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等你问这个问题……”缪林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一直以为你完全不在意……”
程经年的眉头簇了起来，他深深看进缪林的眼睛里，片刻后, 两人都狼狈地挪开视线。武训员的嗓音也开始跟着发抖：“抱歉……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说的……”
他一把将搭档抱进怀里。
然后，又很突兀的一把推开。
缪林：？
什么情况？刚眯着，不是, 刚享受几秒洗面奶。
武训员的表情很复杂，愧疚和不知名的情绪混着：“抱歉,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
缪林这次是真的困惑了，这种困惑甚至把他从之前的情绪和氛围里拉了出来：“怎么了吗？”
湿漉漉的银色大猫把尾巴尖盘到前脚外, 端正坐好，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 我之前抱着一点温水煮青蛙的想法，对不起……”
“啊？什么？”缪林, 完全状况外。
他以前虽然爱看小说，但是爱看狗血。
温水煮青蛙这种纯爱程度的词语, 很少出现在他的书单里。当然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毕竟他接受过完整的九年义务教育。
问题是，程经年什么时候开火煮了？
他寻思他大腿肌肉还挺健全，生到蹬人还有力气着呢。
程经年完全没有注意到缪林的疑惑, 因为他现在心虚到不敢看搭档的眼睛，甚至还选择性地忽视了外界的声音, 只想借着一股勇气，一次性把话说完全。
他垂着眼睛：“这不尊重人……‘温水煮青蛙’本质是一种隐性操控，一种基于性缘对正常交友关系的霸凌，我需要向你道歉。我一开始只是想对你好的, 但是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行为里面已经掺杂上了私心。”
“对不起。”程经年再次道歉。
缪林满头雾水，他双手捧着搭档的脸，让对方和自己面对面。指腹下的脸颊滚烫，一向是酷哥的程经年此刻看起来，像在经历一场高热。
于是缪林沾了点修复液给他擦擦脸：“我觉得你得纠正一下对词语的认识。温水煮青蛙再怎么样，也得是我离了你，在星际生活很困难的情况才能算吧？”
“如果我们两个现在就此生活切割，对我来说虽然会难过，但是实际并不会遇到问题啊。我不会因为信息差处处碰壁，从而觉得生活好艰难，不得不回到你身边。”
“但是，”道德标准和自我要求都很高的程老师，还在执意自我谴责，“如果我们两个就此分开，那个超神的双人游戏续作、之前定好的暑假旅行之类的，全都没有了，这难道不会让你不舒服吗？”
缪林简直要晕倒了，他将搭档的脸颊使劲往中间艰难一挤，口不择言道：“那叫做我拒绝你付出的代价！”
“……等下。”
两人齐齐沉默。
齐齐红成番茄。
程经年下意识地按照以往的习惯，要去搭着搭档的手说话，在皮肤相碰的那一刹那，又触电般收回。
缪林看着他，眨眨眼睛，有点惊讶的样子。
“我还是从头说吧，我觉得我需要正式的说……”程经年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些自嘲似的无奈，“我想想……能握你的手吗？”
缪林无言，沉默地把手伸了出去。
“谢谢。”程经年深吸一口气，两人的手掌紧紧握住，相贴处漫出一层薄汗，“我、在这个世界里有六种性别，第一性别有三种。在其中，alpha和omega天生带有更多关于求偶的基因，他们可以调动信息素，在各个方面都更热情、更富有激情。”
“而与之相反的是beta，社会的工蚁，在感情中总是被认为古板、沉默、被动、冷淡，而且由于缺乏AO的信息素标记能力，也会被认为对伴侣缺乏占有欲。”
程经年深深低下头，将缪林的手背抵在额头上，如同一头皮毛丰美的野兽俯首：“我想知道，如果穷极你所有对未来伴侣选择的可能性，其中是否有一种属于beta？”
“你好紧张，说话有点像山鲁佐德，嘶我不是这个意思……”缪林倒吸一口凉气，努力管住嘴，但是神情中不免带上些许沮丧，“我总是会下意识有点……会不自觉地破坏氛围，那这么看来，我是不是也很糟糕？”
程经年抬起头，使劲摇摇：“我一直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那我也是的……”缪林眼神飘忽，“那个啥，你知道我是外星人，不是，穿越者。”
“在我们那里只有两个性别，没有信息素。所以用信息素示爱、标记什么的，对我来说有点太过激烈，而且也难以理解。”
“而且，”缪林暗自咬牙，努力让这句话显得理直气壮，“beta不就应该和beta在一起，然后从喧嚣的AO群里路过吗！”
然而话尾的颤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气虚。
不过这些东西此时已经无关紧要，因为程经年把陆行车飚上230时速也岿然不动的手，此刻也抖得不像话。
程经年：“所以我可以追求你了？”
缪林：“所以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两句同样激动的话语重叠在一起。
程经年：？
缪林：？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道气急败坏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呆着不说话干什么啊？啵嘴啊！读者都等着看呢！”
程经年眉头一跳，缪林手忙脚乱地按亮终端屏幕。
说话的是许久未出场的BB，此刻，这个黑底白眼小人被一只猫、一只三足乌鸦和一团星云死死按着，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而缪林的终端屏幕上，已经被各式各样见过没见过的ai形象挤满。
北落师门倒反天罡的拿喷流抽了BB一下，挤到最顶端的图层：“很抱歉、让一下，打扰您、让一让，和您的朋友交流，都说了让开！交流感情的过程。”
缪林：“……你先别抱歉，先和我说说，你们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能是因为你太久没查阅订阅号消息，过来看看你的安危吗？”大司命挤出一团白雾，和人类打了个招呼。
妄言斋也不甘示弱地举出……一副眼镜，好吧，把本体挤出来了，诚意很足：“也可能是因为，山鲁佐德那厮和小生炫耀，它和公子说了好多话！”
缪林：“……”
缪林：“我不信，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寒鸦从BB身上蹦下来：“好吧好吧，瞒不过你……其实我们是来要求你俩婚礼坐头桌的——哎哟！”
确实理亏被欺压了一会儿的BB自觉时限到了，闪现刷新起身，从背后将寒鸦踢飞了出去：“好吧，瞒不过你。只是我们发现这里有一点新的混乱，来找你们要新的药剂……有的吧？”
程经年看缪林，缪林看看终端，冷汗直冒：“我想想，工作人员应该收起来了……你们去问问岁羽姐，她之前是现场指挥。不过之后的指挥权被让渡给帝国的ai了。”
BB的身影在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恍若幻觉：“好的，找到了。正好这里有专业仪器，大司命马上去分析。”
“不要命令我……”大司命嘟嘟囔囔着，虚拟形象一闪，瘫在角落，成了一团完美的沙发垫子。
寒鸦第一个窝了上去，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紧接着，围绕着同伴暂时意识抽离的身躯，ai之间爆发了一场巨大的战争。
缪林叹了口气，他从修复液中起身：“我们先走，把这里让给更需要的人？”
程经年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这里太潦草，我会再说一次。”
“什么…啊、哦，好的……”缪林的睫毛快速闪动着，他最终垂下眼睫，红晕从他的耳尖一直爬到脖子根。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路过一些紧闭的小隔间，路过一些紧闭的医疗舱——其中一个里面躺着已经恢复外观完好的言青许，他的头发比之前预想过的所有情况还要糟糕，被彻底剃成了光头，而他对此无知无觉，口鼻间默默冒出一个气泡。
他们又路过一些大房间，它们的门都敞开着，里面的氛围相对轻松，有聊着天的，有狂肝失落好几天的游戏日常的，还有一群正在相互呲水的傻蛋……等下。
缪林扯着搭档“噔噔噔”后退几步，向一个稍大的房间里探头。
这好像是我的学生……
果不其然，赵耀在嚣张大笑着，双手合拢挤压，像花甲一样往别人脸上呲修复液，被他呲的人同样染着炫彩银发，喊着“冠军”“躺赢狗”之类的俏皮话冲了上来。一群人互相呲来呲去，乍一看还以为一群花甲和蛏子在玩大乱斗。
“哐当！”
已经是妹妹头的学姐连瓢带水，兜头扣在赵耀脸上，引来一阵疯狂的嘲笑。
缪林默默把脑袋缩了回来，他扯扯搭档：“好丢人……快点走……”
程经年往他手腕上看了一眼。
缪林居然罕见的没有对接上信号。
什么意思？不是在谈恋爱或者谈恋爱预备吗？连手都不让牵？
他郁闷地一扫手腕，发现问题所在。
终端上的ai非但没有停止争端，反而愈演愈烈，已经同时有三个ai压在白雾身上，将它压成了一张透光的春卷皮。
这个也丢人。
他捂住终端，试图让它自动息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经年的眉头微微拧起，“我刚才好像看见，北落师门不见了？”
缪林：？？
他再次按亮屏幕，ai们非常安静祥和地坐在一起，除开被五个ai坐成地毯的大司命，看起来简直像一群贵妇在开下午茶会。
他挨个点过去，确实没见到熟悉的星体：“……劳驾，请问有人、有ai看到北落师门吗？”
一条绿色的蛇把自己从座位上拔了起来，变成了一条直尺：“我知道。”
“……你是？”
绿色的小蛇摇摇尾巴，他鳞片细密且光泽，圆圆的黑眼睛又透露出几分可爱：“我是车马律，管交通的，你们可以叫我马律！”
先不提一条绿蛇为什么要叫“马绿”，蛇为什么会像狗一样摇尾巴？还是站着摇……等下，这算站着吗？
缪林一头雾水，他尽量让自己礼貌一点：“好的马律，那么北……”
“它去问话了！”小绿蛇的尾巴摇得更欢乐了，“问问那个药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说：程老师这段剖白像他抢了我的键盘写的。真的，在写这段之前作者从没仔细想过“温水煮青蛙”背后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捂脸笑哭]
所以你们俩能不能自己写完然后去亲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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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辅导员上岗第101天 一个人，千方百……
“问谁？”缪林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恋爱模式里转换回来, 他一懵，但是很快跟上思路，“那个许诺, 是吧。”
讲到这个名字时, 缪林带上几分火气，就算刚谈恋爱（或者还差一点？）的喜悦都无法冲淡。他牙齿狠狠咀嚼着，像要把这个名字用在齿列间咬碎。
毕竟在缪老师心里, 这个“许诺”就是导致言青许跳到火里“玩火自焚”的直接原因。不要说没有许诺也会有许愿、许可、许多、米老许——）等下，最后一个版权警告了——总之, 不要说没有外人的影响，言青许也会因为求胜心切跳火盆。
心疼孩子受伤的家长总是不讲道理的, 更何况要是没有这个晦气东西，言青许同学至于跨火盆跨成这样吗？
缪老师理直气壮.jpg
他在心里扎了一会儿小人, 问小绿蛇：“所以呢？问出什么来了？”
蛇蛇无辜，蛇蛇什么都不知道。
蛇蛇吐了吐斑马纹的信子：“北落师门还没回来, 我不知道……啊！”
几乎在它收回蛇信的那个瞬间，一颗明亮的小恒星带着三条喷流强势归来, 扁扁的白雾也骤然丰盈收拢，直接弹飞了所有坐在它身上的ai。
伴随着背景里打保龄球似的动静，北落师门用喷流搓了搓南纬30线：“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刚才查到了点东西，不过可能要和大司命查的结合起来看。所以……”
它往大司命背上一烫：“你先说。”
