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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谁还没点小心机◎

    “陈栋梁认罪态度积极,他交代的情况虽然和我们初步的推测相符,同时也存在疑点。”陆允在办公室展开了第二次审讯策略的商讨,“针对第一次审讯交代的内容,接下来的审讯从三个要点作为询问重点。”

    “第一,确认他和方菲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两人有没有发生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第二,陈栋梁说的小号,技侦没在手机上找到任何遗留的数据,有可能被他删的一干二净,所以需要确认和方菲聊天的‘库斯’是不是他本人。”

    “第三,着重询问他是如何杀死方菲,期间方菲是否有挣扎,如何挣扎,以及杀死方菲之后的感觉。”

    “队长,方菲被溺死在浴缸,过程不会太长,我们为什么要把重点问询放在这上面?”戚小虎举手提问。

    “我去物证问过了,别墅里没有找到方菲约‘库斯’到别墅当天,她提到过的香槟,即便是被他们喝了,也该有个瓶子留着,”陆允补充说:“而且,赵家有包里二十万成捆的现金原封不动在包里,谁气急败坏捉奸还不忘记把包从车里拿下里放沙发上的。”

    管博:“兴许是赵家有爱财,怕丢呢,毕竟他连代驾小哥的四百都不肯放过。”

    “当天的监控核实过了,赵家有回到星都公寓时,手里拎的包是扁的,等他再次出来,电梯监控拍到的画面中,他的包能明显看到鼓起一块。也就是说,袁骋从包里拿走的二十万,是赵家有从公寓带过去的。”

    庄霖附和:“按这么说,赵家有是过去送钱的。”

    陆允看月拂没精打采趴在桌上,动了恻隐之心,继续说:“陈栋梁对杀害方菲的动机太生硬,而且从赵家有带钱过去的结论上看,方菲可能是陈栋梁的同伙。至于他是怎么说服方菲欺骗赵家有大晚上赶去绿墅的,现在也就只有还活着的陈栋梁清楚。”

    陆允抬手看表,“距离最长审讯时长还有4个小时,你们努把力,争取今晚把陈栋梁拿下。”

    “我们?”姚睿问道:“队长,你不跟审讯啊?”

    “思路给你们列出来了,怎么问还要一一写下来?”陆允面无表情严肃道:“没有我,审讯进行不下去?”

    “不是不是,”庄霖赶紧打圆场,笑道:“队长,我们这不是习惯有你当主心骨镇场了嘛。”

    陆允说:“主心骨这个月加班比上班时间还长了,你们不奋进不独立,是要把我熬死在岗位上吗?”

    “不不不。”年轻队员们齐齐摇头,统一口径:“我们奋进,我们独立”

    只有盖峰端着他的茶杯,含笑不语。

    陆允带着已经蔫吧到不行的小趴菜下班,队友们在办公室遥望相送,主心骨走了,办公室就是他们的天下啦,迎来改革顺利的同胞们,准备一鼓作气斗志昂扬要把今晚的敌人拿下。

    在战斗之前,庄霖先把中央空调制冷调成换气,给老哥们一人派了一支烟,燃起了一大队办公室陆允当领导后的第一只烟。

    “这么困吗?”电梯里陆允问月拂。

    月拂靠着电梯,有气无力:“可能是晚上摄入太丰富,胰岛素吸收血糖,血糖下降导致的疲惫困倦,俗称,吃太饱。”

    “那你以后晚上少吃点。”陆允建议道。

    月拂说:“我晚上一般不吃。”

    “你中午也没吃吧?”

    月拂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你以前工作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差不多,人一旦忙起来是意识不到时间流逝的。”月拂以前工作确实一头扎进去,只有出了结果才会给自己喘息的时间,这种坏习惯,奚禾批评过她很多次。

    陆允不一样,无论在军校,还是在部队,后勤部门和炊事班,只要不是军事演习,顿顿准时准点,把他们当猪喂,饿肚子是不存在的。让战友饿肚子,简直是炊事兵的耻辱。

    到了停车场,月拂想起来,自己是开车过来的,“队长,要不你开我的车吧,后备箱我装了点东西。”

    然后,陆允见到了月拂的座驾,她拿着车钥匙游移不定,年纪轻轻小姑娘,怎么有如此独特又清奇的审美,“这真是你车?”

    “对啊,我姐送我的毕业礼物,定制车漆,可贵了呢。”

    地下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白色灯光照在车身上,给鎏金的高级墨绿糊上一层要透不透要闪不闪仿佛猪油半凝固的质感,显脏还不高级,车价掉了十万不止。

    月拂绕到副驾,介绍说:“这是金龟子的颜色,金龟子,队长你知道吧,被昆虫学家认为是自然界最美丽的昆虫,没有之一。”

    明明是屎壳郎的颜色,陆允自然没说出来,月照是很有品味的女性,她会选中这款车漆,肯定有她独到的见解,于是领导恭维下属说:“嗯,很有生命力的颜色。”

    月拂:“”

    陆允对带轮子的东西自来熟,不会问车钥匙插哪这种蠢问题,她连调座位都是稳中带熟,得心应手。

    本来也不远,月拂即便是困也没打算眯会,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案子,“我总感觉陈栋梁不是和方菲聊天的网友。”

    陆允目视前方,“为什么?”

    “不像,陈栋梁不像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男生。”月拂捏着眉心,尽显疲态,“他在聊天过程中称呼方菲为‘小宝贝’‘乖乖’‘宝宝’之类,还喜欢在一段话结尾说叠词。”

    陆允看过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简直不能用黏糊两个字来形容,就差没抱一起互啃倾诉爱意的程度,陈栋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能说出令人恶心到起鸡皮疙瘩的话?

    “或许他电诈培训班待过吧。”陆允说:“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陈栋梁也说接近方菲就可以接近赵家有,方菲还年轻,现在年轻人聊天都是这个调调。”

    “称呼倒还好,毕竟手机打字,不需要说出来,但是叠词,‘次饭饭’‘洗香香’‘睡觉觉’这些日常对话,太口语化。一个人如果没有口癖,是无法在网聊中出现如此频繁的叠词。”月拂又不是很确定,“或许手机对面是一个深陷热恋的女性?”

    “女性?”陆允跟不上她的节奏。

    月拂拿出手机,在列表往下翻,点开几段语音,一段夹着嗓子的女声在车里播放。

    【宝宝,吃饭饭了嘛】【宝宝,想不想我啊】【小乖乖,怎么不理我啊】【宝宝,睡觉觉了吗】

    陆允开车瞟过一眼,全是语音绿泡泡,一条回复也没有,好奇道:“这是谁?”

    “一个见人就开屏的老孔雀。”正说着又弹来一条新信息,“是只锲而不舍的老鸟。”

    “你的追求者?还是?”

    月拂正色道:“不,是个恋爱脑深度患者,严重到要住医院的程度,离近了还会人传人,是我最讨厌的人种之一。”

    “人种?”陆允深表好奇,世上除了按肤色划分,难道还有别的人种?

    “在我这里只有两种人,有脑子和没脑子的。”月拂没料到话题能跑偏到姥姥家,强行把谈话内容拉回来,“我最讨厌没脑子的恋爱脑,尤其是说叠词的人。”

    “队长,你见过几个在对话中用叠词的人,还是男的。”月拂问她。

    陆允溜了一圈,“没有。”

    “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但陈栋梁完全不像是逢场演戏能把对话演得这么逼真的人。”月拂昨天没睡好,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单手揉着太阳穴。

    陆允不打算继续聊案子,“姚睿预审有经验,他知道接下来怎么问。”

    月拂侧脸望着车窗外,少见的泼冷水,“预审会问是一回事,陈栋梁肯不肯答,如何回答是另一回事。”

    之后两人无话,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陆允打开后备箱,月拂还特意拿了床厚被子,枕头也一并带过来了。

    到了九楼,陆允一打开门,月拂又怀疑自己走错了,今早还家徒四壁,晚上就家电齐全能拎包入住。

    “队长,你家”

    陆允把被子放在新买的沙发上,说:“我姐布置的,怎么样?看起来像家的样子吧。”

    电视,茶几,沙发,扫地机器人,地板一尘不染,干净到能照镜子,陆允带她到洗手间,指着淋浴下一块防滑板说:“脆皮伤号独家专属防滑垫。”

    陆允隐隐有些得意,洗耳恭听要接受表扬,结果月拂说:“奶奶浴室也有这个,她说是老年人专属。”

    “”陆允小小失落了一下,催促道:“你不是困了吗?赶紧洗洗睡。”

    月拂说:“床还没铺。”

    “都打了石膏了,我还能让你自己动手。先去洗,我给你铺。”

    月拂正在房间里拿睡衣,陆允在门口敲门,说:“空调我给你修一下,你不是说对着床吹冷嘛。”

    “这样能修?”月拂看了眼方方正正的空调。

    “当然能,”陆允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工具箱,“从小家里电器坏了,基本是我修的。”

    “可是,空调没坏。”

    陆允信誓旦旦:“我把挡风板的位置调一下,让风往上吹,你睡觉就不会冻着了。”

    月拂半信半疑:“你修吧,我先去洗澡。”

    等洗完澡,月拂回房间,陆允拍了拍手上的灰,打开空调,挡风板被固定在一个锐角,风确实是往上走的,她眉毛一挑,“厉害吧。”

    “厉害,队长简直十项全能。”月拂麻溜拍马屁。

    “行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陆允洗好澡,躺床上将近半夜了,她数着时间,看月拂什么时候来敲门,在她熄灯后不久,月拂果然过来了,“队长,空调制冷好像坏掉了,吹出来的风一点都不冷。”

    “怎么会。”陆允假装很意外,“刚才不是好好的,我看看。”

    陆允单手叉腰,左手举老高感受空调送出来的风,立在月拂面前,无比高大,“是不冷。”当然不冷,制冷剂都拔掉了,会制冷才怪。

    “能修吗?”月拂问。

    “我只动了挡风板,估计和这个没关系,不确定问题出在哪,一时半刻也不好修。”陆允转过头,难为情道:“要不,你再跟我挤挤?”

    “客厅沙发”

    “客厅没空调,”不装空调也是陆允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友善提醒:“睡着会热醒。”

    “好吧。”月拂只能拿起枕头,被迫和领导同睡一张床。

    52

    第52章

    ◎队长,加油,你最帅!◎

    “我不想睡你家了。”月拂在副驾,没睡够的怨气值拉满,“明明八点半上班,为什么六点把我拉起来。”

    “工作要劳逸结合才能保持稳定的状态,你这一天到晚不是肚子饿就是犯困的,我带你去训练场放松放松。”陆允还是充当金龟子的司机载着月拂去上班。

    “哪有人把训练当放松的。”月拂非常不满,“队长,你不能把你的生活方式强加到别人身上。”

    领导不语,一味坚持自己的决定。

    月拂闷闷不乐说:“我要喝咖啡。”

    “不行。”

    “”月拂转头盯着领导的侧脸,没头没脑说:“队长,你一定没谈过恋爱。”

    “你想说什么?”

    “你的这种独裁行为注孤生”

    为了防止注孤生,陆允特意在市局外停车,带着月拂进了便利店,对收银员说:“一杯咖啡,正常糖。”

    月拂拿过来一个三明治,陆允也一起给付了。

    “队长,你不吃吗?”月拂发现领导啥也没给自己买。

    “我吃食堂。”

    市局后面有大片训练场,作为集训用,平时是日常拉练的操场,比如陆允,绑着铅块跑操,月拂才不要跑,她端着咖啡往跑道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享受领导给她买的早餐。今早天气不错,有微风天空很干净,太阳也不热,晒太阳也能补钙,有助骨裂愈合。

    如果没有某个扫兴的男人的话,月拂一整天的心情会很不错。

    “手怎么受的伤?”谢尧出现在后面,灰色体恤大裤衩,脖子上还挂条擦汗毛巾。

    月拂遥望陆允跑步时飞扬跳跃的发梢,很蓬勃的生命力,收起嘴角翘起的弧度,冷着脸,“与你无关。”

    谢尧没眼力见往旁边一屁股坐下,“陆队很关照你。”

    “你没别的事了?”月拂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一天到晚盯着我,你们捂的这样严实,是怕我真找到点什么?”

