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前面的马路上车来车往。
黎梦觉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巷, 除了她和阮清宵两个人以外,昏暗的小路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应该没有跟上来。”黎梦觉松开了手。
阮清宵神情恍惚了一阵。
黎梦觉许久没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就见她不自觉地伸手揉搓着自己的指腹。
只是抓一下而已,不至于这么难受吧?
阮清宵才刚回过神似的,慢了半拍“嗯”了一声。
但她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往黎梦觉的手上飘:“你的手……”
“怎么了?”黎梦觉想了想,继续说道, “想洗手的话等回去再说吧。”
“……”阮清宵有点茫然,只是下意识跟着黎梦觉的表情笑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我没有……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我知道, 只是不习惯。”黎梦觉善解人意地说道, “下次我尽量不碰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阮清宵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劲——该怎么说?其实很想你碰我?或者说其实很想和你牵手?
后面那句话听起来好像好一些,不那么像变态。
只是思考太久, 错过了最佳的辩解时机,黎梦觉已经转过身说早点回去。
她先一步走进灯光下面, 然后转过身来等阮清宵。
阮清宵跟上去, 走近的时候看到她的手背,视线便定格在了上面。
她想起刚刚感到异样的地方——
除了指根处的薄茧外, 黎梦觉右手的掌心里似乎也有一道类似疤痕一样的特别触感。
手背上也有。
一眼看过去并不明显,但在明亮的灯光下面,又特意去打量,便隐约看出来是一道狭长的伤疤。
早就脱了痂,只剩下一道很淡的痕迹。
如果不预设那是一道伤痕, 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普通的光线阴影。
“姐姐。”阮清宵跟着黎梦觉穿过斑马线, 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 “你的手以前受过伤吗?”
“嗯?”黎梦觉抬起右手看了一眼,“你是说这个吗?”
如果是超级粉丝的话,应该是知道这道伤的。
不过阮清宵失了忆,一般注意不到才是,那道伤恢复得其实还不错。
“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黎梦觉问道。
“……没有。”阮清宵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迟疑着问道,“这个……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不要多想。”黎梦觉回答道,“这个伤,勉强可以算是见义勇为的勋章吧。”
“是因为救人留下来的吗?”阮清宵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已经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黎梦觉说道,“年少轻狂喜欢逞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挡了那么一下,不过也还好没什么大碍,对方全责,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还蹲了两年大牢。”
黎梦觉说得轻描淡写,阮清宵却感觉到心脏抽痛。
好像一双大手骤然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连呼吸也随之凝滞。
她说不出话来。
良久,她才压着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疼?”
黎梦觉说:“忘了。”
她回过头,就看到阮清宵一脸心疼又自责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跟你又没有关系。”黎梦觉冲她笑了一下,说道,“而且早就不痛了。”
阮清宵慢慢“哦”了一声。
有点低落,但没有再说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跟值班保安打声招呼。”
黎梦觉在小区门口停下来,敲了敲门卫室的门,又提了一次似乎有人跟踪的事。
值班保安面色严肃,拉着她说道:“黎老师,我正想着要不要联系你,这两天你和你的朋友出入一定要当心一些。”
今天早上他才在小区外面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一个中年发福的黑衣男拿着手机,对着小区门口偷偷摸摸的一阵狂拍。
保安当即就想拦住他,结果对方很警觉,离得又有点远,一听到有人喊他,立马就拦下了出租车,一溜烟地跑远了。
事后保安回去上报此事,重新查看了监控,却也没什么收获。
那个黑衣男似乎是第一次来这边蹲点。
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可以说明这个黑衣男就是跟踪黎梦觉她们的人,但保安还记得她提过这件事,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了她一下。
“如果以后再遇到那种奇怪的人,您一定要立刻联系我们,我们一定马上赶到。”
保安连连嘱咐黎梦觉这几天要注意安全。
黎梦觉点了点头,谢过他们的好意。
“姐姐?”等在门口的阮清宵看出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那个跟踪的人真的……有什么线索了吗?”
黎梦觉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转折,而是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基本上可以排除是狗仔了。”黎梦觉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阮清宵问道。
“最近都没有你和我绑在一起出场的娱乐新闻,八卦也没有。”CP视频和图文倒是不少。
黎梦觉面不改色地将后面那部分滑过去,确信没什么人提到她和阮清宵最近待在一起的事。
或许有郑助理盯得紧的原因。
从结果来看无疑是很成功的,凌姐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阮清宵住在她家的事。
如果真是狗仔,要么为了流量要么为了私下勒索,不至于连蹲这么多天连一点风声都没放出来。
黎梦觉和阮清宵身上都没什么黑料,在圈内地位相对稳固,且两人同为女性,就算被拍到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无非就是让那些以为她们私下关系不好的人震惊一下。
所以勒索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单纯是为了流量就更无法解释这种长期蹲守的行为了。
光是那天从医院里出来的同框照片和视频就足够他们造谣出一堆新闻热搜了。
黎梦觉将目光投向了阮清宵:“郑助理那边查出什么线索了吗,关于想要针对你的人?”
阮清宵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我家里人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那别的什么仇家呢?
黎梦觉想起她失了忆,也只能等郑助理那边的消息了。
“或许等抓到那个跟踪的人就知道了。”
黎梦觉想了想,回去之后还是跟郑助理说了一声。
不过还没等郑助理那边查出什么新的线索,门卫室那里就在不久后打来了电话。
“黎老师,那个跟踪你们的人好像被抓到了。”
就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
奇怪的男人又一次徘徊在了小区外面,不过当时天色昏暗,男人躲在暗处,保安才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可疑的身影。
当时值班的保安正在核对出入小区的人员身份——如果没有门禁卡就得在门卫室做登记,并联系户主验明身份。
就在帮一位送餐员核实完身份打开门之后,保安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尖叫,某个熟悉的声音高喊着“抓小偷”。
保安听出来那是他们小区的一位住户。
住户音色很特别,所以即便对方戴了墨镜和假发,他还是很快就认出了那位住户,随即不假思索便冲过去帮住户制服住了小偷。
那个奇怪的男人便以抢劫犯的身份被扭送进了警察局。
审问之后才发现是误会一场。
那位住户也是个名人,当天包里揣着极为贵重的收藏品,因为在晚上的酒局上多喝了一点酒,便提前在小区外面下了车,准备吹吹风醒醒酒。
结果恍恍惚惚的时候,背包的背带忽然间断裂,旁边又有穿着一身诡异的黑,行迹鬼祟地路过。
于是那位住户便下意识以为他是当街抢劫的小偷。
实际上那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真的只是凑巧路过,背包的背带断裂也是纯粹的质量问题,黑衣人压根不知道那位名人是谁。
保安也没有向黎梦觉透露那位名人的身份,因为那位名人和这件事没太大关系。
但那名黑衣人是有关系的。
经过一晚上的审问,黑衣人虽然不是小偷,但也并不无辜,他的手机相册里面塞满了各种角度诡异的偷拍照。
最近的主角就是黎梦觉和阮清宵。
保安不太认识阮清宵,但黎梦觉在小区里住的时间不短,又十分喜欢走路出行,所以保安对她还是挺熟悉的。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偷拍的狗仔,结果没想到、没想到……”保安说起来还愤愤不平,但到后半句却渐渐没了声音,似乎是羞于启齿。
“没想到什么?”黎梦觉不得不追问道。
“是个偷窥狂!”保安终于想到了一个文雅些的词,愤愤地说道,“就是个整日游手好闲专搞歪门邪道的小混混!”
她们小区的保安素质还真是挺高的。
黎梦觉分了点闲心想道。
等到保安用贫瘠的词汇骂完那个黑衣男之后,黎梦觉才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还拍了什么人吗?”
保安说不太清楚:“他好像不是本地人,之前有段时间在C市的学校当门卫,他手机里还有偷拍的穿着C中校服的女生的照片,警察已经联系当地的警方和学校了。”
后面的事情保安就不太清楚了。
从现有的线索来说,男人就是个社会渣滓一类的变态偷窥狂,而且他还在私下里交易贩卖那些照片。
顺藤摸瓜审问下去,还牵扯出了几个违法的平台。
警方已经针对这件事立了案。
但从偷拍的角度和中心人物来看,黎梦觉和阮清宵明显和交易案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那些照片都太远太模糊了,与前面那些充斥着低俗恶意的偷拍视角截然不同。
就算是最狂热的粉丝也未必能够从照片和视频里辨认出她们的身份。
偷窥狂坚称自己是来A市旅游,偶然遇到了大明星,所以才想偷拍一些照片,然后联系狗仔赚钱。
结果还没拍到一张清晰的照片就被直接扭送警察局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警察说如果之后调查出什么与两位相关的新线索,才会再联系你们。”保安最后说道。
不过目前来说,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主要集中在那几个违法平台上。
黎梦觉谢过保安的提醒,然后才挂了电话。
阮清宵正坐在房间里面遛猫,小三花百无聊赖地趴在猫窝里睡懒觉,小黑猫则向来精力充沛,吃完猫粮之后就开始满屋子乱跑。
黎梦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阮清宵一把揪住小黑猫的后颈,迫使它安静下来,然后抬头看向黎梦觉。
“那个跟踪者抓到了?”阮清宵从黎梦觉的回应里面推测出了部分真相。
“应该就是他。”黎梦觉点了点头,将保安告诉她的那些事又简单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你对于C市还有什么印象吗?”
“好像听过……有点熟悉的感觉。”阮清宵微微愣了一下,陷入沉思。
她对于地点的记忆要比对于人和时间的记忆稍微清晰一些,对于这个熟悉的城市名,她在努力回忆了一番之后,脑海里逐渐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蒙蒙的细雨,长长的林荫道,狭窄的舞台,娇艳欲滴的花束,古朴的讲台,重复的铃声,背着书包从身边走过的三三两两看不清脸的陌生人……
“——C大。”阮清宵脱口而出,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好像是在C市上的大学。我记得学校的一些……一些地方。”
“C市啊,真巧。”黎梦觉垂下眼眸,一边从通讯录里点出了联系人,“那或许是跟大学时期的恩怨有些关系,郑助理多少应该知道一些吧?”
阮清宵点了点头:“可以问问她。”
郑助理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听黎梦觉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她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来自C市的中年混混?你确定吗?”
黎梦觉说:“应该没错。你认识?”