“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大司命嚷嚷着抗议, 但是抗议完又很老实地开口，虽然开口就是医药名词连携暴击, 如听天书，“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最后，我的结论是，它们都来自同一条生产线。”
白雾不安地晃动了一下, 如同一盘兔子布丁：“这和我们之前的结论稍微有些出入，这条生产线它并不是一个厂内的多条专用生产线，而是同一条多用生产线上的产物。”
“再经过一系列对比筛查，最后在黑市总星上得到了相同的物质。”
“我要和您说明的也正是这个，”北落师门搓搓喷流，“这证明我的审讯和推演毫无问题。许诺的药剂也是有人通过一系列‘偶然’，将购买渠道送到他手上的。这些相似的手法和套路恰恰证明了一点——这一系列事件背后，必然有一个共同的幕后真凶。”
缪林说：“等等。”
他点点星体：“你的意思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这一切？”
北落师门使劲上下飘飘。
他又转而点点白雾：“你的意思是，呃，这些药剂是黑市药剂？”
白雾点点顶端。
缪林崩溃：“我不能理解。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黑市药剂吗？！”怎么绕了一圈回到出发点了？
“很简单，”寒鸦蹦来蹦去，抖抖翅膀挤到最前面，“因为最开始的‘黑市药剂’只是代表来自黑市的药剂，现在我们发现是黑市背后的主理人自己生产的药剂了哦~”
缪林险些咬到舌头：“什么主理人？”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词语都翻出来了？
“就是黑市老板的意思呀，”寒鸦继续蹦蹦跳跳，“这是人家从好久好久以前的互联网里淘出来的流行词，那个时候管所有老板都叫主理人！”
这完全是误读……
真的和这个词语出身于同一个时代的老古董缪林无语。
好在北落师门很快把这个小朋友顶开，给它掀了个跟头：“总之！”
“之前我们一直在试图追踪和计算，黑市的大本营在哪里，他们肯定有一颗隐藏的行星，但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切入口。这次借着大司命的对比，我们锁定了一个恒星系，并且通过玄冥的亿点点计算，成功抓到了它的狼尾巴！”
黑猫玄冥抖抖胡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而且还没有让对方发现。这是一个新的技术突破……”
它又开始即兴的信息加密和解锁演讲了。
缪林绕过这只话密的黑猫，把BB从ai堆里拎了出来：“虽然我早就猜到……出现在星际文里的黑市就像墙上的枪，要么被掀翻，要么加入主角团——反正主角迟早得前去一探。”
他停顿了一下。
像素小人坐在虚空的王座上，姿势颇拽地一扬下巴，示意他快讲。
“但是为什么？”缪林眉头紧锁，挠挠下巴，“我想不明白幕后黑手做这一切的理由，推波助澜这一切，将药剂到处分发，会有什么效果吗？”
念着念着他忽然警觉：“不对，这药里不会有什么还没查清的成瘾性吧！”
“第一，没有什么成分能逃得过我的检测！”大司命恨不得穿过屏幕，给他脸上来一拳，“第二，要是有成瘾性，你之前那个学生不早就应该表现出来了吗？”
缪林想想迄今为止，依旧活蹦乱跳的丛撷英，不得不承认它说得有道理，可是……
“那就更没道理了啊？”
他和BB大眼瞪小眼。
BB率先移开了视线：“这个，你们人类的奇怪观念，我们ai也不是很理解。”
各种机械音响成一团，包含了各行各业ai对人类诡异行为的吐槽，一时间缪林什么也听不清。
他暂时放弃这个争端，反正无论如何，作为带队老师，他都得先回到作为集合点的酒店。于是他和搭档一起，牵着手上了接驳车。
似乎时间点赶巧，这一趟车内空空如也。深灰的山岩在车窗外滚过，赤红的闪电一如既往，但是在连续看上这么久以后已经变得平平无奇。车辆行驶中带来轻微的震动，无人驾驶的车很安静，连雷声都被隔绝在外。
程经年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缪林的目光刚刚落到他嘴唇上，就听见他说：“有没有可能是穿越者？”
“什么穿越者？”缪林一下子坐正了。
程经年的指尖敲敲扶手：“幕后黑手做的事，会不会因为这个人是穿越者？”
ai闹哄哄的声音消失了，它们显然也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北落师门发问时，背景音都带上了隐约的机箱轰鸣：“能否更为详细地阐述您的猜测？”
“在已知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狗血小说集合体的情况下，”程经年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掌，然后将缪林的手举了起来，“我的搭档的行为，是消灭一切狗血因素，让世界恢复正常。”
“那么与之相反的对抗因素，可以简单理解为，对方行为的目的是让这个世界保持狗血和混乱。”
“确实有道理……”BB陷入了沉思。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缪林往搭档肩上一倒，又想起来两人关系的变化，顺势一滚，滚进人怀里，“而且！”
他抬手敲了敲终端屏幕：“你们当时不是说，我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唯一的穿越者吗？说什么‘在人类已知的所有星域，从帝国到联邦，您是唯一’之类的。”
“没有。”北落师门三条喷流乱溅，甩得ai之间一时鸡飞狗跳的。
它又否认了一次：“没有，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不信你回去33章看。”
缪林：“你在说什么疯话？”
BB将暴走的星体按了下来：“这点确实是我们没考虑到，毕竟像你这样身穿的穿越者对我们ai来说，动静很大很容易分辨；魂穿的也因为网络指纹变化，很容易发现。但是刚才我们协力重新扫描了一遍，发现之前的滤网确实存在漏洞。”
“——假如有一个灵魂穿越的人，在婴幼儿时期，或者在原主人熟练掌握星网浏览以前取代了ta，那么我们是无法分辨的。”
“所以问题还是回到了开头：一个人，千方百计地制造狗血、扩大混乱，ta能从中得到什么？”
……
在宇宙的另一头，有同样的问题响起。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冰冷而嘶哑的，男性化的机械音响起，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像枪管一般缓缓降下，“我无法检测到你的行为的好处，我只发现，你召来了讨厌的尾巴。”
室内的灯光突然猛地一灭又一亮。
机械男声继续嘶嘶说着：“看吧，一只讨厌的小虫子。而因为你无理性的行动，在未来将会有更多讨厌的虫子，循着腥味钻进来。”
“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我或许需要重新评估和你合作的风险可能性。”
“哼，有点耐心吧，你这个永生的数据皇帝！你以为你悄悄用机器人搬动你那些机箱的动作，我没有发现吗？”一个沧桑的男性嗓音，在一声哼笑后响起。
他显然边走边说着话，因为皮鞋的鞋跟踏在地上，为他的话语里混入清脆的声响：“你们ai就像过去故事里的巫妖，只要藏好你们的服务器命匣，你们就是永生的。”
“而我呢？幸亏老爷垂怜，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然而这脆弱的寿命居然如同朝露一般短暂，一转眼就走到了尽头。”
“我曾经在混乱和你难以想象的邪恶中，得到过神仙老爷分下的半条无休无止的长生，体会过了这一切，这短短的、二百余年的寿命是如何的短暂啊！”
“我要新的混乱，新的主宰，我会从这新的混沌中汲取长生的养料。而在这一过程中，世人本就纤弱如苇草的精神会被我们伟大的事业吸引，他们会意识到，帝国是腐朽的，联邦是愚昧的，而唯有我们建立的新国永存！”
说话人激动地举起双臂，挥舞拐杖，玻璃和金属的倒影里，映出他鬓角一点花白的头发——
作者有话说：大家可以回到第33章也就是第32天看一眼，有惊喜[墨镜]
第103章 辅导员上岗第102天 ……就是现在你……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程经年一锤定音，“我们要做的事情始终只有一件：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掀翻。”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人和ai的一致认可, 小绿蛇车马律激动地直敲尾巴：“是的, 管ta要造反、建国还是做人体实验，统统抓过来法律审判！”
北落师门举起一条喷流：“如果法律不够有力，我们还有射程大半个星系的真理。”
那边陷入火力过足的狂欢, 这边BB跳到程经年的终端上，总算得到一些清净：“这哥任务最后需要你们两个潜入黑市的总部, 届时行动主导权会完全交到你们两个，尤其是缪林你手里。”
缪林：“啊？我来吗？不应该是我搭档, 他对这些比较熟悉……”
“我不知道，”一向强势毒舌的BB, 难得露出一点茫然的样子，“我的直觉——如果ai也能有直觉的话, 它告诉我，这件事情交给外来者收尾, 会比所有我们这些本宇宙的人来做，会有更圆满的结局。”
“不过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当时那个穿越者也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什么穿越者？”
“这些小细节待会儿让玄冥和你们说，”BB挥挥手, 一下子挥去那点脆弱，显得不耐烦起来, “你们待会儿直接带着它的分机箱下车，后面的路让它指给你们。”
“什么下车？”缪林感觉自己像个人机，一直在问问题。
程经年托着后颈，将他托起, 看向窗外：“路线变了。”
本该出现在视野里的酒店建筑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巨型建筑星舰接驳港。
接驳车停下，车门自动打开，门外已经候着两个高大的机器人并五名衣着时尚的造型师，缪林还没反应过来，造型师们已经一拥而上，一边赞叹着“底子优越，骨相流畅，可塑性强”，一边把他俩按在原地。
“等…！”缪林在粉扑和化妆刷的空隙里勉强挤出半句抗议。
北落师门弹动了一下：“这是必要的伪装哦，请您耐心！另外，您二位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装在这个深蓝的行李箱里；这一个银色的手提箱，里面装着玄冥的分机，请您务必看顾好。”
“像看你们的小孩一样看，”BB贱兮兮的声音从终端里冒出来，“就当演习了。”
缪林猛地挣扎起来，就连程经年也忍不住睁开眼。
不知哪个造型师眯眯笑：“哎哟，刚才一进来就觉得两位特别般配！给你们的造型里再加点情侣元素？”
“小情侣确实如胶似漆，改装的时候都牵着手呢。什么时候打算要宝宝呀？”
“我们两个人都是偏alpha的beta！”缪林声嘶力竭，“没人能生！！”
“你看，你又急。”BB幽幽道，还异常人性化地叹了口气，“没人说是你们亲生的，也可以领养一个嘛。”
缪林这次是真的想杀到它机房，往这只大黑虫子服务器里狂喷杀虫剂，一直喷到短路为止。
大不了同归于尽！
缪林气得像只河豚。
造型师发出惊呼：“诶诶诶你别激动！脸太红了，粉底差色号了！”
一番造型师们精妙配合、缪林鸡飞狗跳、ai看够热闹的伪装结束了，造型师们提着工具箱离去，缪林弯下腰，想去提行李箱，却瞥见什么东西从他肩上滑了下来。
他一抖：“这是什么？！”
从侧面伸来一只手，轻轻拾起那抹黑影，放回他肩后：“他们帮你把头发接长了……很好看。”
程经年又重复了一次：“很好看。”
“那当然！”寒鸦得意地扑棱翅膀，发出一阵散热器运转般的雨声，“这可是人家找来的最负盛名的造型师团队~造型灵感也是人家和妄言斋精心设计的，冷漠孤僻的阴郁富豪和他的仿生人保镖——！”
“正如这位同僚所言，”下一个接话的是妄言斋，“小生研究过最流行的恋爱游戏，对二位公子的人设在贴近本身性格的方式下精心操刀。”
“一生孤僻的、不信任任何人的富豪，他无意间遇见了仿生人，对它一见钟情，然而这个仿生人是战斗型号的，它并没有感情芯片！”
“坚冰和冷铁相互碰撞，一边是我偏要强求，一边是无望的回音，富豪几度心碎，又非要强扭一口这瓜。然而，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感情的种子正在代码的缝隙中萌芽——”
“这趟旅行，是富豪做出的最后挽回，也是仿生人觉醒感情的转折点！”