    谢尧说:“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认为,以你的能力,进档案室,实在是浪费人才。”

    “等一大队手上的案子了了,你来找我,你要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谢尧直视前方,“我知道拦不住你。”

    月拂皱眉看着他,很是不解,这男人要整什么幺蛾子?

    陆允跑到跟前踱步,对谢尧发出邀请:“谢副,一起?”

    谢尧拉着脖子上的毛巾起身跟过去,陆允跑了两圈,速度保持在正常水平,边跑边问:“谢副,你该不会是要从我手底下挖人吧?”

    “我可挖不走,况且一大队本来也没几个人,我听苏教导说了,盖峰想转岗。”谢尧脚步轻快,和陆允保持同步,“盖峰年纪大了,重案支队的工作量也实在熬人。”

    陆允知道盖峰想要转岗的事,她先前找过苏教导,拜托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安排。盖峰是在804专案破获之后想要转岗的,他说现在年轻人脑子活络,传统破案方式逐渐落于下风。盖峰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是当警察破案,最亏欠的是家庭,老婆孩子总指望不上他,今年他妻子步入更年期需要陪伴,女儿又在外地读书,这时候如果他还一门心思工作,这个家会为他迁就到分崩离析。

    听谢尧的意思,他是把盖峰转岗的事给安排好了,陆允又属于被通知,这个谢副支队总是喜欢先斩后奏。

    陆允暗自跟他较劲,加快速度,一圈,又一圈,谢尧依旧和她保持在相同的水平上,第三圈的时候,陆允负重三公斤逐渐有些吃力,谢尧慢慢超过了她,月拂在跑道另一头,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声喊道:“队长,加油,你最帅!”

    整个训练场上的人都听见了,紧接着陆允跟装了发条似的,莽着劲超过了前面的谢尧,一鼓作气跑到了月拂面前。

    谢尧:“”

    陆允冲了澡,换好衣服又去食堂拿了早餐,慢悠悠去办公室。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焕发,路过夏至的时候,夏法医被打了声招呼。

    夏至嘴里叼着半根油条,“哎呦呵,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后面的法医助理苏辉不解道:“不就陆队路过了一下,很奇怪吗?”

    “你没听见啊,她跟我打招呼呢,还说早。”夏至看着远去的轻快步伐,对苏辉说:“你来的晚不了解,陆大队长的性格啊,她手里要是有案子没破,两条眉毛夹一起能把路过的苍蝇夹死,脸臭的八百米开外都能闻见。”

    “没有吧,”苏辉说:“我看陆队,脸不臭啊。”

    夏至鼻腔发出一声闷笑:“现在看当然不臭了,她呀,老孔雀怀春,正炫耀自己屁股呢。”

    “夏法医,只有雄孔雀才开屏。”苏辉纠正道。

    夏至说:“跟性别没有关系,反正都是一副得瑟样。”

    当众被夸帅的陆允,心花怒放到了办公室,其他人还没来,月拂在工位上看昨晚的问询笔录,翻了有一大半,她打石膏的右手压着材料,左手拿着铅笔在笔录上圈点,陆允深呼吸过去,正常到没有任何波澜的口吻,问:“有新发现吗?”

    “有,”月拂翻动几页笔录,点到一段对话上。

    姚睿问:和方菲发生过关系吗?

    陈栋梁答:没有。

    姚睿问:你杀死方菲的时候,她反抗了吗?

    陈栋梁答:有。

    姚瑞问:方菲怎么反抗的?

    陈栋梁答:她抓着我的手臂,腿在浴缸里扑腾,没一会就不动了。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关系,是方菲主动邀请陈栋梁去别墅,陈栋梁*到了之后,两人看了会电影,然后方菲去洗澡,让陈栋梁进去送浴巾。”陆允咂摸着双方谁更主动,“应该是方菲打算发生关系吧。”

    “队长,你忘了香槟。”月拂提醒她。

    事发前提到的香槟,现场连瓶子碎片也没找到。

    “在我看来陈栋梁挺木纳的,最重要的是,他对方菲没有很强烈的恨意。”月拂盯着笔录,“他没有杀死方菲的必要。”

    陆允问:“陈栋梁还是坚持是方菲不愿意配合把赵家有骗回别墅才杀她?”

    月拂点头。

    “陈栋梁没说实话,如果方菲不配合,赵家有不会接到电话后带着二十万现金过去,他想掩饰什么?”

    “不清楚,他说和方菲聊天的‘库斯’是他本人,具体的聊天内容也记得很清楚。”

    陆允看了眼时间,“嫌疑人凌晨两点回的羁押室,十点半再审一次吧。”——

    陆允主审第三次审讯,管博记录,月拂在外面旁听。

    “把这上面的对话念一下。”陆允递过去一张纸,上面是月拂挑出来的‘库斯’和方菲的聊天记录。

    陈栋梁接过来,看到文字,犹豫了一会,在陆允的注视下,开口念了出来:“宝宝,吃饭饭了吗?乖乖,想你!宝贝,晚安么么哒!宝宝早安,亲亲”

    戚小虎在月拂旁边龇牙咧嘴吸气搓着胳膊,“哎呀妈呀,给我恶心的鸡皮疙瘩掉一地。”

    姚睿问道:“为啥让他读这个?”

    月拂盯着审讯室陈栋梁的表现,他捏住纸张的指关节发白,还是硬着头皮读了下去。月拂说:“我只是想确认陈栋梁在日常中有没有叠词的口癖。”

    “我认为没有,哪个大男人会用叠词。”戚小虎说:“这不娘炮嘛!”

    姚睿接话:“未必,有些地方方言就有使用叠词的习惯,你总不能说那一片的男性都是娘炮吧。”

    戚小虎:“首先排除陈栋梁是说叠词那一片的。”

    审讯室里是陈栋梁没有任何情绪的朗读声,生硬毫无情感,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字与字之前难堪的停顿。

    “可以了。”陆允让陈栋梁停止朗读。

    陈栋梁放下纸张,垂着头,不敢和陆允发生眼神上的交流。

    陆允摆着她那张严肃到过于冷漠的脸,眉宇间是不可直视的凌厉,“你昨天说杀死方菲时没什么感觉,当时她反手抓着你的手臂挣扎,她抓的是左手还是右手?还是两只手都有?”

    “都有。”陈栋梁回答。

    “都有?你确定?”陆允蹬了他一眼。

    陈栋梁点头。

    “回答确定还是不确定。”

    “我确定。”

    陆允问:“那天你穿的什么上衣?杀完人之后你是怎么处理的。”

    “物业发的制服,烧了,扔路边垃圾桶了。”

    审讯室安静了几秒。

    “陈栋梁,我们念在你认罪态度良好,给你机会坦白,”陆允甩出昨天送羁押室之前拍的照片,冷声道:“你昨天被抓,距离案发十天不到,能解释下为什么当时穿短袖的你手臂上没有留下方菲挣扎过的任何痕迹?”

    陈栋梁扫了眼不见任何损伤的手臂,紧张到发根冒出细细冷汗。

    陆允耐心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方菲是不是你杀的?”

    审讯室安静了半晌,陈栋梁牙关缓缓挤出一个是。

    “靠。”庄霖忍不住骂道:“这小子耍我们呢!”

    陆允一拍桌子,呵斥道:“方菲当时挣扎了没有?”

    陈栋梁吓得脑子一懵,说:“没有。”

    “她为什么没有挣扎?还是她不能挣扎?她当时是什么状态?”陆允三连问。

    “她不能挣扎,晕过去了,她她动不了。”陈栋梁小声说着:“所以我手上才没有痕迹。”

    “她怎么晕过去的说清楚。”

    “我我把她打晕的。”

    “打的哪里?用的什么工具?”

    “头,后脑勺。”

    “工具呢?”

    “工具”陈栋梁双手止不住的抖,在陆允的逼问下,紧张到无处遁形,“工具”

    陆允冷笑道:“你自己杀的人,用的什么工具要想半天?”

    月拂同样冷笑,错漏百出的计划。

    53

    第53章

    ◎又燃起来的神秘论坛◎

    陆允话锋一转问起杀人之前的经过,“你们在看电影的半个小时内,有没有喝酒?”

    “喝了。”陈栋梁回答:“是我买的。”

    “是方菲聊天里提到放冰箱里的起泡酒?”

    “是。”

    “什么牌子,在哪买的,价格多少?”

    “几百块吧,我不清楚,不懂牌子,见包装好看就买了。”

    陆允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眼神盯着他,说:“就几百块,你当保安一个的工资转正后六千,试用期打八折,一个月算你能拿到四千八,连衣服都舍不得买的你,居然舍得买几百块的酒送人,我姑且相信你是为了博得方菲的好感,那你要怎么解释,你手机上,银行卡都没有这一笔支出。”

    为防止嫌疑人再编织出不必要的谎话扰乱调查,陆允趁他思考的间隙打断他,“别说你是店里买的,任何一家商铺门口都装着监控,只要你出了门,我们就能找到你的轨迹。”

    月拂在外面观察着,“他快坚持不住了。”

    陆允的气势一寸寸压过去,问题赶问题,根本没给陈栋梁思考的时间,高压下一紧张,漏洞自然会出现。

    陈栋梁没说出酒的来处。

    “方菲收到的酒不是你买的,我刚才问你们喝的是不是放冰箱的起泡酒,但其实方菲在聊天里说的是香槟。”陆允拔高声音:“如果真是你买的,你会分不清起泡酒和香槟的区别?”

    陈栋梁一愣,旋即哭丧着脸,哀求道:“我认罪,方菲和赵家有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尽快结案对你们有好处不是吗。”

    “我们是要破案,破案的同时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也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陆允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大好的未来可以去争取,却偏偏一脚踏上没有回头路的末路,她软下态度,说:“抛开你杀害赵家有的事实,你是个好孩子,读书一定很辛苦吧。”

    当一个人习惯了坚强面对磨难,在当下冷漠的社会中,总能从容应对,冷嘲热讽不一定能搅动情绪,反而是陌生人一句关心,顷刻间击垮长久坚固下来的心理防线。

    陈栋梁表情渐渐控制不住,眼泪鼻涕一起流,大概是觉得自己哭得太难看,用他手捂着脸,“辛苦太辛苦了,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比不过班上有资源的同学,我成不了栋梁”

    陆允送过去几张纸巾,等陈栋梁情绪稍平复下来,才问:“给你起名字的是你爸爸?”

    “不是,是我奶奶。”陈栋梁眼泪鼻涕一起擦,“我们家只有我了。”

    陆允看过材料,拉扯他长大的奶奶,两年去世了,可怜人,她问:“孙新科是很重要的人吗?”

    “孙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去了大公司,挣了钱,是他给我买衣服,帮我付学费,我才有了读书的机会,不然就要跟村里同龄的其他人一起出门打工,一辈子浑浑噩噩。”陈栋梁猛吸了下鼻子,“孙哥说只要好好读书就能走出山里,外面的世界很大,楼比山还高。”

    陆允说:“既然他对你寄予厚望,又为什么自毁前程,知道杀人的后果吗?”

    陈栋梁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而且外面的世界对我们山里的人并不友好,一切太新鲜了,我不会坐地铁,看不懂规则,我只有两套衣服换洗,洗衣房的洗衣机也不会用,等我终于适应了城市生活,发现自己还是格格不入,我始终被排除在外,到现在我也还是怀念我的大山。”

    陆允说:“你放弃回大山,选择杀了赵家有。”

    “不是,我回不去了,我的大山,也没有我的家,我奶奶去世之后,那里成了一片荒地。”陈栋梁说:“哪里都容不下我,与其这样,还不如多带走一个社会败类,为民除害,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月拂突然警觉起来,这话听着耳熟,“陈栋梁手机在哪?”

