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她睡/了商刻羽?!◎
“你别乱动,好好吃药。”商刻羽收紧手臂把人困在怀里,强迫地给她塞了药。
尝到苦味,纪颂书皱着脸,就想吐出来,商刻羽不让,她拉住商刻羽的衣领,就要吻上去,想把药渡给商刻羽。
商刻羽仓促地抬头一躲,被一口咬在下巴,留下一圈鲜明的牙印。
因此回到会议镜头前时,她不得不拿一只手抵在下巴,做出沉思的样子。
闯了祸的纪颂书也安分了,因为商刻羽满怀恶意地指使阿拉斯加躺在她身边,她一动不敢动,生怕大狗又扑上来舔她。
叶青瑜看着画面里一脸深沉的商刻羽,觉得这姿势不错,很有霸总风范,也开始模仿她的姿势,撑着下巴,假装思考,实则在考虑今晚吃什么。
“别吊儿郎当的,给我坐直点!”她妈拿手肘捅捅她。
同一个动作,怎么商刻羽做就是大佬沉思,她做就是吊儿郎当?叶青瑜忿忿地想。
几顿饭的时间过去,会议终于结束,叶青瑜长舒一口气。
各个阿姨叔叔陆续出门,叶青瑜借着向商刻羽学习的借口留了下来,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商刻羽正打算关掉摄像头,手离了下巴,叶青瑜眼尖得很,立刻注意到了她下巴上的痕迹,可惜画质不太清晰,分辨不清是什么咬的。
“你下巴怎么了?”叶青瑜问。
“家里的猫发/情了,挠人。”商刻羽答。
“看起来咬得不轻,赶快送去做绝/育吧。”叶青瑜捏着下巴点评。
绝/育?
商刻羽有点想笑,强压下嘴角忍住了。
叶青瑜挠挠头发,觉得商刻羽的态度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等下,我记得你不是养狗的吗?新养了猫吗,猫猫和你家大狗处的来吗?”
商刻羽看看床上睡得慵懒的阿列克谢耶维琪,又看看面如死灰僵硬如板的纪颂书,沉痛地摇了摇头。
她挥了挥手,阿拉斯加自觉出门觅食,纪颂书终于被赦免,浑身都松弛下来,瘫在那儿,像是被太阳晒化了。
“像你这种二孩家庭,猫狗和谐还蛮重要的……”叶青瑜语重心长。
纪颂书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凑过来,瞥见屏幕上的叶青瑜,她很小声地喊了一声“青青”。
商刻羽手一抖,忽然雷厉风行地退出会议,徒留下叶青瑜面对黑屏一脸懵。
屏幕后,商刻羽看着纪颂书,严肃地说:“不可以亲亲。”
“啊?不可以吗?”纪颂书睁大眼,“可是我很喜欢青青呀。”
商刻羽的脸微妙地变了颜色,她没好气地说:“你跟你的前女友们都是这么撒娇的吧。”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呀,我没谈过恋爱。”纪颂书委屈。
“怎么,脑子烧糊涂了,连自己的风流史都忘了?
“什么风流史,我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我一直在努力打工赚钱还债。”
商刻羽听得云里雾里,还债,什么债?裴家欠了债,她怎么不知道?
“什么债?和我说说。”她按住纪颂书的肩膀。
纪颂书的声音低低的:“我妹妹生了很严重的病,治病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拿不出来,只能四处去借。”
商刻羽有些疑惑,回想起去裴家那一天,那个嚣张跋扈的“妹妹”,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
……难道是脑子有病?那易怒也情有可原了。
“我还不了那么多钱,可妹妹的病一直在恶化,我没有办法,谁都不可能借给我了,但小夕她才那么小……还好,我的血型很稀有,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买。”
商刻羽皱眉:“你父母不管吗?”
“我八岁的时候,她们就车祸去世了。”
商刻羽一惊,神情迅速变得凝重:“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呀,我是念念。”
“念念?”
“对呀,我小名叫纪念。你不记得了吗?”
商刻羽一怔:“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纪颂书一脸受伤,似乎商刻羽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女。
“你肯定也把我们的约定忘了吧。”
“当然没有。”商刻羽说,“如果我向你告白,我们就结婚。”
“不是!”纪颂书叫了一声,“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百分之九十七,我留在你身边,帮你治好你的信息素饥渴症,你就给我钱帮我妹妹治病。”
商刻羽彻底被弄糊涂了,她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也有病?”
她用手试了试纪颂书的额头,“是不是烧糊涂了?我可不想和傻子结婚。”
“才不是呢,我给你看转账记录。”
纪颂书嘀嘀咕咕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通翻翻找找,商刻羽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能拿出东西来。
手指划着划着停下了,纪颂书震惊地盯着屏幕上的银行卡余额254.1,呆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怎么没有钱了,我的钱呢?”
商刻羽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现在确信了,眼前的女孩只是烧到神志不清了,才扯出了这么一通卖血救妹的悲情故事。
她把纪颂书按回床上,把贝果兔玩偶塞到她怀里,像对待一个婴儿一样。
“睡吧,睡醒了,你就有爱你的父母、健康的妹妹,和鼓鼓的钱包了。”
纪颂书认真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商刻羽俯身给她盖被子。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纪颂书忽然勾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向下一压。
“你也很累了,陪我一起睡觉吧。”
商刻羽落进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一时间连呼吸也忘记了。
_
济康医院,病房里。
纪朝夕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床边,能看清尘埃在空气中浮游。
沈惟一坐在床边,拿一把水果刀削苹果,动作稳而有力,连成一整串的果皮落进垃圾桶里。
她把苹果递给纪朝夕。纪朝夕没有接,而是问:
“惟一姐姐,你调来做我的主治医生快一年了吧。”
“还差半个月满一年。”
“你喜欢我姐,不止一年了吧。”
沈惟一面不改色地承认了,又抬抬手里的苹果。
纪朝夕接过来,清脆地啃了一大口,说:“我希望我的嫂子漂亮有钱又有能力,这样才配得上我姐姐。”
沈惟一微笑:“当然。”
_
傍晚暮色四合的时候,纪颂书醒来了。
高烧的热度已经退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身下的床垫支撑着她,贴着皮肤的床品丝丝滑滑的,她像是睡在天堂的帷幔里。
就是有点胸闷。
她揉了揉眼睛,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衣衫不整的,睡裙的肩带挂在一边,一颗脑袋亲昵地依偎在她胸口。
她惊骇地向后躲,那人也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露出线条美好的侧脸,睫毛长长地翘着,但最让人瞩目的,是下巴上的一圈牙印。
纪颂书傻眼了,愣愣地看着商刻羽的睡颜,揪了把自己的脸,好痛,这不是梦。
不是梦就更恐怖了,为什么自己会和商刻羽睡在一张床上?而且商刻羽还埋在她胸口?为什么?
同时,她的腰也一阵阵发酸。
她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可她的脑子就像被老鼠偷咬掉一口的奶酪,满是洞,一点想不起来。
她捂住脸。难道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们俩已经……了?
纪颂书越想越惊恐,逃也似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冲出房门,差点撞到了端着餐盘的卡洛塔,到了楼梯口,忽然想起来没拿手机,又一溜烟回去,抓起手机,一面跑,一面看遗漏的消息。
然后,她看到了一条短信。
「【风原银行】您的账户XXXX于XX月XX日14:32收入500000.00元,余额500254.10元。」
多少????
纪颂书瞪大眼睛,目眦尽裂,用目光把小数位又数了一遍,六位数,五十万?!
这是什么?诈/骗吗?不对,诈/骗应该是她花钱吧,给她贷/款了?还是她中彩票了?
她的思绪乱糟糟,去翻转账人,商刻羽三个字映入眼帘。
她的心里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商刻羽为什么突然给她打钱,钱多得没处花吗?看她可怜?还是说……
是不小心滚上床之后,给她的补偿?
联想到方才醒来时的场景,纪颂书快要把自己说服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脚下没注意,突然踩空了一级,整个人失足跌了下去。
听见声响,正在厨房埋头吃饭的阿列克谢耶维琪机敏地动动耳朵,飞身冲了出来,一个猛扑,垫到坠落的人身下。
纪颂书只觉得摔到了一块毛茸茸的垫子上,呛了一嘴狗毛,她一面往外吐毛一面爬了起来。
一看清楚身下的大狗,她立即被按了加速键,闪开一连十米远,远远地给发了张好狗卡:
“名字很长的琪琪,谢谢你,你是只好狗。”
阿拉斯加兴奋地“嗷呜”两声。
卡洛塔提着医药箱急匆匆从楼梯上下来:“裴小姐,您没事吧。”
纪颂书摇摇头,连忙问:“我的衣服洗好了吧,在哪里?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
“你要去哪里?”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纪颂书仰起头,商刻羽站在阶梯尽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额……我就是想去洗个澡。”纪颂书结结巴巴地说。
“洗澡要换好衣服出门去洗,你可真有兴致。”
商刻羽一步步走下楼梯,向她而来,纪颂书不知怎么的,双腿钉死在了原地。
“我发烧的时候,你是不是……”纪颂书声如蚊呐,她感到脸上在灼烧。
“是。”商刻羽利落地承认了,她亲自照顾的人,她可不愿深藏功与名。至于窝在纪颂书怀里睡了一觉,这是她应得的奖励。
纪颂书震惊了,她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你是不是和我上/床了。没想到商刻羽承认得这样痛快。不愧是意大利回来的人!如此开放!
她鼓起勇气说:“我们这样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商刻羽在她面前站定,挑了挑眉。
“我问我?你难道忘了吗,是你主动的。”她指指自己下巴上的牙印,“你咬的。”
“我咬的?”纪颂书瞪着眼睛,商刻羽那态度,仿佛是她胡搅蛮缠,把人霸/王/硬/上/弓一样。
她争辩道:“明明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吧,我的腰酸得很!”
“那是因为你把半个身体挂在沙发外面睡了一夜。”商刻羽无奈。
纪颂书眨眨眼,有些迷惑了。刚才商刻羽的的确确承认她们上/床了,如果不是商刻羽对她做了什么的话,难道,是她对商刻羽做了什么……
天哪!她睡了商刻羽?!
第22章 意乱神迷
◎饥/渴/症!◎
商刻羽似乎是觉得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很可笑,扬了扬嘴角,补充道:“不仅如此,你还说我有病。”
“啊?什么病?”
“饥/渴/症。”
三个字犹如五雷轰顶,纪颂书简直要尖叫了,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自己怎么敢这么和商刻羽说话!?
她立即向人鞠了三个九十度、总计二百七十度的躬,连声说:“对不起!”
低下头,愧疚和心虚淹没了思维,她心里一阵悲怆,罪行一条条罗列,主动跑到别人家里来,惹出一堆事,把人给睡了,还说人有毛病……
这下真的完蛋了!
纪颂书欲哭无泪,对她的道歉,商刻羽长久地没有说话。
纪颂书飞起一眼偷看商刻羽的表情,冷冷的,和平日里差不多,好像不是特别生气的模样,便小心翼翼、试探地问:“真的对不起,能原谅我吗?”
“当然不。”商刻羽即答。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我。”
“真的对不起,我发烧了说的都是胡话、做的都是胡事,我是胡人……”纪颂书紧张地揉搓手指,觉得在商刻羽严肃的目光里,自己正缩得越来越小。
“那就做点能让我原谅你的事吧。”商刻羽忽然语气一转。
“什么事?”纪颂书急忙问。
“自己想。”
纪颂书思考了一会儿,真诚地发问:“要我给你磕头下跪吗?”
商刻羽:“……”
纪颂书:“这在古代是很常见的认错方式。”
商刻羽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卡洛塔:“有什么地方缺人吗?”
“厨房的女佣刚走了一个,正需要人手。”
商刻羽点点头,拿手指比了比纪颂书:“你来顶上吧。”
在纪颂书反应过来之前,卡洛塔已经闪电般掏出了一套女佣制服,从头上的发带,到及脚踝的长裙和黑色小皮鞋,一应俱全。
纪颂书愣愣地接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刻羽凑近她,“这位新上任的小女佣,请你听好了。”
“今晚有客人要来,她打电话来说,想吃鸡蛋炒洋葱、牛肉炒洋葱、秋葵炒洋葱、辣椒炒洋葱、……洋葱炒洋葱。”
“怎么全是洋葱?”纪颂书疑惑地扬起脸。
十分钟后,厨房间里传来不住的吸鼻子声。
纪颂书穿着女佣长裙,手里提着刀,泪流满面,面前的洋葱组成一个长方阵。
商刻羽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监工,欣赏她辣得流泪,拿手背擦擦眼睛,然后被辣得泪更多的可怜模样。
纪颂书转头,幽怨地瞧商刻羽一眼,被一句“不许偷懒”堵了回来,又收回眼,乖乖地继续切。
忽然,她感到身后有人贴了上来,手不由自主停下了。
商刻羽的声音凑得极近,就在耳后:“衣服上的带子散了,我帮你系,你切你的。”
纪颂书也想继续,可身后站着个人,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到她颈项上,她不禁打了个颤,刀一偏,落到了手背上。
她倒吸一口气,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里冒出来。
“怎么了?”
商刻羽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系的完美蝴蝶结,立刻捧起纪颂书的手查看。
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盖透着粉色,修剪得利落齐整,手背上一道冒红的血痕,显得突兀而美中不足。
“对不起,我分心了。”纪颂书轻声道歉。
“别切了。”商刻羽兴致全无,把纪颂书从厨房拉出来,按到沙发上。
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商刻羽刚把碘伏拿出来,身形忽然顿了一顿,她站起身,扭头向不远处叫道:“卡洛塔,过来帮裴小姐处理一下。”
卡洛塔端着纪颂书的手包扎的时候,商刻羽就在旁边紧紧地盯着。
她问:“这伤会不会影响你弹钢琴?”
“钢琴?”纪颂书诧异。
她小时候确实学过钢琴,但那是她父母去世之前的事了。
“上次去你家见你父母的时候,客厅里摆着一架施坦威。”
“应该不影响吧。”纪颂书答。
“演奏给我听吧。”商刻羽说,“要是能打动我的话,我就原谅你。”
纪颂书的眼睛亮了。
她被姨妈收养后就再没碰过钢琴,只能艳羡地看着裴纪月一路接触各种名师学到钢琴十级,又因为热情消退而厌弃,客厅里的琴沦为一件她无法触碰的摆设。
商刻羽开口的话,她就有理由去碰一碰琴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多少。
“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商刻羽说。
纪颂书声音坚定:“我可以的,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练一练。”
商刻羽微笑着:
“那正好,我有个朋友正在全球巡演,她是个小提琴演奏家,一个月后在风原大剧院有演出,但她的钢伴出了点意外,你来给她伴奏,可以吗?”