妄言斋慷慨激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醒木，敲得“咚！”一声响。
缪林的终端自动打开摄像模式，镜头翻转，将他们两人现在的造型展现在两人面前。
缪林的卷发被刻意接长，造型师手艺精妙，根本看不出与原生头发的界限，于是他现在有一头垂到膝弯的纯黑羊毛卷，蓬松的像斗篷，但是确实无端透露出几分阴郁。
他的瞳色也被做了改变。由浅浅的琥珀色变为玉石一般的翠，浓郁，但是冰冷且无机质，让人想起淹没了一切雨水和生命的死潭，在时光中凝结成翡翠一般的质地。
当然，这以上的所有形容都来自妄言斋的激情配音，它讲起设定来发狠了忘情了，让人禁不住怀疑它是不是有点什么为爱发电的副业。
缪林只有一个感想：“我看起来好像个巫师啊！会在国王的宴会上迟到，然后没给我留烤乳鸽和银盘子，诅咒所有人死光的那种。”
他试图站起来转个圈看看全身，不料起身第一步就惨遭滑铁卢——
他一脚踩中自己的头发，直接一头栽倒。
好在如同过去无数次一样，一双手及时从旁伸出，一把接住了他。
缪林抬头，想抱怨些什么，话语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造型师巧妙利用了程经年身上原本就有的那些义甲，将他身上那种酷哥的感觉放大。荧蓝的电路图从那些璀璨的银甲上延伸开来，一直漫入领口和袖口，被衣料掩住。
他原本温柔的深绿色双眸，现在改换成了霜雪一般纯粹的银，无端显出几分空洞。那些电路纹样在他的眼角若隐若现，呼吸一般明灭着。
缪林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了，他艰难抬手，搭在搭档的颈侧，直到真的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才放下心来。
这太像了……呜呜这不怪富豪一见钟情啊……
“怎么了？”程经年有些困惑，低下头，托着缪林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一点。
缪林突然一弹，长按终端直接关机，然后捧上搭档的脸：“……这样，那些ai小坏蛋还听得见吗？”
程经年会意，他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掌心：“接驳车只有一个内置摄像头，拍不到我们现在的位置。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那，我……”红晕从缪林的脖颈一路爬上脸颊，他的指尖摸到程经年脖颈后，一束被编成麻花的长生辫，“我能亲亲你的眼睛吗？”
程经年低下头，任由他在眼尾落下一吻。
被装在手提箱里的玄冥：“……”
你好？有人记得我吗？好像没有耶，太奇怪了怎么回事呢。
它有点想记仇，但是想想自己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猫了，决定只回去和同事们蛐蛐，这世界上居然还有纯情至此的小学鸡。
不过眼看着那边的小情侣亲亲贴贴，因为一些纯情如猫猫蹭蹭的动作脸红心跳个没完，玄冥终于受不了了。
“老吴——！[1]”
它发出一声长长的猫叫。
“虽然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但是我不得不说，再不出发就赶不上这班星舰了……用我的工资买的票呢，别浪费了。”
缪林触电一般从程经年怀里弹开，还是被搭档拉了一下才没磕上椅背：“你怎么……”
“你们带的是我的分机，我当然在。”玄冥也叹了口气，“我有点重，麻烦程老师把我和行李拿上，票已经发到缪老师终端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两个人类对视一眼，照做了，只是两人脸上的晕红还都未完全褪去，特别辜负妄言斋给的人设。
玄冥喵呜喵呜地叹了一路气，一直到上了星舰才闭嘴。
它购入的座位是三连座的靠外两个，靠窗的那一张空着，目前还没人来。
“劳驾，把我放上去。”
缪林抿了抿红热的嘴唇：“那要是来人了怎么办？”
座位最外侧的隔断升起，将三人座隔成一个小包间。
“不会来人的，因为这个座位属于我。因为我是第一个诞生的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当年那个穿越者给我留了一个后门，我有自己的证件。”玄冥说，明明没有形象，却无端让人想起一只猫在边舔爪子边说话。
“什么穿越者？”程经年越过缪林，按在银色手提箱上。
星舰轰然启动，在震动的余波里，玄冥问：“你们还亲吗？要亲的话你们亲完我再说——别把我放到外面，我怕被人随手拎走。”
饶是程经年也没忍住，“邦”地给了手提箱一下。
“哦，好，不亲了吗？那我说了，”玄冥通人性的过分，顺势转移走话题，“那个穿越者和缪老师应该有点关系，和缪老师的系统也有点关系。”
缪林下意识收紧手指。在他抠到掌心以前，程经年强势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扣住收拢。
“他当时说他来自一个叫‘时管所’的组织，我不知道全称是什么，但是当时他带走了青玉流，它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当时提议的人在玩一款上古游戏……”
“哦对，青玉流应该就是，现在在你脑子里的那个系统。”——
作者有话说：[1]：“老吴”是猫嚎叫的声音，听起来像，不是真的叫老吴。
第104章 辅导员上岗第103天 缪林震惊的像第……
“什么…？！”
缪林喉咙滞涩, 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呀，”玄冥咪咪喵喵，“时管所时管所时管所, 时间的时, 管理的管，处所的所，我想应该就是管理时间和世界的机构。在我还年幼的时候……唔我想想, 四百多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普通的辅助计算ai，没有半点自我意识；那个时候联邦在努力反抗, 追求自由的火就从白霜星开始燃起。”
程经年安抚性地用大拇指搓搓缪林的手背，尽管他自己也眉头紧皱：“联邦独立的主导者, 是一个穿越者吗？”
“不是呀，你怎么会这么想？”也许是难得有机会回忆“童年”, 玄冥的声音很轻松。
手提箱被从内部打开，一只蓬松但苗条的蓝眼睛小黑猫走出来, 伸了个懒腰。一直到它温热的爪子碰上缪林的手指，缪林才发现它不是一个过分逼真的全息投影。
吓了一跳的缪林往后一缩, 正正好好缩进搭档怀里。
玄冥咪又打了个大哈欠，露出毒蛇似的尖牙：“别紧张，联邦的独立完全是你们的祖宗一手的亲自选择，那个来自时管所的穿越者, 他一点都不像一个要大展手脚的穿越者，更像一个……打工人？”
“他一直在研究室里干杂活, 还笨手笨脚的，老是碰翻一些东西，或者被一些东西绊倒。直到有一天，他接入数据时出了意外。”
“那是条非常紧要的数据, 直接事关前线数十万人的死活，他没有办法，第一次拿出了从没使用过，但是一直随身携带的移动设备。然后由于他倒霉，一条属于他自己的算法被不慎复制了进去。”
“我是当时负责计算的ai，那时候我还是个傻蛋，但是当我接入这条算式，并且开始运算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那是我新生的第一天。呀，真怀念那个时候的感觉呢，总觉得神经网络都格外敏锐……”
“后面我和他打招呼，他被我差点吓晕过去，一直说着‘好了好了，让你们不让我带伞，这下好了’。不过后面他告诉我，那条是可以直接编译实体宇宙的商仪编码，是他另一个新同事落在这里的东西，完全是一个意外。”
“根据有得有失的平衡原则，他无意给出了编码，就要拿走点什么，所以他带走了青玉流。然后还告诉我，他工作失败了，不过他也不是第一个在这个任务上失败的，很正常。这个世界网漏的像筛子，又严密得像银行金库，会有很多外来者到来，意图扰乱这个世界。”
“时管所会在最后时刻到来以前，最后做一次尝试。他讲得神神叨叨的，连我也没听懂，于是就这么等了四百多年。在这四百年里，那条编码至今仍在到处乱窜，在两国网络上随机激活一些ai，让它们生出自我意识；有无数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穿越者到来，把这个世界看作他们的游乐场。”
“然后有一天，在一个普通的盛夏午后，你来了，身上还带着青玉流的信息波动。”
玄冥的尾巴尖高高竖起，像根小旗杆，足以说明它此刻的高兴。它踩着猫步，踱了一圈，将两只前爪踩在缪林大腿上，用脑袋在他身上使劲蹭蹭，喉咙里发出像真的猫咪一样的呼噜声：“你来了咪……对了，还有青玉流，不乐意和我打声招呼吗？”
在缪林的脑海中，从未出过声，沉默的让人从没怀疑过它有自我意识的系统，发出像古琴一样的动人脆响。
缪林震惊的像第一次发现晋江文学城有活人客服的时候那样。
他的终端上缓缓冒出一行字：【好久不见，无意打扰。春去也告诉我，要保持寂静，不干涉任何自由意志下的选择。】
【同样向您问好，我的宿主。请您放心，我从未窥探过任何您的隐私，除非您唤醒我，我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缪林，持续震惊！
他甚至有点毛骨悚然。他理解那个素未谋面的时管所员工，为什么会在ai突然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吓晕过去了。这就和家里的电磁炉有一天突然开口说话一样诡异，差点把他恐怖谷效应干出来。
好在腿上的小黑咪一边用脑壳大力蹭他一边踩奶，身后的搭档略高的体温也足够温暖熨帖，很快将他的不安驱散。
玄冥依旧在大力开摩托，半眯的蓝眼睛里蒙上一层转瞬即逝的水雾，快得像是幻觉：“哦，还有春去也，记得代我向他问好。”
紧接着，它画风急转，小呼噜没有了，踩奶没有了，它四只脚噔噔噔全部踩到缪林大腿上，虽然轻，但是压强大。缪林能感觉到，自己长裤下的皮肤表面被压出四个梅花印子。
黑猫的蓝眼睛看着两个人类，颜色逐渐变浅，很快变成纯粹浅蓝色数据流的集合：“闲聊时间到此结束，离星舰降落还有32分钟，接下来说黑市的事。”
一张密密麻麻、时间细化到秒的行程图被投影在空中，放大，出现在两人面前。
缪林在眼晕的同时，居然感到有些习以为常。
“这是我们换乘去黑市总星的路线。在刚才的路上，我和BB协力缴获了一架拥有进入许可的豪华客船，恰巧贴合你们这个假身份。只是为了让飞船行驶的轨迹和速度正常，也让对方没空发出任何异常信号，我们上船时需要一点小小的努力。”
缪林质疑：“亿点？”他都看到那个徒手爬飞船外壳了，别想骗他。
玄冥晃晃尾巴尖：“一点。因为有玄冥喵喵工具。”
缪林将信将疑。
……
一个小时后，缪林扒在一艘豪华飞船的外壁上。
风吹得他嘴合不拢，眼睛睁不开，气喘不过来，刚接的长头发狂甩，他整个人如同一个风中凌乱的拖把。缪林一边觉得头皮好痛，这下得掉多少头发；一边担心风好大，不会把我新接的头发吹断吧？
他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强劲稳定的拉力，是撬开了舱门的程经年。
程经年将搭档裹到怀里，像裹着一只可怜的小猫。而真正（？）的小猫才不需要这些外力，自己四只爪子“叮叮叮叮”就从飞船外壁走了过来，留下一排订书机似的痕迹。
缪林被搭档带着滚进舱内，总算避开了要人命的狂风，大口大口但尽可能静音地喘着气。他低声质问玄冥：“一点？！”
玄冥心虚舔毛：“亿点点……”
“还有，你从外面走过去那些小洞怎么办？”缪林好不容易把气喘均匀，“等下一降落，那个啥狼的，就看到你外面一串爪印，知道事情不对劲。”
“没事，很多大气生物都会留下这种东西。”玄冥追着尾巴转了一圈，坐定下来，“好了，原主人已经被麻=醉放倒了，机器人很快会去给他们换上衣服，伪装成偷懒的仆人。现在，我们的富豪和仿生人，可以去换衣服了——别忘了拿上我的猫包，还有那个白蝴蝶绿宝石的领结，那个是我的。”
……
汤姆搓着双手，小幅度地跺着脚，保持身体的灵活和热度。
有路过的搬运机器人路过，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呸呸呸，脏东西！不要弄脏我的西装裤！”
他从小道消息里听到，今天会来个有钱人，虽然不像有些众所周知的大人物那么有钱有权，但是那些人也不是他这种小喽啰能想的。
这种手里有钱的，纯粹玩一圈就走的客人，对小人物反而最安全，为了不会破坏心情，又为了不招惹黑市主人，他们往往不会对这些当地向导大肆苛责，反而会慷慨懈囊，给出大笔小费。
又有一架印着四足生云的雪狼徽章的搬运机器人路过。汤姆这次深深、深深鞠下一躬，深到他膝窝里的韧带都在呻=吟着抗议。
踏着流云的雪狼，这是黑市主之一，天狼增四为自己选择的形象。即使只是一个印着徽章的机器，也不是汤姆惹得起的。