    庄霖回她:“好像是在队长办公室。”

    “我去拿手机。”说完月拂就冲出去了。

    姚睿疑惑道:“月拂这是急啥?”

    戚小虎摊手,“不清楚。”

    “替天行道?你这极限一换一,算那门子替天行道,你也是读了书的大学生,为孙新科抱不平不是只有杀了他这一种法子。”

    “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没有证据,光凭孙哥电话里跟我说的几句话,根本不能作为证据,而且我一个没背景没资源的穷学生,拿什么去和他抗衡?”

    陆允不是来听迷途大学生抱怨的,她直接切入主题,“三个月前你是不是找到了赵家有住的地方去了?”

    “是。”

    陆允记得任海宁说出现在门口的人有点跛脚,“你当时的腿,是怎么伤的?”

    “赵家有找人打的。”

    “你怎么确定是赵家有找人打的?”

    “我在赵家有公司门口蹲过他几次,我去告诉他,是他害死孙哥,他骂我胡搅蛮缠,还让保安把我赶出去,最后一次,是路边突然冲出来一辆面包车把我拉上去,载到一个全是树的地方,对方有好几个人,他们照着我身上乱踢乱打,右腿就是被一个拿铁棍的人砸伤的。”

    “当时你报警了吗?”

    “没有,其中一个人说,要是敢报警,会把我剁碎喂鱼。”

    陆允微微皱起眉头,他们对赵家有的关系网进行筛查的时候,也没发现有这号狠角色啊,难道是漏了不成?“那你怎么还敢找到他家里去?”

    陈栋梁说:“我当天是找他去拼命的,只要他在家,我肯定能拔出刀子捅死他。但是那女的说赵家有不住那,我就走了,偷偷藏在他公司外盯着他的行踪,才跟到了绿墅天府。之后就和我之前交代的一样,方菲确实是我杀的。”

    “执迷不悟!”月拂去办公室把陈栋梁的手机拿了过来,边翻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单开通讯,对陆允说:“队长,他有同伙,陈栋梁在袒护同伙。”

    听到声音的陆允相当不解,只能暂时停止审讯,和管博一起出来。

    陆允问:“你说他有同伙?”

    “嗯,陈栋梁的邮箱收到过一个神秘论坛的验证码。”月拂把手机举到陆允面前。

    陆允盯着看了一会,凭她少量的单词储备量,也就认识一串带引号字符的验证码和一个‘login’的单词,是登陆验证码,“所以呢?”

    “尽管陈栋梁把手机里的数据删的很干净,但他忘删邮箱了。”月拂读出邮件标题:“Justexaminationandapproval,正义审判,一个很中二的傻逼邪|教论坛的slogan之一。”

    戚小虎不可置信,月拂居然说脏话,“啥?谁傻逼?”

    月拂没回答,说:“我认为这案子需要知会谢尧。”

    副支队办公室,谢尧看着手机上眼熟无比的中二字符,“不应该啊,我们当时把所有人都送进去了,不可能死灰复燃。”

    “事实明摆着,没死透。”月拂没给他面子,“他们又燃起来了。”

    陆允坐月拂旁边有些尴尬,这俩能不能不要加密跨服聊天。

    谢尧不得不怀疑当初的行动有没有把整个论坛彻底扑杀干净,“难道有漏网之鱼?”

    月拂懒得跟他客套:“你要怎么处理?”

    “容我想想,”谢尧看了眼月拂,又看向陆允,说:“陆队,你这案子嫌疑人的审讯先停一停,我需要核实些情况,等我通知吧。”

    “这案子还查不查了?”戚小虎得知谢副支队暂停调查的通知相当意外,问月拂:“难道陈栋梁袒护的是月拂你说的傻逼邪|教论坛中的某一个?”

    月拂回他:“很有可能。”

    “邪|教论坛你了解多少?”管博好奇道。

    “他们是一群混迹各大平台,以挑战赛的名义把人拉到一个群里,在里面分享各自遇到的不公,可以理解为情绪垃圾站,久而久之,这里面的人被各种负面情绪影响,对社会更加不满,对所处现状失望,进而引导情绪濒临奔溃的人自杀。”

    戚小虎不能理解:“不能吧,自杀还能引导?”

    “可以的,大部分被引导的是未成年人,现在的孩子压力大,父母不能及时照顾到孩子的情绪变化,他们的挑战赛等级从低到高,依次筛选更听话完成度更高的人,未成年人没有成年人那么多顾虑,很容易上当,从拖拽路边的小动物,偷同学一支笔这种小挑战,到更刺激找一个人口密集的街道,从楼顶扔石子的大挑战,压力大的孩子需要情绪宣泄口,这种有悖社会规训的行为,极大刺激了他们的心理,所以会一次次向更高的挑战做出尝试。”

    陆允问:“最后的挑战是什么?”

    月拂沉声说:“直播自杀。”

    庄霖不可思议道:“所有人一起看?”

    “当然不,是组织挑战赛的人看,最后挑战成功的人,会在论坛里得到一个金色皇冠,被冠以勇敢之冕,是其他低等级挑战的象征。”

    姚睿:“这还正义审判?哪里正义了。”

    月拂说:“他们宣扬世人皆有罪,只有惩罚罪恶的其他人,自己才能在死后进入天堂。”

    盖峰也忍不住插嘴评价,“鬼扯,真是。”

    陆允问道:“不是被打击掉了吗?怎么还能死灰复燃?”

    “要想完全扑杀是不存在的,有些思想一旦下脑子里打上钢印,旁人的劝解不亚于对牛弹琴。”月拂淡然道:“我们很难拯救一个自愿踏入深渊的人。”

    【作者有话说】

    娃出息了,单机一年,今天终于成为签约作者啦,之后会努力加油的

    54

    第54章

    ◎你不要听她的,去了技侦会获得河童同款发型◎

    “你对这个论坛了解多少?”去食堂的路上陆允问月拂,“之前参与过调查?”

    “当时我们连续收到好几个未成年自杀的情报,他们在不同的省市,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自杀方式又完全一样。查来查去只有一个加密的论坛,通过对受害者生前在网上留下的线索,我们大概摸清楚了他们挑选受害者的方式。”

    “一类受害者对现状不满意,很容易被挑唆成社会危险份子,一类是心智尚不成熟,敏感又脆弱的年轻人,容易被他人影响的,也是这一类完成了最后的自杀表演。”

    外边烈日当空日头正盛,明亮到让人睁不开眼,体感接近有四十度,陆允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不禁好奇,“论坛成员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有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闲到发慌的无业游民,最年轻还有一位16岁的高中生。”

    “运营一个这个的论坛需要不少钱,他们是怎么交易的?”

    “队长,事实并不是你想的这样,搭建论坛除了运营成本外,并没有其他大的支出,这个论坛中制定挑战规则的人是自愿无偿加入的。”

    陆允停下脚步,不解地垂眼看向月拂:“无偿?”

    月拂半边脸在阳光下,漆黑的眸子通透非常,说:“世界上同类相吸,找到臭味相投能畅所欲言,比金钱更有吸引力。队长你想想,一个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上班族,每天装成一个正常人和同事交流,表象之下,他想象的是把人踩在脚下,剥皮抽骨,身边所有人都是他意|淫的对象,长此以往,他们不会满足于大脑的想象,会主动寻找同类的存在。”

    陆允追问:“怎么找?”

    月拂缓缓道:“拥有这种阴暗思想的人,被社会制度束缚,短时间内不会成为危险分子,但他们需要情感上的宣泄,虐待流浪猫狗,把视频放网上,自然会有同类被吸引过来,慢慢形成了规模。群体是需要领袖的,领袖会带领着他们寻找更安全更隐蔽的角落,以此来培育阴暗的种子壮大规模,一群志趣相合的人在里面群魔乱舞。到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整个模式已经很成熟了,策划,运营,技术,一个稳固可长久发展的论坛存在了很多年。”

    “既然存在了很多年又为什么会被发现?”

    “因为他们策划了最高等级的挑战,直播自杀是一位新加入的成员策划的,当时论坛成员规模已经有上千人,一些不痛不痒的挑战刺激不到他们,为此策划才把挑战赛拔高一个等级,挑战最后一关的成员,需要向论坛所有管理者直播,管理者在直播中要求挑战者完成不同指令,最后一条指令是跪下,把脖子套进绑好的绳索中。”

    陆允听完一阵恶寒从后面包裹着她,比起对人性无底线的恶意,更多的是不能理解,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陷入这种无聊的挑战赛当中,一次次挑战居然只是为了提高在论坛中的等级,最后挑战成功的人,会死在现实世界里,而论坛会赋予已经死亡的挑战者一串字符,贴上荣誉榜,宣告挑战者的胜利,她说:“这不荒诞吗?”

    “队长,你平时打游戏吗?”月拂不答反问。

    “不打。”陆允对游戏没兴趣。

    “你不打游戏,所以不能理解挑战者的行为,论坛的等级挑战和闯关游戏很像,一开始是小挑战,很容易完成,渐渐难度拉高,有部分人会因为太危险选择放弃挑战,及时止损,对于一些极度想要通关,想知道下一个挑战的赌徒来说,上榜荣誉墙,通关下一级是他们想赢,想把控全局的原动力,他们并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诞,对于一个现实世界的NPC来说,在论坛等级墙上,接受其他低等级的膜拜,是令人无比振奋的向往。”

    看月拂描述的这样详细,陆允问:“你当时也进去了?”

    月拂微微耸肩,说:“当然,不进去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

    月拂当时卧底在里面长达三个月,整个X小组都在配合她挑战等级赛,最后一次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吊死,好在奚禾赶到及时,不然X小组的情报新星就英年早逝在作死路上。

    “他们现在死灰复燃你有什么看法?”陆允推开食堂玻璃门,食堂冷气给月拂冻一哆嗦。

    月拂抱着手臂走在领导旁边,今天该穿长袖的,食堂冷气开得也太低了,她说:“这种论坛很难全面扑杀干净,他们服务器架设国外,要不是其中有个人偷录直播过程,挂暗网上交易,我们连他们教唆杀人的证据都找不到。在国内的能找到的论坛管理者该判的都判了,技术在不断进步,有心人想要卷土重来并非什么难事。”

    见陆允眉头紧锁,月拂安慰她说:“队长你放心,这种级别的案子,不会让你介入的,咱还是专心查命案吧。”

    陆允拿了两个餐盘,准备递给月拂一个,看她吊着的手臂,于是主动帮她拿盘子,“没你这么安慰人的,陈栋梁已经认罪,谢尧不让继续审,陈栋梁又不肯交代,我们去哪找杀死方菲的人,这案子我看还是要停下来。”

    打好饭,陆允找了个角落,月拂在她对面坐下,“其实我有个思路。”

    像是知道月拂会说什么,陆允开口:“你想去查把陈栋梁拉上车揍了他一顿的那伙人?”

    “队长,咱俩越来越默契了。”月拂捧臭脚夸道:“你简直和我一样聪明。”

    陆允笑道:“你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月拂得意道:“人不能过谦,要适当自信闪亮放光芒,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是花瓶。”

    陆允挑眉问她:“所以你是为了像别人证明自己不是花瓶,才闪亮放光芒证明自己是钻石?”

    “不是,我是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钻石本钻,照亮他们愚钝的思想和眼光。”

    陆允听完觉得更好笑了,“对,你是钻石本钻,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超级闪耀独一无二的钻石。”

    “聊这么开心啊,”夏至端着盘子闻着八卦味,没有眼力见的过来拼桌,问陆允旁边的空位:“这有人吗?”

    陆允还记着月拂帮忙抬尸体加剧骨裂的事情,不客气道:“我的精神体在这,你别坐。”

    “切,”夏至一脸不屑,干脆一屁股坐下:“抱歉,你的精神体被我坐死了,会进化成神经吗?”