纪颂书吃了一惊,风原大剧院是全市最大的场地,可以容纳上万人,只有最顶尖的演奏家才能进到那里演出。
她断了弹琴十几年,一捡起来,就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演出。
一想到台下黑压压一片,成千上万双眼睛正盯着她,无数双耳朵检索着她手下每一个音符,她忍不住哆嗦了下。
“做不到吗?”商刻羽淡淡地问。
纪颂书深吸一口气,说:“当然可以。”
她相信音乐是有魔法的,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商刻羽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场合比较庄重,到时候穿我送你的那条裙子,好吗?”
这下纪颂书真的迷茫了。
“你什么时候送过我裙子?”她问。
_
一个小时后,纪颂书气势冲冲冲回了家。
进了门,裴纪月正躺在沙发上刷视频,外放的视频中AI女声尖锐,她“咯咯咯”地笑着,头发一直垂到地下。
纪颂书重重地关上门,“砰”一声,吓得裴纪月从沙发上跳起来,发现是她,立即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三天两头夜不归宿的,在外面玩得很~开~心~哦~”
纪颂书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冷静而清晰地说:
“前几天,你是不是收到了一条送货上门的裙子?”
“是,又怎样?”
“你有没有觉得那条裙子不太合身?”
裴纪月不说话了,冷眼瞅着纪颂书。
“那是商刻羽送给我的,麻烦你还给我。”
“我怎么知道是给你的?”裴纪月皱着鼻子,理直气壮,“那条裙子送来的时候,对方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要给裴纪月裴小姐,裴、纪、月三个字,你不认识吗?还是说,你真把你自己当成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纪颂书深吸一口气,“但现在商刻羽想看我穿那条裙子。”
同时,她在心里忖度,裴纪月说得也有一点点道理,她也不是很想要一条别人穿过的裙子,便退了一步,道:
“我不是想让你把裙子还给我,只是希望,到时候你可以把裙子借我穿一天。”
纪颂书已经做好了被裴纪月冷嘲热讽的准备。
没想到,裴纪月端着下巴想了一想,爽快地答应了。
“可以啊。”
纪颂书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表姐一般震惊地望着她,裴纪月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过,让人怀疑她肚子又在捣鼓什么坏水。
“——不过,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果然,纪颂书顿时松了口气:“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你慢慢想,只要不违/法,不侵害我的人身安全,我都可以做。”
“还有,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琴。”纪颂书趁机说。
“随便你。”裴纪月说完便离开了。
纪颂书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揣摩着裴纪月会让她做的事。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无非是些故意折腾人的事,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她强压下心里的怀疑和不安,投入到钢琴中去。
接下来的几天,裴纪月回家都异常的晚,趁着家里无人的时分,纪颂书久违地坐在钢琴前,指尖触及琴键,感到一阵海潮似的怀念涌上心头。
上一次坐在钢琴前的时候,她还只有八岁,腿都踩不到地面,只能在琴凳前晃悠。
一晃眼,十一年过去了。
当她再次把手指搭在琴键上,她惊异地发现,每一个琴键、每一个音符,似乎都还记得她。
如诗如水的音乐中,她想起小时候,想起她的家,那座漂亮的带院子的大房子,院子里有她亲手种的草莓,不太成功,只结出来小而毛刺刺的绿色果实。
那时候,她的每一只小熊和小兔玩偶都有名字,都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夜晚,月光浸润了房间,白窗帘在风中翻飞,她和妹妹和小熊小猫小兔一起坐在床上,听妈妈讲永不会枯竭的童话故事。
“你弹够了没有?”
冷冰冰的声音把纪颂书拉回现实。
今夜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扭头一看,时钟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凌晨两点,裴纪月回来了,正在玄关弯腰抬脚脱高跟鞋,没站稳,一连跳了好几下,还不忘点评一句:
“你这弹的,什么东西,要去参加幼儿园比赛也不够格的。”
纪颂书讪讪地缩回手。虽然不想承认,但裴纪月是考过了钢琴十级的。
“这个琵音我总是弹得不顺,能麻烦你教教我吗?”
面对纪颂书的请教,裴纪月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高高地抬起下巴,笑道:“我只演示一次。”
她手指灵活,在琴键上窜过,音符一闪即逝。
“学会了吗?”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纪颂书点点头:“记住了。”她把手按上琴键,循着记忆试着弹奏了一遍,“是这样吗?”
裴纪月脸色一白,没有回答,而是把纪颂书从琴凳上挤开,坐下弹奏了一整段飞速旋转的旋律,然后急切地问*:“那这个呢?”
她演示的是一种极高阶的技巧,当初换了三个老师、练了几个月才勉强掌握。这绝对够打纪颂书的脸了,她兴奋地想着,不住地催促着。
纪颂书细细地回忆着刚才的动作,也跟着弹了一遍,有些不确定地抬头问:“是这样吗?”
裴纪月握紧了拳头。
她看着纪颂书那张风轻云淡的漂亮的脸,恨得牙痒痒,当初就不该下手那么轻,把她的手弄断、脸刮花就好了。
“这么点东西,还需要我教,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自己练吧。”
裴纪月丢下这句话,就回自己房间里,关门时,“砰”地一声,像是要爆炸了。
纪颂书没把这段插曲当回事。裴纪月的情绪像是个过于智能的垃圾桶,都不用踩一脚,靠近就开盖。
她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该睡觉了,明天还有早八。
可是,她的脚步拖拖延延的。
其实最近,因为一些原因,她有些害怕睡觉……
磨蹭了好半天,她洗过澡,躺上自己小小的、翻身都有些困难的床上。耳边似乎还有琴音环绕,她忍不住地抬起手,对着空气按下琴键。
那么弹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有些傻,把手收回来枕在脸颊下,告诫自己:
“睡吧、快点睡吧,今晚不会再梦到那些了!”
朦胧中,她的意识模糊了,像被抛到了高空,落在云端。
一个人在轻柔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感到一只手托住了她,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从身后环绕上来,柔软的身体在背后贴住她。
另一个人的呼吸亲热地喷洒在耳廓。她颤抖,她软化,她觉得自己化作一滩水,浸湿了床单,滴下来、濡湿了,一切都乱了套。
朦胧与天旋地转中,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乌黑浓墨般的眼眸,往日抑不住的神采,如今同样是意乱神迷。
第23章 醋坛子翻了
◎你是我的未婚妻◎
她的身体是柔软的,所有凹陷的地方都盛满了水,像一汪清泉,落了雨,漫起来、溢出去,四处都害了水。
忽而地面撼动起来,山崩地裂。
纪颂书感到身体猛地一坠,一睁眼,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手机在振动。
都是梦、都是梦,她轻声念着,竭力把记忆从脑子里抹去,拍拍发烫的脸颊,拿起手机看了看。
很不巧,是梦里的另一个主角。
商刻羽:「明天有空吗?」
头像上那只戴墨镜的狗视线锐利得很,透过墨镜和屏幕两层,贼兮兮地盯着纪颂书,像是看透了她的梦、她心里的想法。
纪颂书捂住脸,心虚泛滥了。她先把自己收拾好,才慢慢开始考虑回复的事。
她不想见商刻羽,不敢见商刻羽!一见到她,就想起梦里的事,这让她怎么面对她!
明天有没有空?明天见不见?为什么躲着我?
一连串的问题纪颂书回答不上来,难道要告诉对方我每天晚上都梦到和你酱酱酿酿,所以不好意思见你吗?纪颂书呜咽一声,就开始变着花样搪塞回去。
有课、朋友找、脸肿了、被床黏住了……
各种理由用遍了,一连拒绝了好几天,商刻羽的语气越来越冷淡,从一开始的「今天有空吗?」演变成一个直白的「?」。
纪颂书察觉着这样的变化,还是怕商刻羽生气,就每天从裴纪月的朋友圈偷几张风景照生活照发过去,当作分享日常,佐证自己确实忙碌至极抽不开空。
商刻羽一概不回,纪颂书持之以恒。
这天,商刻羽终于被她的诚心打动了,或者是,被烦到了,大发慈悲回了一条:
「本人呢?你不出镜,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拿别人照片糊弄我。」
被说中了的纪颂书尴尬地挠挠头,跑到厕所里对着镜子,比了个耶。
也没过脑子,顺手原图就发出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撤回,丢进美颜软件里捯饬一番,再重发。
办公室里,商刻羽手很快地存到了原图,看着照片上女孩呆呆的表情,唇角闪过一丝笑容。
这个笑容被她面前正在汇报工作的卡洛塔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说:
“大小姐,我调查了一下裴纪月小姐最近的行程。”
“她并非事务缠身,而是每天前往一家咖啡厅,待六个小时以上。”
商刻羽收敛笑容,把手机搁到桌上,语气严厉。
“卡洛塔,我不记得我有让你监视她。”
“抱歉,大小姐,是我自作主张了。”卡洛塔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完了后半句:
“但是,那是一家以恋爱感为卖点的女仆咖啡厅。”
一瞬间,办公室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过了将近一分钟,商刻羽才说:“她去哪里,做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她又不是我的谁。”
她神色淡然,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卡洛塔静静地看着自家大小姐,心下了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汇报完所有东西离开时,特意放慢了脚步,好久才退到门口。
关上门的前一刻,商刻羽冷不丁说了一句:“把我明天下午的日程空出两个小时。”
“是。”卡洛塔微笑。
第二天是个不太晴朗的日子。
雨点啪嗒啪嗒打在窗户上,窗外树枝撼动着,一派山雨欲来的气象。
纪颂书在摇晃的公交车上低头刷着手机。
她点开裴纪月的朋友圈,看到最新一条,微微吃了一惊。
裴纪月:「老婆酱,可爱捏~」
配图是一张合照,裴纪月和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可爱女孩脸贴着脸比心,动作异常亲昵。
纪颂书恍然大悟,难怪裴纪月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原来是走出了前任的阴影,找到第八任女朋友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被骗什么,钱还是感情?
“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下一站,济康医院。”
广播播报结束,纪颂书收起手机,准备下车。
她每周去医院看望妹妹,日子不固定,这天没什么特殊,只是沈医生刚好休假。
纪颂书进门的时候,纪朝夕正捧着一本《博弈论》在读。
听见开门声,纪朝夕抬起头,表情迅速变得欣喜,像是点燃的烟火。
“姐姐,你来啦!”
纪颂书注意到妹妹床边摆了厚厚一摞书,问:“这些书是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惟一姐姐帮我借的。”纪朝夕笑容灿烂,“她还说,下个月可以让我出院几天。姐姐,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明湾公园看桂花吧。”
“好呀,学生证还可以半价。”
纪颂书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想摸摸妹妹瘦小的脸蛋,却被一把捉住了手。
“姐姐,你的手怎么了?”纪朝夕惊呼。
她捧起姐姐的手,这双手骨节分明而手指白皙,大部分指尖上都包着创口贴,兔子图案的。
纪颂书抿了抿嘴:“我最近开始练琴了。”
“真的吗?”纪朝夕兴奋地叫道,“姐姐,我记得你以前弹钢琴可厉害了,但凡参加的比赛全是冠军,所有人都说你是天才呢。”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一个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姐妹俩转头一看,沈惟一站在门口,不同于以往的白大褂,今天她打扮得相当休闲,浅棕色长风衣,牛仔裤衬得她腿又细又长,手里提着果篮。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
“惟一姐姐,你今天好漂亮!”纪朝夕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
“今天我休假,想了想,还是想来看看你们。”
你们。
纪颂书注意到了这个“们”,沈惟一怎么会知道她今天来看小夕?
她敏锐地看向妹妹。
纪朝夕一歪头,躲过姐姐的死亡凝视,没话找话道:“哦对了,惟一姐姐,你帮我借的书我已经全都看完了,能帮我还回去吗?”
“可以啊,下次想看什么?”
“啊,那个我想看点心理学的书,《普通心理学》一类的……”
“彭聃龄的版本,还是津巴多的版本?”
“都可以吧,哪个比较适合刚入门的人?”
“我觉得……”
她们聊得你一句我一句,一点不给纪颂书插话的机会,她就在一旁睁着眼睛看着,俩耳朵听着。
她心里其实也没想怪妹妹,小夕平时呆在医院,接触最多的就是主治医生沈惟一,属意她也是难免。
她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放在正侃侃而谈的沈惟一身上。
平心而论,沈惟一是个很适合谈恋爱结婚的对象,温柔、体贴,外形靓、学历高,工作也体面。
只不过,她个人不是很有谈恋爱的想法。而且,和妹妹的主治医生谈恋爱,是大忌。
忽然,她的口袋里振了振,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裴纪月的消息:
「现在到江阳路216号来。」
纪颂书回:「那是什么地方?」
裴纪月:「你来了就知道了。」
纪颂书:「我现在在医院。」
裴纪月:「赶紧过来,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
纪颂书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妹妹:“抱歉,小夕,我临时有点事,可能得走了。”
纪朝夕以为她是生气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局促地说:“啊,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故意撮合你和沈医生了……你别生我气嘛。”
纪颂书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没有生气,我是真的临时有点事,过几天再来看你。”
“好吧。”
“颂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沈惟一主动提出。
纪颂书想了想,地铁到江阳路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只要十几分钟,就没推辞。
外面天气很差,风雨交加,狂风撼动大树,望出去黑影幢幢,无数豆大的雨点骤然砸在玻璃上,发出爆裂声。
车里的气氛是凝重而沉闷的。
一路上,纪颂书坐在副驾驶,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和沈惟一独处,还是裴纪月忽然喊她过去导致的,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车前玻璃望出去,一片雨天雨地。红灯的光穿透雨雾,弥散成满目的红,车慢慢停了下来。
“你小时候学过钢琴?”沈惟一主动挑起话题。
“嗯,小时候有点基础,最近开始捡起来练习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一曲?”
“还在练习中啦,”纪颂书攥紧了手,“没到能给人展示的地步。”
“我也学过一些乐理,或许能帮你提点建议。”
“真的不麻烦你了。”纪颂书加重了语气。
沈惟一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说:“是因为要弹给某个人听,所以我不能听吗?”
纪颂书一怔,“不是。”
“那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好吗?我会一直等你的。”
纪颂书心里一颤,直觉她说的并不是弹琴,轻轻“嗯”了一声,此后便陷入了沉默。
幸好,裴纪月的一通电话拯救了她。
“你还没到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还有些吵闹,似乎有几个人同时在她身边讲话,纪颂书头一次感谢这样的吵闹。
“你叫我过去什么事?”
“我今天要和香香宝出去约会,但是她们店里不让请假,你来替她上一天班。”
“香香宝是谁?”