“不,不认识。”郑助理否认道,语气明显与之前不同,惊讶之中透露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恶。
她沉吟了片刻,用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过这个方向我倒确实没想到,是我疏忽了。我马上叫人去调查,为了避免产生什么误会,等查到了线索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郑助理匆匆挂断了电话。
黎梦觉对阮清宵的学生时代毫不知情,阮清宵对自己的这段过去毫无印象,郑助理留下的只言片语并不足以让她们拼凑出真相。
只能说明确实和阮清宵的大学时代有关。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研究起。
最后是阮清宵先开口:“原来我也是在C市上的学。”
她一脸若有所思,随后又是意外之中透露着恍然:“黎姐姐也是在C市上的学,所以……其实我是追着黎姐姐才去的C市吧。”
——失忆之前的她果然是很喜欢黎姐姐。
黎梦觉神情有些微妙,她沉默了片刻,将刚刚从郑助理那里听来的信息又重复了一遍。
“郑助理说我们是同年考的大学。”
那时候黎梦觉还没火,十八线开外的小透明,经济状况还有些窘迫,虽然成绩不错,但对于学校的选择也需要反复斟酌学习和生活成本的问题。
当年黎梦觉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一定会去C市的影视学院,差不多是直到最后一刻才做出了选择。
而C大,就算是学霸也得全力以赴地冲刺一段时间。
阮清宵好像听懂了黎梦觉的潜台词,又好像没听懂,或者是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事实。
她只看结果——
“明明没有约好还是一起考到了C市,我们果然很有缘分呢。”阮清宵微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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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22
◎剧情线的变动◎
C市。
这曾经是黎梦觉反复斟酌后才选择的地方。
奖学金不是最丰厚的, 生活成本也不是最低的,但唯独有一点来黎梦觉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就是,C市与“剧情”所发生的城市相隔甚远。
原作剧情的主场在首都B市。
正文的时间点也是从大学时代正式开始。
男女主角的前缘开始得要更早一些——中学六年时间, 他们都在同一座城市上学,从某些角度来说,可以算作老乡。
正是这一层同乡关系,男女主角才在各种机缘巧合下有了许多牵扯, 然后正式开启了那场狗血虐恋爱情剧。
——是的,这踏马还是一本虐恋文。
女主是彻头彻尾的草根孤儿出身,男主则是个标准的豪门大少爷,那种吊儿郎当唯我独尊的性格多折磨人暂且不提, 光是他身边狐朋狗友的轻视就足够让有自尊的正常人感到难堪。
更不要说后面恶毒未婚妻、恶毒婆婆接连登场, 几度在公开场合羞辱女主到她无地自容。
即便有浪子回头的大少爷的“爱”做支撑,女主也曾绝望崩溃到试图自杀。
当然自杀是没有成功的。
但那只是因为恰巧被邻居发现不对劲,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才将人捞回来。
然后便是大少爷追悔莫及懊恼后怕, 从此真正认清女主的重要性,化为彻彻底底的老婆奴, 帮她报复了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母亲。
对于一篇打着HE标签的虐恋文来说,这个结局几乎可以称得上圆满。
黎梦觉要是只在闲暇时翻看两眼打发时间, 大概会给个中规中矩的评价。
但这些狗血剧情要是落到自己头上,她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黎梦觉是在十来岁的时候才被监护人接到城里,然后就在那座城市里度过了六年的中学时光,等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和男主的同乡关系已经再难以变更。
期间他们偶遇过几次。
并没有擦出什么火花, 反倒是给黎梦觉敲响了一个警钟。
关于剧情的不可抗力。
所谓“命运”, 到底能不能够彻底打破呢?
黎梦觉至今还没得出确切的结论, 但从结果来看,大概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离的。
她在高中毕业之前就进了娱乐圈,那位命定的男主角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她的面前。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在于她开始往全国各地跑,空闲的时间不是在刷题就是在跑通告,因为长相出挑,她倒是不愁没有工作,只是赚的不多,压力还大。
当然这只是跟娱乐圈那些一夜爆红的前辈们比较起来的结果。
对于那个时候一穷二白只有一张脸拿得出手的黎梦觉来说,进娱乐圈已经是她赚钱最快最轻松的一份工作了。
认为娱乐圈世俗晦气的大少爷后来如何作想,黎梦觉并不清楚,也不怎么在意。
只要没看到讨厌的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晃,她就可以将对方抛到脑后,当做对方没有存在过。
后来前公司曾建议她报考B市的学校,因为B市的活动多,距离公司总部也不远,兼顾上课和工作也很方便。
黎梦觉直接以“生活成本太高”回绝了。
最终她选择了几大知名影视学院中距离B市最远的那个。
也就是在C市。
但直到阮清宵再度提起大学时代的事情,黎梦觉才后知后觉,另一条线上的剧情似乎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某种变动。
——阮清宵原本应该去B市上大学,进入那个全国顶尖的美术学院。
黎梦觉在思考出一个确切的结论之前,便已经凭着直觉追问了阮清宵一句:“你大学选的什么专业?”
阮清宵努力回忆了片刻,不怎么确定地说道:“好像是计算机……编程相关的?”
黎梦觉几乎脱口而出:“不是画画的专业吗?”
阮清宵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画画。”
黎梦觉:“……”
这个剧情,果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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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住进黎梦觉家第四天的时候,阮清宵才真正踏进她的画室。
画室兼具了书房的一部分功能,但也仅仅是用来藏书,黎梦觉有时候会坐在靠窗的躺椅上看书或者看剧本,但很少在这里办公。
这间画室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个休闲放松的地方。
阮清宵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见过这间屋子,但对她来说书房是个比卧室还要私密的地方,所以从来没有主动踏进去过。
但是这一天很不巧,两人原本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分析李导以前的作品,聊到最后一致同意再看看别的导演的同类型作品。
还没等黎梦觉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外面一道电光亮起,电视机就啪嗒一下黑了屏。
头顶上的日光灯也在这刹那熄灭。
阮清宵明显被吓了一跳。
黎梦觉感觉她颤抖了一下,紧绷的手背一下子就撞到她的手臂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但这阵轻微的肢体碰撞声很快就被轰隆隆的雷声淹没了。
黎梦觉想起她好像不喜欢被人触碰,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动弹,一直等到雷声过去才开口。
“可能是跳闸。”黎梦觉问道,“你没事吧?”
阮清宵慢了半拍才说:“没事。”
黎梦觉站起身走向玄关,一边说道:“我去看看电源总开关。”
这时候才将将到傍晚时分,外面乌云笼罩了许久,但还漏了些光线下来,屋子里不至于一片漆黑。
雷声停下来之后,北面杂物间里传来小猫细弱的叫声,似乎也被吓到了。
阮清宵在这阵微弱的猫叫声里回过了神。
她不由地捏紧了手心,目光已经下意识追逐在黎梦觉身后,但直到此刻才回过神,起身想要跟上去问要不要她帮忙打个光。
但黎梦觉动作很快,走到玄关的总闸旁时,已经顺手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果然是跳闸。”黎梦觉转过头看了眼阴沉沉的窗外,然后伸手把跳下来的总开关推了上去,“还真是难得一见,最近雷阵雨也太多了。”
阮清宵闭上了嘴,又坐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僵硬地接了一句:“是啊。”
屋子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黎梦觉转过头看了阮清宵一眼,问道:“你害怕打雷?”
阮清宵说:“只是突然那么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有点僵硬。
记忆的空白让她对自己也缺少了很多认知。
那一瞬间她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黎梦觉就坐在旁边,那些近似恐惧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生起就消散了。
——因为现在黎梦觉就在旁边。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会不会害怕。
应该要回答说“害怕”吗?
阮清宵抬起头,视线跟随着黎梦觉的动作,脑海里盘旋着这个疑问,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说害怕会被认为太娇气吗?
又或许……她会多花一点时间来陪伴安慰自己吗?
但陷入沉思的片刻里,阮清宵就已经失去了更改答案的时机。
黎梦觉蹲在电视柜前面,伸手拍了几下电视,又依次按了好几个按钮之后,不得不遗憾地宣布:“电视机好像烧坏了。”
她还闻到了淡淡的糊味。
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她赶紧把电视插头拔了。
外面的暴雨就在此时倾泻而下,哗啦啦的好像直接从高处端着盆往下泼水,之间又夹杂着第二道电闪雷鸣。
好在这回没有再跳闸,灯光暂且还正常。
黎梦觉回过头看了阮清宵一眼,这回大概是有了心理准备,大小姐并没有再被吓到的样子。
这个天气也不好叫人立刻上门维修。
黎梦觉将几扇窗户关上,免得大雨落进屋子,回到客厅的时候,就见阮清宵朝她举起了手机。
“网络信号也没有了。”阮清宵率先发现了这个不信的消息。
“看了电视剧是看不成了。”黎梦觉拍着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最终只能将视线转向书房,问,“你想看看书吗?”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们转移阵地进了书房兼画室。
书房里有整整两面几乎到顶的开放式书架,另一边还有一面橱窗和储物柜,一眼看过去藏书的类型五花八门,但大体上还是分了不同的类。
除了各种晦涩的专业书籍——甚至还有好几本解剖类的书——以外,靠近外侧顺手的区域还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通俗小说和一些漫画书。
从页脚留下的痕迹来看,至少放在伸手可以够到的几层书架上的书,黎梦觉真的都看过。
阮清宵的视线扫过这些五花八门的书,最终落在了另一边摆满了画具的角落。
画架上的画纸才刚刚起了个草图,看轮廓有点像是正对面的窗台,以及窗台上摆放的那盆正在开放的月季花。
黎梦觉这几天都没在书房久待,再往前几天一直往医院跑,所以这幅草图应该是更久之前画的了。
好几天前那盆粉月季还含苞待放,到今天有好几朵花都快要开败了。
阮清宵是出于好奇和惊讶才不断打量着这个角落,因为从黎梦觉的各种采访里面来看,她都没提到过自己还有个画画的爱好。
也可能是她还没看到那部分。
这并不奇怪,寥寥几分钟的采访,大多数内容还是关于剧作本身的交流,当然不可能仅凭这些东西就妄图了解黎梦觉的全部。
但是……
但是在看见那些画之后,阮清宵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姐姐现在还在画画吗?”