    “”陆允:“我变神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塞进停尸间的冷柜。”

    夏至没理,从自己的盘子里给把鸡腿夹给月拂,说:“小月拂,我听老常说了,昨天让你帮忙抬遗体,害你手受伤,吃个鸡腿补补,下午姐姐请你喝奶茶,小饼干和蛋糕要不要吃?”

    月拂看着盘子里挂满汤汁的大鸡腿,又看向对面领导,想说,其实手不是帮忙弄伤的,但是一想到领导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住她家,只好说:“谢谢,夏法医。”

    陆允泼冷水:“这是鸡腿,月拂伤到的是手掌,补了没用。”

    夏至拿起手机,“我让我妈买两斤猪手炖汤。”

    “别,我不吃猪蹄,”月拂立马拒绝,肥腻腻的东西她是吃够了,赶紧转移话题,问起案子相干的问题:“夏法医,要是人在生前被喂了某种使人昏迷的药物,五天后尸检是不是查不出来?”

    吃饭时间讨论尸体的话题,对法医和刑警来说简直太正常了,月拂昨天吃了羊肉串,陆允相信她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这一关。

    “你说的是方菲吧。”夏至对经手的每具尸体都有印像,“很多药物不用五天,两天就会随着尸体腐败检不出任何成分。”

    陆允插话:“方菲的指甲里没有提取到其他人的皮肤脱落组织,是不是能说明她当时没有挣扎。”

    夏至回她:“不能排除凶手在死者死亡后清理了她的双手,总之,是发现的时间太晚,很多会留在尸体表面的信息因为腐败而消失。”

    陆允又问:“尸体表面真的没有损伤?”

    “啥意思?”夏至正要把饭送嘴里,一听到这问题,当即放下筷子炸毛道:“质疑我!姓陆的,虽然咱俩平级,我当法医那年,你还不是警察呢,尸体有没有损伤,这种低级错误我从业以来就没犯过,你知道什么是尸检吗?尸体抬上解剖台,从上到下每一寸皮肤都会检查,从里到外,所有器官跑一遍分析,居然问我表面有没有损伤!我跟法医助理四只眼睛盯着,有损伤我不会写进报告里?你到底有没有看我递交的尸检报告?”

    事实证明外行不要质疑内行,会被喷很惨,夏至可以被质疑人品有瑕疵,唯独不能被质疑她的专业,陆允踩在雷点上了,被点着的火没有熄灭的架势,夏至喋喋不休专攻敌军要害:“你现在脑子里尽想着调戏队里小”

    见架势不对,陆队长眼疾手快抄起盘子里的鸡腿堵住了夏至的嘴,月拂为了自家领导免于被喷的体无完肤,送上手机,“夏法医,消消气,下午喝什么奶茶,我请客。”

    夏至咬了口鸡腿,陆允送上擦嘴的纸巾,在同级的瞪视下,考虑到两部门的友好合作关系,夏至接过送上来的手机,“我请,昨天你帮忙还弄伤了手,怎么能让你请客。”

    月拂说:“没关系,我有好多零花钱。”

    夏至还是坚持她请客,月拂不让,互不相让之际,陆允对夏至说:“你让月拂点吧,她一次零花钱十万。”

    “!!!”夏至放下手机,眼前是清秀美丽富有的漂亮妹妹,和蔼道:“月拂,你以后要是一大队待不下去,第一时间考虑我们部门,我认为你有当技侦的天资,我和常主任会为你敞开怀抱敞开大门的。”

    “”陆允也不考虑什么部门外交体面了,当着夏至的面对月拂说:“你不要听她的,技侦有秃头诅咒,去了会获得河童同款发型。”

    月拂不说话,埋头吃饭,随她俩斗去吧。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感谢浇灌的宝[猫头],我去成为大树哦

    55

    第55章

    ◎骄傲的漂亮小鸟◎

    月拂这几天不忙,绿墅的案子因为牵连到疑似卷土重来的神秘论坛,被谢尧亲自接了过去,陆允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手底下的其他人不太乐意,这天下午一大队所有人除陆允和庄霖外都蹲在办公室旁边的楼梯上吃雪糕。

    “这别人家的果子就是甜啊。”管博阴阳怪气地说。

    他们吃的甜筒是常主任慰劳月拂请的下午茶,得益于陆允天天带月拂去食堂,全市局的人都知道,月拂帮忙搬尸体把手给弄伤了,黄支队还特意在会上点了常揭让他队里的小伙子勤快一点。于是,常主任亲自到一大队办公室表示慰问,办公室每天下午都有技侦送过来的下午茶,昨天是三斤水果,今天是一箱甜筒,月拂啥什么时候拆石膏,慰问补偿送到什么时候。

    胡咏拍了下管博的肩膀,“知足吧,我们至少还有案子的知晓权,没直接把案子从我们手里拿走,谢副让咱等消息,等着呗。”

    姚睿说:“放心,陈栋梁是我们抓捕归案的,这果子摘不走。”

    这几天他们在排查陈栋梁所说的把他带走暴揍一顿的开面包车的家伙,由于路段监控不全,陈栋梁对方陵又不熟,只知道被带到了一个全是树的地方,那伙人揍完他之后,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陈栋梁全程被套着头罩,既没有看见车牌也没看见对方的长相,他拖着瘸腿走了一整个晚上才搭上了回市里的车,这个范围实在太大,找起来还废了不少功夫,经过几天海量的视频监控筛选,他们才刚锁定一辆嫌疑车,陆允就被叫去开会了。

    “月拂,你说这部里下来的人长什么样?”戚小虎问正在啃甜筒外边脆皮的小脆皮。

    “两眼睛一嘴巴呗。”月拂对部里安排人下来协助调查并不感到意外,谁能想到声名在外的X小组,雷霆手段处理的案子,居然还有返工的一天,姓文的好面子,不会大张旗鼓派人过来调查,悄悄让人过来的。

    重案支队的人一大早看见谢尧亲自把人引进了自己办公室,在里面聊了好几个小时,等陆允被叫过去的时候,月拂猜到了大概。

    “能在部里工作的人那得相当厉害吧。”戚小虎警校吊车尾,对学校拔尖,还没毕业就被各部门预定的人才有着学渣对学霸的天然向往。

    “不一定,都是肉体凡胎,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月拂理所当然补充一句,“有时候部里老领导也是会看走眼的。”

    “啊?”戚小虎正准备追问,姚睿说:“队长通知我们回去开会。”——

    办公室里,陆允谢尧都在,另外还有两副生面孔,一男一女,陆允介绍说:“这两位是部里刑事侦查局的同事,过来调查陈栋梁涉嫌与非法论坛分子合作的案子。”

    月拂听到了关键词,合作?这么快就有结论了?陈栋梁不是被唆使?

    坐在陆允旁边的女生先自我介绍:“我叫温静,是刑事侦查局调查员。”

    “邵一帆,也是调查员。”

    大家各自入座,月拂和戚小虎的位置被他们占了,只能默默坐到对面去。

    “人到齐了,我们先交换下当前的调查。”谢尧对温静说:“小静,你先介绍下你们调查到的情况。”

    小静?月拂心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之前是哪个部门的是吧?蠢男人!

    温静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连在办公室共享屏上,一张全黑的电脑网页截图赫然展示在大家眼前,网页中间是一串设计过的银白色字符‘NONENTITIES’,字符周围还增加了氛围光设计,在氛围光不算太清晰的显示中,一只轮廓模糊的蚂蚁,正从这串字符前爬过。

    ‘蝼蚁’,月拂记得这个网页,‘Theymustnotbe-underestimated’,他们将成为一群蝼蚁。

    第一次访问到这个页面的时候,月拂对他们中二至极的标语表示过鄙夷,也不知道是建立这个论坛的人认为除同类之外的人类是蝼蚁,还是这个论坛本身是蚂蚁巢穴,总之她认为,把这段话视为圭臬的人,要么脑子不好,要么有什么大病。

    温静介绍道:“蚁巢,是论坛对外的称呼,论坛创始人罗逸,最开始是个普通的人,有些见不得人的小癖好,虐待小动物,在网络媒体对视频传播管控还不够严格的时候,他靠着虐待流浪猫狗的视频,拥有大批受众,盈利赚了不少。”

    “之后国内开始对视频传播进行管控,他的视频分享不出来,罗逸联系了几位和他有相同爱好的合作伙伴,在国外搭建了这个论坛。”

    “蚁巢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是六年前,当时我们的情报员注意到各地区有不同青少年自杀事件相继爆出,这些少年都以相同诡异的姿势死在家里,或者外面。”

    庄霖问:“什么姿势?”

    温静回答:“他们脑袋套进绑好死结的绳索中,双膝跪地,面前摆着手机。”

    共享屏幕上切换了一张照片,是多个自杀现场的图,场景都不一样,同样的是自杀者的姿势,他们脑袋微垂,舌头被挤了出来,双手与地面保持垂直角度,身体僵直,因为人体上肢较重,头和身体向前倾倒与地面行成锐角,其中有一张是穿黑色衣服的少年吊在公园歪脖子树上的现场照片,周围是霭霭雾气,从正面看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怨鬼,伸着脖子吐出舌头*,垂着惨白的双手,拖着膝盖在人间游荡,像是要游进摆在前面的手机里面去,诡异非常。这张照片还是月拂收集的,没想到离开X小组多年,居然还能看到这些老信息。

    满屏都是这种死亡姿势,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各异,有布条,有电线,无一例外的夺走了他们年轻的生命。不单看某一个的话,整个屏幕有一种向死亡奔赴的决绝气息,而以这种姿势死亡的少年,还有很多,光是月拂一个人查到的就有十四个,全是未满十八岁的孩子。

    “这些是蚁巢被发现时情报部门收集到的青少年自杀且有记录的案件,一共三十二起,部里对教唆青少年自杀的蚁巢展开了扑杀行动,历时三个月,把国内的群聊,线下组织,包括境外的服务器全消灭个干净,主犯之一的罗逸至今还在监狱服刑。我们在收到谢副支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网侦,对陈栋梁收到邮件的邮箱地址进行解密,发送验证码的是一个国外的代理邮箱地址,国外这种代理邮箱很多,一时半刻我们无法确定对方服务器的具体地址,进而不能对服务器展开攻击,也获取不了论坛的其他的信息。”

    温静介绍完情况,旁边的邵一帆说:“我们过来合作是希望能以陈栋梁作为抓手,问清楚他的验证码是从哪个渠道获取到的。”

    陆允说:“陈栋梁现在不配合,他还是坚持是他杀死的方菲,到现在也没松口,而且我们没找到他的电脑,手机数据只有一封邮件而已。”

    谢尧看月拂一直没说话,主动问她:“月拂,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我?”月拂想了想,问道:“目前没有新的教唆自杀案例是吗?”

    温静回答:“是的,我们整合了半年来国内青少年的自杀事件,没有发现被教唆的迹象,多是家庭压力,社会压力导致的情绪性自杀,排除引导式自杀的可能。”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新线索,蚁巢死灰复燃是明摆着的事实,月拂知道部里为什么派俩年轻人过来了,这是要让自己当苦力干免费的活啊!这算盘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敲的,珠子都飞到远在方陵的人脸上了,月拂自然没想好脸色给他们看的,也有可能是被陆允传染了臭脸病毒,不客气的问他们:“周子铭现在在哪?”

    温静和邵一帆面面相觑。

    见部里同事不说话,戚小虎问月拂:“周子铭是谁?”

    “蚁巢的策划人之一,”月拂注视对面两位可能是前同事的同事,态度强硬,“你们不共享信息,我们怎么合作调查?”

    啊?!月拂太勇了吧,这两位可是部里的,上上级部门到市局指导工作,哪有下级部门敢有她这态度的!

    反观陆允,则好整以暇望着她,作为队里唯一知道月拂掉马身份的先知领导,很乐意见她趾高气扬的模样,像只骄傲的漂亮小鸟。

    邵一帆有些为难对月拂说:“抱歉,月前辈,组长的意思是,这种级别的调查,不适合向下级部门公开。”

    月拂嘲笑道:“不公开,你们过来干什么?指导下级部门工作?”