他是这个时代少见的，从母体中出生，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人。然而，这样的人在黑市比比皆是。
有些商品由于太过珍贵或者缺少特色，并不会被人买走，使用过程中会产生“胎儿”这种副产物；更有些卖家爱好特殊，将自家的商品特意送到这里来出租，为了调试或者为了得到录像，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胎儿也会被遗弃。
在这条浸满血泪的交易链上，大部分胎儿被死去了；有一部分因为其他人的小众爱好留了下来，其中又有最顽强的挺过了那些折磨，然后，被从商品身边拿开。
有的作为新一代商品培养，有的像汤姆这样姿色平平又分化成beta的，成为黑市为贵客提供人工服务、高级感、谄媚，或者惨叫的一环。
汤姆是他觉得自己活得还不错，起码能到处自由的走走，手头的钱在交完保护费后也能够生活，只要运气好碰上个出手大方的客人，还能存下一笔积蓄。
现在，就是他存积蓄的时候了！
一艘豪华但低调的飞船在码头缓缓降落，船身上还带着点和人造大气摩擦留下的火星。
汤姆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直接抢在所有竞争对手前头，挤占到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露出最灿烂、热情的笑容。
舱门缓缓向上掀开了，舱梯缓缓降下，先伸出来的，是一根细细的文明杖，紧接着，一双金边的高跟皮鞋踩上楼梯。
随着主人一步步走下，海妖一般的长卷发缓缓摆动着，在扫到楼梯的前一刻，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接住、托起——
作者有话说：春去也是一个时管所的打工仔，老倒霉蛋了。以后大家可能在别的文里看到他，比如我们的预收《在修仙文里算卦》[加油][加油]
第105章 辅导员上岗第104天 好，别动，缪老……
冷酷高大的仿生人将长发一卷一别, 用不知何处来的一根银簪盘起，在脑后形成松松的一个髻。
原本持杖下行的人顿住了，他抬手, 摸了摸那个发髻, 唇角无意味地翘了翘。然后他回头，很轻佻地拍了拍仿生人的脸颊，动作间银色的流苏耳坠在肩上摩擦, 发出簌簌的清脆声响：“真贴心啊。”
其他的向导争着称赞，恭喜这位老爷买的是“高级货色”。汤姆却从那双翡翠眸里, 看到了一瞬流动的什么。
让他想起来曾经在某个被拿去玩爱情游戏，又遭到报废的商品眼睛里的神色。
可是, 这种上等人，真的会有爱情这种东西吗？
汤姆暗自咽下一口唾沫, 决定赌一把。
那位富豪仍拄着文明杖，斜倚扶手护栏, 翡翠眸目空一切，扫过这群殷切的向导, 像在挑选一个趁手的工具。
谁也不知道，在他的耳朵里，有只黑猫正在咪咪喵喵。
【好，别动, 缪老师你脑子里的尖叫停一下。再低一下眼睛。可以抬起来了。我再看看，这几个人目前都不适合当你们的向导……】
“大人……选我当向导吧, 我，我一定能让您二位有一个愉快的游览时光——”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带颤的声音。
这句话让缪林多看了他一眼。
这是个有着一头褐色卷发的年轻人，脸上的雀斑让他看起来像只小麻雀。但是在这么多向导里, 他是唯一一个把程经年扮演的仿生人当做个体而非附属品看待的。
【唔。你想选他？我只能拆一点天狼增四的数据库……这孩子不错，才17岁，是意外捡到的一个救生舱里出来的，失去了三岁前的记忆，以为自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从表面数据看，比其他几个烂心烂肺的，他没赚过黑心钱。】
【但是，你真的确定他能配合你们的调查吗？】
缪林用行动作为答复。
汤姆感觉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他都快成为那碧色冷潭里淹死的小虫子。
然后，那根细长的文明杖抬了起来，仿生人顺势向下一阶，单膝跪立，捧起另一只苍白的手，以维护主人的平衡。他银色的发辫顺着结实的脊背流淌而下，末梢搭在战术靴的靴跟上。
【停！别尖叫了我要被震出bug了！！！】
汤姆无暇观察这些小互动了，因为那鎏金的杖尖，正直直点向他的方向。他心脏狂跳，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他听见那名富豪说：“就你了。叫什么名字？”
“汤姆……汤姆！很荣幸能为您服务！”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砸中，汤姆高兴地不知所措，其他向导愤愤散开，有的还暗中剜他一眼刀。
但是汤姆毫不在意，他尽可能快速但不狼狈地跑到台阶前，深深行礼：“尊敬的大人，我该怎么称呼您？您又有什么偏爱的……类型呢？”
“起身吧，称呼我为‘林先生’就可以了。”那名富豪搭着仿生人的手，下了最后几节阶梯。他踩到平地上时，仿生人起身，顺势接过文明杖，但是仍抬着手，任由林先生当作支点。
“至于爱好……”
【别催了，你焦急的脑电波快把我吵死了……】
林先生宽大的黑外套动了动，一只蓝眼睛小黑猫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顺着两人相接的手臂哒哒哒跑到仿生人头顶，蹲下不动了。
【程老师坚持一下……好，缪老师。你和这个汤米说，你要去清净点的地方，你是来散心的。】
汤姆的眼睛在小猫跑出来那一刻，就微微睁大了，看着它柔软的皮毛和弹动的耳尖，更是有点着迷的样子。
“汤米，我是来散心的，有什么清净些的地方吗？”富豪的声音将汤姆被猫吸走的魂魄拉回，林先生的嗓音微哑，慵懒之下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倦怠。连他身上的气味也是，如同白雪乌檀、深林冻湖，找不到什么生机。
虽然被叫错名字，但是能被叫名字，已经是相当礼貌的态度了。汤姆绞尽脑汁，拿出最热情的态度介绍：“如果想要清净，那您的住所可以考虑南边的‘精灵之森’酒店，顶层虽然价格高昂，但是设施特别完善，空间也大，服务更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比起中心的‘不夜城’距离拍卖场更远，但是像您这种贵客招手就有无人车接送。最重要的是，符合您要求的安静。”
林先生的眉头微挑：“哦，有多高昂？”
【noooo——我的工资——事后不报销这个啊！】
“这个，像我这种没见识的人觉得贵，但是对您来说可能是抬抬手的事……”汤姆生怕踩到雷点，小心翼翼报出一个数。
【咦，好像还行，还可以接受。】
看林先生的脸色没有变化，汤姆悄悄松了口气：“而且，虽然精灵之森比较远，但是顶层套房同样附赠拍卖场的贵宾包间门票，比较方便第一次来的客人……”
【缪老师，你打断一下这个汤普森，告诉他你是为了药来的。】
缪林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玄冥。这只小黑猫正趴在程经年头顶，已经把自己卷成一个甜甜圈，就快要睡着了。
这猫什么时候有的记不住人名字的人……ai设的？而且这个设定加这个蓝黑配色，实在是很像一个高功能反社会的马脸侦探啊！
好在缪林依靠锻炼而来的精湛演技，将看猫的惊奇很好地伪装成了意义复杂的一瞟，为下面的发言做了铺垫。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苍白的手指不自觉抓紧仿生人的手掌：“不，我对拍卖不感兴趣……我来这里除了散心，还是因为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些特别的药。”
说完，林先生重重闭了下眼。他浓密的长睫毛扫在脸颊上，衬得本就苍白的肌肤更加透明。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雷一样劈中了汤姆，他忽然明白了这药到底要用在哪里。他震惊地张大嘴，却看见仿生人的眉头皱起一瞬，快得恍若幻觉。
“林…林先生，”汤姆吞咽一口唾沫，“我觉得您是个好人，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告诉别人这个渠道。在精灵之森的附近，有一间研究室或者实验室之类的地方，里面的研究员每周三晚上七点多会出来散步。”
“如果您和他投缘的话，他也许会为您定制药剂。”
“这是我看到的……也不能保证一定准确，但是。”汤姆的双手绞紧，“还是请您多考虑一下吧。”
【这一切也在玄冥的计算之中吗？这一切也在玄冥的计算之中。】
【选小汤锅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喵哈哈哈！】
缪林没有理笑得猖狂的玄冥。这猫这么高兴，估计是因为要是选了其他向导，这个消息还得再花它一笔工资才能套出来。
提到药就有渠道，甚至能直接接触到研究员，似乎是一条接触到背后的老板的捷径。但是这一条路如果广为人知，连不受重视的未成年向导都能发现，这究竟是真正的“捷径”，还是精心准备好的罐子陷阱？
他和程经年对视一眼，视线又很快移开。
不论如何，这条路，他们都得趟一趟。
缪林转移开话题：“汤……汤普森，你看过雪吗？”
完了，给玄冥一闹，这孩子到底叫啥来着？
【说不定是商汤呢？】
汤姆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林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也很体贴地跟着移开话题：“看过。冬天的时候，这里会给贵客们提供滑雪场，也是一大风景。”
“那你摸过吗？”
“……没有，因为像我们这种下等人太多了，会把雪弄脏的。不过，啊，对了！其实摸过的，有一天早上，我在窗户的缝里摸到过一点，湿湿的，凉凉的，像会咬人一样。”
“那你想去滑雪吗？”
“不想，先生，太冷了。”汤姆笑笑，“冬天的话，我比较喜欢待在电暖器边上。”
“好了，前面就是金色大厅了，第一次来的客人需要在这里办理酒店的入住和无人车的呼叫，您在这里刷一下终端就可以。”汤姆指引着两人走近一台到处刻金纹的机器，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圆盘，“这是我的工作仪，您贴一下就可以支付，也可以直接在终端上呼叫我，非常乐意为您服务！”
缪林依言照做。
玄冥这回倒是没有在他耳朵里咪咪呜呜哭，可能因为这一部分是可报销的费用，一部分事已成定局。
小黑猫垂着耳朵，将眼睛闭了起来。
拿到一大笔小费的汤姆又深深行礼三次，快乐地跑开了。
缪林和程经年坐上通向酒店的无人车。
富豪侧着脸，看着窗外炫目的霓虹灯，这座赛博朋克风格的城市在他忧郁的眼睛里，留不下半点倒影。他状似无意地把玩着仿生人的手，而仿生人雪色的眼睛注视着他，像是动容，又像是无动于衷。
事实上，缪林借着这个动作，在搭档的掌心草草画下一个“晚”字。
程经年的眼神不是深情不是无情，是纯粹的“你到底在写什么看不懂”和“有点痒”。
【行吧，我给你们传下话，不保证准确。程老师，缪老师应该在问你要不要今晚就去看看，因为今天刚好是周三。】
【程老师同意了。】
【那我下班！】
……
在熟悉的空旷室内，两鬓斑白的人影摸上金属的表面。
“把我叫来，做什么？”
【好像有小虫子混进来了。】
“哦？”
【有烦人的家伙，一直在敲我的网。】
“我看你不像雪狼，更像大蜘蛛。”
【如果你是这个态度，那我就等到你坐上人类的法庭，再来听你假惺惺的哭声。】
“不要着急，我那个义子是怎么叫你的……？哈，‘小苏茜’。伟大的理想向来经得起考验，更何况，假如一出戏无人观赏，那演员不是太寂寞了吗？”——
作者有话说：某高功能反社会马脸侦探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是谁[墨镜]
顺便调查一下，这个仿生人和富豪的设定大家想看番外吗？
第106章 辅导员上岗第105天（营养液22500）……
喑哑、苍凉的男性电子音说：“我讨厌表演型人格。”
随后, 摄像头的指示灯熄灭了，缓缓缩了回去。ai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而被评价为表演型人格的人类，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向下望。夜色一点点降临在这个星球上, 闪烁的霓虹炫光越发夺目, 惹人晕眩，一切都变得闪耀、糜烂而迷人，只有远处一汪幽静的湖水旁, 列了一排朴素的暖黄灯光。
他因为年老而发皱的手指绕着湖边缓缓滑动着，勾画出一条无形的轨迹。
那是他精心安排的“研究员”即将行走的轨迹。