“是~我~超~可~爱~的~女~朋~友~哦~”
电话里裴纪月的声音十分荡漾,纪颂书听得耳根发麻,心里想着,原来是照片里那个女仆,那帮她上一天班,不就是……要当一天女仆?纪颂书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沈惟一看到她的表情问。
“没什么。”纪颂书摇摇头,在心里使劲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没穿过女佣装,而且,打一天工而已,不让熟人看到就好了。
尽管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店里的景象还是令她震惊了。
四处是粉红色的帷幕和爱心的装饰,穿着可爱的女仆服务生们四处走动,有的正对着蛋包饭施展香喷喷美味味的魔法。
纪颂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从桌上流着的蛋包饭,到服务生身上的裙子。
这和商刻羽家的女佣装很不同,那天她穿的是英式的长度达小腿的长裙,这家店的制服却是露肤度极高的款式,裙摆堪堪盖住大腿根,走两步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甚至还恶趣味地,在胸口开了个爱心型的洞。
好消息是,这家店只服务女性顾客。
坏消息是,虽然她极力劝阻,沈惟一还是跟着她一起进来了。
“你是来替香香班的么?”一个店长模样的人走过来。
纪颂书能感到沈惟一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背后,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吧。”
纪颂书领到了一套和外面员工一样的制服。换衣服的时候,她万分纠结,有一瞬间她在考虑把衣服翻过来穿,爱心型的洞开在背后比开在胸口好接受多了。
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又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才出来,接着,店长向她介绍了一大串诡异而的流程,比如说要向蛋包饭发射变好吃的魔法,要称呼顾客“主人”,说话要以“喵呜~”结尾,按照拍拍立得。
培训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她走出来,环顾一圈,没看到沈惟一,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轻松太久,店长从身后推了推她,揶揄地说:“那位客人等你很久了。”
纪颂书向店长指的方向看去,沈惟一坐在角落,正静静地看着她微笑。
她的气质温和如水,温润中却藏着纪颂书避无可避的锋芒。
纪颂书慢吞吞地走近,沈惟一不着痕迹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点了点头:“很好看,这是你新找的兼职吗?”
“额……我就是帮朋友代一天班啦。”
“如果你需要兼职,我可以帮你介绍,薪水应该会比这里高。”
“不用啦。”纪颂书只希望沈惟一赶紧离开,看到她这副样子的人越少越好。
“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那我还是走吧。在我走之前,和我拍张拍立得,可以吗?”
纪颂书靠在沈惟一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店长刚才培训的那些技巧早从耳边光滑地流走了,她四肢僵硬地跟沈惟一合了张照。
没等拍立得显现出来,她就把相纸塞到沈惟一怀里,做出送客的手势。
沈惟一走到门口,又扭回头,望着纪颂书说:“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
纪颂书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听到声音抬起头。
这一抬头,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喉咙里短促地叫了一声,迅速扭身躲到了后厨,手里的托盘碟子叮铃当啷一阵晃荡,差点砸在地下。
沈惟一愣了一秒,慢慢地扭回身离开。
可就在她转回头之际,她闻到了一种醇而引人醉的香味。
而后,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凌厉上挑的墨色眼眸,带着目空一切的神情,自雨幕中走来并没有让她变得潮湿狼狈,反而染上了三分出尘、七分凌冽。
商刻羽偏过头,上下扫了沈惟一一眼,眼神变得深邃。
两个人都没说话,眉目间的交锋电光石火。
风暴中,一张相片幽幽地飘落在地上,影像显现出来了。
在沈惟一拾起照片之前,商刻羽一脚踩下去。
鞋印精准地落在照片里沈惟一笑着的脸和搭着纪颂书肩的手上,纪颂书依旧是干净而清晰的。
后厨的帘子撩起,纪颂书匆匆躲进去,和厨师尴尬地对视两眼,厨师递给她一份蛋包饭,她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来取餐。
听见外面的交谈声,她心有余悸地大喘气,商刻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到她了吗?没有吧,应该没有吧,别吧!纪颂书在心里哀鸣着。
前厅里,一个女仆勇敢地冲锋到商刻羽身边。
“主人,请问你需要什么?”
听到主人这个称呼,商刻羽的眉心跳了跳。她问:“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那个是今天刚来的新人,还比较怕生喵呜~让我来服侍主人您吧。”
商刻羽紧紧盯着后厨的方向,说:“不,我就要她。”
女仆战战兢兢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她,转身和店长说了什么。
纪颂书在后厨,正研究着如何找到后门逃走。
店长跑步过来和她说:“你在这里啊,外面有客人指名要你。”
纪颂书猛烈地摇头,“我不能去。”
“拜托你了,那是位大顾客,整条街的店铺都是她的,怠慢了她,我们店都开不下去了。”
在店长哀求的神色里,纪颂书动摇了,她随手抓起一个口罩戴上,走了出去,视死如归。
“你为什么戴口罩?”商刻羽掀起眼睛瞧着走近的人。
纪颂书故意粗着嗓子说:“我脸上有一块很丑的胎记。”
“我不介意。”商刻羽冷冷的语气像是命令,“摘掉。”
纪颂书没办法了,只能破罐子破摔:
“其实我有传染病。”
商刻羽神色不变,浓密的睫毛下两只漆黑幽深的眼珠盯着纪颂书,良久,她说:“离我远点。”
纪颂书松一口气,扭过身,步伐飞快,心里正庆幸着自己躲过了一劫。
下一秒,一阵不祥的嗡嗡声响起,纪颂书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拼命捂住口袋,也无济于事,阻碍不了声音的传播。
这是她手机的振动声。商刻羽给她打了个电话。
商刻羽在她背后冷笑一声。
“有传染病?”
“对不起。”纪颂书立刻滑跪道歉。她摘掉口罩,低下头,语气诚挚。
商刻羽大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利用身高差,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纪颂书不禁踮起了脚。
“我很好奇,我的未婚妻,为什么不答应我的约会,却在这里穿成这样,服务别的女人?”
纪颂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同时内心疯狂地祈祷着,发生点什么事让她逃过一劫吧!这样的场面她实在没法应付!
事实证明,当你以为情况已经足够坏的时候,现实会告诉你,还不止,还能更坏。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纪颂书此生难忘的事。这件事,在纪颂书人生最不愿回忆排行榜上可以排到第三。
女仆装胸口的一颗扣子因为受不住压力,崩开了,弹飞了,准确无误地崩到了商刻羽额头上。
那一刻,纪颂书觉得自己崩溃了,全世界的火山都要喷发了。商刻羽深吸了几口气,那是喷发前的浓雾,商刻羽站起身,那是滔天的火焰和熔岩。商刻羽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那是……等等?
纪颂书茫然地接过商刻羽的外套。
商刻羽只说了两个字:“披上。”
接着,她叫来店长,递过去一张空白支票,“填一个你满意的数字吧,这家店我买下来。”
在那压迫感极强、如有实质的视线下,店长脊背发凉,头皮发麻,一时间不知道是财神来了还是死神来了。
做到店长这个位置,自然是拎得清的,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小心珍重地接过支票,填好了数字。
商刻羽扫一眼,点了点头,又扬起下巴指指纪颂书。
“人,我带走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店长捏着那张支票,惴惴不安,手心里浸湿了汗。
“具体的合同事项,您和我谈就好。”卡洛塔适时从门外走进来,对店长说道。
商刻羽再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她握住纪颂书的手腕,以一种令人无法反抗的气势把人拉走。
纪颂书披着商刻羽的外套,踉踉跄跄地跟着商刻羽身后。她感到施加在手腕上的力气像是要把她捏碎,商刻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第24章 情趣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街道尽头是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司机小唐立在车边,打开车门,纪颂书被商刻羽拽着跌进车里。
这辆车的后座空间极大,甚至有面对着的两排,纪颂书迅速地调整姿势坐好,和商刻羽面对面,驾驶座的隔断板缓缓升起。
商刻羽面无表情,她真正生气的时候,脸色像是平静的水面,什么情绪都没法在她脸上留下。
这更映出纪颂书的心虚,她把两只大拇指包在掌心里忸怩着,垂下头,弱弱地说:“对不起。”
“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吗?”
“全天下闻起来像个被狗熊偷走的蜂蜜罐子的,也就只有你了。”
“什么狗熊?什么蜂蜜罐?”纪颂书迷茫地抬起眼,接触到一双冰冷的漆黑眼眸,不禁瑟缩了一下。
商刻羽更逼近她。
“是我让你体验当女佣切洋葱觉醒了你什么了不得的癖好吗?让你一周一天不落地来这里,还亲自上阵服务顾客。”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生活……”纪颂书支支吾吾,这个理由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体验生活?你有时间天天来女仆咖啡厅体验生活,没时间和我出来?”
“那个……额……距离产生美。”
“你在说我丑?”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纪颂书急忙摆手澄清。
“你知道吗”商刻羽语气不悦,“你现在身上一股廉价的香水脂粉味,还有那个人的味道。”
“那个人?”
商刻羽没解释,只是问:“为什么和那家伙走得那么近?”
“你到底在说谁?”纪颂书不明白。
商刻羽咬牙切齿:“沈、惟、一。”
“你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商刻羽嘴角浮起一个嘲弄的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谁。”
纪颂书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沈医生姓沈,沈氏集团的沈。她们之间或许有些她不清楚的矛盾。
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地铁站公交站都有好几个姓沈,她以为世界没有那么小,没想到她的运气这样好!
看商刻羽的表情,她知道有些事不该说。
“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纪颂书强撑着回答,“普通朋友。”
“你和你的普、通、朋、友认识多久了?”
纪颂书算了算,沈惟一接手朝夕的治疗有一年了,但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商刻羽的血压,她回答:“半年多一点。”
“差不多是我回国之前。”商刻羽点点头,而后贴近纪颂书的脸。
纪颂书有些紧张,不住地往后缩,后背抵上座椅,无处可躲,商刻羽冷着脸,气息带着侵略感,呼吸都打到她脸上。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只要和沈家的继承人结婚,哪怕对象不是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啊?纪颂书大脑空了一瞬。
这话算是对了一半,但另一半简直错得离谱。她不知道商刻羽怎么联想到这一层的,下意识就要否认,可对方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我从来不做别人的备选。”
“回去告诉你父母,既然想攀关系,就别朝三暮四的,我随时可以取消婚约。”
这话里明晃晃带着威胁。
纪颂书愕然,而后恢复了镇定,微微说了些谎:“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沈惟一是在体检的时候认识的,她是我的医生。”
“别太天真了。”商刻羽嗤笑一声,“风原市这么大,沈氏自己旗下也有医院,沈惟一为什么偏偏去你们裴家的医院工作,还刚好成为你的医生?”
纪颂书怔住了。
“你觉得,她图什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纪颂书迅速地反省自己。不行、不能再被商刻羽的思路带着走了。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一种笨而生硬的转折方式。
纪颂书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她是不善于做这种事的。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于撒娇的语气,凑近商刻羽说:“可是我不喜欢她呀,”她笑着说谎,“我喜欢你。”
商刻羽到嘴边的话滚了回去,她吞咽了下,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这招对我没用,我可不是你那几个前女友。”
七个前女友的事怎么还没有过去?纪颂书有些丧气,在心里暗暗踩了一脚裴纪月,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歪着脑袋,紧紧地盯着商刻羽,换了一种攻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在那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诶。”
商刻羽不作声。
“你在吃醋,是不是”
“不是。”
“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大错特错。”
“不要不敢承认嘛。”纪颂书一面用手臂拱拱商刻羽,一面试图从商刻羽脸上看出一点说谎和伪装的痕迹。
可是,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始终从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读不出情绪,只有冷淡和浓艳的漂亮。
“我会和沈惟一保持距离的,以后也不会再来女仆咖啡厅,我保证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会对你负责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纪颂书抱住商刻羽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贴上去。
这是最后的撒手锏了。
她热切而期待地望着商刻羽,然而,她等来的是一句冷冰冰的回应。
“不要用你迟钝的感官擅自认定我在生气。”
商刻羽从她臂弯里抽回手,斜睨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是我的谁吗?”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的中文不是很好,未婚妻的意思其实是说,”商刻羽顿了顿,“我不会和你结婚。”
纪颂书僵在那里,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这么笨,被退婚的话,朝夕要怎么办?
她的眼睛眨着眨着,长长的睫毛上就挂满了泪珠,颤抖地落下来。
“对不起,你把我关起来吧,关在你家里,这样我就只看得到你了,我会把你当作主人一样对待的……”
“拜托,别不要我……”
纪颂书垂着头,正轻声呢喃着,忽然感到两只手臂揽过肩膀,商刻羽轻轻地揽住了她。
抬起眼,那张红酒一般浓烈艳丽的脸越凑越近,她一时忘记了争辩,也忘记了喘息,仿佛时间停止了,只是怔怔地看着。
眼前人的视线低低的,似乎在盯着她的嘴唇。
她心里又燃起一丛升腾的希望,叫她急切地闭上双眼,渴望一点亲昵,或者一个吻。
等了很久,这个吻迟迟没有落下。
纪颂书失落地睁开眼,商刻羽眼里浓重得像一团墨,化不开。
半晌,商刻羽只是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给她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
“腺体,在这里对吧。”
纪颂书后颈一痛。
呜咽一声,她感到尖利的牙齿刺进了皮肤,自己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血液澎湃地在激荡,一时间,她被一股扑天盖地的浪潮淹没了。
这是“标记”吗?
商刻羽什么意思?
不打算和她结婚,却咬她、“标记”她?
纪颂书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神情恍惚、意识朦胧,半天才在模糊的思想中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商刻羽有这样锋利的虎牙。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商刻羽的声音很不真切,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纪颂书彻底迷糊了,商刻羽到底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咬她?可喜欢她,为什么又不承认,还说要解除婚约?不打算和她结婚?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
“下车吧,你家到了。”
商刻羽又回到了那副疏离的态度,目视前方、目空一切,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都是纪颂书的幻想。
冷风席卷着落叶扫过,漫天大雨已经停了,只剩下地上一个个倒映着灰暗天空的水潭。
纪颂书被请下了车,站在萧瑟的街头,车门在她眼前甩上。
她追了两步,目送着商刻羽的车远去,影子消失在街角。
秋风送来一阵寒意,她裹紧了外套,闻见外套上商刻羽的味道,又陷入那纷乱繁杂理还乱的思绪里,魂不守舍地进了住宅楼,走上电梯,好半天没动静,才发现忘了按楼层。
终于回到家,她停在玄关,对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过身,观察自己的后颈。
明晃晃的一个牙印。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有只猫在玩毛线团。
忽然一个想法疾速猛冲到她思想里。
标记……商刻羽标记了她……
那她会不会怀孕!?
纪颂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一通电话就远渡重洋打给了叶青瑜。
“青青,怎么办啊,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
远在巴厘岛度假的叶青瑜尖叫响彻房间,她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念念,你说清楚,发生什么了!”
“她标记了我,在我后颈上咬了一口……”纪颂书支支吾吾解释了一段。
“啊啊啊!”叶青瑜发出土拨鼠尖叫,“别把你们的情趣告诉我啊,我不想当你们play的一环!”
纪颂书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听完叶青瑜的解释,纪颂书既尴尬又丢人,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但又忍不住想,既然这样,那商刻羽为什么要“标记”她?
是要报复她咬她下巴吗?
又或者,她是从ABO世界穿越来的?