    谢尧出来打圆场,对邵一帆说:“一帆,你要不出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你领导的意见?”

    “稍等一下。”邵一帆拿着手机出去,温静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出去之后,坐在月拂对面的谢尧说:“月拂,你需要注意下态度。”

    “对待没有诚意的人,我相当克制了”月拂瞪了他一眼:“看不惯,让他当面和我对峙,看他敢不敢来吧。”

    队友们挂满脑袋问号和叹号——月拂是勇士!没见过这样打领导脸的,简直是整顿职场核弹级别选手,天底下没她不敢怼的人吧!

    果然,有实力家里有钱的人就是腰板硬,敢拿领导面子当抹布用。

    56

    第56章

    ◎领导的嘴可真硬◎

    邵一帆和温静请示完领导进来,说:“组长同意了。”

    温静调出周子铭的个人档案。

    月拂一眼看出档案照片没有更新,还是六年前拍的,少年头发略长,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对着镜头,带着渗人的寒意。

    温静介绍道:“周子铭,被抓时年仅16岁,是蚁巢最年轻的策划者,在他进入论坛之前,蚁巢还没有挑战等级划分的规则,更像是一群施虐者的聚集地,周子铭父母经商家境不错,对建设论坛也出了不少钱,他提出论坛应该有个制度进而方便管理,得到罗逸的认可。”

    “周子铭的论坛挑战等级制度上线后,一度得到许多人的追捧,这群施虐者会按挑战等级完成任务,拍照上传论坛,由管理员统一审核是否符合通关要求,合格的人自然会更新等级,不合格的人需要重新发起挑战,有人为了率先排上榜首,到了几近疯魔的程度。”

    “一开始挑战赛等级的难度不高,大部分是些社会上不被人认可,危害公告安全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小挑战,没多久就被挑战完了,整个论坛接近五分之一的人都在榜首,周子铭为了提高难道,将挑战赛对外的挑战变成挑战者对自身的挑战,比如徒手握冰二十分钟,凌晨三点出门徒步,挑战三天三夜不睡觉之类。”

    “真有人会遵守?”庄霖说:“挑战者不可以作弊吗?”

    邵一帆回答道:“不可以,这种对内的挑战,必须在论坛内发出申请,管理员同意后会加上好友,由管理员发布任务,挑战者在发起挑战前是不知道挑战内容的,而且挑战过程中,需要随时报备挑战状态,轻易蒙混不过去。”

    “论坛是怎么被打掉的?”陆允好奇,服务器假设国外,论坛管理者又不挣钱,最后怎么定的罪?

    谢尧看向月拂,说:“月拂,你当时卧底进去过,你来说下吧。”

    月拂又被点,作为在座唯一一个全程参与调查的人,她只能向众人介绍当时扑杀这个论坛的过程,“我在进入论坛后不久,技术部门成功解析到了他们的服务器地址,对论坛几个分布式服务器展开了大量网络攻击,从技术打掉了论坛入口,但是论坛成员手机上还有群聊处于在线状态。管理员在群里通知挑战赛可以继续,服务器在抢修,论坛会恢复访问。”

    “挑战赛确实在继续,群聊扑了一个另又起一个,为了彻底扑杀,我的任务是挑战等级,加上管理员的联系方式,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周子铭就是我的挑战监督管理之一。”月拂缓声说:“他是个很聪明的少年,可以说他拥有操控他人的能力。在挑战过程中,他用语言不断打压挑战者,并严格要求挑战者按标准完成,期间稍不满意,挑战就要重来。”

    “不是,”戚小虎说:“我打断一下,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去挑战这些反人类的等级赛?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都语言打压了,不能撂挑子直接不干嘛?”

    月拂给他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队长骂你,你敢撂挑子吗?”

    戚小虎看了陆允一眼,“不敢。”

    月拂说:“很简单,之前对外的挑战,是为了筛选愿意服从规则的人,被规则挑选的人是不敢轻易反抗的,他们看似是为了走到论坛等级最高峰,为了勇敢之冕,其实是一步步登上了死亡阶梯。”

    “最后的挑战是将绳子套脖子上坚持十分钟,以直播形式公开给管理员,管理员会先发来房间号的地址和时间,如果在特定时间内没有出现,则被视为放弃挑战,而且最高等级的挑战不可重新申请。在我进入直播间之后,技术人员通过几层转发解码,才锁定了管理员所在的IP地址,彻底打击了这个论坛。”月拂快速略过其中细节,“周子铭是论坛管理员兼策划人,因为未成年,加上他父母又请了很有实力的律师为他辩护,最后进了少管所。”

    温静接过话茬,“实际上周子铭在少管所只待了两个月,他的父母出示了精神鉴定报告,证明周子铭确实有精神疾病,出于对其他少年安全问题的考虑,少管所只能放他回家。”

    “之后他的父母给他转了校,没有参加国内高考,十八岁时他的国籍被转去了美国,所以我们不能确定蚁巢的回归和他有没有关系。”温静看向月拂,说:“月前辈,您当时和周子铭接触过,来之前我还看过您和刑院合作撰写的研究报告,您在报告中说明周子铭具有天生的反社会人格而且智商高,没有普通人的情绪感知能力,需要通过掌控他人来获得满足感,本案嫌疑人陈栋梁会不会是他操控的一个傀儡?他从少年起就能策划引导自杀,成年后会不会转变为教唆杀人。”

    “别叫我前辈了,听着怪想退休的。”月拂问她:“你说周子铭在国外,他有入境记录吗?”

    温静:“没有。”

    “既然没有,定他教唆杀人为时尚早,陈栋梁有同伙不假,他收到的验证码也只能印证蚁巢可能卷土重来,不能说明周子铭参与到了赵家有被杀一案当中。”月拂正色道:“这不能算是一个案子,我认为还是要分开调查,你们查蚁巢,我们继续调查真正杀死方菲的人。”

    我们?陆允暗自窃喜,她可总算是把第一人称给用起来了,不错。

    “月前月拂,”邵一帆不自然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又不是你们侦查局的人,我看谢副支队挺无聊的,让他跟你们一起吧。”月拂心想,白嫖我?没门!窗户都给它焊死。

    接下来的调查分了两路,温静和邵一帆准备去攻克陈栋梁这个硬骨头,月拂还是跟着队里的调查脚步走,送走三位大神,庄霖关上门,调侃道:“可以啊,月拂,你之前居然在侦查局待过,还瞒着我们这么久,不厚道”

    月拂说:“我没打算瞒你们,之前的调查大多涉密,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我要是不小心透露了不该走漏的信息,到时候一大队一锅端。”

    陆允听后没忍住笑。

    姚睿好奇问她:“那你怎么会想着来方陵,待遇不如以前吧?”

    “待遇上没什么区别,之前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我是回来养老的。”

    “养老?”管博调笑道:“你养老回来当刑警啊?”

    月拂点头,当刑警可比当X小组情报分析员轻松多了,说养老也没毛病,毕竟她也擅长查案子,属于舒适区——

    晚上下班路上,陆允现在天天上下班给伤号当司机,司机说:“那十分钟是什么感觉?”

    月拂一时没明白,“什么?”

    “最后挑战的十分钟。”

    月拂一愣,旋即笑道:“没什么感觉,演戏而已。”

    陆允直视前方,轻松又平常的口吻问道:“温静提到的发现青少年非正常死亡的集体自杀事件的情报员,是你吧。”

    “这都被你发现啦,”月拂嘴甜笑道:“队长,你也有敏锐的信息捕捉能力哦。”

    “我可不能跟你比,我为了当警察还备考了好几个月呢,不像你一毕业直接进公安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业终点。”陆允自然顺到下一句:“为什么不继续留在那?养老这种借口就不必说了。”

    月拂侧过头看她,复又把目光收回来,如果奚禾没有参加那次卧底任务,如果自己发送的信号再早一点点,或许她们依旧在X小组内所向披靡。

    如果有如果,今天自己就不会坐陆允旁边,是永远的陌生人。

    “队长,你知道很多事情是人类无法掌控的吧。”月拂收敛了笑意,右手无名指指腹轻轻摩挲石膏表面,一点都不光滑,有凸起的小疙瘩,痒痒的。

    “当然,人类无法预测未来。”

    “我以前是个很自大的人,认为只要我了解和掌握的信息足够多,就能预测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我比其他情报员更了解人心,我不仅参与分析情报,我还参与行动部署,那几年我只出现过一次失误。”

    行动失误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是最不可控的,失误必定会伴随人员伤亡,陆允十分清楚,她问:“什么失误?”

    “我预判了敌人的行为,却忘记分析行动组的人心。”月拂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靠在车座上,“是重大失误。”

    陆允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问:“所以你才动手揍了你的领导?”

    “不,揍他有更可恶的原因,我不能容忍对亡故之人的亵渎。是人就会有道德瑕疵,但道貌岸然成他那样的,我实在忍不了。”月拂睁开眼,目光轻飘飘落在陆允的耳廓,说:“队长,你这种背后查人老底的行为,也属于道德瑕疵。”

    “我正大光明问过了,你不说,我有什么办法。”陆允轻笑道:“要当我队里的人,不知根知底可不敢用。”

    月拂今天在办公室被迫掉马甲,但没有全部掉完,“不清不楚也用了,还用的颇为趁手,还跟我躺一张床。”

    陆允打断道:“诶,事先声明,是你先躺我床上来的。”

    “我也是得到你的同意才躺的,”月拂说:“你完全可以拒绝。”

    “你都躺下盖好被子了,我难道把你赶出去不成。”

    月拂没回话,领导的嘴可真硬。

    57

    第57章

    ◎把人吓跑了◎

    今晚是这些天陆允下班算早的一次,月拂终于有时间约人上门来修空调了,其间月拂有让陆允找人来修,不是忘了就是太晚了明天吧,本来有个效率超高能在一天内把家电补全并让人上门安装齐全的亲姐陆欢,也被单方面宣布了没空。

    月拂能怎么办,只能自力更生另想办法,在陆允去洗澡的间隙,预约的维修师傅终于来了,为了让师傅晚上过来一趟,月拂还多加了一百块钱。

    “空调没坏啊,”师傅倒是挺实在,“就是制冷剂的接口没接上,这空调之前开过冷气吗?”

    当然开过,还冷到把月拂冻去了陆允的房间,月拂诚实道:“开过的,26度可冷了。“

    师傅打开空调,手放在出风口,没一会他说:"没坏,就是制冷剂没接上,按道理也不应该松动的,姑娘你这空调被人动了手脚吧。”

    “”月拂不是傻子,谢过维修师傅,付了钱。从师傅上门到送人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陆允洗澡都还没出来。

    陆允夏天用冷水洗澡,也不像月拂要吹了头发才出来,她头发短,毛巾随便搓两下剩下等自然干,出来看月拂坐沙发上也没进房间,问道:“客厅热,怎么不进去?”

    “次卧的空调修好了。”月拂幽怨的目光从洗手间跟着陆允到了阳台。

    “哦,多少钱我转你。”陆允正往洗衣机里扔衣服,语气和行为相当自然。

    月拂望着她,“维修师傅说空调没坏,制冷剂被拔掉了。”

    陆允打开上方收纳柜拿洗衣凝珠的动作一滞,一时间既不知道该左手先放下来还是右手关柜门,她选择厚脸皮不动如山糊弄到底,和平日的动作没什么两样,往洗衣机里面扔了一颗三合一,“所以呢?”