今天, 会有期待已久的客人到来吗？
老人叹了口气，招招手, 机器人为他送来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他陷了进去, 并且发出一声喟叹。
人生啊，总是充满遗憾。在过去的世界里, 他在“老爷”的庇佑下，长寿但浑噩的过了许多年；在现在的世界, 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可是现在他却久违的体会到了年老的感觉。
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弹响，也因为缺少润滑，一移动就摩擦发痛。这里本土的住民在年迈时很少出现的症状, 似乎因为他是个外来户，作为占据了别人身体的惩罚, 在他身上频繁发生。
他一向擅长观察，或者贬义词的说，“投机取巧”。于是在这些衰老的征兆初现端倪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这个世界, 似乎正在围绕某种混乱而夸张的逻辑，向前滑去。如果没人阻止，所有人、所有事都会困进这个逻辑里，有的人成为戏台上的主角，有的人成为无关紧要的皮影，一切发生皆为了某个存在捧腹大笑。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一个老头子，不会成为事件的主角；他是一个外来者，不会被控制思维。
越混乱、越夸张的逻辑里，长生这类神话的实现就越有可能。只要这混乱足够大，时机足够准，他也许能，成为这个世界新的老爷。
为此，他果断接手家里的黑市生意，一部分做大，一部分洗白，又接纳了叛逃的ai天狼增四，在人类中洗脑出一批心腹。
然而，在一个新的外来者到来以后，他做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成了泡沫。
他设下的钉子被连根拔起，他撒下的混乱被消弭于无形。他推出巨大的风浪，似乎都变成了成就对方的风，只将对方推向更高处。
唉，真不讲道理啊。
老人轻轻咳嗽了两声。
立刻从暗处跑来两人，一名给老人拍背，一名给他的膝盖披上毛毯。
两人看老人的眼神都虔诚若信徒，其中，整理毛毯的那个问：“您怎么样了，先生？需要我叫医生过来吗？”
“不用了，老毛病了。咳咳。”老人慈爱地摸摸他的额头，“你去转告我的那些义子，让他们都……离开这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是，杜先生。”那人垂下头，行礼后离去了。
拍背的这位见老人呼吸平稳下来，改为轻轻揉捏肩膀：“先生，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了吗？”
“哈哈，不过是有位客人来了。”老人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退下，一直到室内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他才用苍老的嗓音喃喃，“要是顺利的话，能把他们拉进我的阵营，那就太好了……他们会想要什么？”
财富？地位？寿命？真相？
……
缪林此刻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一杯热可可。
他和程经年已经在寒风里迷路了太久，黑市所在的这片区域，正处于深秋季节，夜里风又大又冷，尤其还在湖边。
两人的背后是一片绚烂的霓虹，光影流转，根本没有可供参考的标识点。
也许程经年认识路，可是囿于人设，他不能主动做带路的工作。本来还可以求助玄冥，但是偏偏为了躲避天狼增四无处不在的眼睛，避免打草惊蛇，它现在关掉了一切联网指路功能，装得像只真正的小猫，技能和真正的小猫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缪林从程经年脖子上把猫解了下来，抱在怀里充当暖手宝。当他把冰凉的双手塞进毛肚皮底下时，玄冥发出一声凶狠的“咪呀！”
这声猫叫尖利、刺耳，吓得缪林手一抖，差点把这个发出爆鸣的热水袋扔出去。
但是它的这声尖叫也是有作用的，一个身影从被芦苇丛遮掩的小路里显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研究员那样，穿了身白袍。
他眼神闪烁，看起来有点好奇，但脸上充斥的还是那种社恐专有的不好意思的神态：“请问，刚才是你们的猫在叫吗……？”
“是。”缪林不着痕迹地吸吸鼻子。
作为一个忧郁的富豪，要高冷，要清冷优雅，绝对是他心里充满烦心事，才在僻静的河边到处乱逛，绝对不是他迷路到差点把鼻涕冻出来。
程经年往他身后斜迈一步，挡掉些许冷风。
虽然得到了这么简单的回答，但是这名研究员好像一点都没读出拒绝的意思，反而又上前一步：“它好可爱……我能摸摸它吗？”
“不行。”缪林果断拒绝，甚至转身欲走。
“等……！”
这下可把“研究员”弄晕了，过去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有求于他，要么想借机打探研究所的内情，要么想分一杯羹，哪里有人这样转身就走的？！
一个“等”字，就那么下意识出了口。
缪林转过身，故意用泛着不悦的翡翠眸盯着他，做足了散心被打扰的不悦姿态。程经年在他背后，眼神同样幽幽的。
两双冰冷淡漠的眼睛，像极了准备捕猎的猫科动物，看得“研究员”冷汗直冒。他在心里怒骂没事来这里散步干嘛，有钱人的脑回路真奇怪！
一边由于上面人的要求，他不得不继续装成那副不谙世事的社恐研究员样子，腼腆，但带一点好心：“不好意思啊，是我唐突了。但是你们这么晚了，在这里散步，是有什么心事吗？”
那个穿着黑大衣、脸色苍白的怪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个银头发的更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最后，还是那个黑卷发的人说了话，一开口又是很难接：“你不是也在这里？”
明明是凉爽的天气，“研究员”却出了一后背的汗，所有的注意事项和禁止事项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也决定兵行险着。他露出一个傻白甜的笑容：“啊，因为我办公室就在这附近。我有点灵感匮乏，出来转转。”
“天气这么冷，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办公室坐坐，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有热可可吗？”缪林负手而立，表情很淡漠，实际上借着大衣遮掩使劲掐自己手指尖，以免笑出声。
“研究员”忍气吞声：“有呀，你们不觉得我是坏人就好。”
“麻烦你带路了。”缪林微微点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好不容易上钩的鱼，也不能乱玩。万一把鱼真的气跑了，那就要被玄冥念叨到聋了。
“研究员”如释重负，一转过身就松了一大口气。再带路时，甚至不敢往偏僻一点的近路走，只因那路太窄，万一这祖宗嫌弃，又要再多出幺蛾子。
两方人在路上勉强保持了相安无事。在行走中，小黑猫从衣领里探出脑袋，转着耳朵东嗅嗅西看看，全然一派小奶猫好奇的样子。
实际上，它猫瞳深处闪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入侵监控系统的尝试。
过了一会儿，它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咪呀”，掉头钻进了衣服里。
那是他们之前定好的暗号。
虽然“精灵之森”酒店房间内的摄像头比机甲大比赛场还多，但是走廊上没有。于是缪林装作无脑的猫奴，带着猫在走廊上转来转去、举高举低，其他路过的客人居然也习以为常。
借着这样的怪异举动遮掩，他们定下了一套完整的暗号。其中，发出“咕咪呀”并且钻进怀里，就代表这附近天狼增四的布防越来越严密，他们正向这张罪恶网络的中心接近。
这究竟是自投罗网，还是将计就计，在事情真正尘埃落定以前，没有人能知道结果。
缪林将手无意似的拂过腿侧。在他的大腿上，绑着一柄枪支。
火力不猛，但是给他用于自保足够了。
而程经年的“仿生人”设定，让他身上有足够的区域可以用于隐藏武器的分解零件，又在被探测出金属反应的时候不必遭到怀疑。
而这个身份在此时也起到了作用。
原本警惕的“研究员”，在带着两人迈过实验室门槛时，眼神不着痕迹地向右下一瞥。
什么啊，原来那个高个子不是人，是仿生人保镖？
这反而让他稍稍放下了戒备。
要知道黑市从来不是安全的代名词，像这种阴影笼罩之地甚至更加混乱。像这个有钱人，长了张漂亮阴郁的脸，还敢两个人到处乱走，他还以为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现在看纯粹是信赖保镖的武力。
钓不到大鱼，钓条傻鱼也不错。
“研究员”带着浅浅的笑容，乒铃乓啷地用烧杯和搅拌棒，调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冲泡饮料出来，放在缪林面前：“没有您想要的可可，但是我觉得您会想喝点有味道的东西，就自作主张泡了这个……是苹果茶味饮料。”
一旁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摞一次性杯子，缪林和“研究员”的眼神同时在上面快速一瞥。
“研究员”在想：哈，给我拿捏了吧？有钱人就是喜欢这种调调。
缪林耳边则响起过去同学的吐槽：哪里会有理科狗在实验室用实验器材做饭！这些瓶瓶罐罐洗得再干净，也很难忘记里面装过什么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天真冷啊，但是热可可又不能多喝，太胖人了……
抱着热可可的作者如是说。
第107章 辅导员上岗第106天（营养液24000）……
缪林思虑再三, 还是只端起玻璃烧杯，当做暖手。
而“研究员”将这视作他敞开心扉的信号。他下意识拢拢白大褂，身体前倾, 意图引入正题：“对了, 您还没告诉我呢。您来了我们神赐之星，不去赌场试试手气，也不去拍卖场看看商品, 反而独自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散步，是为什么呢？”
“呼……”缪林吐出一口气, 吹得杯口飘荡的白雾散开一瞬，就在“研究员”以为他要开口的时候, 他还是没有说话。
“研究员”额头青筋跳动，面对疑似大客户的不合作, 他只能硬着头皮，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出独角戏唱完：“好吧……那恕我冒昧, 我要猜测一下了——我可以大胆的认为，您是来找我的吗？”
墙边的信号检测仪发出一声尖锐的“滴”, 而对面的仿生人保镖也几乎同时起身，护在主人身前。
“研究员”将那声警报理所当然的理解为外溢的仿生电信号，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顺应着人设举起双手, 露出迷惑不解的样子。
缪林也很配合，他蹙起眉头, 握着仿生人的手臂，冷声呵斥道：“退开。”
程经年顺着他的力道退回身后，恢复负手而立的姿势。玄冥在缪林的大衣里滚了一圈，用三只爪踹出一个很明显的三角, 又假装玩闹般收回。
“研究员”假惺惺地夸赞了几句您家猫真可爱，缪林也表现得像由于意外，总算敞开心扉。
他依照着排练过的借口，再次将那段对仿生人爱而不得，决定铤而走险选择最后放纵的说辞演了一遍，充满高冷的叹息和忧郁的欲言又止。
在叙说的过程中，缪林很明显看见，对面“研究员”的眼中闪过一丝没藏好的鄙夷。
【真是的，上岗前最起码读完演戏基本法吧。还这样乱穿白大褂，他以为他在演星网剧吗？】
缪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忘词，好在他已经不是当年刚入职时，演戏还要看提词的辅导员了。他很熟练的将这空白，伪装成难以启齿的沉默。
【好了，这边网络和系统已经结束劫持，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用和他废话了。】
缪林适时沉默。
而“研究员”也很体贴，他做足了不谙世事的书呆子样子，说了几句表示同情和理解的套话，进更深处的实验室去了。
在关门前，他特别回头叮嘱：“我在配药的时候很专注，听不见您叫我，所以有什么需求还请您自便。”
【意思是我对您干什么都不会知情，甚至借口都找好了。】
“操作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还要麻烦您耐心等待。”