纪颂书甩头把离谱的想法丢掉。
她想不明白,她总是琢磨不明白商刻羽在想什么。可直接问,商刻羽又不告诉她答案。
思前想后,决定放弃思考。
她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那条祸源的女仆裙洗好了,又缝了个扣子上去,叫了闪送送回店里去了。
万事完毕,纪颂书窝在被子里,迷迷蒙蒙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似乎没睡过一般,她还是不自觉摸上后颈,那个牙印依旧清晰深刻。
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光从窗口漫进来,把地面淹没成海。
纪颂书睡不着,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确认了裴纪月还没回来,便走到钢琴边,翻出一篇新的谱子。
从前裴纪月一失恋就喜欢夜半练琴,从《分手快乐》谈到《爱情买卖》,一边谈一边放声歌唱,“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把楼上下的邻居赶跑了,所以她不用担心扰民的问题。
把心思扑到琴谱上,琴声潺潺,在不平静的心上四溅。要使自己静下心来,纪颂书又开始做移调练习。
一旦沉浸进去,连指尖的疼痛和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了,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光亮了。
开门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早上六七点,裴纪月回到了家,头发凌乱,五官乱七八糟,看起来像一张揉皱了又展开的纸。
“你怎么了?”纪颂书问。
“我被甩了,你满意了吧。”裴纪月一开口就是火药味。
纪颂书震惊,这才官宣一天,怎么就被甩了?冰箱里的酸奶保质期都比这长。一天,甚至刷新裴纪月最短恋爱时长了。
“香香宝今天有其他还没约会,原来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客人,因为我出的价钱高,所以出来和我约会。”
裴纪月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颓然地说道,“我跟她根本就没开始,”
“可她喊我月月宝,会喂我吃东西,握着我的手说想我,她还给我拍拍立得,穿我送的衣服,记得我们的专属手势和暗号……”
她如泣如诉,纪颂书支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总觉得缺了什么。
思虑片刻,她把手按在钢琴上,为裴纪月配上一曲悲伤的、婉转断肠的bgm。
“香香宝,我的香香宝,她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良,她肯定是喜欢我的,但迫于店里的压力,不得不和其他客人约会!”
“为什么!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都要被人抢走?”
纪颂书心想怎么会是都,从小到大裴纪月要的东西,姨妈都会二话不说买给她,比如这架琴,很少会有家长愿意给初学者买最顶级最名贵的琴。
突然,裴纪月把脸转向纪颂书,从悲伤转成了愤怒。
“你在干什么?”
“给你弹bgm。”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碰我的琴了?”
“我之前问过你了,你说随便我。”纪颂书解释说。
“不行,你不许碰我的琴。”裴纪月迅速变了卦,“绝对是因为你碰了我的琴,抢走了我的气运,我才会被香香宝甩了的。”
“我要把香香宝约出来,你明天再去店里帮她替一天班。”
“我不去。”纪颂书斩钉截铁地回绝,“我今天去,碰到了商刻羽。”
“什么?”裴纪月怒目圆睁,“难道那个出价比我高把香香宝抢走的人是商刻羽?”
“当然不是!”纪颂书无语。
“但她看到我在那儿,特别生气,甚至扬言要解除婚约,这对裴家的影响,你应该明白吧。所以我不能再去,钢琴也是她希望我弹的。我希望你能至少配合我一下。”
裴纪月冷冷道:“解除婚约最好啊,难道你还想抢我的名字一辈子吗?”
纪颂书迷惑了一瞬,难道姨妈没有告诉裴纪月自己只是顶替她一阵子,并不会跟商刻羽结婚吗?
这一愣神,被裴纪月解读成了挑衅,她顿时暴跳如雷。
“商刻羽商刻羽商刻羽,你满嘴都是商刻羽。你跟她什么关系?你抢我的名字抢我的身份才能和她勾搭上,还敢拿她的名头来压我?”
“我就要把你的婚约搅黄,让你没人要,然后让我爸妈把你跟你那个短命鬼妹妹赶出去!”
“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你爸妈也是活该死得早!你们一家团聚去吧!”
啪一声,一个巴掌抽在裴纪月脸上。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家人。”纪颂书喘息着说,她的胸腔剧烈起伏,手心因为力度微微发胀。
这一掌下去,两个人都愣住了。
纪颂书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打下去了,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
自从高中那两次之后,她就没再和裴纪月打过架,从前一胜一负的战争让她们的关系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勉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你对我指手画脚,我对你阳奉阴违,有来有回。
如今,这种平衡被打破了,裴纪月脸上逐渐显出一个手指印。
这一记似乎把她所有伪装的皮囊都打碎了,她陡然暴怒起来,头发乱蓬蓬而目光狞恶,像一只张牙舞爪、饿了三天三夜的狮子,就向纪颂书扑过来。
纪颂书想向后躲闪,可她忘了身后就是沉重而不可撼动的三角钢琴,后背猛地撞上琴角和琴键,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混乱暴躁的杂音。
纪颂书一下子摔在琴上,疼痛密密麻麻地攀附在脊柱上,她勉强地撑着琴凳想站起来,裴纪月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下扯。
头皮上是撕裂的疼,纪颂书倒在地下,裴纪月抢占时机骑在她身上,居高临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就开始扒拉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纪颂书挣扎着大喊。
“当然是让商刻羽见识你的真面目,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脖子后面有个印子!跟哪个女的出去鬼混了吧!”
裴纪月一面钳制住纪颂书,一面拿出手机,就想拍她这样衣衫凌乱的模样。
看到黑漆漆的镜头,纪颂书心里一阵紧缩,浑身都在抗拒,下意识奋力把手一甩,裴纪月的手机被击飞了出去,砸到墙上,又弹到地下。
“我的手机!”裴纪月尖叫,又很快变得狰狞,“不巧,我刚刚拨了商刻羽的电话。应该已经通了吧。”
她大声向墙边的手机喊着:“喂,商刻羽,我告诉你,你看上的人就是个拣货,她一面和你约会,一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她最喜欢抢别人的女朋友了,她连她妹妹的医生都不放过。”
听到沈惟一出现在裴纪月口中,纪颂书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纷杂狂乱的思想在她闹脑中流窜,不行、不行,不能再让裴纪月这么乱说下去了,这么下去,一切都会完蛋的。
她迫切地想呼救起来,但裴纪月眼睛一红,直接用手臂闷住她的口鼻,用力捂住。
她喘不上气,窒息充塞大脑,血色从嘴唇褪去,胡乱蹬着的腿不再动弹,面色迅速灰败下去。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际,突然,门口传来清晰的开锁声。
裴纪月身体一僵,机械地把目光向门口转去,纪颂书趁机大口喘息,把空气吞进肺里去,她眼前一片模糊,含着泪,余光也向门口望去。
第25章 又被欺负了
◎但很会撒娇,且靠山很硬◎
门缓缓打开。
门后空无一人。
是风吗?还是门坏了?纪颂书脑中一片混乱,门开的那一瞬间,她竟然诞生了一种隐秘的期望,期待商刻羽会像上一次一样,救星般出现,从裴纪月的手下救下她。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需要别人拯救的人?纪颂书一怔,咬紧牙关,把裴纪月从自己身上掀翻。
房间里一片混乱,充斥着□□击打声,地上垂着被扯断的发丝和衣服碎片,混战的两个人上下欺压着、缠斗着,无暇在意其他东西。
所以门外的家伙自顾自进来了。
这回是裴纪月被按倒在了地上,纪颂书的手正要招呼上去,就看到裴纪月变了脸色,眼睛瞪着,像是活见了鬼。
纪颂书诧异地回头,从她低低的视角能看到一团高大的毛毛涌了进来。
那是一只瞎了眼的阿拉斯加,阿列克谢耶维琪!
大狗闪电般蹿过来,龇牙咧嘴就往裴纪月身上咬,纪颂书敏捷地从裴纪月身上跳开,把场地让给骁勇善战、斗意昂然的大狗。
裴纪月仰面躺在地上,尖叫一声,咒骂着、狼狈地把狗推开,迅速地跳起身,大狗穷追不舍,她就被撵得满房间逃窜。
纪颂书在旁边放声大笑,笑得弯了腰,笑得拿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大狗也为了讨她欢心似的,撒腿奔得更快,加速追上裴纪月,亮出獠牙,一口咬上她的手臂,裴纪月痛苦地嚎叫一声,眼瞅着打开的门,慌不择路,径直逃出门去了。
纪颂书看着这一切,倚在餐桌上,悠闲地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水。
她刚才检查过了,裴纪月的电话根本没有打出去,商刻羽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等大狗扭回头,无辜地看着她,她才慢悠悠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
“琪琪,你打过狂犬疫苗吗?”
大狗点点头,凑过来蹭她的小腿。纪颂书那么怕狗的一个人,居然有一瞬间,想要摸摸这只狗狗的脑袋。
但她的身体抢先一步反应过来,一下弹射到十米开外。
她决定奖励一下这只见义勇为的好狗狗。
“乖狗狗、乖宝、阿列克谢耶维琪,全世界最好的狗狗,你待在原地不要动哦,等我给你切块肉来。”
纪颂书走进厨房,拿出一块生肉,切好了,去网上搜了搜,说是阿拉斯加不好吃生肉,又把肉过水煮熟了。
肉味飘出厨房,阿拉斯加仅剩的那只蓝眼睛亮了,但在它撒腿奔过来之前,纪颂书紧急地打了个禁止的手势,随后蹲下身,像滑冰壶一样把盘子滑了过去。
盘子精准地在阿拉斯加面前停下。
一间空旷的客厅,阿拉斯加在那头,纪颂书在这头。
她谨慎地保持了十步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埋头苦吃的狗,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说完又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只有白雪公主和超能力者才听得懂动物讲话,她在干什么?
可,阿列克谢耶维琪是商刻羽养的狗,有点特异功能也正常,比如一脉相承的狗鼻子之类的。
纪颂书想着,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大狗饕餮图发给商刻羽,告诉她你的狗跑到我这里来了。
刚发出去没两分钟,门外传来声响。
纪颂书吓了一跳,以为商刻羽真的有特异功能,行动如闪电。
下一秒,进来的乌泱泱一帮人让她愣住了。
为首的是裴纪月,她抱着手臂趾高气昂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帮人,黑制服黑帽子,手里擒着网兜和叉子。
这是打狗队和物业。
裴纪月用一只手指指着阿拉斯加,高声叫道:“这只流浪狗冲进我家里,还咬我,你们能快点帮我把它弄死。”
她身后的人迅速扇形分开,穷凶极恶地扑上来,拿叉子卡住阿拉斯加的脖子,把它压在地上,阿拉斯加大声吠着,一面死命挣扎,一地的狗毛。
“你们别碰它!”纪颂书冲上去,拦在狗前,“它不是流浪狗,我是它的主人。”
“你有狗的证书吗?”
“有,但我没带在身上。”
裴纪月转了转眼珠,立刻有了坏主意。她指着纪颂书道:
“这个人私闯民宅,突然闯进我家,还带那么大只狗袭击我,物业,帮我把她赶出去。”
队伍里有几个保安眼熟得很,纪颂书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会向她们打招呼。
此刻她们犹豫着没有动。
“我是这里的业主,你们是听业主的,还是听别人的?”裴纪月威胁道。
半天没有人响应。
她气急败坏,从厨房抄了把扫把出来,“我要投诉你们这个物业!你们不赶,我就自己赶!”
纪颂书和琪琪一人一狗被扫地出门。
一同出来的还有纪颂书的行李,裴纪月真的打算彻底赶走她,把保姆间里的东西一股脑全丢出来。
纪颂书看到自己的衣服和玩偶们被揉皱了丢在地下,只能咬着下唇,忍耐都收拾起来,没有行李箱,只能把所有东西装在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里。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竟没有多少东西,一个垃圾袋似的塑料袋,全都装下了。
住宅楼外的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浮着潮湿的泥土的气味,暴雨要来了。
单薄的睡衣不避风,纪颂书提着行李袋子,带着满身伤痕,搓了搓手臂,不知该往哪里去。
第一个出现在她脑中的是叶青瑜,但很不巧,青青出国度假了,她总不能跑去主人不在的房子里借住。
那么选择只剩下一个。
她在地图上搜索着平价青旅,在找到合适的租房之前,只能在青旅呆一段时间。
在她埋首搜寻时,阿拉斯加忽然蹭了蹭她的裤管,纪颂书低头和大狗对视一眼,大狗低低脑袋,示意她跟着自己。
雨丝斜斜地飘着,纪颂书翻起兜帽戴上,塑料袋在身侧发出窣窣擦擦的摩擦声。
她走了很远,鞋的边沿全是泥,腿也开始发软,快要走到城外了,大狗还没有停下。
又过了不久,一座熟悉的别墅出现在眼前,门口花香馥郁,大团大团的花朵在雨中娇艳欲滴,撑起了一点明媚的角落。
狗狗知道被人欺负了就要回家,纪颂书却无处可去。
她怔怔地站在商刻羽家大门外,仰头望着二楼的一方窗户,那是她曾经短暂住过的房间,透着暖黄色的灯光,在雨色中显得朦胧而遥远。
那里如今又住着谁?商刻羽今天有客人吗?
纪颂书感到雨点凉凉地落在身上,瑟缩了一下,琪琪平安送到家了,她转身打算离开。
阿拉斯加眼看她要走,仰起头发出一声狼一般的长啸,纪颂书吓了一跳,又不敢去捂它的嘴,跺着脚急吼吼道:“你别叫这么大声,会吵到邻居的。”
大狗歪头,拿一只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忽然往地上的水坑里一躺,忘情翻滚起来。
泥水点子四处飞溅,溅了纪颂书一身。她生气地抹掉脸上的泥水,向阿拉斯加喊道:“坏狗,你干什么!”
“裴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颂书望向声音的方向,卡洛塔撑着一柄黑伞站在门口,铁门正在缓缓打开。
“裴小姐,进来换身衣服吧。”
纪颂书摇摇头:“商刻羽有客人吧,我就不打扰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商刻羽解释,难道要告诉她,你的假未婚妻被真未婚妻赶出家了吗?
所以,还是不要见的好。
卡洛塔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道:“大小姐出差去了,不在家。”
“主人都不在家,我进去不太好吧。”
“裴小姐,”卡洛塔扶起纪颂书的手,郑重地说道,“您带着这枚戒指,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纪颂书看了一眼中指上熠熠闪光的蓝宝石,“这枚戒指这么重要吗?”
“您手上这枚戒指上的蓝宝石,是大小姐十八岁的成人礼的礼物,5.03克拉的克什米尔无烧蓝宝石,拍卖行成交价125万5千瑞士法郎。”
纪颂书在心里悄悄换算成了人民币,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天哪!她竟然把一栋楼戴在手上,还好除了见商刻羽,她平日里不常戴,不然就是个移动的靶子,感谢良好的治安!
“而且,如果大小姐知道进来了,也绝对会留下您的。”
纪颂书被说服了,一半是因为卡洛塔的话,还有一半是雨越下越大了,湿衣服混着泥水贴着皮肤,难受得堪比同时被八十只狗拿湿漉漉的舌头舔。
她跟着卡洛塔往房子里走,进门前不忘瞪阿拉斯加一眼,好邪恶的狗!扰民的坏狗!