    “是队长你拔掉的。”月拂可不是好糊弄的,她事事讲究原则,一定要追究出个子丑寅卯来。

    “所以呢?”陆允又往洗衣机扔了颗洗衣凝珠。

    “所以,队长你是另有图谋,你动机不纯。”月拂盘腿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微微仰着头,陆允发梢有水珠滑落,掉在棉质白t恤上,洇成一个圈。

    月拂说:“你想和我睡觉。”

    陆允低头不语,月拂说话的时候,她在阳台侧对着,陆允又往洗衣机扔了第三颗三合一,缓缓盖上盒子,转过身,自上而下的目光锁定在月拂脸上,两人对视,月拂的眼睛始终是纯粹的,不带多余的私心,陆允不是很喜欢她这样的眼睛,纯净到没有任何杂质,反显得自己像个居心叵测的登徒子。

    就连她说‘你想和我睡觉’这么暧昧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像是嗔怪,而不是拿捏到别人短处的狡狭,令陆允陡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她缓声说:“跟我睡觉,你不是睡得挺好的。”

    月拂想了想,是挺好的,但也有可能是白天太忙了,晚上直接累到倒头就睡的,月拂在沙发上挪了挪盘僵的双腿,“队长你在转移话题。”

    陆允看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承认,“我确实动机不纯,对你有所图谋,想和你睡觉,你要怎么办?”

    这下,换月拂不知所措,她仓皇收回目光,低下头想半天,怎么办,搬出去?她食指指甲一点点扣着大拇指的螺纹,“那那我”

    陆允在她旁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大块,迫使月拂朝她靠近。

    “你之前说你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很强,能分辨出谁喜欢你谁不喜欢你,”陆允双手抬起小白兔的脸,四目相对,“月拂,你感知到我的喜欢了吗?”

    月拂紧紧抱着抱枕,如此进的距离,她甚至能数清楚陆允的下睫毛,这双不经意间瞥见含着笑意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月拂以为那是欣赏的目光,原来不止欣赏

    月拂低下头,陆允自然放下双手,等她表态。

    “队长,办公室恋情是不对的。”月拂说。

    “没有规定说不能发生办公室恋情。”

    月拂又说:“和下属谈恋爱会影响工作。”

    “我认为不会。”

    “可是”月拂抬眼看着陆允,又把头低下,盯着抱枕上的花纹,”我对你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谈恋爱是双方的喜欢,一个人单方面喜欢是舔狗。”

    “”怎么还没谈上就变狗了呢,谁教的歪理邪说,陆允不信邪,说:“你都和我睡一起了,至少说明你没有不喜欢我吧。”

    “可是,”月拂又一个可是反驳:“我和很多人睡过。”

    陆允内心一沉,很多人?不会吧?看着一点也不熟练,于是问她:“都有谁?”

    “我姐,我姐的朋友,贺医生,我奶奶,我大伯母,还有贺医生的妈妈,我和她们都睡过,我也喜欢她们。”月拂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像是替领导感到为难,“队长,我跟你睡,和跟她们睡一起,没什么区别。”

    悬着的心放下,陆允说:“你那么早跟家里出柜,我认为你会比我熟练一点。”

    “熟练?”月拂更迷惑了,“哪方面,谈恋爱,还是在床上的表现?”

    好直白,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等等,我为什么会把月拂当做孩子,虽然也就大了六岁吧,不对,是5.5岁,但也不应该把月拂当孩子,人家都研究生毕业了,参加工作的时间比自己还早,到底是哪里让自己带入了长辈视角,陆允凝视月拂微垂卷翘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带着倔强的孩子气。

    是的,月拂自带孩子气,她情绪是外化的,喜恶是简单的,喜欢谁就纯粹对谁好,喜欢和不喜欢是可以说出来的,陆允则从小在丁瑛的教育下不敢表达情绪,喜欢还要偷偷算计着,小心翼翼惦记着。

    “你谈过几个?”陆允问她。

    “谈恋爱我没什么经验,我只暗恋过,而且我不喜欢当别人炮友,我有洁癖。”

    “暗恋?”陆允察觉危险要素。

    “谈不上暗恋,应该是崇拜,我那时候不懂,我只觉得她超级厉害,我时刻仰望着她,希望能成为她一半厉害优秀的存在,所以我总是很期待能见到她。我最开始以为是暗恋,所以向家里出了柜,后来我发现更多是仰慕。”月拂实话道:“队长,你了解这些没用,我现在没有很喜欢你。”

    “没有很喜欢,”陆允试探道:“是有一点点喜欢?”

    月拂团着抱枕,热得冒汗,“一定要回答吗?”

    “一定。”

    “嗯我可能对你的皮囊有一点点好感吧。”

    陆允内心闪过一阵的窃喜,良好的开始。

    “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月拂掐灭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说:“我始终认为爱情并不是必要的,毕竟我每天都这么忙了。”

    “”陆允,难道我不忙?

    "队长,我是个很无聊的人,我的脑子里工作占大半,家里人占大半,分不出心思去照料别人。"月拂一脸认真,说:“你如果想要谈恋爱,我可以给你介绍,我认识很多有趣的漂亮女生。”

    陆允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你拒绝就拒绝,没必要把我推给别人吧。”

    月拂劝道:“队长,你会觉得我好,可能是你接触过的人太少,有很多女生比我还要优秀,也值得你去认识。”

    “不用了,”陆允感到挺无奈的,月拂描述的是事实,自己接触的人太少,月拂见过的人那样多,自己又能比得过谁,陆允起身,说:“挺晚了,早点休息吧,当我什么都没说。”

    月拂把被子抱进了次卧,在门口对陆允说:“晚安,队长。”

    “晚安。”

    次卧房门关上了,整个房子里只有洗衣机运转的声音,真尴尬啊,陆允算是体会到了,高中被自己拒绝的女同学当时窘迫的心情。表明心意被拒绝后,一个部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月拂一回房间紧急在养老群里call人。

    月拂:【我没地方住了,有人可以收留我吗?】

    贺帧:【???】

    月照:【你不是借住在你队长家?】

    月拂:【不太方便,我想搬出去,不行我就去住酒店。】

    月照:【酒店怎么住,一个人多不安全,你早点下班回奶奶家不行吗?】

    乌黛:【我后天回去了,小拂,你上我家来吧,但是你要自己开车上下班,我可没有小祯贴身,不提供接送服务哦】

    月拂:【OK,我明天回奶奶家住,后天去鸟律师家】

    月拂:【ennn爱你们,晚安】

    刚躺床上没多久,陆允收到隔着一个客厅发过来的消息:【队长,我朋友回来了,明天就不借宿你这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陆允:""表白失败就算了,还把人给吓跑了?

    月拂是有边界感的人,她当时回答陆允,如何拒绝别人的喜欢时,她会和对方说清楚,划清界限,减少接触,陆允是有脑子的人,可见月拂是真的不喜欢她,毕竟和领导谈恋爱,是挺奇怪的。

    陆允没回复,拿着手机发呆,拒绝的如此干脆,月拂自然不好在这住下来,陆允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早知道就不说出来,现在好了,人都要搬出去,还不如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败笔。

    58

    第58章

    ◎敏捷的小豹子◎

    第二天一早,月拂麻溜爬起,为了避免陆允过来叫她起床,十五个闹钟只响一个就起来了,等到洗手间没有声音她才出去,陆允正在阳台收衣服,打了声招呼说早。

    “早。”月拂快速溜进洗手间。

    白色盥洗池旁边是挤好的牙膏,一如前几日。月拂在想,领导对于表白被拒,反应不大啊,还是自己反应太大?

    等月拂洗漱好出来,陆允换好衣服在等她了,“你的衣服给你放房间床上了。”

    “哦,好。”月拂闷声回房间换衣服,领导反应确实不大,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

    去上班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罕见的尴尬气氛,陆允专心开车,月拂坐的笔直,在想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话题缓解一下,没等她开口,陆允倒是先问她:“你的那个朋友住哪?”

    月拂回答:“离市局不远,开车几分钟。”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还没,下班回去收拾吧。”

    “你朋友来接你?”

    “她明天回来,我今天先回奶奶家住一晚。”

    陆允瞟了一眼她还打着石膏的右手,“你奶奶知道你受伤的事?”

    月拂后知后觉,说早了,完全把骨裂的事给忘记到耳朵后边了,要是吊着打石膏的手回去,老太太半个月估计都睡不好。

    “我今天能去把石膏拆了吗?”

    “不能,”陆允严肃拒绝道:“周大夫说了,最少一个月才能拆,还是看在恢复情况好的大前提下。”

    月拂咬着唇不说话。

    “你再多住一晚也没关系。”陆允说:“要是我昨晚的行为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月拂,好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不是能不能培养起来的问题,是我根本不想谈恋爱啊,月拂心里偷偷念叨,难道领导是个恋爱脑,可看着也不像啊。

    “早餐食堂还是便利店?”陆允问她。

    “便利店。”

    月拂早饭固定搭配,咖啡加面包或者三明治,陆允从便利店给她买来了,另外还多买了一兜子零食。

    她把食物交给副驾上的人,说:“今天估计会有外勤任务,先给你买好充饥的食物,免得又在车上喊饿。”

    “哦。”月拂把袋子放腿上。

    陆允扣好安全带再度启动汽车,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现在连句夸奖也没有了。”

    有些话说开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会不自然,月拂说:“队长你真好。”

    这话不止自发的,语气相当生硬,陆允听着刺耳,转移话题,“你最近有注意老盖吗?”

    月拂说:“注意到了,我猜盖叔是要转岗了吧。”

    还挺机灵。

    “今天是老盖最后一天班,他不让我告诉队里,今天调查要是顺利的话,晚上队里聚个餐,”陆允补充说:“按传统,每一位新人入职都有一次聚餐,之前忙连环抛尸的案子没时间,案子结了你又请假休息,今晚聚餐当是欢迎你加入一大队,同时庆祝老盖即将去新部门报道。”

    “我没问题,盖叔还在市局吗?”

    “不在,他转到离家更近的辖区派出所当指导员去了,至少在退休前,不用像现在辛苦,还能照顾照顾家庭。”

    “队长,你将来要走仕途吗?”月拂突然问她。

    “我?你看我像是走仕途的材料吗?”陆允轻笑道:“我呀,大概率是当刑警,运气好的话一直干到退休。”

    “你不打算建立家庭吗?”

    “算了吧,地球上人口已经足够多了,不差我一个人奉献,组建家庭生孩子这种事还是交给有使命感的人吧。”陆允微微侧过脸:“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月拂说:“队长,你有耐心,又会注意生活小细节,要是有家庭和孩子,一定能照顾的很好。”

    陆允纠正她,“不是我有耐心能注意到细节,而是我只对你有耐心,只关注你的细节。”

    见她又不说话,陆允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这样说又等于给你施加压力,你不用放心上,我是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可以不说出来,明摆着就是给我压力,队长果然是有心机的!——

    昨天温静和邵子帆审了陈栋梁六个小时,愣是一点有关蚁巢的线索也没放出来,月拂还没到办公室,他俩就求助来了。

    “他不说,我也没办法,审讯不是我的专长。”月拂对他俩倒过来的苦水无动于衷,自顾自打开自己的咖啡。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温静请教道。

    “你工作多久了?”月拂问她。

    温静回答:“两年不到。”

    “你呢?”月拂又问邵一帆。

    邵一帆:“两年。”

    “谁带你们?”

    “文组长。”

    月拂刚还想提醒他们扩大信息收集范围,从陈栋梁的上网习惯去排查,陡然没了兴致,说:“文朔指派你们两个过来,遇到瓶颈,你们自然是该去找他。”

    “可是,组长让我们来向你请教。”温静说。

    月拂往后退了两步,说:“我已经不在原先部门了,如果真要是想学点什么的话,我还真有东西可以教给你们。”

    对面两人眼中燃起希冀的光。

    月拂和邵一帆保持两步远面对面的距离,“这个角度和距离,用左勾拳能把文朔的干翻,本人亲测过,保真。”

    温静:“”

    邵一帆:“”

    送走碰一鼻子灰的两位小年轻,陆允从办公室出来,“你也不用这样打击他们吧。”

    月拂也不谦虚,“我确实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可以教给他们,动手能力倒是真的。”

    文朔派了两个小年轻过来,不就是想白嫖么,月拂不可能让他如愿,谢尧好歹之前是副组长,总不能让他当摆设,光薅自己一个人吧。

    “我们现在要出外勤吗?”月拂问领导。

    陆允一脸严肃:“出,但是事先说好,服从命令,作为伤号要有伤号的自觉,让你躲后边就躲后边。明白吗?”