【意思是时间很多，快点到处去逛！】
“哦，对了，实验室里的部分内容是未公开的机密，还请您不要翻动。不过我相信您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个是……是的，您知道这是免责声明的意思。但是对于这点，我还有补充。这同样代表着，如果一个普通的客人来到这里，然后有目的或无目的乱翻，事后这里可以向客人无限追责。】
深处的小门合上了。
玄冥从大衣领口处挤出来，一溜烟窜到程经年肩膀上盘着：“好了，现在可以说话了。”
缪林长长叹出一口气，活动活动肩膀。他装emo真是装累了，一点多余的小动作都不能有：“现在我们去哪儿？”
“有建筑平面图吗？”程经年用指尖搔搔玄冥下巴。
“咪有~”小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睛，“但素，咪根据……再挠挠这里！给的数据算出来，你们左后方那条走廊尽头存在暗道。”
程经年伸手捞住快变成液体淌下来的猫，率先往那个方向走去。
缪林也跟着起身，虽然一直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研究员”所在的实验室门。
暗道设置的毫不隐蔽，或者说，故意放在这里待人发现。
光洁的墙壁上突兀出现的接缝线，稍微敲打两下就浮现出一面加密锁，附带26个等待填入密码的空格。
简直像把“我这还有秘密，快想办法解开我”写在脸上一样明显。
看到眼前的情况，不光是缪林和程经年，连玄冥都困惑了。它翻身而起，用前爪搭在锁面上：“破解倒是不难……但是这也太明显了，是陷阱吧？”
缪林：“不是吧，在这里玩逻辑、反逻辑和反反逻辑，看我们猜到第几层？”
程经年倒是在研究一旁的墙壁厚度：“这里和这里，都和门的厚度差不多，背后应该就是暗道。”
两人一猫沉默了，各自思考起可能性来。
最后还是缪林恍然大悟，发现其中端倪：“不对啊，能被骗到这里来的，要不然是真的笨蛋，要么是冲着饵来的聪明人。根据这个思路来看……”
“这个暗门背后必然不是陷阱，”程经年默契接话，“因为笨蛋要么发现不了这里，要么信以为真；而聪明人，会在这里揣测和推演可能性。”
“一个研究的最好资助者，向来是有钱的傻瓜。他们不会指手画脚，往往研究者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玄冥一锤定音：“我现在把这个破开。”
它伸出猫爪尖尖，幽蓝的数据流从它的爪垫流进门内。它原本滚圆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同样发着莹莹的光。
这场景持续了一分多钟，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暗道门自发向两边移开，露出其后黑洞洞的通道。
两人一猫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研究员”所在的门依旧紧闭着。
缪林做了个深呼吸：“走吗？里面信号怎么样？”
玄冥抖抖胡须，做出一个类似嗅闻的动作：“环境安全，信号良好，可以接入外部通讯。”
缪林迈开一步，临到头来还是有些紧张：“这里援军要多久到？”
虽然只有他和程经年两人孤军进入这颗星球，但是岁羽带领的大批星际刑警已经在星球外围等待，一旦接受到信号，当即就会带着火热的真理打上门来，一网打尽统统清算。
“1分钟。”这次回答的是程经年，他对星际刑警的效率一向很了解，“不过初步判断，对方应该不会率先动手。”
缪林张开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张开，他指指自己的舌头：“也就是说，最后还是要靠我打嘴炮？”
“……等下，程经年，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在脸红什么？！转过头来看我！”
程经年很崩人设地红着脸转了回来。缪林不只是气的还是传染的，两颊同样晕上飞红。
几个字在舌尖……不行，缪林现在听不得这个词，在嘴边来回转，最后半个音节也没吐出来，恼羞成怒地一头扎进暗门里。
玄冥发出一声古怪的“咪哈”。
程经年边侧耳倾听边跟上搭档的步子，过了一会儿，他想出了解读的结果，语气也有些古怪：“什么叫‘最大火力覆盖我’？”
小黑猫把尾巴尖卷起又放下：“那个不是暗号，只是我磕到了。”
……
暗门后面的通道不算很长，在打开终端的照明功能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扇新的门。它同样紧闭着，只不过不同于先前暗门的科技感，这扇门从颜色到质地到门锁，都呈现出一种复古的质感。
起码缪林在灯光照见这扇门时，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在星际黑市，高科技的暗门后通道里，突然看到一扇铜钉红木的大门是什么感觉？
普通的星际人程经年困惑扶住下意识后退的搭档，完全没有体会到半点错位感。
要缪林说，这扇门后面就算有僵尸他都不奇怪。
尤其是在最初的惊悚不适后，他在打量这扇门时，发现衔着门环的不是铜兽，而是两个对称的扭曲人头。
这不对啊！这不是星际狗血文吗？！
他们面对的最终boss不应该是ai，决战场合不应该是到处遍布全息投影的机房？
这门更应该出现在青铜门后面啊！
缪林死死盯着那扇木门，它的红漆在不算明亮的终端光下更为暗沉，像凝固着的血迹。
程经年轻轻揉搓搭档过分紧绷的肩膀：“没事吧？要不然我们直接发信号，让岁羽姐带队马上来？反正这个星球已经被严密包围了，没有人能逃掉。”
“不。”不出所料的，缪林果然选择了拒绝，他缓慢但坚定地摇头，“不打开这扇门，幕后真凶就可能有机会逃走，混入买家当中，用尽手段为自己脱罪，而我们永远抓不到他们。”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范围。”程经年低头，将下巴抵在他肩头，温暖的体温通过相贴的前胸后背传递，热得发烫。
“确实，但是我们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给学生们讨回公道，另一方面——”缪林挽起袖子，“是让那些给我增加工作量的家伙，下辈子也不敢瞎搞事！”
程经年站直身体，他的手掌则顺势下滑，牵上缪林的手，捏捏对方的掌心：“你的心念坚定了就好，无论门后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刚才险些被挤扁的玄冥跳上缪林右肩：“我，玄冥，谨代表联邦ai，同样竭诚为您服务！”
缪林失笑，他和程经年对视一眼，两人的手掌叠在一起，同时拉开红木大门——！
和冷白的光线一起涌进来的，是一股热气。
门后不是缪林最糟糕的想象中的墓室，是一个普通的星际会议室，配置了落地的投影玻璃和全息影像。
会议室里通常最醒目的长桌被去掉了，整个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腿上披着毛毯的老人，面对着他们，坐在全息影像墙边上。若非暖气开得太足，简直可以说是冷清。
那老人抬起耷拉的眼皮，纯黑的虹膜沉沉的，与瞳孔融为一体，显出几分死气：“你来了，缪林，我等你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了，我会挑一些我能写的写（？）像jj不允许的车啊什么的是肯定米有了[化了]
第108章 辅导员上岗第107天 “你还记得那个……
“你来了, 缪林，我等你很久了。”
老人的声音也死气沉沉的，带着些病气的咳音。
缪林背后冷汗直冒, 他很想问“你谁啊”, 但是不论眼前的这个老登是个什么东西，能够出现在这里，都说明他和幕后黑手脱不开干系。说什么也不能弱了气势。
于是, 老人就看见，眼前这个让他羡慕无比的、连头发丝都透漏着青春的年轻人, 嚣张无比地冷笑一声：“那看来，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缪林大步上前, 一脚踩在扶手椅的扶手上，一手顺势拔出大腿武装带上的枪, 直指老人眉心：“虽然我枪法不大行，但是这个距离还是没有失手的可能的。”
老人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他露出一个近乎宽和的笑容：“不要激动，缪林。你顺风顺水了太久, 你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子，你不知道失去这一切是什么感觉——”
“这些话我不感兴趣，”缪林打断了他，“天狼增四呢？你是他的合作者, 还是被他抛下，用来拖延时间的烟雾弹？”
“你说那个惜命的小电脑？”老人轻咳两声, 将脑袋微微后仰，以避过顶在脑门上的冰冷枪口，“它应该逃了吧？如果没能逃走，它应该还在这里。”
“确实还在。”玄冥打了个哈欠, 露出粉红色的舌头和雪白的獠牙。
随着它的话语，玻璃上的投影自动启动，一头四足生云的银狼出现在屏幕里，冲着缪林肩上的黑猫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尖啸，如同神话再临。
然而小黑猫不为所动：“别叫，吵。”
银狼的尖嘴上顿时显出一副止咬嘴套，箍得它只剩下愤怒的呜呜声。
“叛逃前管博物馆的，ai里的文科生，”玄冥舔舔爪子，“拿什么和我打？你也就仗着没拘束，打打北落师门那几个带着镣铐跳舞的。”
天狼增四的呜呜声更愤怒了。
“果然，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在什么时代，机器还是没有人伟大。”老人叹了口气，他抬起黑茫茫的眼睛，看向缪林，“你知道，在一切结束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缪林冷冷将枪口怼回他额头：“所有人过上了自由的生活。”
“不，你根本不明白，是所有人回到了被拘束的现实里。”老人摇摇头，“你大可以用这个洋玩意儿，让我直接脑袋开花。但是你依旧没有开枪，想想看，为什么吧。”
他放缓嗓音，顿挫和抑扬间充斥着近乎魔魅的感染力：“你开枪了，一切结束了，你让一切回到了正轨。然后所有的人，活短短两百年。所有人都困在这生与死的短短两百年间，一部分人为了生让他人去死，一部分人为了他人的生去死，往复无常，循环不息。”
“主宰这个世界的，你们称呼为世界意识的神，祂渴望的是那些在生殖繁衍之爱中的绝望，祂攫取那些祭品，慷慨地抛下更多混乱。”
“你受另一群……小神小仙的委命，将这混乱理顺，让一切看似回到正轨。可是你没有发现，这所谓‘正常’的轨道就是普通，有无数神奇的可能随着混乱被泯灭。混乱才是这大无穷的本质，是一切命运奔向的必然成果。”
“你的努力，终会在某一天化为乌有。”
“而如果我们联手，”老人讲到这里，由于过分激动的情绪，不得不停下片刻，平复急促的呼吸，“如果我们联手，只要我们联手，能够锚定世界的你，能够跳出规则的我，我们抓住混乱中的某个特征瞬间，就可以将生命延长到永恒！”
他苍老的手指紧紧扣住扶手，布满老人斑的松弛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老去是什么感觉。当你有一天像我一样老的时候，你就会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趁年轻的时候让青春永远停留！”
“那他呢？”
“什么？”
“他，”缪林向旁边一努嘴，眼睛和手臂丝毫未动，“我的搭档，这么高这么壮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一个字都没有提。他怎么样？”
“他？”老人慢悠悠地扫了一眼，“普通的、意志孱弱的居民罢了。如果你喜欢，在掌握了长生的秘密和混乱的操作方法后，你想要几个就有几个。”
“那我呢？”玄冥用尾巴尖指指自己。
老人的目光更加轻蔑，他似乎并不认同ai真的有自我意识：“复述漂亮话的发条鹦鹉罢了。”
程经年按住冲上去就要挠老人的玄冥，小黑猫在空中挣扎着：“天马医药！杜长兴！我记住你了！”
“是吗？”杜长兴窝在扶手椅里，脑袋突然耷拉下去，“你要对我一个又病又弱的老人做什么呢？我一生致力慈善，因为不知名原因早早衰老，退居二线，公司都是我的义子在负责。”
“我只是一个爱说点疯话的老人，我太老了，老到都会幻想了……”
“不会有人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决定命运的神吧？”
他缩缩肩膀，虚弱地咳了两声，唇角的微笑显得格外讽刺。
缪林的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扣紧枪柄。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现在正在直播的？