黎梦觉说:“只是一点兴趣爱好。”
然后她们对视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她是怎么知道她从以前就开始画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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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 23
◎“我曾见过你。”◎
阮清宵脸上的茫然并不比黎梦觉的疑问少多少。
但她比黎梦觉更快说服了自己。
作为曾经的朋友, 知晓她有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兴趣爱好,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应该……吧?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还记得以前的事情。”阮清宵若有所思地说道。
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是具体的细节、和周围人说的话、发生的事……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黎梦觉轻叹了一口气:“实在想不起来还是别太勉强自己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等想起来之后, 大小姐就会发现,她们以前其实压根就不认识。
——是这样吗?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玻璃上,带着一股一往无前将要冲破一切的凛冽气势, 天边的雷光恰到好处地亮起,在墙壁的阴影区打下一道闪烁的银光。
虫鸣鸟语车流喧闹都被阻挡在暴雨外的另一个世界。
朦朦胧胧的白噪声里,似乎是个很适合追忆往昔的时机。
最终打破了这片奇妙的沉默的,不是冲破牢笼的某段记忆, 而是郑助理的电话。
电话铃声是和雷声一同响起的。
所以在经过黎梦觉的提醒之后, 阮清宵才反应过来,掏出了手机。
阮清宵按下了免提。
郑助理带着些恼怒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清宵,你现在能想起来多少?”
“还是之前那些。”阮清宵顿了顿, 又补充道,“不过又想起来大学在C市, 还有学的是什么专业了。”
郑助理问:“那人呢?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人你想起来没?”
“没、没。”阮清宵莫名磕绊了一下, 又下意识抬头去看黎梦觉,然后又强行恢复了理性, “除了校园和上课的片段,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我这次的事,是跟大学时候的人有关吗?”阮清宵问道。
“算是吧。”郑助理显然没意识到阮清宵开了免提,有些烦躁地长吁短叹了许久,稍微缓解了一下情绪之后, 她才继续问道, “那你还记得你那个前未婚夫吗?”
郑助理很刻意地将重心落在了那个“前”字上, 让人想忽视都难。
黎梦觉微微挑了下眉。
——又一个跟“剧情”不一样的地方。
阮清宵莫名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看到黎梦觉脸上饶有兴致的神色,连忙又跟着强调了一遍:“已经解除婚约了。”
黎梦觉问:“你还记得他?”
阮清宵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给了我一些补偿,我在那堆文件里看到过他的签名。”
不过这也仅限于知道名字。
郑助理在电话另一边微微愣了一下:“黎老师也在?”
黎梦觉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阮清宵连忙拉住她的手,说:“不用!”
然后她就对着电话说:“你直接说吧,没有什么是姐姐不能听的。”
郑助理:“……”
啧,真是好一幅昏君做派。
郑助理在电话对面翻了一个谁也看不到的白眼,一边还是照实说道:“本来也没什么黎老师不能听的。”
“就算黎老师不在,回头我也得单独联系你一下,现在这样倒还省事了。”
“所以清宵昏倒在路边的事情,就是跟她那个未婚夫有关系?”黎梦觉问道。
“有一点关系。事实上一开始我也最怀疑是唐大少爷故意报复,不过……”郑助理顿了顿,有些不满地说道,“我估计他这次倒是确实还不知情。”
那天郑助理带文件过来的时候,就顺口跟阮清宵交代了一下那位前任未婚夫的事情。
除了文件中恰好夹杂了那份作为补偿的股权转让合同以外,也是因为郑助理曾猜测过,阮清宵失忆的事件会不会跟唐青云有关系。
可惜阮清宵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所有的信息还都是从郑助理那里了解到的。
早在一个多月之前,阮清宵就跟唐青云退了婚。
差不多就在正式在圈内公告退婚的第二天,唐家就开始积极筹备起唐青云和他“真爱”的婚礼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婚礼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虽然时间上稍显仓促,但这也是因为真爱已经怀孕,唐家人都希望能赶在她生产之前就把婚礼办了,时间越早,新娘子也能打扮得更漂亮一些。
阮家也收到了婚礼请帖,当然他们家上上下下都没准备出席这场婚礼。
作为刚在阮清宵这里吃了闷亏的前任未婚夫,唐青云一开始也在郑助理罗列出来的嫌疑人名单上面,而且还稳稳占据着前排的位置。
毕竟唐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爱面子和小心眼。
但在经过几番调查和试探之后,郑助理又把他的嫌疑降到了最低。
一来没必要。
因为唐大少爷最终还是为真爱忍痛放血,阮清宵对他的“赔偿”还算满意,所以最后明面上还是妥帖地退了婚。
小时候家长间的玩笑话,长大后性格实在不合,又双双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新时代实在没有强买强卖包办婚姻的道理,婚约索性便作罢。
虽然私下里圈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少不得一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但面上都还是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样子。
也算是全了脸面。
唐大少爷又不是傻子,就算真的对阮清宵心有怨气,也不该这时候跳出来作妖。
阮清宵要真是因为他出了事,那可就是里子面子全没了,还要落下一个心狠手辣心胸狭隘的恶名。
事实上他甚至还妄想着请阮清宵出席婚礼给他真爱送祝福——郑助理前两天还接到他扭扭捏捏的电话。
唐少爷大概是因为最近进展的顺利,彻底沉醉进真爱的温柔乡里有些飘飘然,满脑子只想着把最好的东西捧给真爱,当然也包括面子。
要是阮清宵这个前未婚妻也能放下仇怨送祝福,那就更能说明他和真爱感情美满名正言顺。
往后谁也不能再拿这点事去指责他的真爱了。
为此唐青云还隐晦地提出愿意再做些利益交换。
郑助理打了阵太极将他糊弄了过去——主要是没看上那点利息,要是后面再加点码那还好再稍微考虑一下。
然后二来么……
这种粗糙的做法也实在不像是唐大少爷作风。
唐大少爷肯定不会为了这点事就选择买凶杀人,就算买凶肯定也会买个稍微专业点的。
私下找人套麻袋教训警告这种中间选项肯定不会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否则只要没弄死阮清宵,她醒过来之后百分之百会选择报复,而且这件事捅出去是买凶者理亏,甚至还有可能被直接送进局子。
阮清宵现在没动静,只是因为她想不起来事情的经过,又不想让其他心怀不轨的人趁虚而入。
——失忆完全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超级小概率事件。
唐少爷就算要报复也该是在别的地方给她找点不痛快,像是给她的工作使点绊子,或者当众下她的脸,总之不会把自己也牵扯到风险中去。
总而言之,早在阮清宵刚出院的时候,郑助理就已经差不多排除了唐少爷的嫌疑。
“然后我就一不小心忘了他那个挂件了。”郑助理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有些不爽起来,她在电话另一头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恢复了平静,“是我疏忽了。”
“挂件?”阮清宵愣了一下,然后福至心灵地猜测道,“他那个真爱?”
郑助理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对。”
黎梦觉还沉浸在前面那个信息量巨大的爱情故事里。
郑助理自然没有花太多篇幅去描述唐少爷和他真爱的浪漫爱情故事,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黎梦觉也大概推测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结论。
——那个狗血虐恋剧情的女主角换人了。
真是个好消息。
黎梦觉稍微往下压了压嘴角,心底并没有生出太多同情。
从郑助理没说完的话语里,她也听出了另一重潜台词。
“是那个‘真爱’找人跟踪的清宵?”黎梦觉问道。
“应该差不了。”郑助理说道,“前面的事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不过这几天跟踪你们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真爱’的舅舅。”
“我一个在婚庆公司工作的朋友跟我说,今天早上她还听见那个‘真爱’跟唐大少爷撒娇,求他来A市捞一下她的舅舅。”
这件事调查起来并不困难,那位“真爱”小白花就出身C市,家境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标准的底层人士。
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赌鬼,母亲靠着给人当情妇补贴家用,舅舅就是个跟着街头大哥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唐少爷的“真爱”就是出身于其中却出淤泥而不染的坚韧小白花,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到处打工赚取学费,同时还要照顾年幼的弟弟。
自从唐少爷确认自己的心意,正式将小白花列为自己的真爱之后,就帮她的家人安排了新的工作。
不过说的难听一些,这些赌鬼混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唐大少爷也没恋爱脑到犯抽将他们带到唐家人眼皮子底下。
否则他的恋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顺利。
所以小白花的家人仍然是留在了C市,但生活水准提升了不少,那群烂泥的欲望还没有真正膨胀起来,只是忍不住逢人就吹嘘他们家的女儿将要嫁入豪门了。
可惜这也没能让他们的行事稍微收敛一些。
郑助理从黎梦觉她们这里听到C市这个地方之后,立刻就找人去调查了一下小白花的家人,甚至没费太多力气,就从他们那里撬出了真相。
“他们担心女儿嫁入豪门的事情出什么差池,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唐少爷有个未婚妻一直在他们婚事间作梗,就决心帮她处理掉这个威胁。”
“听他们说,那个‘真爱’的舅舅叫了好几个兄弟,在半个月前就跑到A市来蹲守了。”
“……这我还真没想到。”
郑助理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电话另一头的两个人一时间也有点无言以对。
该怎么说呢……
有种费劲吧啦把对手想得高深莫测,结果没想到就是一群脑筋简单手段粗暴的小混混。
“也怪唐大少爷这个脑子进浆糊的,天天说他‘真爱’多么善良柔弱纯洁……她又确实没什么背景底气,被唐少爷带在身边这么多年还跟个挂件似的,我都没想到她竟然敢对清宵动手。”
郑助理顿了顿,又有点挫败地说道:“不过也确实只有这种没脑子没眼力见的,才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来了。”
“没脑子吗?”黎梦觉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如果真没脑子,怎么会知道提前来A市?你觉得那个跟踪都漏洞百出的小混混能轻易查出大小姐的行踪吗?”
她看了阮清宵一眼。
阮清宵点了点头,她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只是她失了忆,根本想不出来是在哪里出了纰漏。
“这倒也是。”郑助理是气晕了,这会儿冷静下来也立刻觉察到了不对,“清宵去A市的事情就连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阮清宵沉吟了片刻,脑海里某个猜测逐渐成型,“那个人,是不是知道我喜欢黎姐姐的事,所以才能提前守在这里等我出现,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差错……”
她一边想一边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两头都是一片死寂。
窗外再一次闪过电光,黎梦觉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却又随着电光的消失而又恢复了平静。
她盯着阮清宵的侧脸陷入了思索。
“这件事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郑助理迟疑着提出异议,“说实话如果不是恰好看到那份……文件,我也不知道你对黎老师喜欢的那么深,你以前从来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很多人都以为你们关系不太好……”
就连唐青云都以为阮清宵是讨厌黎梦觉,他身边那个挂件又怎么会知道阮清宵对黎梦觉那样在意呢?