“整个别墅区的房子大小姐全都买下了,不用担心。”卡洛塔贴心地解释道,“隔壁就是阿列克谢耶维琪的房子。”
“它一条狗单独住?”纪颂书瞳孔地震。
阿拉斯加骄傲地抖抖身上的水,摇着尾巴,扭头进了隔壁的小别墅,它扬着头,踩在自己专用的小地毯上,皇帝一样前进,自有佣人从打开的大门里涌出来,为它擦干水,为它梳理。
纪颂书目瞪口呆。
很快,她和阿拉斯加享受到了同等待遇。
她盘好头发,舒服地泡进宽敞浴室的大浴缸里,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和红嘴巴黑豆眼的小黄鸭。
温热的水流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无骨似地倚靠在浴缸里,慢慢吞吞地想着:
阿列克谢耶维琪是商刻羽的狗,她又算是商刻羽的什么呢?
她捏了下小黄鸭,“叽”一声,水面上留下一串气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颂书听到门外卡洛塔有些焦急的声音,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是不是在浴室里昏迷或受伤,她才意识到自己泡了太久,抬起手,指尖的皮肤都变得皱巴巴。
换好睡衣,她回到客卧。一进房间,她就注意到,这间房间比起她上次住的时候,有了很多不同。
比如,门口多了个画着月亮的门牌,相对应的,主卧的门牌上是个音符。
再者,客房的衣帽间原先是空空荡荡的,现在却挂了许多可可爱爱的衣服,甚至有她之前穿过的女佣长裙,还有那身她在女仆咖啡厅崩了扣子的女仆装……
她明明已经还给店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颂书瘫在床上,散漫地想了一想。
难道说,商刻羽其实闷骚得很,表面上威风凛凛无敌高冷,背地里却是个二次元想尝试萌妹风?但是不好意思摆在自己房间里就丢到客卧了?
她仰面望着又高又远的天花板,伸出手,思维发散着。
从这间房间联想到自己在裴纪月家住的保姆间,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怀念那里,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吧,天下总有容她的地方,只是,她有些担心裴纪月的状态。
当然,她不是担心裴纪月的心理健康和精神状态,她怕的是,裴纪月一激动,化身筛子,找上商刻羽,把事情都抖落出来。
那家伙任性惯了,完全不在意父母的话和家里的生意,真有可能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怎么办呀……
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裴小姐,我可以进来吗?”卡洛塔的声音。
纪颂书急忙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衣领,“请进。”
门开了,卡洛塔走在前面,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狗头也钻了进来。
阿列克谢耶维琪变回了干净的狗,摇摇尾巴,在纪颂书面前优雅地来回踱步,像在展示自己干净蓬松的毛毛。
卡洛塔说:“大小姐刚刚给您打电话,但都被您挂断了,所以让我来看看。”
“诶,她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没看到呀。”
纪颂书在床上爬来爬去,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枕头找手机,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着了,居然阴险地藏在床头柜和床的缝隙里。
打开一看,商刻羽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来,通通被挂断了。
有什么紧要的事,值得商刻羽打十个电话来问?
难道是裴纪月已经把事情捅到商刻羽那里去了?纪颂书心惊肉跳。
面对卡洛塔递过来的手机,上面是已接通的商刻羽的电话,她心虚地接过来,声音强装镇定。
“喂……”
“你自己解释吧。”
解释什么?这样冷冰冰的语气更证实了纪颂书心里的猜想,她攥紧了床单,心提到了嗓子眼。
阿拉斯加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凑过来蹭蹭她的腿。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些,有了主意。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故意用一种怯生生、示弱的口吻问:“我现在在你家里,你要把我赶出去吗?”
“……”
“下次再连挂我十个电话,就真的把你赶出去。”
“只是这个吗?”纪颂书试探地问。
“怎么,你希望我封锁全城找你吗?”
语气里有开玩笑的意味,那就是没什么大事,纪颂书松了口气,晃着脚尖回答:
“我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呀,手机掉到床底下了,我没看到,是手机自己挂断的。”
“……”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朦胧的叹息。
“听卡洛塔说,你过来的时候头发衣服都很乱,还淋雨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琪琪跑到我家了,我把她送回来。”纪颂书闷闷地说。
“琪琪不会平白无故跑去你家的。”
“让我猜一猜……”隔着电话,商刻羽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你那个骄扬跋扈的妹妹又欺负你了?”
纪颂书心里一跳,被猜中了。她闭气凝神,等着商刻羽下一句话。
“你觉得意大利怎么样?”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意大利去了?纪颂书摸不着头脑,说:“挺好的,怎么了?”
“卡洛塔会帮你妹妹订一张去意大利的单程机票。”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你视线里。”
第26章 她是商刻羽的什么?
◎恋人、家人,还是炮/友?◎
对面那轻松又笃定的语气,纪颂书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事情到了商刻羽那里,似乎都轻而易举。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她困顿至今的大问题。她知道商刻羽能办到。一个不会食言的人是极其可怕的。
她开始考虑商刻羽的方案。
送裴纪月出国,做法可行,但不能交给商刻羽的人来办,这样商刻羽就会知道裴纪月护照上的名字,一切都完了。
到时候,她可能会和裴纪月一起被送去意大利,然后被丢进海里喂鲨鱼,被嚼一嚼又吐出来,东一块西一块。
她清了清嗓子,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这是我的家务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好。”商刻羽说,“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这一个月,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帮我看房子。”
“为什么是一个月?”纪颂书疑惑,“你要出差一个月?
“对。”
“我一共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有整整一个月都在出差?”纪颂书哼哼几声,“你耍赖!”
“风原市距离水临市车程三小时,你也可以选择来找我。”
“不行,我要上课的。”纪颂书果断拒绝,又想了想,“我可以每天给你发消息吗?”网恋有时候也别有风味的。
“随便你。”商刻羽淡淡地说。
“你会回我吗?”
“不一定,看我心情。”
“那祝你天天开心。”
电话那头,商刻羽短促地发出一声气音,像是在笑,随后说:“你有什么要求,告诉卡洛塔就好,她会帮你安排的。”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纪颂书把手机递回给卡洛塔,迅速从方才那种轻松闲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脸上的表情是忧心忡忡的。
聊天结束,该考虑最重要的问题了,裴纪月要怎么解决?
她一面想,一面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
卡洛塔看她烦恼的样子,善解人意地说:“裴小姐,如果您有什么生活或者感情上的问题,可以和我说,我会为您提供专业的解答。“
“我有EPA认证注册心理学家证、RNutr注册营养师证、国际礼仪培训师认证、药剂师……”
“停停停,”纪颂书坐起身来打断,“超人,我有问题想问你。”
“请问。”
“商刻羽……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她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好像天生就会一样。”
卡洛塔微笑:“大小姐也是人类,经过懵懂的孩童时期,您无需自怨自艾。”
“你认识商刻羽多久了?”
“我已经服侍大小姐十五年了,自从大小姐来到意大利,就是我在照料。”
“能不能多告诉一些商刻羽从前的事?”纪颂书说,“我想多了解她一点。”
“可以,但您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请成为大小姐的家人。”
纪颂书愣了一下。不是恋人、不是爱人,而是家人。
卡洛塔的声音诚恳而坚定:“从您出现我就在观察了,我认为,您是可以成为大小姐家人的人。”
纪颂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太喜欢答应做不到的承诺。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横下心说:“嗯,我答应你。”
卡洛塔开始讲述过去的故事,时间的齿轮回转到十五年前。
那不勒斯是古老而狂热的,维苏威是它跳动的心脏,庞贝是它腐朽的骨骼,那不勒斯湾是它流血的伤口。
墨丘利庄园坐落在一个能同时眺望到三者的山头,凌驾在这座城市万物之上。
从高空看,这座占地三千亩的庄园像是一座巨大的棋盘,庄严而规整。
女佣卡洛塔维丝卡尔,彼时只有十四岁,正在西角的花园里修剪花枝。
她是一个月前新到这里当差的。她因为孤儿院拆除而流落街头,好心的伯爵给了她一份糊口的工作。
但自进入庄园工作以来,她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位恩人。除去严苛的层级关系,还有老伯爵需要静养的关系。
维勒尔伯爵年事已高,仍是整个墨丘利家族的掌权人、话事人。
她牢牢攥着权力的权杖,一刻也不放松,这让她看起来比真实年纪看起来更年轻些。
实际上,她已到了当祖母的年纪,膝下两个女儿,一个从政、一个从商,都是鼎有名的人物。
卡洛塔怀着见到社会名流的期待进入庄园工作,然后,第一天就挨了责罚。
她在清扫西塔楼时意外打开了一间尘封的房间。
那是一间布置奢华的卧室,帷幔雕花床、金丝地毯,墙上悬挂着奥古斯特雷诺阿的少女油画。
她光顾着惊叹,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女佣长抓了个正着,罚去打扫了好几天的厕所。
后来她在佣人的闲聊中得知,那间卧室属于老伯爵的幺女,曾经的三小姐。
三小姐?自从进入庄园以来,卡洛塔从未听说过家族还有什么三小姐。
神秘的往事令她着迷,她迫切地想了解更多,可向所有人问起,得到的回复都是摇头、闭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直到几周后,庄园里有传言,一位小姐要回来了。
卡洛塔立刻振奋了精神,自己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三小姐了!
不知道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曾经远远地见到过二小姐,是一个高挑又成熟的大美人,举手投足都优雅非常,三小姐大约也是这样吧。
几天后,当她和其他佣人一字排开,迎接新回来的小姐,她心中还在勾画着一个公主般的形象。
可人一登场,她却傻眼了,所有的幻想化成了泡沫。
跟在管家身边的,居然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还没有人腰高,白皙柔软的一张小脸,毛茸茸的黑发有些凌乱,眼神是倔强而不屈的,简直像只野猫。
——后来卡洛塔才知道,这位九岁的小小姐孤身一人远渡重洋,靠着手势和磕磕巴巴的意大利语,来到这里,然后在那不勒斯街头被吉普赛人抢走了所有行李,包括儿童手机、护照,还有行李箱里的贝果兔玩偶。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卡洛塔也悄悄好奇地打量着她,心里有些纳闷。
这个比她还矮的小女孩是三小姐?那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算了算,卡洛塔大为震撼。
不愧是伯爵大人,六七十岁还能生!她不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一排低着头不敢直视的女佣里,只有一个人昂着头,瞪大了眼睛,像擎着两个闪光的灯泡。
黑发黑眼的女孩很快注意到了这个人,径直走到她身前,用蹩脚的意大利语向她打招呼:
“很高兴见到你,你的蓝眼睛很漂亮。”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仓促的出逃让她只来得及学会这几句意大利语。
卡洛塔受宠若惊,激动地回了一大串感谢和自我介绍,语速飞快,显然女孩并没有听懂,但她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等卡洛塔把话讲完,她转头对管家指了指卡洛塔,说:“Iwanther.”
就这样,卡洛塔成了新小姐的贴身女佣。
当她还在为自己的升职沾沾自喜的时候,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
一次,她看到几个女佣凑在一起,言语间涉及到小小姐,十分的不尊重,甚至称呼小小姐是“杂种”。
她气愤地走过去要求她们道歉,那群人却哄笑一声散了,并不理睬她。
她不明白她们的态度为什么如此恶劣。
最后,是一个很照顾她的园丁告诉了她真相,据说,是在庭院里剪花时意外偷听到的:
“当初,伯爵给三小姐定下了婚约,联姻对象是西西里的一个富商,可婚前,三小姐突然和一个男人私奔去了国外,从此再没回来。”
“现在这个回来的小小姐,是三小姐和那个男人生的女儿。”
卡洛塔吃惊地捂住了脸,但更让她的还在后面。
“伯爵不是很喜欢这个流着一半亚洲人血液的小小姐,还打算让她继承她母亲的婚约,成年以后嫁给那个富商。”
让一个九岁的小孩嫁给她比她大几十岁的母亲的婚约对象?!
卡洛塔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下。她不可置信地又求证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彻底懵圈了。
夜晚,她到小小姐房间里服侍她就寝的时候,脸上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商刻羽轻易地看出了她的异样。
“你怎么了?”
那时候的卡洛塔还不太会撒谎,一被抓到,就乖乖地、把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商刻羽听完沉默了,跳到床沿上坐了好一会儿,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喃喃着:“原来是这样。”
卡洛塔从她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立刻义愤填膺,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小姐,如果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的话,我可以帮你逃走!”
商刻羽摇摇头:“我不想再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稚嫩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疲倦,像一只羽翼未丰、飞了很久找不到停歇之处的雏鸟。
过了很久,她再度抬起头,眼里闪着坚毅的光。
“我会在这里生存下来,不仅仅作为一个联姻的工具。”
“能不能告诉我,更多关于墨丘利家族的事?”
墨丘利家族的家训是Fattinonparole,意为行动胜于言语,从此商刻羽把这句话作为人生信条。
她将渴望与真实的想法深埋心里,而投入到。
她利用一切时间学习意大利语、学习拉丁语、学习礼仪、学习小提琴,学一切她可以学的东西。她要用一张一半是亚洲人的脸融入这个绵延了几百年的罗曼人的家族。
然后,她找到了她母亲的二姐、她的二姑妈嘉达墨丘利,向她发起了一场赌约,承诺自己会展现出远超联姻的价值。
接着,她凭着嘉达对她一点兴趣,在维勒尔伯爵、她的祖母面前得到了协商的余地。
作为证明她价值的第一道试炼,十五岁那年,她参加了TSA入学测试。
“她考得怎么样?”
纪颂书迫不及待地问。卡洛塔口中商刻*羽的过去给了她极大的震撼,这和商刻羽本人所述说的,完全不一样!
“大小姐进了牛津大学彭布罗克学院,攻读经济学和管理学的学位。”卡洛塔道。
“哇,好厉害!我也想出去留学。”纪颂书撑着下巴,心驰神往,“能再说一些她大学时候的事吗?”