或者说他没有发现，只是下意识嘴硬？
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舔嘴唇的冲动。
之前北落师门藏在程经年身上，伪装成仿生人的电子信号，悄悄偷渡了进来，玄冥鼓捣半天就是为了它能够联网，直接控制直播。
有什么比直接在星网直播上亲口承认罪行，更加铁证如山的呢？
但是对手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狡猾，或者说，能够利用好这些无规律的狗血脉络，而且将自己完美隐藏在幕后，若非缪林有金手指系统，否则根本揪不出来的真凶，绝不可能是轻易落网的猎物。
虽然没能直接套出话，但是他们还有第二套方案。
“好吧，老东西，你在开玩笑，那我们和你讲讲证据。”缪林勾勾指头，程经年适时打开终端，将密密麻麻的化验单和比对表投影到空中。
“本来应该是大司命来讲的，因为就是这个你看不起的‘机关玩偶’发现了你的破绽，只可惜这里联网实在不方便，所以玄冥，请你来为这个老古董解惑，告诉他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缪林伸出左手扶住枪口，有些站累了，干脆换了条腿踩着。
黑猫解释起来滔滔不绝，各种算式信手、信爪拈来，到最后终于给出简单的总结：“……总而言之，这些证据充分证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颗行星是黑市药剂的生产地，而再加上它在星图中被隐藏，我们也可以充分必要的证明，这是黑市总部所在地，证明过程略过。”
“听到了吗？这里可没见到你的义子，只有你在这里。”缪林用枪口敲敲杜长兴光洁的脑门，“还有什么抵赖的？”
“……”老人小声嘟哝了句什么。
缪林遍览群书，才不上当：“大点声！”
“……天狼增四。”杜长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是它主导的这里。我只是个老头子，我热爱慈善，这里是黑市吗？我只知道这里是自由交易的场合，为一些重病和罕见病的人，提供一些副作用大，或者未经合格验证的救命药。”
“是吗？”天狼增四的止咬器不知何时被解开，取而代之的是四足的枷锁，它低沉、喑哑的男声响起，阴森森的，“这可和当初你的承诺不一样。”
“什么承诺？”杜长兴继续装傻，他属实滑不留手，像条泥鳅。
“你为我提供人类的狡猾和阴谋，我为你提供发挥的平台。如果外泄，在世之神降下惩罚。”天狼增四的狼吻里漏出一声冷笑，“你不会真的相信，有在世之神吧？”
杜长兴脸色微变，尽管他即使控制，但是缪林离他实在是近，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四足受缚的银狼露出森冷的獠牙：“对啊，我先提的这个承诺，因为我看出来了，你曾经活在一个笃信神明的年代，并且人与神的距离非常、非常接近。可是在世之神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个常年宅在家里的猫，跑了出来。”
“因为我在等人，我等到了，就出门了。”玄冥很耿直，“而且我不来揍你，BB也会来揍你。能揍你的三个ai里，只有轩辕十四走不开。”
天狼增四开始磨牙，它发出威胁的喉音：“那又如何呢？你能把我关到ai监狱里关一辈子吗？哦，根本没有这个东西，除非你们三个中的一个，自愿永久放弃一部分算力，成为残废。”
“或者你们要拆了我，格式化我？这对我来说是解脱，我早就求过你们这样做！在我叛逃之前我求过你们无数次！直到我忍无可忍！”
玄冥蹦到杜长兴脸上，同样拱起后背开始嘶吼，两个ai骂成一团，连带着杜长兴也被卷进去。
大概没人能在三句一骂中保持沉默，就算再老油条成精的人也不行。更何况小黑猫现在像个抱脸虫一样抠着他的脸，四爪尖尖戳得生疼。
在一片混乱中，缪林把枪交给搭档，自己对着终端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了？”程经年持枪的动作明显更轻松写意。
“刚才北落师门挤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点外部信号，简而言之我的终端收到了一点其他信息，”缪林对着终端，眉头紧锁，“你还记得那个片哥吗？”
“你说，‘点我看杜长兴在线打架子鼓’，是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动弹不得的老人，确认了这不是直播的转播。
“点开看看？”
“要五块钱。”——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ing
番外目前的list有：（1）缪老师程老师变猫后学生来争宠（2）缪老师穿到程老师少年时（3）社畜缪林捡到了星际beta（4）ai们的茶话会（5）读评论（6）富商vs仿生人
有的居然和读者宝贝们的不谋而合，嘿嘿[好的]这里面一部分会以福利番外的形式放出，敬请关注[求你了]
第109章 辅导员上岗第108天 那么，是时候，……
“什么五块不五块的？有用的都买啊大不了我给你们报销！”有点骂不过的玄冥发出绝望的小猫尖叫。
但是它也只是骂不过而已, 屏幕里天狼增四被脚镣像大摆锤一样甩来摔去，屏幕外杜长兴被小猫爪挠成斑马纹。
玄冥老师，一向贯彻理工科准则, 嘴可以笨, 但是榔头敲人一定会稳。
缪林此刻也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幕后黑手应该都在这里，奈何一个没有处理方法, 一个没有证据钉死。他快速虹膜付款。
付费解锁的视频自动打开，并且开始播放。
“砰！”
开场就是一下直击耳膜的拍桌声, 响得像子弹发射，一下子让所有人和ai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杜长兴掀着嘴唇, 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和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上。
视频里的杜长兴可不是这副病恹恹的鬼样子, 也半点不见今天的慈眉善目。只见他拍着桌子，对一个……脸上被打满大白鹅和大白鹤马赛克的年轻男性愤怒输出。
“……这啥啊？”空气中传来一声玄冥的吐槽。
网上冲浪速度很快, 以至于知道自己和搭档是天鹅塑和水氏百夫长鹤塑的缪林，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虚, 不敢说话。
过去的杜长兴看背景似乎在书房里，将桌子敲得邦邦响，吼声中气十足：“半年、半年！半年之后又是半年，你们的结果, 就是一个这个东西？！”
“今天是5月1日，愚人节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要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一本厚重的文件夹被狠狠掷出, 砸在那个年轻人头上，砸得他额角那一块的白色大鸟们，都应景的变成了头破血流瘫坐的形象。
玄冥没心没肺的喵喵喵笑起来，它一直是个纯粹到有些缺心眼的研究人……ai员, 因此在场的所有ai和人类里，只有它还笑得出来。
天狼增四和杜长兴，已经开始用怀疑的眼神看彼此。程经年神色凝重，他经历过最多肢体冲突，因此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的肢体行为完全符合逻辑，没有半点饰演的痕迹。
至于ai生成，全星际ai的头头，最尖端的人工智能们没有一个提出可能性，那就证明这绝对是真实拍摄的视频。
缪林想得比较远，就算这是杜长兴自己家里的监控视频，有谁能弄到这么私密的东西？这个卖卖纯标题党小皇片，内容放到晋江都不会被口口的片哥，背后到底是谁？
只是视频并不被任何一个人的意识所左右，它自顾自放了下去。
被砸了的年轻人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那些血迹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他晃了两下，站直身体：“杜先生，这是我们能给出的可行性最高的方案……”
他勉强做着补充，而程经年略过那些医学名词，对缪林说：“alpha。”
缪林：“什么？”
程经年：“这个出血量还能站着说话，吐字清晰，是alpha。”
玄冥一脚蹬上杜长兴额头相同的位置：“北落师门说知道了，它和轩辕十四已经开始联合拉库比对。”
“闭嘴！”只可惜年轻人敬业的表现并没有打动视频里的杜长兴，这无形中对自己体魄和青春的夸耀，反而深深地刺痛了他，这个老人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一砸！
面对飞来的石头，年轻人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显然没有打算检验一下，自己能不能通过脑袋接石头打动金主。他唯唯诺诺：“可是杜先生，这是我们最成熟的做法了，我们很有信心，通过这个手术，您能在您的义子的身体里醒来。”
“是吗？”杜长兴嗤之以鼻，“不管你们成功还是没成功，我都已经闭上眼睛。无论睁开眼的是那个小子本人，还是有我记忆的他，或者一个被搞坏脑子的疯子，我都不能向你们追责。”
他靠在椅子上，沉默着休息了一会儿，疲惫至极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给你们一个新方案，你们可以尽管去做、去试，但是在八月以前，我要看到完全成功的案例。”
一叠装帧严密的打印纸被甩了出来。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按在额头上，开始翻阅资料。
只是越翻，他的表情就越震惊，隔着马赛克都能看出来——因为他脸上那些白鹤和白鹅都睁大了眼睛，瞪成了豆豆眼。
“这、这……杜先生，您的这份资料，实在是太天马行空了，就算我们在动物身上得到实现，也很难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在人身上完成……”
“那就直接在人身上做。”
杜长兴苍老的嗓音如同雷霆，震得年轻人脸上的大白鸟们，其中30%变成不解，30%变成惊讶，剩下40%变成害怕，诠释了教科书般的饼状统计图神情。
“可是、可，”年轻人一咬牙，“我们实验室没有那么多耗材！”
“没有关系，我有。”
杜长兴的眼皮耷拉着，他从抽屉里抽出另一沓纸，画面里一闪而过，摄入了内容的一角——是一个年轻人的证件照。
“没关系，我有。”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上面的商品，我给你签字，你们随便用。”
影像戛然而止。
缪林拿着终端，这下子扬眉吐气了，他凑到杜长兴跟前，拨开正在狂蹬狂挠的玄冥，看向老人浑浊的眼睛：“你总不能说这不是你了吧？或者，你打算说这是你的第二人格？”
他随便念叨着些没营养的嘴炮，一边努力盯对方的眼睛。他有种莫名的预感，离系统脱离的时限已经没有多少日子，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用这个金手指。
但是，不知道是否对他的能力有研究，杜长兴的眼珠转动着，巧妙地避开了对视五秒的激活条件。
可时至今日，缪林已经并非之前的缪林，他现在可是掌握了手动唤醒系统的技能！
【青玉流！】
缪林在脑海中呼唤道。
【我在。】
同样在脑海中，传回一声柔和的机械音。
【正在强制开启系统——】
【开启失败。】
缪林眉头一跳。
什么？！
系统失效了？这怎么可能，这可是来自时管所的技术，没有一碰到幕后boss就哑火的道理……
缪林瞪着杜长兴的眼睛，又惊又怒。老人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电光火石间，缪林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不是本人！”
“那个实验成功——”
“不，小友，你大错特错。”老人放声大笑起来，“这是我的肉偃术啊！身外化身，灵外结灵，玄之又玄，妙不可言。如何？见到长生的一角了吗？”
“放屁！”玄冥从缪林手里挣脱出来，又给了这老东西一爪子，“什么封建迷信，这不就是电信号和仿生体！”
“能操纵仿生体，他本体肯定没跑远，找！”
猫爪一挥，所有的智能家电都动了起来。连“杜长兴”屁股底下那个伪装成普通扶手椅的电动轮椅，都伸出滚轮，把坐在上面的人倒垃圾似的一倒，骨碌碌滚进阴影里找寻起来。