但郑助理后面那些话却没有人再听得进去了。
黎梦觉目光专注地盯着阮清宵的脸看,在这样短的距离中,后者不可能对这样的目光视若无睹。
阮清宵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些不自在的神色。
一般人不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这么久。
对于阮大小姐来说,这样的注视已经称得上冒犯。
阮清宵并不觉得黎梦觉的视线冒犯,她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黎梦觉压根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反倒习惯性地回以一个微笑,目光依然仔细得好像在打量一件重要的珍品,神态一如既往的温和又坦荡。
只是当她那样专注地盯着你的时候,你就很难再关注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以外的东西了。
黎梦觉生了一双桃花眼,却好像生来就有狐狸似蛊惑人心的魔力。
一眼对视,便叫人几乎溺毙在那片醉人的深海里。
然后什么都忘到脑后了。
阮清宵又刷的一下低下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她感到莫名的紧张,一时间就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目光放空到虚无的地方,手指就不自觉地开始摸着自己左边的手腕,用力揉搓着手链上微微垂落的装饰。
黎梦觉的视线也随之微微偏移。
她看到阮清宵红着耳根微微低头,听到外面哗哗的雨声,不知不觉间便倚靠在身后的窗台上。
然后她的胳膊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花盆,开了几日的月季微微摇曳了一下,几片粉色的花瓣慢慢飘落下来。
黎梦觉的余光瞥见落到自己手臂上的花瓣,又看见阮清宵微微低头的侧脸。
脑海里那点微光骤然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黎梦觉露出恍然的神色,“大学的时候,我确实见过你。”
24 ☪ 24
◎真爱粉◎
大学前两年的时候, 黎梦觉在学校的小剧场演出,表现是突出级别的好,从主演到龙套到旁白都演了个遍。
正是在此期间, 她才真正开始在演员这个身份上展露光芒。
老师都很喜欢她,又听说她家境不好,给她介绍了不少资源。
虽然大多数都是些龙套和配角,但有老师打过招呼, 组里前辈帮忙带着指点,黎梦觉确实受益良多,本就天赋过人,自那之后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后来有新人入学, 小剧场本该是新生的主场, 但有了前面惊艳级别的优生对比,新一届的学生愚钝几乎把任课老师气到吐血。
又不巧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带坏了风气,都忙着四处钻营攀关系, 最后竟没多少人甘愿去小剧场里面历练。
那段时间黎梦觉不忙,也不介意带带学弟学妹, 所以也时常被老师叫去小剧场帮忙。
不过那时到底已经是后辈的主场, 他们也需要更多的磨炼机会,所以黎梦觉一般都只担任指导、龙套, 以及旁白的角色。
那次也是一个暴雨天。
正值学期末,各大高校的学生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期末考试,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也让出行变得困难起来。
到了开场前几分钟,入场的观众依然寥寥无几,年轻的演员们人心浮躁, 也有些懈怠起来。
带队的老师在后台低声训斥了几句, 黎梦觉去道具组那边转了一圈, 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她就走到舞台前的某个角落继续翻看台词本。
这一场她负责的依然是旁白,兼任主持。
因为临时的暴雨,负责这出剧目的老师最终决定推迟十分钟开演,稍微等一等可能被迫迟到的观众。
黎梦觉拿着话筒坐在台边,面带着微笑,用温柔平缓的语气与台下几名观众说明情况。
老师都说黎梦觉的声音好像天生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即便小剧场观众爆满最混乱嘈杂的时候,只要她的声音响起,躁动的人群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人少的时候效果同样明显,她坐在舞台边,拉近了视线的差距,便好像面对面的讲话。
很难有人能拒绝她合情合理的解释和温柔的请求。
于是稀稀落落的观众之间响起了响亮的掌声,送给了幕布后面即将要出场的年轻演员。
几个迟到的观众也在这时候相继入场。
其中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帽子以外的碎发和发尾仍然被打湿了,湿漉漉地贴着额头和口罩,但她只顾着用外套护着怀里的花。
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是哪里的学生。
她从入口处一路跑过来,行色匆忙,却完全不显得狼狈,脚步也轻得像猫一样。
剧场里面灯光暗下去,女孩也就顺势躲进了黑暗里。
但她的位置就在黎梦觉的正对面。
黎梦觉念完开场白,后面的幕布徐徐拉开,她往更角落的位置挪了挪,舞台上的灯光亮起,没什么人会再注意到这个昏暗的角落。
除了不远处正对着她的那个女孩。
黎梦觉关掉话筒,抬头的时候正对上女孩看过来的视线,光线暧昧昏暗,她只看到对方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又转回头来看她。
怀中的那束花撞到女孩的下巴上,或许是因为口罩捂得太严实,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黎梦觉冲她微微笑了一下,伸手点了点自己下巴的位置向她示意。
女孩呆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将花放下去,两片花瓣沾到她的口罩上。
黎梦觉没来得及再继续提醒她,后台负责道具的学弟匆忙跑过来,原本完好的设备突然出了些问题,她不得不回去查看情况。
演出最后有惊无险的圆满结束。
超常发挥的表演迎来了比开场时更热烈的掌声,由于观众数量不多,几乎所有观众都获得了和演员合影的机会。
年轻的学生们很容易就被观众的热情冲昏了头脑,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十分积极地配合着观众拍照。
作为学姐的黎梦觉主动将位置让了出来。
等她退到舞台边的时候,那个怀里抱着花的女孩就朝她走了过来——那束花是送给黎梦觉的。
黎梦觉看到了花中的贺卡,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晕湿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倒并不是很意外。
从常驻学校的小剧场开始,即便只担任旁白的角色,喜欢她的观众也从来都不少。
期间也有不少人都说过是奔着她来的,然后满怀期待地问她什么时候能再演个主角,或者其他重要的角色。
黎梦觉便笑笑说学弟学妹们也很努力,有时候顺带给自己出演的新剧打个广告。
那些观众会记下名字,在要到签名之后,依依不舍地转头再去找主演合影。
但这天送花的这个女孩却与过往的观众全然不同。
她径直走向黎梦觉,往她怀里递花,却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黎梦觉接过花,轻声对她说谢谢。
女孩没有再戴着帽子,却仍然戴着口罩,她微微低着头,只露出半张脸。
黎梦觉看到她耳朵红了。
女孩当然听得到声音,却不说话。
是没办法说话吗?还是太过害羞了?
黎梦觉脑海里闪过类似的想法,却不会当着女孩的面真的问出来。
她看到女孩在微微的颤抖。
两个多小时的演出里,空荡荡的剧场里面开足了冷气,足够头发上的雨水晾干,但也增加了受凉感冒的风险。
黎梦觉问她,带伞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
黎梦觉让她稍微等一下,掏出手机给熟识的学妹发了条消息,请学妹帮忙把她之前放在后台储物柜里的伞带过来。
女孩怔怔地看着黎梦觉手机上的挂坠,恍惚间就伸手想去摸。
黎梦觉恰好在这时候抬起头,手上动了动,那只红色小狐狸轻轻撞了一下女孩的指尖,随即就飞到了相反的方向。
女孩也在这时回过神,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然后到额头,整张脸都好像烧起来一般。
那一瞬间,她尴尬的好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偷偷打量了黎梦觉一眼,似乎想要张嘴解释些什么,但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黎梦觉微笑着说了声抱歉,那个挂坠是朋友送给她的,外面买不到第二份了。
当然也很遗憾不能直接送给她。
不过最后黎梦觉送了她一只小熊猫的玩偶——红褐色皮毛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的那种,原本是演出互动时送给观众的礼物。
女孩抱紧了小熊猫玩偶,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声音小到旁边的黎梦觉都以为是什么幻觉。
没等学妹的伞送过来,女孩最后看了黎梦觉一眼,微微倾了倾身,然后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她并没有跟另一边的主演合影。
学妹慢了一步赶过来,看到黎梦觉怀里的花,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在追求她。
黎梦觉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那束浅色系的花束看起来像是春日的阳光或者花田之类温暖和煦的意象,与另一种热烈的情感似乎毫无关系。
学妹给出的理由很朴实,因为那束花很贵。
其中几支花单独拆卖也需要不少钱,更何况还这样精心包装过,虽然因为大雨而不可避免地被打落了几片花瓣,但仍然顽强地透露着蓬勃的生机。
这束花的色调也很衬黎梦觉这个人,一看就是特意定制的。
也就是有钱有闲又有心的富二代才能搞出来的手笔了。
学妹冲她促狭地眨眼,追问帅不帅。
黎梦觉微微笑了一下,说是粉丝。
——是个挺害羞的小姑娘。
学妹不确定那个“小”究竟是有多小,看看花又看看人,最终换了个猜想。
「那一定是很喜欢你的真爱粉。」
黎梦觉回答说,真是荣幸。
可惜后来她就没再见过那位“真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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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后来为什么没有再去了?”阮清宵茫然地问道。
黎梦觉当然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如果不是阮清宵对那个小红狐狸挂坠的特别在意,黎梦觉甚至未必能够将她和记忆角落的那个小粉丝对上号。
回想起那时的记忆之后,她才惊觉那半张面容和神态确实和阮清宵如出一辙。
谁能想到曾经满心警惕的“仇敌”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偷偷以粉丝的身份去给她送花?
两人对视了片刻,又齐刷刷地将视线转向了通话中的手机。
郑助理在这阵沉默之中才慢慢反应过来,阮清宵那个问题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郑助理更加迷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那会儿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清宵也没跟我说过当时的细节。”
“可能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阮清宵转过头,试图给自己后来的缺席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个解释完全没有必要。
比起“阮大小姐是自己的粉丝”这个早就惊吓过自己一轮的事实,黎梦觉更在意另一个细节。
阮清宵和她未婚夫关系好像不太好。
哦对了,是“前”未婚夫。
郑助理也在此时说道:“不过那些事可以等清宵恢复记忆之后再说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唐青云那边的事。”
“我已经叫人保存好了证据,稳妥起见还是直接交给警察去调查比较合适。”郑助理继续说道。
阮清宵“嗯”了一声,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唐青云未必会相信他的‘真爱’会做出这种事,说不定反而还会恨上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那个小白花,看着人畜无害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这两天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万一唐少爷私下联系你,你也不要答应单独跟他出去。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赶去A市,不过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
郑助理仔细嘱咐了一通之后,又叫道:“黎老师,这两天也要麻烦你了,万一在路上碰到——”
“不会。”阮清宵打断了她的话,“我们这两天不会出门的。”
她有点急躁,好像又有点不爽。
郑助理微微愣了一下,忽的反应过来,改口道:“当然。不要跟唐少爷见面最好。也没什么必要。”
要是见了黎梦觉,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个旧爱难忘。
心头未曾触碰到过的白月光,和为之浪子回头的真爱,到底哪一个更让人在意一些?