“大小姐把我送去了管家学院,所以大学时期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大小姐每年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从大二开始,大小姐就跟着嘉达小姐,接触家族生意了。”
“如今,大小姐已经接管了家族大部分产业了。”
“哇——”纪颂书由衷地赞叹。
“但我认为,大小姐还是缺少一个真正爱她、关心她的家人。”
“我相信您就是那个人。”
卡洛塔目光灼灼地盯着纪颂书,直视着她的眼睛。
纪颂书微微垂下眼,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做这个命定的人。
但……
她有些心烦意乱,随便找了个理由支走卡洛塔,仰面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
商刻羽的经历给了她一点启发,对于裴纪月,她有计划了。
临出门前,她对卡洛塔说:“明天下午麻烦帮我安排个司机,送我去学校。”
_
第二天,别墅门口。
司机小唐兢兢业业地发动汽车引擎,她好不容易在大小姐面前混了个脸熟,没想到自己现在被少夫人给继承了。
她不住地通过后视镜偷看着后座的人,不像大小姐那样气场凌厉,少夫人肤白貌美,看起来像个好相处的人。
就是行为有点奇怪。
出发前,少夫人指名要坐最贵的车。
车刚开出别墅区,少夫人又突然说:“麻烦定位到西城别墅区,我要回一趟裴家。”
小唐点点表示知道了。
车拐过一个弯,能看到裴家所在的别墅区了。
纪颂书望着那栋有着灰蓝色尖角屋顶的房子,心里浮起一阵酸楚。
这里是姨妈姨父住的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她的家。
她和父母、妹妹,还有一只胖胖的大橘猫住在这里,院子的地长着她种的小草莓,小胖猫天天带外头的流浪猫回来践踏她的草莓苗,最后颗粒无收。
莓果早已枯死,橘猫也不知所踪,房子易主,新的主人来到,她成了这栋房子里唯一的外人。
车停在了铁门外,张妈看到她立刻进去通报了。隔了一会儿,铁门缓缓打开。
车停稳了,纪颂书坐在后座没有动,她礼貌地向驾驶座说:“麻烦下车帮我开一下车门。”
“当然当然,分内之事。”小唐急忙下车,绕到后座开门。
纪颂书下了车,踏过花影树影,穿过池塘上的红木桥,踏上门前的台阶。
推开门,纪兰姨妈正从楼梯缓缓走下。
看到那扫过来的带着审视的眼神,纪颂书知道,自己来晚了,裴纪月已经告过状了。
姨妈开口就问:“商刻羽送你来的?”
纪颂书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不,我一个人来的,我现在住在她家。”
“你和她进展得怎么样?”
纪颂书心一狠,就说:“她完全被我耍得团团转,我要什么给什么。”
姨妈满意地笑起来,走到沙发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纪颂书来她身边坐下,一副亲切的口吻:“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家看我?”
纪颂书做出为难的样子:“姨妈,我今天来是有一个请求。”
姨妈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语气肯定而了然:“月月那里我已经说过她了,她一向是被惯坏了的,你别在意,她不会再闹脾气了,你从小就听话,多包容包容她,她就这个小孩性子,到底是你姐姐。”
纪颂书没说什么,只是用那只带着蓝宝石戒指的手,很不经意地撩了撩后发,露出后颈上的牙印。
“但是,我希望姐姐能离开一段时间。商刻羽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她对我的方式。”
姨妈紧盯着纪颂书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半晌,才说:
“好,我会让她出国一段时间。”
得到满意的答复,纪颂书再也不想和姨妈周旋,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
坐上车,小唐都没有反应过来,“少夫人,你这么快啊?”
“你叫我什么?”纪颂书没听清。
“额、裴小姐。”小唐赶紧改口,然后发动汽车,前往风原大学。
纪颂书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慵懒地向后靠,整个人陷进舒适的坐垫里。她望着不断远去缩小的房子和越来越广阔的天空,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只是稍微借用了一下商刻羽的权势,姨妈的态度就转变成这样。
那是不是,没有必要让姨妈做中间商赚差价,她可以真正地和商刻羽在一起呢?
不过,就是不知道商刻羽本人同不同意。
纪颂书捏着下巴思索,把情况又盘了一遍:她不小心和商刻羽睡了,商刻羽没有找人把她打一顿丢海里,反而给她打了五十万,允许她住她的房子,坐她的车。
深思熟虑之后,纪颂书得出结论:
难道说,商刻羽对她的服务很满意?
她头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天赋,一种自豪油然而生。
即使够不上恋人,当个各取所需的炮/友也不是不行。即使以色侍人,能侍到小夕康复也值得了。哪天要是商刻羽腻了她,她就立刻拿着分手费带妹妹离开,跑得远远的。她可以拿着这笔钱和妹妹出去留学,看看世界,再买一栋有院子的小房子,定居在世外桃源、世界尽头。
想越想越美,纪颂书忍不住笑了,小唐好奇地伸过头问:“裴小姐,你怎么了?”
“啊、我想起一点高兴的事。”
“哦对了,你把我送到学校前面那个路口就好,这车太显眼了,开到学校门口被人看到了不好。”
“裴小姐,晚上什么来接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不用了,我今天就回家住了,你帮我和卡洛塔说一声,谢谢,也谢谢你啦,送我到这里辛苦了。”
纪颂书下了车,心情好得想大赦天下,连续两个路口碰上红灯都哼着歌,听老师讲电磁场与电磁波都听得津津有味。这个老师的作业很固定,又偷摸着在课上写完了课后习题。
晚上迫不及待回到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砰”的一声巨响。
纪颂书不用猜都知道是裴纪月在发脾气,她打开门,装出一副好好吃惊的模样。
“你还在呀?”
裴纪月从行李箱和成堆的衣服里抬起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在收拾东西吗?”纪颂书给自己倒了杯水,悠闲地倚着桌子,“别忘了把那条黄裙子留下。”
“傍上商刻羽之后,你过得很好啊。”裴纪月咬牙切齿。
“是呀。”纪颂书抬起手,展示中指上硕大的蓝宝石闪着光彩。
“认识这个吗?”
“5.03克拉,日内瓦佳士得拍卖行目前为止拍卖价前十的宝石,超级蓝宝石。”
纪颂书扬扬眉毛,“商刻羽送我的。”
裴纪月咬紧后牙,从喉咙里发出“嘁”了一声。她猛地起身,拖起行李箱就走,气势汹汹的。
纪颂书用胜利者驱逐败者的目光送她离开,临到门口,裴纪月忽然扭回了头,神色忸怩。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纪颂书并不是很想听。
裴纪月抿紧了嘴唇,半天才不甘地开口:“香香宝如果来这里找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纪颂书无语地点了点头。
裴纪月转头离开。
纪颂书松了一口气,听着裴纪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进入电梯,消失了。
她慢悠悠走向阳台,很快,看到了月下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裴纪月,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她用手捏住那个小小的身形,随手一丢,丢得远远的。
第27章 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已经睡过了◎
清晨,纪颂书从一百八十平的大床、哦不、大房间里醒来。
裴纪月搬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她幸福地入住了常年空闲的次卧。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伸在被子外的小腿上,暖融融的。
她轻巧地跳下床,哗啦啦吐掉刷牙水,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白蓬蓬的云在蓝天中闲适地飘着,哼着歌给阳台上的花浇了浇水,又把床上的抱枕一个个抱出来,一字排开,拉了把躺椅来,陪它们一起在阳台上晒太阳,大家都变得蓬蓬卷卷的。
换作是以前,她绝对不敢想,自己能过上这样轻松而闲适的生活。
她、余额六位数、几百平的大房子,这几个词居然能连在一起!
迎着早晨的清风,纪颂书一阵心潮澎湃,一通长途电话打给了远在巴厘岛度假的叶青瑜。
“青青青青青青青!”
电话那头,叶青瑜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怎么啦,念念?”
“要不要来我家玩!”
纪颂书兴奋地叫出这句话。
这还是头一回,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请朋友来家里做客,不用在别人问起时编各种理由搪塞,不用面对别人失望的眼神。
在自己专属的天地里,她是绝对自由的,可以在冰箱里塞满零食,在沙发上乱丢衣服、和朋友一起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打游戏打到天亮,没有人会支使她、更没有人会指责她……
叶青瑜也兴致盎然:“可以呀!什么时候?”
“每天都可以!我现在一个人住超——大的房子!”
“我今晚就来,等我!”叶青瑜立即订了回国的机票,跳下床把乱丢泳衣墨镜塞进行李箱里。
茶几上那个形态诡异、造型清凉的东西,也被她塞进了箱子最上层。
这是她送给纪颂书的“小惊喜”。
下午,纪颂书跑去小区附近的超市尽情地扫购了一番,所有见过的、没见过、包装上看得懂的、看不懂的零食、水果,也不看价格,通通丢进购物车里,结账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在心里默默合拢手掌祈祷。
感谢慷慨的金主大人!伟大的商刻羽!
怀着满腔的期待与守望,纪颂书开始眼巴巴地等叶青瑜落地。
闲不住似地,她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每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时间,总怀疑表针被粘在钟面上,拖拖拉拉。
终于,门铃响了!
她跳起来去开门,拉响准备好的礼炮,彩带飘了两个人一头,挂在彼此脸上。纪颂书和叶青瑜相视一眼,都笑了。
分明是头一次来纪颂书家,叶青瑜却一点不生疏。立刻把行李箱摊开在地下,翻出一个礼物袋来。
“锵锵锵锵!给你带的礼物!”
纪颂书竖着念出包装袋上的字。
“小心小意?”
“是小小心意啦。”
然后,叶青瑜故作神秘地说:“你先别看,把手伸进去摸摸看,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纪颂书将信将疑,把手探进袋子里,指尖探及一个坚硬的东西,摸一摸,表面还有些粗糙。
联想到叶青瑜去的地方,纪颂书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这是个椰子吧。”她笃定道。
“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大笑着,叶青瑜从袋子里掏出了答案,看到那东西,纪颂书顿时震惊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猜对了一半,这完全是两码事吧!
那是一件用椰子壳做的泳衣。
叶青瑜神采飞扬:“我看到这个就想到了你,一定很合适,要不要试试看?”
“哈哈。”纪颂书干巴巴地笑着,“我绝对不会穿的。”
叶青瑜也没在意,嘻嘻哈哈把袋子塞给纪颂书,大剌剌去沙发上躺下了。
一整个晚上,两个人盘对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把电脑连上100寸大电视,一人一个手柄,打双人冒险游戏。
吵着、闹着、嚷着,时间和烦恼被装在外卖袋里丢了出去。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凌晨。
叶青瑜搁下手柄,打了个哈欠,揉揉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酸胀的眼睛,问:“今晚我睡哪?”
纪颂书想了想说:“和我挤挤吧。”起身去橱柜里翻了床新被子出来。
两米多的大床睡两个人一点也不挤,道过晚安后,纪颂书迷迷糊糊要闭上眼,忽然想起来,今天还什么都没有给商刻羽发。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给商刻羽发消息,从早安晚安早八坏到食堂推出了西瓜炒土豆的魔鬼料理。
她努力想营造出陪伴感和恋爱感,但收效甚微。
对于她纷纷杂杂的消息,商刻羽会回,但往往隔得很久、很远,内容也很简短,有时候甚至是“已阅”两个字,像皇帝批阅奏折一样。
怎么自己一天不找她,商刻羽一点反应也没有呀?纪颂书闷闷地想着,心里怅然若失。
犹豫半晌,她拿起手机自拍一张,给商刻羽发过去。
纪颂书:自拍.jpg
纪颂书:「晚安。」
几百公里外,酒店套房里,商刻羽捏了捏鼻梁,摸起手机,点开消息。
照片上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见。调高亮度,才看清一张笑得傻里傻气、看起来很好捏的脸。她不自觉地跟着照片里的人扬了下嘴角。
正要保存,忽然,她眼尖地注意到,女孩身后有一抹黑漆漆的影子,隐约像是一个人的脑袋。
床上为什么会有其他人?!
……难不成是“双重人格”又出来了,背着她和前女友打得火热?
心头掠过一抹阴影,商刻羽沉下脸,两指把图片放大了。
直盯得眼睛一阵酸涩,她才依稀从那黑影中看出一点玩偶熊的模样,心中的郁结散开,肩膀也松弛下来。
屏幕上,新消息弹出来。
商刻羽:「晚安要语音版的。」
要求真多,纪颂书在心里嘀咕着。怕吵醒了叶青瑜,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很小声很小声地用气音说了句“晚安”。
“这么甜蜜呀。”叶青瑜酸溜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纪颂书吓了一跳,手松开屏幕,语音自动发出去了,她连忙点开听了一遍,确信没有把叶青瑜的声音录进去,才松一口气。
“没有啦。”
“还没有,大半夜蒙在被子里说晚安吼~”叶青瑜追问,“说,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纪颂书眨眨眼,眼睛在黑暗中晶莹而陶醉,她带着些羞涩说:“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骂我哦。”
“放心,我骂你干什么。”
“已经睡过了。”
这话如一道霹雳,叶青瑜倒吸一口冷气,她抓住纪颂书的肩膀,猛烈地摇晃:“什么时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告诉我!她没强迫你吧?你是愿意的吧?”
纪颂书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还好还好。”叶青瑜长舒一口气,转而调笑揶揄道,“体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要她怎么说?纪颂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便催促道:“已经一点了,赶紧睡觉吧你。”
“都怪你,告诉我这么劲爆的消息,我现在怎么睡得着嘛。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叶青瑜抱怨着,嘀嘀咕咕讲了一堆话。
“……我前段时间回一高看了一眼,居然建了新的体育馆,校服还换成了西式的小礼服,漂亮死了,我们当初怎么就穿得土巴巴的,一点打扮都不让,外卖还得从学校后门那大铁门吊进来……
“果然,我们一毕业,学校就变好了。”
提到高中,纪颂书感到一阵怀念。那段时间,明明才过去两年,却已经遥远地像是上个世纪了。
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绝对是天差地别。
高一那年,她留着厚厚的齐刘海,戴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镜,性格内向又腼腆,还因为胸/大被人嘲笑过。体育课的时候,时常会有同学起哄地站在终点看她。
要是商刻羽那时候碰到她,大概会对她视而不见吧。
……怎么想到商刻羽了,纪颂书一怔,赶紧把思路回正。
在她不起眼的高中时代,对她最温柔最好的人,就是叶青瑜。
她和青青第一次相遇,是在放学后的教室。
那天的夕阳异常浓烈,橙得发红,教室里空旷无人,她因为值日留得很晚,裴纪月在教室门口堵住了她,不由分说,扯着她的头发就往桌角上撞,眼镜掉在地下,被裴纪月一脚踩碎。
那时候她不知道,裴纪月是因为暗恋对象在做早操的时候看了她几眼,所以拿她出气。
她茫然地抱住头,忍受着雨点般落下的击打,声音发颤地问表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得不到任何回答,只有一连串肮脏的咒骂,声音那样响,在铺满夕阳余晖的走廊里激烈地回荡。
叶青瑜并不是她们班的人,因为忘拿作业折返回来教学楼,刚好听到这天大的动静,寻声过来,还没看清情形,就挥舞着手臂冲上来,狠狠拽住裴纪月的胳膊,把人丢开,护在蜷缩着的她身前。
叶青瑜拍了照片留证,扬言要闹到校长那去,把裴纪月开除,裴纪月才悻悻而去。
很俗套的见义勇为的故事,可是,当时的叶青瑜在眼里,像光一样。
生平第一次,有人愿意拯救她。
第二天傍晚,戴着用胶布绑好的眼镜的纪颂书在教室门口碰上了大摇大摆的叶青瑜,她说,为了防止她被报复,她要送她回家。
那时候的纪颂书还是个死脑筋。
她不想让叶青瑜知道自己和裴纪月表姐妹关系,又觉得这样的保护没有意义,经济独立前她永远逃不开裴家的掌控,便狠下心编造理由拒绝,还狠狠推开了叶青瑜。
没想到,叶青瑜强硬地把她拉上了自家的车。
坐在轿车后座的纪颂书惴惴不安,手不敢四处碰,乖乖地搁在大腿上,只有这一块是自己熟悉的。
而叶青瑜紧紧地注视着她,冷不丁地开口说:“你杀/死了一个人。”
这样严厉的控诉让纪颂书吓了一大跳,她脑子里一团乱麻,目光震惊而恐惧。
叶青瑜郑重地告诉她:
“人不是只有一种命运的。如果你认定自己做不到,就不反抗,比起命运,你先杀死了你自己。”
这句话在纪颂书的心里扎了根。她问自己,你甘于这样吗?你有没有听到无数个死去的懦弱的自己的痛苦与哀嚎?你有没有听到妹妹无助彷徨的哭泣?你想要一辈子笼罩在裴纪月的阴影下吗?你想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妈妈把你生下来就是要你体会这样的人生吗?