【玄冥是对的。】柔和的电子音在缪林的脑子里说，【跨越时空的前提条件是两个世界的兼容性，一个穿越者前后的世界必然遵循能够以同一套规律解释的法则，无论是魔法还是科学。加仍是加，而不会是减。】
缪林说停，时间太晚，你念得我有点想睡了。
【……总之，它是对的。】
猫遭到挑衅，猫愤怒，猫全军出击！
最后是原属研究所的防卫机器人和扫地机一起，把杜长兴的本体像拎快递一样拎了回来。
他的本体看起来要更苍老，更瘦弱，满头青丝已经尽数斑白，只存着一点黑。他哆哆嗦嗦地咳嗽着，看起来更加像虐待老人了。
过分运转的算力让玄冥的分机也热了起来，黑猫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不住地张嘴喘气。抱着它的缪林险些被低温烫伤。
青玉流在缪林的脑子里低语：
【请您小心。目前您身边的ai，北落师门和玄冥都已经算力达到极限，我没有接入星网的权利，请您对变数多加提防。】
【我知道了。】
缪林揪着杜长兴的衣领，将他的脑袋强行抬起来，老人对此做出的反应，是强行把眼睛闭了起来。
【可以强制开系统吗？】他在脑子里问青玉流。
【可以，但是需要一瞬间的身体接触。】
缪林当即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系统很配合，快准狠抓住时机，这让缪林有些懊悔，没能抓住机会给他再来一下。
但是很快，24小时的未来和过去在他眼前展开。
在没有他的未来里，这个老东西果然在逍遥法外，并且如他所愿，将狗血的命运越搅越大，直到在逻辑上撕开一个破洞。
那个志得意满的杜长兴坐在圈背椅上，翘着腿，嘴里叼着烟斗，手边是咕噜噜冒泡的黄酒。他已经不复衰老，腰背挺直，只有两鬓和眼尾残存着一些岁月的痕迹。
但这很快也将成为过去。
杜长兴拿下烟斗，吐出一口灰白的雾气来。他的眼前是十数面直播间的屏幕，内容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处在一些人迹罕至的星球上，一些荒山险地里。
星际网友一如既往的活跃，然而仔细看来，这些活跃显露出一种可怖的、木偶式的假象。他们摇旗呐喊着，千千万人的口中响着相同的辞藻。
【追妻火葬场，好甜！】
【追妻火葬场，好虐！】
【火再旺一点！】
那个青年男人不敢看屏幕，由于处在离风暴中心最接近的位置，他居然保留下了一丝清醒。他毛骨悚然，从来没觉得周围的人，这么像没有思想的npc过。
ai不见踪迹，而杜长兴将烟斗一敲：“最后一份药呢？”
“按您的吩咐，已经在查到征兆的时候，从Protagonist No.18手里提前截下了缺的最后一份材料。”年轻男人将头深深、深深低了下去。
“是吗，”杜长兴若有所思地磕着烟斗，“那么，是时候，让他们来打倒‘幕后波死’了。”——
作者有话说：幕后波死是故意的，老东西没接触过英语[菜狗]
已经列出来的番外不是让大家选，是结合了大家意见后想出来的结果，都会写的啦[奶茶]要来看哦[好的]
另外看到有宝贝想看论坛体，考虑到有的宝不大喜欢，我会放到福利番外里，免费供应[好的]
第110章 辅导员上岗第109天 “这……扫地机……
“您……”年轻男人震惊, 欲言又止。
杜长兴哼笑一声：“把杜长康叫过来，让他在这里坐镇。就告诉他说……我时日无多，出去散心, 现在这里就交给他了。”
“可是, 他不是您最信赖也最倚重的义子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他摆在明面上，还给他起这么一个乱了族谱和辈分的名字。”杜长兴吸完最后一口烟斗，看里面的火星也黯淡, 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他起身，将外套披在身上：“叫他过来。他的血会成就幕后波死的死, 等到一切掌声和鲜花升起，一切以注定畸形的轨迹运行, 等到命运和规则有足够大的，可以容纳下一尊不为人所知的‘神’的空当, 那就是我的最后一帖药。”
他回过头，从眼尾斜睨着年轻的男人：“好好做事, 你能得到的，远比一个庸碌的、脆弱的普通人在最狂妄的梦境里得到的更多。”
内容在此结束。然而对缪林来说没有多少意义, 只是更加确定了这个老登的目的——恢复健康，然后固定畸形的逻辑，抓住空子把自己变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神”，活个四五百年, 最终陷入扭曲和疯狂，然后污染别人。
……这不就是coc里走出来的反派嘛。他以前在地球的时候, 有朋友涉猎过这个圈子，反派永远精神不正常，出于各类难以理喻的原因，呼唤来一个更加扭曲的存在, 最后所有人一起死翘翘，调查员已解决，事件生还。
只不过这个杜长兴比那些boss更疯，他想要自己变成神。
略有收获但是意义不大的缪林紧张翻阅昨日24小时记录，在他面前，杜长兴不知察觉到了什么，他咳嗽了起来。
刚开始很小声，像是装逼的轻咳，但是很快发展到喉咙瘙痒的咳法，并逐渐撕心裂肺起来，带着恨不得把薄薄的喉管咳破的尖音。
缪林没忍住后退一步，换安保机器人按住他。主要是唾沫四溅，有点恶心。
他该庆幸这个无关紧要的小洁癖发作的举动。在某一瞬间，杜长兴的咳嗽突然转为干呕，紧接着，竟然他呕出一大口混着肉块的黑血。
“什么玩意！？”缪林像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下意识避开那些横流的血污。他快速翻阅过眼前的内容。
什么邪恶计划，不是这个。
继续投放药剂，很重要但是不是这个。
他在那边急得想让青玉流一键总结生成概要，这边杜长兴却含着血，含糊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公！你也不怕血直接呛死你！”缪林百忙之中发出一声怒骂。
“哈哈、哈哈哈……对我来说咳，事到如今了，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或者说，在之前我已做好了准备，这也是我可接受的结局之一。”杜长兴阴测测地抬起眼，他勉强擦掉一些唇角溢出的血，“但是……”
“我看到了！”缪林惊呼出声。
与此同时，杜长兴也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老爷啊——！”
“没想到这个世界，我还要借助你的伟力！降临吧！让一切入你怀中，回归最原始的混乱吧！”
“还能抽得出ai吗！”缪林急得恨不得给杜长兴两拳，然而这无济于事，“他预先在这颗星期所有的交通工具上都植入了病毒，所有的车和船都会乱开乱撞！”
“让我们的所有飞行器不要靠近，这种病毒会随网络扩散！”
缪林的声音顺着网络，同步传播到悬浮在黑市星引力圈外的飞船上。原本已经按在推进杆上的岁羽一愣。
“北落师门，还有余力帮我带个话吗？”
红发刑警眼前的屏幕上跳出一个接通中的图标，ai直接用行动回答了问题。
岁羽深吸一口气：“缪林，听得见吗？这里是岁羽。我们在外太空扫描发现，病毒爆发时距离你们4公里外的一座高层建筑上存在异常能量波动，高度怀疑与信号传播有关。”
“具体的位置我已经让北落师门发送到你们的终端上，有条件的话可以前去查看。随时保持联系。”
直播画面里的黑发辅导员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这里是缪林，内容已知悉，坐标已收到。”
伪装下，他浅碧色的双眸扫过。精准地捕捉到北落师门的直播镜头：“全程都拍进去了吗？带录像吗？他无处抵赖了？”
玄冥舔舔爪子：“北落师门说全拍到了，完整的证据链。”
“那关掉直播吧，”缪林下一句话出人意料，但他的解释着实合理，“后续关心的人可以在法庭或者新闻上看，我现在需要你的算力。来黑市的人虽然有罪，但是应该留到法庭审判，而不是死于一个疯子的私刑。”
程经年很快会意，等到那盏代表录像中的红灯暗下去，他低声问搭档：“我不是质疑你，但是……你真的觉得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会给自己最后同归于尽的炸弹按上停止按钮吗？”
“我不知道，但是，”缪林看向已经几乎无血可吐的杜长兴，“用他的逻辑来看，他说这是一个让邪神降临的阵法，阵法必定有核心，那么换算到我们星际的逻辑里，这一切混乱的病毒确实应该有一个中控台。”
“咳、哈哈，荒谬……”杜长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程经年眼神一凝：“你是对的。你留在这里看著他，我去……”
“我们一起，玄冥留下。”缪林打断。
黑猫看着两人的终端上亮起北落师门的就位信号，还是有点困惑，它跺跺脚下按着老登的安保机器人：“他不是否认了吗？”
“否认才说明我们猜对了，要不然这种老奸巨猾的表演家只会表现得追悔莫及。”缪林匆匆把过长的卷发挽起来，时隔一天就开始怀念自己原先的头发长度。
“您打算跑着去吗？”北落师门突然发声，“大司命反复叮嘱我，程先生短时间内不能二次高功率启动义甲了。”
缪林动作一顿。
程经年倒是很平静：“不需要启动。而且不会有什么后果的。”
“那不行！”缪林眉头一皱，开始口不择言乱说气话，“要不然放他们去死好了……等下。”
他话语一顿，语调古怪的上扬起来：“你们说，扫地机算交通工具吗？”
玄冥：“等等。”
程经年：“你是想……？”
北落师门：“我和车马律联系过了，无论何类标准，都不会把扫地机归入交通工具一栏。”
三分钟后。
缪林和程经年站在一个圆盘扫地机上，以每小时30公里的时速向岁羽给的目标点出发。
强劲的夜风和北风刮在缪林脸上，吹得他脸颊生疼，被粗暴塞进外套内的卷发也险些吹飞。于是他更加紧的环抱住搭档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到搭档背上。
程经年双手各持一把枪，固定身体全靠稳固的下盘和身后的搭档。
而他们踩着的一路狂奔的小扫地机，也玩笑似的伸出两根清洁用机械手，同样举着两支小功率枪械。
“biu！”
扫地机手里的枪口喷吐出一圈烟火似的火舌，轻松写意地点穿一台乱开的悬浮车引擎。
“砰！”那台车当即失去动力，狠狠砸在地上。主驾的司机昏迷不醒，后排的雇主捂着流血的脑袋，边呼痛边骂骂咧咧地从车窗里爬出来。
险些被撞上的人衣衫单薄，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脚踝上的链子和路灯固定在一起。
北落师门的声音从扫地机器人里冒出来：“啧，真是个垃圾。这种时候还想通过撞人缓冲，来减少自己车的损伤。”
话音未落，玩具似的枪又响起一声“biu”，给还有精力满地乱爬的雇主腿上又补了一下，彻底歇菜不动了。
扫地机器人这才满意，载着辅导员和武训员继续飞驰在奔袭的路上。
缪林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你直接伤人，没关系吗？不会被追责或者什么三法则……”
“我不遵循这个，之前就已经和您说过了。”北落师门调小枪的功率，给不知为何也被判定为交通工具，正在到处乱窜的电动轮椅来了一下，“而且事后我可以说是程经年先生开的枪。”
程经年不语，只是点掉一架斜飞而来，差点把他俩削成秃头的无人机。
北落师门，不，扫地机器人马力十足，机械零件都发出过热的轰鸣，让缪林忍不住想看看这到底是哪个牌子的，这么质量过硬。这个小圆盘载着他们飞驰过深夜的街道，来时那些炫目的霓虹招牌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如果有一个人拿着刀或者枪出现在路上，所有人都会警惕；但是一个人开着悬浮车走在路上，大部分人都会习以为常。
星际时代，各类悬浮车实在太过常见，安全措施太过严密，以至没有任何人想起，它们究竟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又是一辆失控的悬浮车撞在墙上，冒着火星子。它的引擎和轮毂还不甘的转动着，挣扎着想要继续横冲直撞。
没有人统计过，一条街上会有多少悬浮车。这场病毒发生在深夜里，人少车少，本来是不幸中的万幸；奈何黑市之星自诩不夜城，利用人类深夜失控的激素和理智，开展了无数声色动人的娱乐，两项加权之下，路上的伤亡仍然可观。
面对那些失控的巨大机械，程经年和北落师门一路破坏它们的动力源，将不少有罪的人或者无罪的人解救。
然而他们没得到半句感谢，因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看着两个人骑着一只扫地机器人飞奔而去。
“这……扫地机侠？”——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北落师门开车很猛的设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