若是别的什么人,阮清宵大概会很乐意看个热闹。
但其中一个恰巧是黎梦觉。
——绝对不可以。
绝对不能让那个傻逼见到黎姐姐。
阮清宵沉着眸色想道。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三次元有点忙,先日三捏~没有意外的话大概这周五忙完,后面会慢慢把更新补上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呀,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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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4-05-06 23:39:00~2024-05-08 0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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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 25
◎讨厌的人◎
短短两个小时内, 唐青云换了五个号码,给阮清宵打了第十四通电话。
这回阮清宵在第二通电话打来之前就将这个陌生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黎梦觉给阳台上的花修剪完枝杈,拎着垃圾桶回到客厅的时候, 正好看到阮清宵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的神色。
她都不由在心底默默同情了一秒——同情阮清宵。
现实里的情形几乎和“剧情”完全倒转了过来。
剧情里是恶毒女配紧追着男主不放。
以未婚妻的名义试图干涉他一切交友活动,日常三餐似的定点查岗,换着号码骚扰未婚夫是常有的事情。
男主对此烦不胜烦,怒极之下甚至会把手机砸进水池里。
然而未婚妻依然我行我素。
仅看这段剧情的话, 黎梦觉也要忍不住同情男主一秒——有个老妈子似的控制狂监护人确实叫人窒息。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自然也觉得一直被不断骚扰的阮清宵实在辛苦。
虽然唐青云骚扰她是为了自己的真爱。
黎梦觉将垃圾桶放回原位之后,打量的视线也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她洗过手, 坐到沙发上, 和阮清宵隔得不远。
早上刚刚请售后来维修好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午间新闻。
不过谁也没有心思去关注电视。
阮清宵拧着眉头打电话给郑助理——郑助理两个小时前上的飞机,这会儿飞机刚落地,阮清宵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麻烦甩了出去。
黎梦觉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都隐约听见郑助理的叹气声。
最终郑助理还是应了下来, 挂掉电话之后她就会去联系唐少爷,聊聊那个跟踪者的事情。
阮清宵在挂掉电话之后直接给她转了个红包。
接下去几个小时内, 唐青云果然没有再继续骚扰她。
阮清宵松了一口气。
“你很讨厌他?”黎梦觉问道。
“什么?”阮清宵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并没有理解的她的意思。
“就是你那个未婚夫。”黎梦觉微微顿了顿,在阮清宵不自觉地拧起眉头的时候又改口, “那个‘前’未婚夫。”
“只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阮清宵连忙解释,“从我妈妈去世之后到大学之前,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面,其实不怎么熟悉。”
后来更是相看两厌。
阮清宵不是很想谈论唐青云的事情,甚至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压抑不住本能般的嫌恶, 但在暗恋对象面前, 她又不想让黎梦觉误会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感情。
“那个家伙……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在外面稍微打听一圈就知道是个混蛋玩意儿,从小学就开始玩弄别人的感情……也就是仗着家世不错源源不断有人扑上来,他也照单全收。”
阮清宵忍着厌烦一一列举唐青云的各种缺点——花心、二世祖、妈宝男、自以为是、对异性毫无尊重之心,在亲爹的办公室里都能跟着年长的女秘书搞起来……
这与黎梦觉在剧情里面总结出来的男主形象相差无几。
当然这都是遇见女主角之前的形象了。
即便是在男主为了女主洗心革面之前,只两点就足够抵消他的所有缺点——有钱和长得帅。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男主花名在外,也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主动贴上来。
但不巧的是,这两大优点对于阮清宵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有钱还长得帅的联姻对象又不止唐青云一个。
阮清宵的大哥以前还私下撺掇妹妹换个更靠谱的联姻对象,虽然仅仅是出于利益上的私心,不过大哥介绍的人条件也不比唐青云差,甚至为人还要更稳重一些,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当时阮清宵一口就回绝了,一度还被误会成是对唐青云情根深种。
——这是郑助理后来告诉阮清宵的。
自从和唐青云退婚之后,阮家大哥这方面的心思就又活泛了几分,私下找郑助理旁敲侧过。
明面上当然是嘘寒问暖的好大哥形象,担心妹妹遭受什么感情上的打击,俗话说尽快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最佳方式就是赶紧开始另一段新的恋情。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阮大哥卖妹妹联姻之心未死。
不过他没敢直接找阮清宵本人说这件事,他现在有点怕妹妹生气然后又当众发疯叫他下不来台,只好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他猜的也没错,要是阮清宵没失忆,下次回本家,第二个花瓶就该砸他脑门上了。
阮家大哥托郑助理传话,情真意切地劝妹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失忆的阮清宵依然很敏锐地觉察到了这句话中的不对劲。
——大哥也觉得她放不下唐青云那个混账玩意儿?
郑助理一脸沉痛地点头,并表示这么想的其实不止阮家大哥一个,其他等着看这场婚约笑话的人因为退婚的事大跌眼镜,也是这个原因。
有时候“喜不喜欢”和“愿不愿意放手”是两码事。
联姻这种以纯粹利益为前提的关系之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两情相悦的个例,但不多。更多时候都是相敬如宾,甚至相看两厌。
阮清宵和唐青云之间毫无疑问是后者。
没什么人觉得阮清宵真的喜欢唐青云,但也没多少人猜到她竟然真的会干脆利落地放弃这段婚约。
黎梦觉并不在那个圈子,所以不曾听说过什么内部消息。
但她看过剧情。
坦白来说,她也并不觉得恶毒女配真的有多爱男主角。
比起“喜欢”或者“爱”这种纯粹的正向感情,恶毒女配所拥有的更像是某种偏执的占有欲。
未婚夫是她的“所有物”。
她不能容许有人把属于她的东西抢走。
更何况抢占者在她眼中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底层废物。
那是对她的自尊心的最大的挑衅。
所以,只要不跟她抢男主就好了。
黎梦觉曾经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她在一开始对阮清宵放松戒备的原因之一。
但她没有想到过,阮清宵连“男主”都放下了。
阮清宵如今表现得这么正常,她也只以为是因为“剧情”还没有正式开始,谁承想是换了女主角直接弯道超车走到了结婚这个临近大结局的终章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与自己息息相关,黎梦觉理所当然会感到好奇。
“为什么?”黎梦觉没头没尾地问道。
“嗯?”阮清宵没有全然理解她的疑问,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我记不太清具体的原因,不过我猜可能是没什么必要。”
阮清宵解释着她到最近才跟唐青云解除婚约的原因。
“我很讨厌他,他也不喜欢我,我们最后肯定不会真的在一起,这件事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确定了。”
“但是那时候他没碰到他的真爱,我还留在阮家,我们都不想再去接触新的联姻对象,所以暂时就这么拖延下来了。”
阮清宵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有点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而且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讨人厌。”
“后来他碰到了真爱,我……”阮清宵迟疑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一些,“我觉得拖下去对我有好处。”
虽然想不起那段时间的记忆,但她只是失忆,不是失智,曾经的行为逻辑还刻在身体的本能里。
阮清宵可以轻易从自己的行为之中逆推出缘由。
——当然是为了从唐青云身上榨取更多的利益。
阮清宵有点担心黎梦觉会不高兴。
黎姐姐是个好人,但自己似乎一直都是以利益为先。
好在黎姐姐并未因此露出失望的神色。
阮清宵飞快地抬了一下头,只看到黎梦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那位唐少爷?”黎梦觉问道。
“不喜欢!”阮清宵掷地有声地否认。
“毕竟是你母亲还在的时候就留下的婚约……就这么放手,你真的甘心吗?还是被那样的人抢走的。”黎梦觉语气和缓地追问道。
万幸这句话并没有让阮大小姐露出被冒犯的不悦。
“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烂锅配烂盖,我巴不得他们离我远一点。”阮清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离黎梦觉越远越好。
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这样强烈的想法轻而易举地盖住了那一点点微末的不甘。
有人对她弃如敝履面露厌烦,把和她的婚约当做垃圾一样嫌弃,却转头将样样不如她的真垃圾奉为瑰宝……但凡有自尊心的人都会为此感到不悦。
阮大小姐在这方面又要比一般人敏感许多。
而这也是她越发厌恶唐青云的原因之一。
如果没有黎姐姐,如果没有黎梦觉……
阮清宵也说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愤怒而选择报复。
不过那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
现实就是黎梦觉就坐在她的身边,她一点都不想再那对烦人的垃圾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黎姐姐藏起来——
阮清宵对上黎梦觉打量的视线,心头微微一跳,莫名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黎梦觉的脸上在那一瞬间闪过几分惊讶,片刻后就变成了若有所思,最后又变成了释然。
既然这么轻易地放弃了男主,后面应该也不会再继续黑化了吧?
黎梦觉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所谓“剧情”的威胁,或许在这里就可以彻底画上一个句号了。
是个好消息呢。
黎梦觉不由地微微笑了一下。
阮清宵耳朵红了红,眼神漂移了一阵,还是假装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姐姐很在意那个人吗?”