叶青瑜把她带到了自己家,告诉她,自己是柔道十段,家里有一间专门的训练室。
然后问,你想不想学?
纪颂书咬咬牙说,不是想,是我一定要学会。
那之后,叶青瑜每天放学带她去训练室,亲自教她柔道,一次又一次地摔倒、站起来,她们的友谊在那样的搏击与抗/战中建立了。
几个月后,裴纪月又一次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找她麻烦,这一回,纪颂书没有退让。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架,大获全胜。
那也是她与裴纪月第一次关系转折的契机。不然,靠裴纪月的挑拨和耳边风,她想她甚至不会有上大学的机会。
至今,她依然非常感激叶青瑜,成长至今,她找不到比青青更好的人了。
纪颂书怀念地说:“你那时候跟我说‘人不是只有一种命运的’,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
叶青瑜抓抓脑袋,有点羞涩:“其实这句话的原创不是我,是我发小跟我说的。”
“我发小小时候家里出了事,要出国去,她走那天,我追到机场问她为什么非要走,她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她歪着脑袋,回忆起那天,小小的商刻羽独自一人站在登机口,站在人群的洪流与喧嚣中,小小的行李箱装着她所有的“过去”,偌大的城市皆是被她切割舍弃掉的回忆。
她将要奔赴她的未来,来送机的只有叶青瑜一个人。
时至今日,叶青瑜仍能隔着时光的迷雾与重重阻碍,听到商刻羽那清晰而掷地有声的声音:
“人不是只有一种命运的。如果认定自己做不到,就不反抗,那么,真正杀死我自己的人,不是命运,是我自己。”
“你等着吧,我会回来的,我要成为那些试图碾碎我的人的命运。”
纪颂书听到叶青瑜的话,有些震惊,没想到青青的发小是这样厉害的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她讷讷地说:“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见她。”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叶青瑜说。
第28章 想你
◎我要坏掉了◎
“啊?”纪颂书一懵,“可,现在是凌晨一点啊。”
“过了十二点,就是今天了。”
“啊!”叶青瑜突然又一拍脑袋。
“我忘了,她现在不在风原。那下次吧,下次我们一起吃个饭,我介绍你们认识。你把你对象也带来,让我见一见,我来帮你把把关。”
“嗯,好。”纪颂书说,“不过她还蛮忙的,不知道喊不喊的来。”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
接下来的日子,纪颂书过得相当潇洒,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有课了就去学校上课,每天和叶青瑜吃吃饭、逛逛街,然后再练一宿的琴。
然而,好景不长。
姨妈一通电话过来,纪颂书快乐的生活结束了。
裴纪月虽然出国了,但她并没有办理休学,课业还需要正常完成。
纪颂书拿到了一张和自己课表互补甚至重合的课表。
于是她忙得脚不沾地,偏偏裴纪月的专业和她的风马牛不相及,她对于社会学那些复杂的名词一窍不通,只能硬啃书本。
不过,从前裴纪月起不来床,就经常付费让她代课,现在她整个冒名顶替,竟完全没人发现异常,甚至还有同班同学兴致勃勃来和她搭话。
同时,咖啡店的兼职她也没落下,只是稍微减少了频率。过惯了手里紧巴巴的日子,虽然手里有钱,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总仍让她有些焦虑和不安。
有一天,她回到家,累得倒在沙发上,强撑着意识给商刻羽发消息,累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发出去一长串语音,第二天醒来一听,她的表情碎裂了。
“我想你了……你不要我了吗?(吸鼻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你再不回来的话,临时标记就要失效了……我感觉我好像要坏掉了。”
怎么还在ABO剧本里啊!纪颂书咋舌。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她消息发晚了,商刻羽竟然惊天地泣鬼神地开始主动给她发消息了,她们之间甚至有了一颗小火花。
虽然内容大多是把她当做备忘录。
「9:00,参加大楼剪彩仪式。」
「13:30,合作伙伴峰会。」
「16:30,市场部会议。」
诸如此类的,弄得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毕竟她既不是商刻羽的合作伙伴,也不是市场部职员,非要说的话,她是秘书科备忘录属纪颂书种的。
偶尔,其中还穿插了一些陷阱,比如这一条:
「17:30,兆康医院。」
纪颂书以前刷到过类似的对话。「宝宝我去医院的路上看到一只会翻跟头的狗!」「快拍给我看看」「你都不关心我为什么去医院!」
这时候就是要表达出自己对对方的关心才对。
于是,纪颂书回:「怎么去医院了,你生病了吗?」
「没有。」商刻羽回。
纪颂书摸不着头脑,去医院不是生病还是什么?把医院买下来么?
……是商刻羽的话还真有可能。
毕竟商刻羽是那种,有钱到即使站在大厦楼顶上撒钞票连撒三百天,也撼动不了她余额首位数的人。
真羡慕啊,纪颂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_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事正在迫近。
距离风原大剧院的演出,只剩下两个多礼拜。商刻羽的小提琴家朋友即将落地国内。
她的演奏会一票难求,演出地点也是全市最大最隆重的场地。
纪颂书一个初出茅庐的演奏者,重拾钢琴不过几个星期,就要登上全市最大的舞台,在成千上万的观众的目光中完成演出,实在是太艰巨的任务,稍有不慎,不仅毁了别人的演出,还会被拎到网上去骂。
这天,纪颂书打算给自己彩排一次。
为此,她跑去翻了裴纪月的衣柜,想提前试穿商刻羽要求的那条黑白撞色裙。
可,出乎她意料的,她只找到了一堆碎布。裙子被剪成一条一条,拿起来一抖,幽幽地落下一张纸条来,上面写着:
「凸=_=凸——裴纪月」
字迹之潦草,大约是裴纪月得到要出国的消息之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写的。
真是的,人都不在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纪颂书气愤地跺了跺脚,只能凭着记忆去网上搜同款。
左搜右搜,上看下看,没有一条是相近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商刻羽穿那条裙子,她就不想食言。信任是稀少而珍贵的东西。
这事始终困扰着纪颂书,去医院看望小夕的时候,她想起这事,不禁哀怨地叹了一声气。
沈惟一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很快注意到了,温柔地问:“怎么了?有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我没事。”纪颂书微笑。
“你的烦恼都写在脸上了,说出来会好受一点,说不定我真的能帮你解决呢。”
纪颂书不抱希望地向她描述了那条裙子的模样,沈惟一想了一会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这条吗?”
纪颂书眼睛倏然放光,不住地上下点头:“是的是的,你见过吗?”
“我有一条。”
“能借我一天吗?不是我的码也没关系。”
沈惟一深深地注视着她,直视她的眼睛,用坚定而恳切的声音说:
“是你的尺码。”
“因为,这是我原本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你,你肯定会喜欢的。”
纪颂书被那样炽热的目光接触着,一时间言语全哽在喉咙口。
“离我生日还有点时间呢。”她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而且,这个太贵重了。我把钱付给你,就当我买下来吧。”
沈惟一委婉地说:“价格可能有点超出你的接受范——”
“我付得起。”纪颂书抢白道。
“我不需要你给我钱,陪我吃顿饭,可以吗?”沈惟一放柔了态度,几乎像是恳求,“只是一顿饭而已,我们聊聊小夕的病情。”
那样的神态让人无法拒绝,纪颂书迟疑了一瞬,她嗫嚅着,考虑到小夕还在沈惟一手下治着病,太决绝她的话说不出口,还是答应了。
“那明天下午,我来学校接你。”
第二天是周五,纪颂书和叶青瑜有共同的一节选修课。
打过下课铃,学生鱼贯而出。
喧闹散去,纪颂书推了推趴在桌上睡觉的叶青瑜,等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她们才慢吞吞从教室里出来。
叶青瑜揉揉眼睛,嘟囔着:“我好饿啊,午饭去吃火锅吗?堕落街开了一家新的旋转火锅,听说锅底也会转,菜不仅能公转还能自转,太离谱了。”
“抱歉啊青青,今天我约了人。”
“嚯!”叶青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眉飞色舞地说,“我知道了,是你那个神秘的约会对象对吧。”
“不是啦,只是一个朋友,普通朋友。”
“嗯嗯,朋友朋友、普通朋友,在结婚之前都是朋友,女朋友也是朋友,我懂得。”叶青瑜笑得贱兮兮。
纪颂书正要解释,忽然听到附近人群一阵惊动,转头看去,一辆车缓缓向她驶来。
车窗降下来,沈惟一笑得温和:“颂书,等很久了吗?”她对叶青瑜也点点头,“颂书和我说过你,叶青瑜,你好。”
叶青瑜顿时瞪大了眼睛,视线在沈惟一脸上逡巡,暗地里拿胳膊肘捅捅纪颂书,语气里满是揶揄:“看起来不赖嘛,你眼光真不错。”
“真的不是啦,你认错人了。”纪颂书对叶青瑜眨眨眼睛,暗示她别说了。
叶青瑜也挤挤眼回应她,示意她放心。
她觉得自己完美get到了纪颂书的意思。
“诶呀!”叶青瑜大喝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忽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随后向纪颂书wink了两下就跑没影了,只留下纪颂书在风中凌乱。
“你的朋友真有意思。”沈惟一说。
纪颂书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开门上车。
这天的天气其实不错,阳光普照,气温适宜,但天气预报说傍晚会下雨,所以天上的每一片云,都像一种阴影般不祥的预兆,每一阵风,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纪颂书坐在副驾驶,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安。
有一瞬间,她在想,自己这么和沈惟一出来吃饭,商刻羽要是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
不过,商刻羽此刻还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水临市出差呢,不会知道的。纪颂书努力说服自己,竭力想撇去心头那抹阴影。
另一边,叶青瑜一鼓作气,一直跑到街口才停下脚步,转回头,早已看不到纪颂书的人影。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有了个鬼主意,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还没接起来,叶青瑜忽然想起,她那忙死个人的发小正在其他市出差。她差点又忘了这事,谁让这人忙疯了,在或不在都不主动喊她出来玩。
正要挂,电话接通了。
通都通了,叶青瑜顺口问:“喂,商刻羽,你什么时候回风原啊?”
“我已经下飞机了。”
“这么快,”叶青瑜吃了一惊,“不是说要一个月吗?这才一个礼拜多。”
“因为有些人希望我早点回来。”商刻羽的尾音带着笑意。
“没想到你都读到我的心声了。”叶青瑜笑嘻嘻。
“你回来了正好,跟我捉/奸去,额,不对,是我闺蜜和她对象吃饭,你陪我去阴暗地偷窥一下。”
“我为什么要陪你做这种事?”
“诶!你都好久没跟我出去吃饭了!”叶青瑜不满道,“一句话,你来不来?”
“*地址给我。”
第29章 三个人的场合
◎喜欢的话,我就都买下来◎
车平稳地行驶在大学路上,树荫与阳光交错着落在挡风玻璃,纪颂书坐在副驾,身体向外倾,倚靠在车窗上,盯着来往的每一辆车发呆。
一辆SUV过去,车牌居然是黑A,不知道怎么从最北边开到风原的,又一辆过去,哇,初音痛车诶……
忽然,她余光瞥见后视镜里,一辆白色的跑车正跟在她们之后。
下意识地,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样底盘低又车身扁扁的跑车,一脚油门可以瞬间加速到几百码,为什么甘心慢吞吞跟在她们后面?分明两边都是可以超车的空道。
而且,几个转弯之前,它似乎就在那儿了,几次变道,这车始终不远不近地追着她们。
忍不住又瞟几眼,纪颂书总觉得这车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蹙着眉思索着。
心头短暂闪过几个片段,似乎是商刻羽家的车库里……不对不对,她迅速否决这个可能性。商刻羽在外地呢,怎么会在这里,还开车跟踪她们,她才不会那么闲!
老想着商刻羽干什么,纪颂书大力地拍拍自己的脸,可思绪很快又飘远了。
“颂书,你想吃什么?”沈惟一试图拉回副驾驶座上人的注意力。
没有回应。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纪颂书才如梦惊醒,扭过头来茫然地“啊”了一声,问:“你叫我吗?”
“我刚刚问你,”沈惟一耐心地说,“你午饭想吃什么?”
“看你啦,我不挑食的,都可以。”纪颂书随口道。
“意大利菜?”
“嗯嗯。”
“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沈惟一直率地说,“这么不想和我单独吃饭么?”
“没有啦,我只是昨晚没睡好。”纪颂书收回视线,坐正了身子。
“讨厌我讨厌到一想到要和我出来就睡不着吗?”
“啊?”纪颂书一怔,被她的说辞吓到了,“我没有讨厌你。”
“那,有一点点喜欢吗?”
“当然有,作为朋友。”纪颂书坦白地说,她已疲于应付这样反复的试探,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在小夕痊愈前,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那正在开车跟踪她们的这个人又算什么呢?
沈惟一用锐利的眼光扫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跑车,轻笑出声,趁着绿灯的最后一秒,陡然变换车道,接着,把车调转了方向,甩开后车,向来时的方向返回。
“去哪里?不去吃饭了吗?”纪颂书不解。
“去帮朝夕办出院,接上她,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吧。”
_
半个小时后,叶青瑜强拉着不情不愿的商刻羽走进了一家主打意大利美食的餐厅。
她俩戴着宽檐的大草帽和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上是黑色冲锋衣,活像两个过不了安检的可疑分子,尤其动作还鬼鬼祟祟的。
“没想到她们反侦察意识这么强,突然变道,害我们跟丢了,还好还好,吾乃欧皇,又给我碰上了……”
叶青瑜走在前面嘀嘀咕咕,商刻羽不是很想搭理她。
“为什么我们非得打扮成这样?”商刻羽嫌弃地拉下墨镜,露出一双写着无语和鄙夷的眼睛。
“隐蔽、隐蔽!”叶青瑜大为慌张,急忙扯住她的袖子,用嘶嘶的气声警戒。
“两位要点些什么?”一个服务生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叶青瑜吓得原地窜起来。
商刻羽无奈,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在旁边半包围形式的座位包厢里坐下。
“两位要吃点什么?”