    “明白,服从领导安排。”

    经过一大队和视侦大队的排查,掳走陈栋梁的是本地一伙小混混,作案的面包车还是偷开家里的,他们今天的调查任务是把这几个小子抓过来询问作案动机,陆允开自己车去的,另外几位队友开单位的车,一早庄霖已经带他们先过去了。

    目的地是一片城中村,她们开车到了庄霖发的位置上,了解完基本情况的副组长过来汇报情况。

    庄霖说:“根据住这一片居民提供的情况来看,这五个年轻人平时不学无术,家里忙于生计也没时间管他们,经常相约网吧打游戏,还成立了一支游戏战队,挣不挣钱不知道,反正邻里听他们说话不是喊打就是喊杀的。”

    陆允边走边问:“他们现在还在网吧?”

    “在,他们这几天在网吧包夜。”

    “派出所的人都到了吗?”

    “到了,网吧只有前门和后门,已经派人守住了,就等命令行动了。”

    “网吧里*面是什么情况?”

    “上午网吧人不多,他们五个人的座位在前台进去的第二排,开黑一宿,正趴着睡觉呢。”

    了解完情况,陆允发号施令:“抓人。”

    除了月拂这个吊着手臂的自觉伤号靠在队长彪悍的大吉普外百无聊赖等行动结束的信号,部署在两个出口的同事也一起进了二楼网吧,平均年龄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或趴或仰睡在椅子里,抓捕人员的脚步很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几位少年被反手压在键盘上,嚎叫声和脏话不绝于耳。

    陆允在网吧逡巡一圈,皱眉问庄霖:“还有一个呢?你不是说他们开了这一排电脑?”

    庄霖赶紧把老板拉过来,“他们当中还有一个人呢?”

    网吧老板战战兢兢,“上上厕所去了,在你们进来之前。”

    陆允问:“厕所在哪?”

    “厕所在楼上,楼梯上去就是。”

    与此同时等在外面的月拂看见一个顶着爆炸头瘦的跟骨头架子似的精神小伙从楼梯上下来,左右观望后拔腿就跑,月拂来之前看了眼资料,一眼就认出他是五个少年中的一个,想也没想就追上去了,“站住!”

    在二楼的陆允听见了,推开窗户一看,月拂已经追出去了,陆允后悔下车前没把人关在车里,迅速跑下去追人。

    别看爆炸头小伙瘦的麻杆似的,人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潜力是无穷的,月拂吊着三角巾的手臂跑起来不方便,她干脆把手臂放了下来,四肢摆动协调的情况下,月拂的速度更快了,陆允在后面拼命的追,小小一只跑着跑着怎么还加上速了呢。

    精神小伙跑进了密集住宅区,一辆路过的电瓶车差点撞到他,及时刹住车的倒霉车主被吓到魂飞魄散,登时破口大骂:“找死啊。”

    还没骂完月拂又从他面前风一样卷过去,追进了巷子里。

    慌不择路一门心思跑路的小伙完全是无头苍蝇乱窜,几个拐弯硬生生把自己拐进了死胡同。

    月拂跑的有些喘,一步步逼近,“跑啊,有本事从这道墙上翻过去。”

    “你你你你别过来。”爆炸头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展开。

    月拂像是没看见似的,慢慢朝他靠近,嘲笑道:“你才几岁玩这么危险的玩具,知道拿刀指着我要判几年吗?年纪轻轻不学好,刑法不会因为你是法盲对你网开一面”

    还没说完月拂左脚蓄力瞬间一个飞踢,爆炸头吃痛手里的刀被踢飞出去,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左手抓住爆炸头右手小臂,借力迅速绕到人后,抬起右手就是一记肘击落下,爆炸头还没来得及嚎一嗓子,当场被矫健的小豹子三招干趴下。

    等刚才倒霉的热心路人开小电驴载陆允过来时,爆炸头被月拂压在地上正翻白眼呢。

    “队长,你速度也太慢了,要不是我,这小子都跑国外去了。”月拂用吊手臂的三角巾反绑爆炸头双手。

    “”这话听着耳熟,陆允取下腰间的手铐,“我来吧,你别把人压死。”

    【作者有话说】

    没回家过年,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祝大家新年快乐!

    愿我的精神股东们新的一年诸事顺遂,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59

    第59章

    ◎我配月拂,绝对是够的!◎

    审讯室。

    姚睿:“姓名?”

    被拷在审讯椅上同款爆炸头少年,抖着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卫泽。”

    姚睿拿出一张陈栋梁的照片,问他:“这人,认识吗?”

    卫泽伸长脖子看过去,几秒后说:“认识,是这小子报的警?”

    姚睿把照片收起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下巴朝对面一指,“说说吧,你们跟他之间是怎么回事。”

    卫泽说:“就,收人钱,帮人办点事而已。”

    “办点事至于把人拉到深山野林里揍一顿?”姚睿敲了敲桌板,“你都成年了,知道这事是什么性质吗?故意伤害,严重的要坐牢。”

    卫泽笑嘻嘻说:“警官瞧你说的,我们下手有分寸,没打他的要害。”

    陆允没耐心听他扯皮,通知姚睿:“直接问重点。”

    收到指示的姚睿拉快进度,“你们收的是谁的钱?对方给了多少,用什么方式交易的?”

    “打游戏认识的,他给的不是现金,送了我们一人几套装备,”卫泽喜形于色:“别说,高级装备就是不一样,我们这几天把把都下场虐菜,战队挣了不少,要不了多久就能代表大区打竞赛,到时候我们就是最炙手可热的团队”

    "给你们送装备的人,你加好友了吗?"姚睿打断少年的畅想。

    “没有,我们在游戏里直接交易的。”

    姚睿拍桌子厉声喝道:“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他给你送几套装备,你们就头脑一热把人拉走给揍了,那是不是送一套顶级装备,你们就敢拿刀捅人?”

    许是姚睿气势太骇人,卫泽小声说:“捅人我们肯定是不敢的。”

    陆允吩咐戚小虎说:“让技侦去定位这个游戏账号。”

    五人的口供出奇的一致,法律意识简直比食堂紫菜汤还寡淡,月拂跟在陆允后边回办公室,“不像是赵家有的手笔,他又不打游戏,不可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陆允问她:“你认为是谁的可能性更高?”

    月拂说:“以我这上帝视角来看的话,我认为是陈栋梁袒护的同伙。”

    “为什么?”

    “很好解释啊,”月拂快步走到领导旁边,“我先假设陈栋梁加入了蚁巢,在很多人的群里分享了自己的故事,自然会有大把的人为孙新科的遭遇感到愤怒。”

    “愤怒是可以利用的,有人正是利用了陈栋梁朴实的性格,一点点引导加剧了他对赵家有的恨意,从而有了杀人计划。”

    “陈栋梁并不是一点就着的炸|药桶,他接受过高等教育,自小成长艰难,所以他的性格会比常人更加隐忍,即便他找到赵家有公司去,也只是告诉赵家有是他害死了孙新科一家,他还是用自己的惯有思考方式去看待别人,赵家有要是能被他的言语影响,就不会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如果我带入陈栋梁同伙的角度,在我看来他到赵家有面前去讨论要说法,是相当愚蠢的行为,聪明人是讨厌蠢人的。”

    陆允顺着她的推理说下去:“他的所谓的同伙,添了一把柴,把火烧的更旺,找人教训了陈栋梁一顿,使他彻底恨上赵家有,因而有了必须杀之后快的想法。”

    很完整的推理逻辑,动机和思维模式几乎无懈可击,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陈栋梁要袒护同伙。

    “陈栋梁没有杀死方菲,要是同伙下的手,又该怎么解释他杀死方菲的行为呢?”陆允问。

    月拂沉吟了片刻:“不清楚,可能是方菲看见了他们的脸,怕被抓,也可能方菲在一开始就是计划要被杀死的,只是陈栋梁下不去手。”她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咱还是等陈栋梁老老实实自己交代吧,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陆允并没有月拂乐观,“他还会交代?”

    月拂乐观道:“当然会,被算计挺不好受的,我想他能想明白的,何必去袒护一个算计自己的杀人凶手呢。”

    追踪游戏账号的任务自然是交给技侦,今晚的聚餐也定了下来,去月拂胖舅舅的北门饭店,月拂提前打好了招呼,还开了个吉利包厢。

    陆允不喜欢铺张,一共也就八个人,包厢也没要太大的,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胖老板担心不好停车提前空出了两个位置最好的车位,在收到月拂快到的消息时,亲自过来迎接。

    月拂一下车就往胖老板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美丽妇人扑过去,甜甜喊了声舅妈。

    “哎呀,小拂几年不见又变漂亮了啊,就是,你这手怎么伤的?“漂亮老板娘关心道。

    “不小心滑了一下,小伤,我这石膏都快拆了。”月拂微一侧身,介绍说:“他们是我新单位的同事。”

    她还特意单拎出陆允介绍,“这是我队长,姓陆,是不是很帅?”

    漂亮老板娘回答:“帅,比我之前见过的都帅,有眼光。”

    陆允:之前见过的?什么意思?

    戚小虎之前来过,夸起了饭店的菜品,和老板聊得很愉快,饭店老板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包厢,月拂夸起老板娘的美甲,“舅妈,你指甲是新做的嘛,好看。”

    老板娘喜笑颜开,“好看吧,今天刚做的,晚点我还要去打麻将,再给我的老姐妹秀一把。”

    月拂挽着老板娘的胳膊持续嘴甜:“这么好看的抓钱手,把把都会胡的。”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借你吉言,要是今晚赢了,舅妈分你一半。”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警察,收个二百块的红包都要报备,赢了您留着多做几次美甲,让我过个眼瘾就成。”

    “数你嘴甜,小祯那闷葫芦,逢年过节才开嗓说话。”

    “贺医生太忙了,舅妈,我们做家属的,要习惯家里有位奉献个人的伟大女性。”

    “好好好,习惯习惯,你俩是说好的吧,都帮对方说话。”

    到了包厢,老板和老板娘亲自安顿好宾客后自觉退下,等门关上,庄霖拿着菜单问道:“月拂,真是你舅?刷你的脸,能给咱打几折?”

    月拂翻菜单,好久没来,加了不少新菜式,她说:“不是亲舅舅,我的脸能打五折。”

    五折也是好大的脸,于是点菜的时候他们看价格自带砍五折滤镜,价格一点都不心疼的,服务员过来确认菜单的时候,陆允说:“多加一份红糖小油酥。”

    服务员为难道:“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红糖油酥好多年不卖了,或者您看下我们其他的甜点呢。”

    月拂说:“没有就算了吧,我看点的菜也够了。”

    冷菜是胖老板送的,外面聚餐喝酒要报备,他们临时决定聚餐,没报备就没点酒,要了几扎饮料,陆允给月拂倒了半杯的粗粮热饮,给自己到了杯雪碧,用勺子敲了下杯壁,朗声说:“今天聚餐,一是终于有空能欢迎月拂加入一大队,我们碰杯欢迎新成员。”

    大家齐齐举杯,“欢迎月拂加入。”

    月拂笑着喝了一小半的饮料说:“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现在说这样的话,陆允可不会怼她了,博士调侃说:“月拂,你多关照我们才是。”

    戚小虎也跟着起哄:“就是,你这深藏不露的本事,回头多漏两招,让哥学学。”

    姚睿打击他说:“得了吧,大虎,月拂这叫天姿,人家天生就是干刑侦的材料,你再投入两倍的努力,看能不能和有天赋的人在一个水准线上。”

    陆允没加入他们,宣布了今天聚餐的第二个原因:“另外,通知下大家,老盖明天要去新单位报道,我们举杯,祝他在新单位一切顺利。”

    没人举杯,刚还欢声笑语,气氛一下冷场,连庄霖都被瞒在鼓里,“老盖,真的假的?”