“不。”黎梦觉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我对翻垃圾桶没什么兴趣。”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不知道是又阳了还是普通的感冒,有点昏昏沉沉的TvT希望只是普通感冒,明天要是能恢复正常的话,晚上就开始补更新,如果生病的话会挂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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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 26
◎送猫◎
黎梦觉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唐青云。
“恶毒女配”现在或许已经没有了威胁, 但“男主角”可未必。
况且就久远过去时见过的几面来说,唐少爷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没有什么“剧情”的影响, 黎梦觉也不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
——直白点来说,那位大少爷挺讨人嫌的。
所以跟踪事件几乎完全由郑助理出面代为处理了。
阮清宵当天出事的真相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阮清宵出事之前确实是自己来到了A市,由于暴雨的影响,能查到的监控和行踪只记录到她独自走出酒店为止。
路边的道路监控拍下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当她在黎梦觉所在的小区外的路边下车的时候,就有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就在这个期间,一辆警车护送着一辆救护车载着急救的病人呼啸着通过那条马路。
那几个黑影大约是被吓到了,很快就四散着逃跑了。
在这之后没多久, 便是黎梦觉恰巧路过发现了阮清宵, 并及时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将她送往医院。
有了调查的方向之后,郑助理委托的调查人很快就查出了那几个人的身份,基本上都是后来那个跟踪者的狐朋狗友。
其中甚至有两个是手上沾过人命的通缉犯。
当天的暴雨为他们提供了掩护, 但同时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看着暴雨之中无人经过, 周围又没有有效的监控, 干脆尾随其后直接敲了阮清宵一闷棍。
脑袋上的血迹染红了身下的水汪,又恰巧有警车呼啸着路过。
几个有经验的通缉犯心下犯怵, 担心留下补刀会来不及逃跑,又怕同伙把自己供出去,当天就直接跑出了A市。
只剩下后来那个跟踪者因为始终没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也没再联系上那几个狐朋狗友,这才咬咬牙自己上阵跟踪。
当然坐在警局里的时候, 他咬死了说自己只是为了跟踪明星。
但郑助理与他真正面对面交流过之后, 便有了截然不同的结论。
“恐怕他是真的想要置你于死地。”隔着电话也能听出郑助理的严肃和冷意。
坐在书房里看剧本的黎梦觉翻页的动作顿了顿,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阮清宵。
阮清宵微垂着脑袋坐在书桌旁,一边放着开着免提的手机,一边翻看着手边的文件。
电话另一边的郑助理强压着怒火,也没办法完全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和理智,但电话这头的阮清宵闻言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我做了什么吗?”阮清宵问道。
“正也是我想问你的。”郑助理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只比之前多一点点。”阮清宵垂眸低声说道,“想起来妈妈去世一年多的时候,我爸把那个野种带进家门,让别人叫他二少爷。”
“是吗。”郑助理干笑了两声,“那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以前跟我提过这件事,你爷爷一开始很不高兴,把你爸臭骂了一顿之后,那个私生子又被踢出家门了。”
阮清宵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并没有多高兴:“那是多久之后又把他接回来了?”
郑助理沉默片刻,回答说:“五年后。”
她不确信这个答案能不能让阮清宵满意一些。
大概是不能的。
“起码让我安生到了上高中的时候。”阮清宵算了算时间,不置可否地翻过了这一页,“还是继续说说这次的事吧。”
“那个跟踪者不肯松口,到最后也就只说自己喝醉的时候跟兄弟们抱怨说要给你一个教训,只能说那群‘好兄弟’自作主张。”郑助理的语气又低沉下去,“没什么明确的证据。”
“警方那边已经发布了新的通缉令,但凡前面那几个动手的在省内冒头,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将他们抓住,不过……”
郑助理有点烦躁地“啧”了一声:“那个姓唐的傻逼坚称他家小白花是无辜的,让我转告你冤有头债有主,让你不要对他家小白花下手。”
这话对她和阮清宵来说都等于放屁。
但不在意威胁不代表不会不爽,更何况这次明显是对方理亏在先。
照理说,阮清宵和唐青云已经恩怨两清,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也跟小白花毫无瓜葛。
阮清宵甚至都没正式跟小白花见过面。
总不能唐青云私下抱怨两句,小白花就记在心上恋爱脑上头决心为他出气了吧。
傻子才会相信这次的事真的跟小白花没关系。
但郑助理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除非对方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二百五。
“或许我们真的高估了她的智商和品性。”郑助理到最后也只能这样干巴巴地猜测。
“随她去吧。”阮清宵不太在意地说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她要轻飘飘地放下,真的不去追究幕后的主谋,而且对方有什么原因和理由都不重要。
对方都嚣张成这样了,她要把这口气咽下不就成王八了。
要不是运气好碰到黎梦觉,说不准她现在已经在地下埋着了。
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小白花肯定是进不了局子的。
但对于她这种没有靠山没有底气的年轻女孩来说,说不准进监狱才是更好的解脱方式。
唐青云一个一贯会审时度势的人,也不知道到底能护她到什么地步。
阮清宵看着手边的文件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
坐在窗边的黎梦觉眼神飘过来,阮清宵脸上的冷意顿时收敛了几分。
她不想当着黎梦觉的面说出太可怕的话,好在郑助理跟她默契十足,轻易理解了她的意思。
“那个傻——咳,我是说唐少爷呢?”郑助理只追问了这一句。
“他要是真那么情深义重,就让他去陪他‘真爱’同甘共苦才能体现他的深情,不是吗。”阮清宵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知道了。”郑助理了然地应下,转而又说起其他的情况,“对了,阮家那边我查清楚,跟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
“我跟他们说你马上要进组拍戏不想让人打扰,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怎么起疑,你也不用太担心,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争取早嗲恢复记忆。”
阮清宵挂掉电话之后,装模作样又看了一会儿文件才抬头。
黎梦觉正好在看着她。
阮清宵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捏了捏页脚。
“放轻松,我不会把你赶出家门的。”黎梦觉笑了笑说道,“没几天就要去X市了,警局那边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吧,我也不希望这段时间你再出什么差池。”
这通电话打得不算长,却显得阮大小姐的日常生活越发水深火热起来。
黎梦觉都要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悯了——糟糕的家庭关系,盲目冲动的外敌。
大小姐甚至还不喜欢贴身保镖的靠近。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稍微安心一点。
阮清宵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黎梦觉的前一句话是个玩笑,不过总之大概也是那样的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那位唐少爷的真爱为什么要针对你吗?”黎梦觉问道。
“不知道。”阮清宵诚实地摇了摇头,“云荷说之前有过几次……嗯,碰面的机会,不过我不想见她,所以都回避了。我们事实上并不认识。”
如果郑助理在这,一定会忍不住吐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但黎梦觉跟她们两个都不熟悉,所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大概这就是“女主”和“恶毒女配”之间注定纠缠不休的宿命吧。
黎梦觉将翻开一半的剧本抵在下巴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过这次到底谁才算是“恶毒女配”呢?
她可从没见过会率先对还没做过坏事的女配下手的小白花女主。
对于彻底对男主失去兴趣的大小姐来说,这可完全是场无妄之灾了。
“真是烦人的大少爷啊。”黎梦觉朝阮清宵投去同情的目光,“你也真是够倒霉的。”
她没问阮清宵会不会去报复那个小白花或者唐青云。
可能是体贴和尊重。
也可能是不怎么在意。
阮清宵冲着黎梦觉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也算因祸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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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思晴连着加班了好几天,总算赶在黎梦觉进组之前坐上了回A市的飞机。
她要跟同事一起先回台里一趟,没有意外的话大约下午一两点到家,早在候机厅的时候她就早早给黎梦觉发消息说起今天一天的规划。
——回家,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洗澡,然后就是去接猫。
黎梦觉回了个“OK”,表示会在中午之前把小猫的东西收拾好,等她过来拿。
阮清宵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黎梦觉在杂物间里面收拾东西。
“姐姐?”阮清宵顶着还在乱翘的头发停下脚步,朝杂物间里张望了一眼,“要把小猫送走了吗?”
“对。我朋友下午过来接猫。”黎梦觉正把多余的猫碗塞进原装的快递箱里——下单的时候正好是买二送一。
还有剩余的猫粮,猫砂盆,猫窝,逗猫棒……
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在两只小猫精力实在过于旺盛的情况下,黎梦觉还是下单了一些猫玩具。
其中有些还没来得及拆封,黎梦觉整理了一下箱子,依次放到里面。
这几天逐渐变得拥挤杂乱的屋子一下子又空旷了不少。
两只小猫对于即将要离开这里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吃完猫粮之后就习惯性地在临时主人的裤腿下面打转。
为了避免被小猫逐渐锋利起来的爪子抓到,黎梦觉这两天穿的都是长裤。
黑色的长裤上面沾满了猫毛。
阮清宵在门口呆站了片刻,好像看黎梦觉收拾东西看入了迷,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小黑猫撞了一下腿才回过了神。
“真的都要一起送走吗?”阮清宵忍不住问了一句。
“本来就是我朋友想要养猫,所以我才把它们带回来。”黎梦觉头也不回地说道,“她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黎梦觉把几个玩具球按在箱子里面的猫碗里,顺口说完才反应过来。
“你也想养猫吗?”黎梦觉回过头来问,“如果你想要的话,抱走一只也是可以的,我想我朋友应该不会在意。”
“不。”阮清宵连忙摇头,解释道,“只是觉得姐姐也辛辛苦苦照顾这么多天了,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
“原来如此。”黎梦觉点了点头,“它们比网上那些养猫注意事项里面的小猫省事多了,算不上麻烦。”
“我朋友会好好照顾它们的。”所以没什么舍不得的。
阮清宵看了看地上喵喵叫的小猫,又看了看黎梦觉。
她不太好意思直说,其实她有点舍不得。
这两天主要都是黎梦觉在照顾猫,前天小三花有点着凉,也是黎梦觉半夜起来查看情况,阮清宵第二天才知道她已经买了药给小猫喂过,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此刻不停地绕在黎梦觉腿边的小三花比往日还有活力。
担忧过后怕过,也难免生出几分情感牵挂,想到往后就听不见这些嗲嗲的喵叫声,阮清宵感觉自己恐怕也会觉得不太习惯。
但她也从未想过要留下小猫,理由跟黎梦觉差不多。
她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小猫。
万一生病或者脾气不合,她也很难保证自己拥有和黎梦觉同等的耐心和细心。
丢给保姆带也不是不行,但那好像就失去了一部分养宠物的意义。
阮清宵最后点了点头,说:“这样也是对它们负责。”
“感谢理解。”黎梦觉回过头冲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要去刷牙了,早饭出锅已经很久了。”
阮清宵伸手压了压脑袋上翘起的头毛,乖乖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黎梦觉低下头,拎起抓着裤脚正试图爬上她大腿的小三花的后颈,随手将它放到地上,冲过来的小黑猫躲闪不及,啪叽一下就撞到了小三花身上。
小三花扭头瞪视了小黑猫一眼,眨眼间两只猫又扭打成了一团。
这回看起来玩闹的性质更多一些。
黎梦觉已经稍稍了解了两只小猫的性格,都不怎么怕人,但小黑猫精力更加旺盛,只要屋子里有一点动静就忍不住想要跳出来凑热闹。
小三花性格则要怠懒许多,除了将黎梦觉本人当成猫爬架以外,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和小黑猫打架。
但在食物充裕且临时主人对它们一视同仁的情况下,这种竞争关系就渐渐变得无害起来。
至于到了新家之后还会不会再打起来……
那就是真正的主人要操心的事情了。
黎梦觉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往后的事通通推给了好友。
收拾好的箱子被堆在门口。
一个大纸箱,一个大号塑料袋,还有最后被装进猫箱里的小猫。
虞思晴发消息说在楼下等她。
虞思晴知道黎梦觉家里最近收留了一位“同事”,虽然黎梦觉没直说身份,但凭借着对好友的了解,她也大概猜出了那位房客的身份。
黎梦觉关系亲近的朋友就那么几个,平日里闲聊八卦和日常几乎没什么禁忌,很少刻意去隐瞒什么消息。
没说就说明不方便多说。
虞思晴也就没有多问。
好在黎梦觉养猫的时间也没多久,东西不算太多,箱子推进电梯,再拎上猫箱,很快就到了楼下。
虞思晴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个小推车。
不过见到猫之后,她甚至顾不上跟好友打招呼,就先扑上去看小猫了。
对着猫箱感叹了好几声“可爱”之后,虞思晴才扭过头问黎梦觉:“你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黎梦觉秒答:“没有。”
虞思晴问:“那你平时怎么叫它们?”
