京由原来的人治理,祸乱的根源岂不是一直没能除去吗?”
娟娟的话虽然听起来有几分蛊惑的意味,但是大体上的逻辑却是说得非常清楚。
平定乱世,我一个人的力量当然可以,但是光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那我不就成了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灭火器?
我点了点头,他趁热打铁道:“所以云君,你有没有想过出仕呢?”
“出仕?”
“君不见董卓、曹操之事乎?”
他走到我的身旁,轻轻地将我摁回了座位上,循循善诱道:“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作为一朝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可否?”
我听完这话,虚虚地合上眼睛,让他捕捉不到我此刻的情绪:“你这家夥,真的很危险啊……”
事先就体会过了,羂索这人口蜜腹剑。
在我之前看到的记忆中,这人想要跟人交友的时候,总是十分热情、曲意逢迎,是个为人不为、为人所不能之事的大忍人。
尽管对他的不怀好意早有认知,但我此刻,仍旧还是忍不住为他展现出来的危险感到心惊——
无他,这人实在是太有文化了!从刚才起就不停地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说一些汉学家才可能懂的典故,无非是想让我展现出一无所知的模样,从而彰显他是多麽多麽的有才华。
好在我千手散云涉猎颇多,喜欢的游戏蒸蒸日上,否则的话,今天岂不是要让他的诡计给得逞了?
“那你打算怎麽办呢?”
我问他:“如果我打算出仕的话,你又打算怎麽做呢?或者在你的愿景里,我要怎麽样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云君认为征东大将军这个职衔怎麽样?”
我正欲抬手斟茶,听闻这句话后,整个身躯都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去。
羂索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我的手,接过茶壶,亲自为我的杯中斟满茶水。
“你的计划不错,”我看着他俯身斟茶时的安静侧脸,忍不住夸赞道,“莫非你真的是天才麽?”
来到咒术大陆这麽多年,即便再怎麽和小悟逃学校里的文化课,我怎麽可能不懂得‘征东大将军’这个词语有着什麽样的含义?
就这样说吧,征东大将军即是与征夷大将军同等的职位。
因为当时将军的主要职责是平定叛乱和征讨东国(即虾夷),在公家有力的时期,只要战争停歇,就功成身退,所以并不常设。而在这时候,征东、征夷的称谓并不十分重要,甚至只是名号的区别,毕竟它们的职权一模一样,都是‘大将军’。
而在武家崛起以后,直到征夷大将军变成武士政权首领的固定职称,征东才退出舞台。
相信部分人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眼熟了——
没错,征夷大将军即是幕府大将军。
联系到羂索之前想要让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便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阳光开朗的微笑)散云我啊,也算是出息了,竟然当上幕府之祖了捏!
羂索是何其敏锐之人,一瞬间就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隐含的心动。
他坐在我身边,又朝我诉说了出仕以后的诸多好处:“到时候天下百姓只知道云君的名字,而不知道天皇……”
我:!
“甚至可以实行废立一事,削去皇帝的尊号……”
我:!!
“届时云君就可以自立超级无敌咒术王……”
我:!!!
我用激动的目光看向羂索,而羂索冲着我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云君,我是无条件支持你做的事。如果你现在就点头的话,我马上就开始些奏折,以贺茂门生的身份向天皇引荐你——自然,阴阳寮的官阶太过底下,实在配不上您的身份。”
“我决定直接推荐您做官职为五位以上的殿上人。”
正五位的官阶听起来似乎有点低了,可历史上的安倍晴明最终也不过是从四位下的位阶。
虽然平安京没有户口这种东西,但是从天而降的我,根本不属于目前任何一个望族,可谓是平安时代版的黑户。推荐一个来历不明的咒术师做皇帝的近臣,可见羂索愿意为我承担多少风险。
这麽一来,我委实有些不好辜负他的热情了。
吃完晚饭以后,拒绝了羂索的挽留,我带着发热发胀的头脑回到了菅原家。
小悟的院落甚至还没有点灯,我蹑手蹑脚地推开格子门,摸进室内,打算在主人还没回来之前扎进被子里,装作今天在家里睡了一天大觉的模样。
怎料刚一脚踏进屋,室内顿时灯火通明,白发青年气势汹汹地端坐在房间的正中央,彰显出他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千手散云,你今天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