    “嗐,我就说让我悄悄的走,队长你这不是破坏气氛嘛。”盖锋端着杯子,不自然地笑道:“多大点事,那话咋说来着,哦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古代人没电话没手机的,开个席发请柬就要半拉月,我们聚餐打个电话的事,哪有那么伤感,”盖锋高举杯子:“而且啊,我是去新单位提前适应退休生活,免得突然退休不习惯,你们都该恭喜我。”

    “是该恭喜,”庄霖尽管有些意外,但当警察很少有同事是能共事到退休的,也理解,他缓解气氛道:“那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祝老盖在新单位能早睡早起,每天睡够八个小时。”

    有庄霖起头,大家纷纷举杯,气氛渐渐回温,他们点的菜也陆续上了,上完最后的菜,刚才没有的红糖油酥又有了,陆允正要问,服务员解释说:“红糖油酥是老板吩咐厨房特意加的,另外还多送了一份蹄花汤,各位请慢用。”

    大家开饮畅聊,从上学糗事到从警工作的糗事,几个大男人平时回忆起来都不堪回首的尴尬经历,在一起说开了就是饭桌上的笑料,一箩筐一箩筐往外面倒,同为警校毕业的月拂被问到警校有没有同学追她。

    月拂回答:“没有,一般人不敢过来跟我搭话。”

    戚小虎追问:“为啥?”

    月拂想了想,“可能,是我太优秀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胡咏说:“确实,太优秀的人,一般人实在高攀不起。”

    陆允:什么意思?我是一般人,高攀不起呗!但转念又一想,我哪里是一般人了,想当年我在军校也名列前茅过的好吧,在部队,还立过功呢。

    我配月拂,绝对是够的!

    60

    第60章

    ◎我要是你的上级,我要在上面◎

    “队长,明天下班我就过去,我们以后不用一起上下班了。”月拂在副驾欣赏着夜晚璀璨灯火,普通人平淡无波的日子好像也还不错。

    陆允平静地嗯了一声,既然有些许失落。

    瞥见月拂一直盯着外面,问道:“在看什么?”

    月拂回答:“在看,正常人的生活。”

    “你也是正常人。”陆允提醒她。

    “我正常吗?”月拂自问自答:“其实我知道我不正常,我融入不了普通人的生活,这份工作的特殊让我对周围经过的人始终保持警戒,人群里会不会突然冲出拿刀的歹徒,或者路边会不会出现蓄意冲撞报复社会的车辆,种种这些,所以我出门观察最多的是人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眼神,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你也太紧张了,”陆允安慰道:"就算是有,那也是小概率事件。"

    月拂低声道:“小概率落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队长,你会给家里人做安全预防吗?”月拂问。

    “安全预防?是什么?”陆允连家都没回几次,要是给家里人科普如何做好安全预防措施,大概率会被丁瑛女士一阵冷嘲热讽。

    “每年我会给家里做不同年龄的安全教育,让他们在日常中提高警惕。”月拂轻叹道:“自从当了警察,面对各种各样的死亡案件,我总是害怕,所以,如果真有不幸降临,他们会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我虽然是警察,能为他们做的实在不多。”

    “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感慨?”

    “盖叔刚才说,老婆小产的时候他在出任务,女儿出生的时候他在外地抓犯罪嫌疑人,她们母女俩遇到楼上邻居纠缠的时候,他在忙案子。我们知道盖叔是尽职尽责的好警察,然而尽职的背后是家庭对他的妥协,最后妥协到彻底不需要他。”

    陆允沉默,她的家庭也不需要她。

    “有时候被需要,并不是一种麻烦。”月拂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特别羡慕班上一个小女生,她总是骄傲的告诉所有人,我爸爸是警察。”

    陆允回忆道:“我小时候也这样,那时候班上同学还不信,我把他们带到我爸单位去,指着照片墙上的照片告诉他们这是我爸,然后我爸牵着我下班回家。”

    这是陆允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洋洋得意的记忆,在小孩子眼中,警察高大威严的形象,和动画片里的英雄处于同等地位,他们仰起稚嫩的脸,崇拜着他们的伟大英雄。然而,等陆允当了警察,是加不完的班,写不完的材料,她成为伟大职业中的一份子,憧憬和摩拜,被日复一日的琐碎冲淡。她也不过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一员。

    月拂说:“我爸妈在我六岁离的婚,因为一直是我妈妈带的我,他怕我跟他过得不好,就让我跟着妈妈。每年的寒暑假他都带我出去玩,我们坐绿皮火车到过最西边,飞机去过最寒冷的村落,他说,我的女儿,要知道世界有多辽阔,他从来不问我的学习,哪怕考零分也没关系,他最大的宽容是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但他在得知死期后,让我去了京州,教育我什么是死亡,尽管我并不想学。”

    “临终病房会给病人最大的关怀,尽量不让他们走得太痛苦,但是对于家属来说,在那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因为人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有可能撒手人寰。我看着他越来越虚弱,慢慢瘦成骨架子,他的意识渐渐不清晰,还是会叫我的名字,摸着我的头。”

    “我每天每天都在祈祷,希望他能多坚持一天,同时又在他忍不住哀嚎的时候祈祷痛苦能在下一瞬终结。在他感受到大限将至那天,他让我去买个蛋糕,要妆点我喜欢的淡粉色奶油,一家人在病床前分完了一个蛋糕,他才吃了一口,就走了。”

    陆允安静地倾听,她没有参与父亲死亡的过程,连得知消息的时候给她反应的时间也是很短暂的,见到丁瑛痛哭流涕时她是麻木不解的,之后丁瑛迅速整理好心情,把家里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就是家里少了个人,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何况父亲本来见的也少,对于父亲的离去,陆允并没有太伤心,只有家里氛围变得沉重,生日,过节,再也不布置了。

    死亡,对陆允来说是瞬间的告别。

    月拂说:“死亡是漫长又短暂的过程,我们每一天无时无刻不是在向死亡靠近,对明天充满着期待,又害怕明天不可预见的意外。”

    这一点陆允赞同,意外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谁又能保证意外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陆允腾出手,揉了下月拂的脑袋,“你这个年纪,有这种危机意识,也不是坏事,但是也别太杞人忧天。”

    月拂一把抓住推开陆允的大手,“队长我发型乱了。”

    简单的马尾辫算啥发型,陆允悻悻收回手,发质还是不错的,很柔软。

    等到了家,洗过澡,月拂带来了哪些东西,需要整理清楚,陆允边把书装箱,嘴上又在试图挽留:“你手受了伤,开车上下班多不方便。”

    月拂把衣柜的衣服扔进行李箱,说:“我打车就好了,不远,也花不了几块钱。”

    陆允把装进去的书拿出来换了个角度又放进去,“你那朋友靠谱吗?住那安全吗?”

    “比住你这是安全的,至少她不会对我图谋不轨。”月拂不客套说着实话。

    “”陆允干脆不帮忙收拾了,往床上一坐,“你不想和我恋爱,是不喜欢我?还是单纯因为我是你领导,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月拂手里拿着件白色上衣,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把衣服草草团吧团吧,说:“后者吧。”

    陆允也是脑子短路,“那要不你回部里?这样咋俩就不是上下级了,你当我上级也行。”

    月拂突然来了兴致,把揉成团的衣服扔进行李箱,踱步到陆允面前,一条腿站在岔开的双腿中间,月拂微微弯下腰,不安分的左手调皮地勾起陆允的下巴,眼睛里含着摄人心魄的光,她说:“我要是你的上级,我要在上面。”

    卧槽!!!

    陆允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一片,她看见的是月拂明眸皓齿,是翕动的柔软红唇,是近在咫尺的芬芳。

    陆允一把抓住勾在下巴的罪魁祸手,迅速把人拉进怀里,月拂躲闪不及跌进陆允怀中,陆允往后一躺,一个侧翻身,月拂被她压在身下,两人面对面,鼻尖几乎要碰一起,陆允一字一句宣誓自己的主权:“你还是别回去了,我必须是在上面的。”

    说完她作势要吻下去,月拂转头侧脸躲过,一个短暂又热切的吻落在了月拂左脸。

    房间里是窒息般的尴尬,陆允担心把人压坏,毕竟一只手还吊着呢,欺负伤号,行径实在太卑劣,她慢条斯理坐起,仔细观察还能从她的从容中品出一丝得意,“这次,就当作你调戏领导的惩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月拂又羞又恼,小脸通红着,无视陆允的警告,一脚踹过去,陆允背后长眼,精准擒住脚踝,忍不住嘲笑道:“你还是干趴全班男生的黑带呢,也不过如此。”

    “放手。”月拂挣扎着要把脚踝从铁钳中挣脱出来。

    “不放,谁让你背后搞偷袭。”陆允坏笑道:“你再让我亲一下,我就放。”

    月拂停止挣扎,用她以为很凶狠的眼神瞪着领导,在陆允看来,像是一只炸了毛的漂亮波斯猫,可爱非常。

    被抓住脚踝的人放弃挣扎,月拂浅笑,勾勾手指,说:“你过来一点。”

    陆允以为真的让亲,鬼使神差往床沿过去一点,顺势弯下腰,月拂左手勾住陆允的脖子,放松警惕的陆允松开脚踝,月拂得以解脱,蛇一样缠住陆允的脖子,整个人骑到领导背上,借助体重,把陆允结结实实压在床上。

    “大坏蛋!”月拂骂道。

    陆允被勒着脖子,怀疑自己绝对是恋爱脑中毒,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觉得月拂连骂人都是可爱的,可爱到冒泡。

    月拂格斗是技巧型,有个致命短板,那就是力量上的绝对悬殊,陆允掰开脖子上的手,长年累月的训练,月拂这点重量,除非她愿意让着,否则不可能被月拂压在身下。

    陆允上半身受限而已,要站起来相当容易,等她完全站起来月拂还跟树懒一样挂在她背上。

    月拂:“”

    陆允倒退把月拂抵在墙上,“下来。”

    月拂知道打不过,乖乖照做,光脚踩在地上。

    陆允不打算放过她,在人还没溜走前,面对面,将月拂禁锢在墙上,沉声道:“我刚才说过的吧。”

    月拂微微仰头,望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睛,“什么?”

    “我必须是在上面。”说罢,她单手掰着月拂的下巴,强势吻了下去。

    月拂的牙膏橙粉色带细闪,陆允给她挤牙膏的时候也认为月拂就该用这些粉粉嫩嫩亮晶晶的漂亮小东西,跟她本人一样明媚闪亮,橙粉色带细闪是玫瑰味的,轻盈又柔软,香甜又细腻。

    钟淼说的没错——谈恋爱确实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是被馨香围绕的粉色世界。

    粉色世界没有围绕多久,月拂终于推开了陆允这块没脸没皮的狗皮膏药,幽怨的眼神盯着她,也不说话。

    陆允得意道:“下次还敢”她没说完,只见乌黑深潭瞬间蓄满水,溢出了眼眶,脆弱的睫毛没拦住豆大的眼泪水,滚滚而下。

    月拂嚎啕大哭,边哭边骂:“太过分了我都听话下来了”

    "臭流氓大坏蛋"月拂用手背擦眼泪,一抹满脸都是,陆允见状赶紧主动过去抱住她,让月拂把眼泪蹭自己衣服上。

    “好了好了,我是流氓,我是坏蛋,我道歉,我知错。”陆允拍着她的后背,耳边全是月拂嚎啕的哭声。

    月拂埋在怀里哭嚎,“我还没亲过我喜欢的人,被你夺走了你赔”

    这怎么赔!?陆允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招,就说:“我也是第一次,咱俩都是第一次,算扯平了好不好”

    月拂哭得更凶了,她朦胧着泪眼,一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到脸颊,像孩子一样争执:“骗人,你这么熟练,骗人”

    陆允敢对天发誓,自己的初吻绝对给了月拂,陆允赌咒发誓说:“我绝对是第一次!”

    “骗人,”月拂哭得更大声了,“你明明很熟练,你都,你都伸舌头了大骗子”

    “”陆允竟无言以对,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这也能成为大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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