黎梦觉疑惑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叫它们?”
虞思晴说:“比如喂猫粮的时候,再比如想撸猫的时候。”
黎梦觉说:“它们会自己过来。”
虞思晴:“……”
她看了眼猫箱里因为畏惧生人而警惕地躲在猫箱角落里的小猫,又扭头看了看满脸理所当然的好友,忍不住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为什么偏偏这种不喜欢猫的家伙这么有猫缘!
黎梦觉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怨念太大了吧喂。我只是凑巧救了它们而已,你以后慢慢养养熟悉了就好了,它们性格还挺好的。”
“我还以为网上那些段子都是有一定现实依据的。”虞思晴说道。
“什么段子?”黎梦觉问。
“就是那种家长一开始极力反对养猫养狗,但只要把猫猫狗狗带回家,它们总能用自己的可爱征服家人。”虞思晴轻叹了一口气,“我忘了世界上还是会有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的。”
虞思晴看了黎梦觉一眼,问道:“你真的不要留一只吗?”
黎梦觉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虞思晴露出遗憾而后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就算了,正好也免得我纠结送哪一只比较好。”
这两只猫她还都挺喜欢的。
黎梦觉在旁边为她鼓掌:“皆大欢喜。”
虞思晴扫了她一眼:“我只是有点意外你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被动摇,如果是恋爱游戏什么的,你也是那种最难被攻略的人物吧。”
“是这样吗?”黎梦觉闻言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如果是小狗的话,说不定就可以。”
“如果面对正对取向的东西,人都会变得没有抵抗力。”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生病有点严重,躺了几天才好点TvT
今天好得差不多了就爬回来更新了,明天开始加更补更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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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 27
◎“晚安。”◎
虞思晴花了几天时间才和小猫熟悉起来。
正如黎梦觉所说的那样, 两只小猫的性格都还不错,兴许是知道自己被人类所救,它们并不怎么怕人。
在新环境熟悉了一阵之后, 它们终于开始主动出现在新主人的面前。
虽然还是不让摸,强行抱住就会跑掉,但也比刚进家门就嗖的一下不见猫影的情况好多了。
与网络上众多领养人对比起来,虞思晴的攻略进度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前提是不跟黎梦觉比起来的话。
这点程度倒还不至于让虞思晴感到挫败, 只是在小猫刚进家门的那几天,听见它们不安地喵喵叫着的时候还是有点于心不忍,问过黎梦觉好几次要不要到她家看望一下小猫。
铁石心肠的女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你想让它们更难以适应新环境吗?”黎梦觉是这样解释的,“那两只小猫很聪明, 你妥协第一次之后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现在你才是它们的主人。”
黎梦觉言辞恳切, 听起来十分有道理。
虞思晴无法反驳。
她甚至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惭愧,论起当主人的魄力,她好像真的不如黎梦觉。
当然她后来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黎梦觉其实就是懒得再照顾小猫而已——已经甩出去的麻烦就别想再回到她手上了!
虞思晴对此也只能对着空气翻一个白眼。
想到黎梦觉就快要进组拍戏,她还是体贴地给好友留下了休息的时间和空间。
一般到这个时候, 黎梦觉就不会再接什么额外的工作了。
不过偶尔有些人情世故还是需要应付一下。
比如经纪公司组织的庆功宴。
一位重点栽培的新人刚刚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公司领导开玩笑般问她想要什么奖励,新人说想邀请偶像参加自己的庆功宴。
然后当天晚上黎梦觉就接到了凌姐的电话。
新人是个挺可爱的小女生, 家里有些背景,却并不娇气,在公司里一口一个“老师”、“前辈”叫得真心实意。
黎梦觉在公司里和她碰过几次面,除此以外暂时还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但印象不坏。
凌姐挂掉电话之后, 公司领导又亲自打电话来邀请, 说是希望鼓励一下新人, 黎梦觉看了一下时间,只是和同公司的人一块吃顿午饭,距离她家也不远,便应了下来。
唯一稍微感到为难的也就是阮清宵。
阮大小姐到底还是客人,从礼数上来说就没有把客人单独撇在家里的道理,但大小姐鲜少主动和圈内人交际,无缘无故地出席别人公司内部的庆功宴也不太合适。
带家属或者十分要好的朋友倒是可以。
可惜阮大小姐都不是。
更麻烦的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阮大小姐就发起了低烧。
似乎是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窗,夜里温差大,阮清宵早上起来就感觉有些头晕,喉咙也有些不太舒服。
黎梦觉倒是一早就发觉了不对劲,但大小姐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猫,所以她只是问了一句,并得到了“没事”的回答。
她也没想到本该是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指大小姐因为不想给房主添麻烦便一直忍着没说。
只是着凉带来的不适应该很快就可以痊愈,但“豌豆公主”在体质方面也令人心忧。
狂喝了一天热水,又灌下去一大杯红糖姜汤之后,阮清宵的症状不仅没有减缓,反而还加重了。
傍晚本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阮清宵从沙发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差点原地栽倒。
幸好路过的黎梦觉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看到阮清宵面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黎梦觉也猜到她情况不对,从医药箱里翻出体温计一量,果然是发烧了。
温度不算太高,但大小姐的症状看起来不轻。
黎梦觉赶紧打车送她去了医院。
如果是自己发烧,黎梦觉会选择吃点药在家休息,但生病的是刚出院没多久的阮清宵——大小姐在她这里有什么闪失的话,她可担待不起。
万幸一通检查之后,阮清宵真的只是普通感冒。
医生开了些药,注意事项也就那么几句话来回车轱辘。
黎梦觉下去拿了药,顺路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水,让阮清宵坐在凳子上先把药吃了,然后又去问医生那些药的使用剂量以及禁忌。
医生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反应过度的恋爱脑。
没几个人会因为感冒引发的低烧就立刻急匆匆地跑到医院挂专家号。
黎梦觉戴着口罩,冲着医生弯着眼睛微笑,假装没有看懂她的眼神,也没有辩解什么。
等医生交代完了注意事项,阮清宵已经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昏昏欲睡。
黎梦觉将拆开的药盒塞进袋子,在她旁边停住了脚步。
“还走得动吗?”
“……嗯。”阮清宵有点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然后从长椅上站起来,“要回去了吗?”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回去多休息一下就好了。”黎梦觉站在一旁看着阮清宵动作迟缓地站起身。
等到确信她真的可以跟上自己的脚步时,黎梦觉才收回了手,放缓了脚步跟在她身边,一边提前提醒她左转。
出了医院大门的时候,从手机上叫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黎梦觉将阮清宵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上去,跟司机确认完地址之后,旁边的大小姐就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左边的肩头一重,黎梦觉侧过头就看见阮清宵的脑袋倒了过来。
她张了张嘴,把原本准备和司机说的话咽了回去。
“两位美女——”性格外向的司机原本想和客人套套近乎,却在透过后视镜对上黎梦觉眼神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嘴。
只是因为旁边那个客人睡着了,所以他才选择保持安静。
司机默默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但那淡淡的一瞥却仍是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心惊肉跳。
明明她没说话,气势并不严厉,眼神也不凶恶,只轻飘飘的一眼,却叫他不敢再张开嘴巴。
甚至不敢再去探究和深思她们的来历。
司机开始安静地开车,车厢里只剩下导航的声音。
黎梦觉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从车窗玻璃上倒映出的眉眼依然温柔舒展,看起来是个十足温柔的好人。
真是麻烦的大小姐。
黎梦觉想道。
她在心底抱怨了那么几句,但在收到凌姐发来的提醒消息时,还是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推掉明天的庆功宴。
虽说只是去吃一顿午饭,但她还没有嚣张到要踩着点去。
既然是为了鼓励新人,自然免不了多寒暄客套一番,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不会少。
若是其他皮糙肉厚的朋友也就算了,旁边这个身娇体弱的豌豆公主独自待在家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郑助理又恰好不在A市了。
找个合适的理由直接推掉也比在宴会上表现得心不在焉好一些。
黎梦觉单手编辑着短信,措辞到一半就感觉肩上一轻。
“姐姐,你去吧。”阮清宵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鼻音——都是感冒加重的标志,“我没关系的。”
黎梦觉动作顿了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阮清宵一醒过来就退到了车厢另一侧,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不想将感冒传染给黎梦觉。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阮清宵解释道,“刚刚一睁眼就正巧看到屏幕了。”
“没事。”黎梦觉暂且收起了手机,“先下车吧。”
司机用比一开始正经了好几倍的声音提醒她们到了目的地,阮清宵也是被司机的声音叫醒的。
阮清宵跟在后面下了车,不自觉地伸手往上提了提口罩,黎梦觉瞄了她一眼,跟司机道了谢顺手关上车门。
“我不太喜欢车上的味道。”阮清宵解释了一句。
“你可以喊我开窗。”黎梦觉说道。
“也不是不能忍。”阮清宵顿了顿,又说道,“我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而且早就答应好的事情,临时反悔也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其实没什么关系。
黎梦觉很擅长跟人搞好关系。
前几年为了躲阮大小姐,她就推翻过很多次重要的活动。
虽然找了看起来十分恰当的借口,也按照合约支付了违约金,但活动方也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
换作脾气大一点的,说不准都要彻底终止所有合作。
不过事实上黎梦觉屡次跑路并没有影响她和活动方的关系,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凌姐出马,黎梦觉自己就能调节好其中的平衡。
那些难搞的品牌方尚且如此,一直崇拜她的小粉丝只会更好哄。
黎梦觉在这方面着实经验丰富。
不过看着阮大小姐一脸认真的模样,黎梦觉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我知道了。那我明天还是照常去吧。”
阮清宵强忍下心底那点失落,冲着黎梦觉笑了笑,说:“好。”
——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希望她去吧。
黎梦觉用余光打量着她的脸色,原本只是玩笑般的话语却说不出口了。
真的在意就不好拿来当做玩笑话了。
“如果明天起来你的症状没有再加重的话。”黎梦觉放缓了语气又补充了一句。
“嗯,我会好好休息的。”阮清宵点了点头,飞快地低头看了眼鞋尖,然后又抬头朝黎梦觉笑了笑,说,“我也不想影响到后面进组拍戏。”
这一晚临睡之前,阮清宵老老实实关好了窗户,换上了长袖的睡衣,并在比往日早得多的时间点躺上了床。
黎梦觉过来帮她检查了一下门窗,然后伸手按上开关:“需要我帮你关灯吗?”