“一份玛格丽特披萨。”商刻羽道。
“抱歉,小姐,我们这里没有玛格丽特披萨。”
叶青瑜回过神来:“我要夏威夷披萨,麻烦多加点菠萝。”
听见菠萝两个字,商在意大利待了十几年刻羽皱了皱鼻子,露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榴莲饺子、草莓馅肉夹馍一般。
等东西端上来,她的表情更像见了鬼。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夏威夷披萨啊。”叶青瑜拿起一块,递到商刻羽鼻子底下,“披萨和菠萝简直是绝配!你尝尝看。”
商刻羽捏住鼻子,连连后退:“我绝对不会吃的。”
“怎么,你商刻羽就是饿死,也不会吃这里一块菠萝披萨?”叶青瑜把披萨塞进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就等着真香吧!”
叶青瑜一边吃,一面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指指远处的一个卡座,对商刻羽说:“那个就是我闺蜜,超好看的,你悄悄地转过去看一眼,不要声张。”
像是根本不懂掩饰一般,商刻羽扭头就向她指的方向看去,直勾勾的,半天都没转回来。
纪颂书坐在椅子上,高举起装着橙汁的杯子,三只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恭喜小夕出院!”
“恭喜朝夕出院!”
“恭喜我出院!”
沈惟一坐在桌子的左侧,身边是叠放的轮椅,纪颂书和纪朝夕坐在另一侧。
这家餐厅是纪朝夕提议来的。
在医院里,她吃惯了没有调味料、配比严格的膳食纤维营养餐,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吃点有味道的东西。
此刻吃到想念已久的咸蛋黄嫩鸡披萨,简直潸然泪下,大口大口吃着,忙得说不上话。
纪颂书看着妹妹,眼里满是温柔。沈惟一则是紧紧盯着纪颂书,沉吟着开启话题。
“颂书,你钢琴练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
“你有找老师指导吗?”
“没有。”
“那,你听说过王羽然吗?”
纪颂书点点头,这个名字份量不轻,这可是前几届的肖赛冠军,国际认可的钢琴大师。
“你想不想成为她的徒弟?”沈惟一支着下巴,微笑着问。
纪颂书搓了搓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不想?当然想!
能得到国际大师的指导,任何一个弹琴的人都会心动,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万金难买,但她不想欠沈惟一这么大一个人情。纪颂书咬着唇,有些犹豫。
纪朝夕从披萨里抬起头,眼神在姐姐和沈惟一和另一个灼灼望过来的目光之间流转。
思索片刻,她说:“姐姐,我想要看到你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
这是决定性的一句话,纪颂书被妹妹亮晶晶的眼眸触动了,她抿了抿唇,说:“好呀,之后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师认可我。”
“绝对可以。”沈惟一微笑。
送餐的服务生打断了她们的对话,点的东西上齐了,焗蜗牛、奶油蘑菇浓汤、提拉米苏,在暖色的顶光下显得可口诱人。
纪颂书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兴奋地分享给叶青瑜,正要放下手机,又忽然记起了什么,把同样的照片转发给了商刻羽,配字「和朋友出来吃饭啦,第一次吃蜗牛」。
“叮咚——”
“叮咚——”
先后两声消息提示音。
叶青瑜抓起手机,看到是纪颂书的消息,顿时瞳孔惊颤,小心翼翼向纪颂书所在的方向,生怕自己的跟踪被人抓包。
颤着手点开,发现是照例的美食分享,松了口气,开始手速飞快地回复。
一旁的商刻羽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她向叶青瑜说的方向看去,有一株巨大的盆栽,遮挡了部分视线,只能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面容清秀端正,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是挺好看的,”商刻羽道,“不过,看起来年纪好小,只有十六七岁。”
“美女都是这样的,看不出真实年纪。”叶青瑜说。
女孩对面的人起身,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令人生厌的脸。
商刻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惟一。
这家伙居然一边接近她的未婚妻撬她墙角,一边还和其他女孩子约会?
她皱起鼻子,露出一副比看到菠萝披萨更鄙夷的表情。
她拿起手机看方才的消息。正巧,一条新的信息进来,盖住了纪颂书的消息。商刻羽垂眼扫过,露出一个冷峻的笑。
“你干嘛笑得阴恻恻的,很像个反派诶。”叶青瑜吐槽。
“我先失陪了,”商刻羽起身,“今晚,我得去看一场好戏。”
另一张餐桌上,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沈惟一加完饮料回来,飞了一眼屏幕,眼底掠过一抹烦躁,很快把手机按灭。
“抱歉,我晚上有点事,吃完就送你们回去吧。”
“没关系,你忙的话,我带朝夕回家就好了。”纪颂书说。
最终沈惟一还是坚持把两人送回了家,才奔向那个她一点也不想去的地方。
_
纪颂书推着轮椅上的妹妹进电梯,望着楼层数不断增加,她有些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带妹妹回自己住的地方。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就把房间收拾一下了,那天和青青打游戏没吃完的零食还摆在桌边。
进了门,纪朝夕环顾四周,捂住嘴吃惊地叫了一声:“姐姐,裴家改性了?让你住这么大的房子。”
“裴纪月之前也住在这里,不过她现在出国去了,就便宜我咯。”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纪颂书一溜烟跑进房间,拿出一条大黄鸭睡裙。
“噔噔噔噔,小夕,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可爱吧!”
纪朝夕眨眨眼,有些无奈:“姐姐,我已经十六岁了。”
“可是,这和我的是同款……”纪颂书小声嘀咕。
不过她很快重整旗鼓,翻开手机相册,递到纪朝夕眼前。
“为了庆祝你出院,我给你挑了几个礼物,你看看,喜欢哪个?都喜欢的话,我就都买下来。”
纪颂书张开手臂,大声宣布。
“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你姐姐我最近暴富了。”
“暴富?”纪朝夕犹疑地抬了抬眼。
……怎么解释理由?碰上有钱又大方的金主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带坏小孩子。
纪颂书保持微笑,说:“其实,我中彩票了。”
纪朝夕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眼见着糊弄过去了,纪颂书赶紧转移话题,凑过去给妹妹介绍起自己选的礼物。
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一起对着屏幕上的照片指指点点。
“这个是智能手表,可以实时监控心率和睡眠质量的,对你之后康复有帮助……”
“这个是乐高模型,你之前和我说想要的……”
“或者,你要是想要首饰的话,这个手链很可爱,最近金价一直在涨,可以趁着时间早买一点……”
“还有,这个是——”
声音一下顿住了,手指僵在屏幕上,纪颂书感到头脑发热,面颊火烧起来。
屏幕上是张商刻羽的照片。
第30章 宣示主权
◎她是我的◎
黑暗中的一团光源把她浓艳的五官照得柔和而充满了故事感,清晰到可以看清肌肤细腻的纹理,像是蒙上一层幻纱,氛围朦胧而旖旎,让人情不自禁随着她的沉思而沉思,说是电影画面也不为过。
这是那天,纪颂书睡在商刻羽的床上,偷看她工作时偷拍的。
“这也是给我的礼物吗?”纪朝夕疑惑地问。
那一双探究的眼睛盯得纪颂书欲言又止她飞快地把照片滑走,嗫嚅着,结结巴巴地辩解:“这、这张不是……”
纪朝夕却伸手把照片拖了回来,仔细分辨着照片上的人,眼里闪过一抹情绪,随后惊喜地叫起来:“姐姐,你也喜欢克里斯蒂娜吗?”
“啊?”纪颂书呆了,“什么克里斯蒂娜?”
纪朝夕神采飞扬:“克里斯蒂娜贝鲁奇呀,就是《爱梦之城》里那个女主角奥拉,拿过奥斯卡的那个,我喜欢她好久了,她的每部电影我都看过!”
纪颂书一怔,大脑飞速转动。
“哦对,这是我之前存的明星照片,觉得特别好看,打算拿来当头像的。”
"拿她做头像的人超级多,姐姐你存的这张特别好看,而且好别致,这是她哪部电影里的剧照啊?我好像没看到过,看着还像是素颜。”
纪朝夕兴奋地望着姐姐,眼神里藏着浓烈的好奇。
“网上随便找的,我也不太清楚。”纪颂书随口道。
“啊,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克里斯蒂娜呢。”纪朝夕噘起嘴。
“说实话,姐姐,我还指望你给我找个像克里斯蒂娜这么好看又厉害的嫂子呢。”
“你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纪颂书拿指节叩叩妹妹的脑门,“怎么整天就知道催我谈恋爱,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催婚。”
“我很担心你,”纪朝夕固执地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这个包袱,失去获得幸福的机会。”
“你从来都不是包袱。”纪颂书按住妹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地说,“如果我让你有这样的想法,那是我的问题。”
“但是——”
“没有但是。”
“是沈惟一和你说了什么吗?”纪颂书紧紧盯着妹妹的眼睛。
“没有没有。”纪朝夕连连摆手。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已经是姐姐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家人了,而她注定只会带来麻烦。姐姐一个人走过那么长的路,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让她的姐姐稍作依靠。
这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
一个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同时努力调节呼吸,假装熟睡。
另一个辗转反侧,听着身旁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纪颂书陷在解不开的思绪里。
她是不是一个不称职的姐姐?她能为小夕做什么?
思来想去,她督促自己要发愤图强。
怎么发愤图强?半夜正是冲业绩的好时候,她打开聊天软件给商刻羽发消息。
纪颂书:「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一句,又觉得太平淡,太没有冲击力,便去网上搜集了点情侣对话小技巧,一一试来。
先是一波文艺风的攻击:「桑桑,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只关心你。」
商刻羽的回复来得很快:
「你说我不是人?」
额……第一击,略显失败。
纪颂书坚持不懈,改走土味风:「我们去吃全家桶吧,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商刻羽:「全家桶是什么东西?」
纪颂书:「是鸡的全家。」
商刻羽:「……」
第二击,效果拔群,拿下六个点。
纪颂书不死心,使用大招:「你知道有三个人喜欢你吗?」
商刻羽:「?」
纪颂书:「我呀我呀和我呀OvO。」
这次直接没回复了。纪颂书灰心地把脸蒙进被子里,果然半夜容易冲动,还是睡觉吧。
另一边,商刻羽却盯着最后一行字发起了愣。
从那一行字里,商刻羽仿佛看到了女孩呆愣愣的漂亮脸蛋。她哭笑不得,手撑着脸颊,笑意划过嘴角。
“大小姐,地方到了。”司机小唐不适时地提醒道。
商刻羽收敛了表情,放下手机,看起来一副冷若冰霜、活人死人都勿近的模样。
车在缓缓减速,窗外看去,蓝黑色的夜空下,阴绿的树林掩映间,一座气派的老宅显露出来。
这是沈家位于郊外的老宅。一路上,畅通无阻,没人敢拦她。
今夜,这里将要举办一场家族会议。没有人邀请她,但她比任何人都更早收到消息,并决定了要像主角一般姗姗来迟、隆重登场。
富丽堂皇的会议厅里,沈家直系和旁系的亲属纷纷到场,围绕着一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坐下。
苍老的、年轻、白凄凄的面孔彼此相对着,有的面色凝重,双手交叠搁在桌上,有的心怀鬼胎,眼睛滴溜溜在人脸上移转,还有坐在轮椅上忿忿拍着萎缩的大腿疾呼的。
其中,沈惟一是最心不在焉的一个。
比起坐在这里看一群装成人的东西虚与委蛇,她更想拿着银亮的刀割开人的皮肤、做一台手术,或者和她的女孩吃一顿饭。
她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今天的议题事关重大,必须全员到场。
因为高速公路的突然改道,他们不得不考虑搬迁位于风城山上的祖坟。
“不能让他们改道吗?”坐在首位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两道浓眉下眼神狠厉,这是沈惟一的父亲,沈德华。
在商刻羽的父亲离奇失踪之后,他曾短暂接任过董事长一职。如今也算是家族的主心骨。
“不行,我已经问过了,没办法。”
“东西和好处没给够吧。”一个坐在轮椅上、手臂还缠着绷带的人说话了,没说几个字就连声咳嗽起来。
“问过了,上面有人施压,必须要从那儿走。”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居然想出来刨人祖坟这一招!”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位置可是当初找风水大师算过的,东南方,利财利德,四象俱全之局,福泽深厚,荫蔽后人。”
“这么一搬,岂不是要断了家族的脉啊!”
“到底是谁?”“到底要迁不迁坟?”
无数的疑问和喧闹汇在一起,充斥了整间会议室。
“安静!”沈德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要吵架滚回家吵去!”
这么一吼,场面平息下来。
他清清嗓子,说:“我们今天谈这个事——”
话没说完,会议厅的大门被重重地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门口,商刻羽迎着无数双瞪视的眼睛,进门。
一时间,寂静如死,靴子的鞋跟落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来干什么?”沈德华皱紧眉头,“这是沈家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无关。”
“外人?”商刻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你当初来找我,说‘大伯求你了,把股份让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态度。”
沈德华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来找过你!”
商刻羽只是斜眼瞧着他,从气势上,他就矮了她一头。
席间的氛围异常诡异,人们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商刻羽微微侧目,把眼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横扫过去。
一个、一个、又一个,然后,停留在那个坐轮椅的人身上。
那人一哆嗦,不禁握紧了扶手,手心全是冷汗。
“二叔,好久不见,怎么有兴致坐上轮椅了?”商刻羽似笑非笑。
轮椅上的人僵硬不敢动。
“车爆胎,然后出了车祸是吧。”
商刻羽偏过头轻笑,眼光在四面搜寻了一番,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三叔呢?”
轮椅上的人哽咽着,战栗着,似乎费了好大劲才克服心中的恐惧,“他……他……他在医院。”
“啊,是我记性不好。”
“我想起来了,三叔前阵子开车,不小心锁着车冲到湖里去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起不来,是吧?”
她一连串的问话,无人敢回答。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沈家是靠什么起家的么?我不过是来讨回来了。”
“你不要乱说!长辈都在,哪有你这个晚辈顶嘴的份!”拄拐杖的老人疾言厉色。他是在场的人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
商刻羽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
“试问,沈兆康在哪里?”
沈兆康是她父亲的名字。
“他在哪里你最清楚!”老人用力地敲着拐杖,“你这个不孝女!”
商刻羽大笑起来。
笑声荡过每个人面前,仿佛给了每个人一个巴掌。偌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
她在老人面前站定。
“放心,我不会彻底剥夺您的权力,法人的位子还是留给您。你的好儿子们把你留在这个位子上,我怎么好辜负他们的‘孝心’呢?”
“做好准备吧。”
接着,她沿着会议桌绕行,所有人低下头,生怕她停在自己身边。
她的最后一个目标很明确。
不紧不慢地停在沈惟一身后,商刻羽把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微微俯身。
“还有你,沈惟一。”
“不要去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沈惟一扬起脸,脸上是镇定的微笑。她们对在讨论什么都心知肚明。
“你怎么知道,她是属于你的呢?”
“她是为我而生的。”
“一派胡言。”沈惟一反驳,“我认识她的时间可比你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
“真的吗?”商刻羽嗤笑了一声,“可是,我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