阮清宵已经把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迟缓的思维打了会儿架,发现自己确实是连手都不想伸出来,才隔着被子闷闷地“嗯”了一声:“麻烦姐姐了。”
被子盖住了她大半张脸,散开的长发铺散在浅色的枕头上,还没怎么滚动就已经变成了凌乱的形状。
但大小姐好好躺在床上好好盖着被子只露出半个额头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很乖。
比往日更加放松的状态也就更显得“平易近人”。
——她会想要一个小熊玩偶吗?
黎梦觉发散着思绪,指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
“被子不要捂着脸,容易呼吸不畅。”黎梦觉在关灯之前提醒了一句。
阮清宵闭紧了眼睛把被子拉下去一些,看起来好像已经睡死过去了。
黎梦觉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轻轻关了灯。
“晚安。”黎梦觉关上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阮清宵不需要再紧闭着眼睛躲避刺眼的光线,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的眼皮仍然沉重地掀不开。
她闭着眼睛、挣扎着、含混地、轻声回了一句:“晚安,姐姐。”
然后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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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4-05-15 00:47:43~2024-05-15 23: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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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 28
◎伤痕◎
隔日一早, 黎梦觉敲开了客房门,把阮清宵从床上薅起来又量了下|体温。
烧是彻底退了。
黎梦觉看着量到第二次的温度,松了一口气。
阮清宵半梦半醒间爬起来喝了碗粥, 吃了药,从客厅到阳台梦游似的转了一圈,实在熬不住困,靠在沙发上又昏昏欲睡。
黎梦觉接完电话回过头, 看到她这幅迷迷糊糊的模样不由失笑。
“去床上睡吧。”黎梦觉摇了摇阮清宵的肩膀,把人叫醒了,“在这儿睡小心落枕。”
阮清宵睁开眼,看到墙上的时钟, 脑子里还记挂着她的事:“快十点了, 你是不是要走了?”
“从这会儿打车过去也就十来分钟,来得及。”
黎梦觉看着阮清宵回房间之后才去换衣服。
对着镜子化妆到一半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茶几肚子里抽出个便签本, 撕下来一张写上自己的电话和姓氏。
刚对折了两道,又重新展开, 在背面添了几个字——「有事请联系→」
重新折了几道之后, 黎梦觉看着这纸片不由失笑。
跟宠物的项圈挂牌似的。
虽然是出于对极小概率意外的担忧,但这乱七八糟的联想多少有点大逆不道。
黎梦觉敲了敲门走进客房房间, 视线还是不自觉地在阮清宵白皙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在昏睡的人觉察到之前又收回视线。
“有事可以打这个号码。”黎梦觉低声嘱咐了一句,视线逡巡了一圈之后,最终越过了虚软的手心,塞进了阮清宵的睡衣口袋里。
阮清宵含糊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听清楚没有。
“我会早点回来的。”黎梦觉临出门前又绕回到客房门口, 稍稍提高了音量, 但语气仍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温柔, “——我出门了。”
阮清宵像是睡熟了,没有回应。
但在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过两声之后,她伸手卷起被子,慢慢盖过了头顶。
出门吃个饭都觉得恋恋不舍的,多丢人呢。
阮清宵在心底默默唾弃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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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几乎一分钟一变。
庆功宴开到一半,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沉闷的雷鸣混在玻璃窗的鼓点之中,叫屋里喧闹的人群也不由为之侧目。
穿了漂亮新衣服的宾客不由发愁,但愿出门的时候别弄脏衣服才好。
黎梦觉和宴会的主人公寒暄了一阵之后,也端着一杯葡萄汁站到窗边,和其他脸熟的宾客闲聊。
同公司的前辈觉察出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你也发愁这大雨?”
黎梦觉半真半假地笑了笑:“是啊,忘了带伞出门,起步价的距离,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的到车。”
前辈也咯咯直笑:“这有什么,随便叫个人都能给你送到楼下。你要是不怕挤,跟着我的车走也行。”
黎梦觉朝她举了举杯:“那就多谢韩姐姐了。”
前辈笑了一阵又叹了口气:“不过我愁的是忘了出门前有没有关阳台的门,我女儿的玩具熊还晾在阳台上,要是再弄脏了她又要哭了。”
黎梦觉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苍白无力地宽慰:“也许是局部大雨,又或许一会儿就停了。”
前辈这话还真不是玩笑,越想越发愁,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就掏出手机:“不行,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我女儿可喜欢那个小熊了,万一再被吹跑了怕是要哭上好几天。”
看着窗外被狂风刮得变了形的树干,黎梦觉忽然觉得前辈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前辈走到一旁去打电话,黎梦觉也不自觉地摸了摸手机,手指几次都按到了通讯界面。
回过神来之后,她又将手机收回去。
出门也才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打电话回去阮大小姐说不准还在睡觉。
而且她很确定出门前家里门窗都关好了。
同公司的一位同事见黎梦觉这边得了空,也主动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哟,在想家里的小情人?”同事轻浮地撞了撞黎梦觉的胳膊。
黎梦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动作,才抬头冲对方淡淡的笑了笑:“你这是喝高了,又把哪家的八卦听岔了吧。”
这位同事还真喝了些酒,正处于亢奋状态下的神经并没有注意到黎梦觉的回避态度,举着酒杯挤眉弄眼。
“最近公司里都在传呢。”
“传什么?”
“传你金屋藏娇的事啊。”
“……”黎梦觉差点被呛道,将杯子稍微拿远了一些才问道,“谁传的?”
“小赵还是小林来着的,据说前两天看到你牵着别人的手压马路来着的。”同事说道,“之前可没见过你这么腻乎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跟恋爱无缘呢。”
同事抬头扫视了一圈,无意间撞到某个后辈的死亡注视,顿时一个激灵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他又喝了口红酒压了压惊。
“不过另一部分人坚称那只是你的普通朋友——由于某些原因我是站在这一派,你别说是我跟你八卦这些的啊。”
在后辈冲过来之前,同事端着酒杯跑远了。
“梦姐你别听那个瞎子胡说八道。”后辈怒气冲冲地为黎梦觉打抱不平,“心底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就不许别人有亲密的友情吗!”
倒也算不上什么“肮脏”的事。
虽然金屋藏娇的事纯属无稽之谈,但被撞见应该不是同事胡诌。
——这就是住处离公司太近的坏处之一。
周围难免会有一些喜欢就近通勤的同事。
不过好在也没多长时间了。
黎梦觉敷衍了几句,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了后辈即将要进组的那部剧上。
接下去终于没有人再谈论她的感情八卦了。
黎梦觉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坏消息是,直到庆功宴结束,外面的暴雨也没有减弱的迹象。
黎梦觉在酒店大堂打开打车软件,等了半天也没叫到车,周围慢一步离场的同事纷纷问她要不要稍带一程。
这些人大多自己开车来去,平时里关系也还过得去,要是麻烦人家送到楼下,也少不得请他们上楼坐坐。
想到自家金屋藏的“娇”,黎梦觉还是一一摇头婉拒了。
偶尔出门吃饭被撞见都能被揣测成小情人,要是正面碰上家里的阮清宵,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骗阮清宵一个已经够让她心惊胆战的了。
要是闹大了收不了场可就麻烦了。
万幸,在加了几次价之后总算有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黎梦觉冲着其他同事微微颔了颔首道别,然后加快脚步冒雨冲向了车门。
“砰。”
黎梦觉很快上了车。
“黎老师——”
同公司的后辈拿着伞跟着冲出来,却还是慢了一步,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出租车发动,不由地直跺脚。
车上的人恐怕都没听见她的声音。
又错过一次刷好感的机会!
年长些的同事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这才恍然她刚刚为什么突然跑去跟酒店经理要伞。
可惜动作慢了一步。
看着后辈满心懊恼的模样,同事轻叹了口气,默念了句“祸水”,宽慰般地扫了眼年轻的后辈。
“别伤心了,就算你赶上了也没什么用的。”同事说道
“……”这也算安慰吗?
后辈捏着伞,哀怨地看了同事一眼。
然而同事的下一句话更加冰冷:“要是送个伞就能刷到好感,那她的恋爱史都可以从这里排到首都机场了。”
后辈心知这句话是事实,但终归还是太刺耳,忍不住瞪了同事一眼,捏着伞扭头就走了。
同事无辜地揉了揉鼻子,心说我这可是好心救你一命,免得当方面在虚假的爱河里给溺死了。
稍微认识黎梦觉久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看似温柔,在恋爱这一窍上的心可比石头还硬。
逼得越紧越会叫她反感远离,面上还不显,不知不觉间就成了陌路人。
不知道多少人懊恼过,当初还不如不穷追不舍,至少还能做个普通朋友。
说委婉点叫没恋爱那根筋。
从另一面来说又无比绝情。
可人哪能没有七情六欲呢?
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叫她开窍的人罢了。
也不知道这个绝情的女人最后会栽在什么人的手上。
更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看见这一幕。
>>>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小区主干道上因为排水故障竖起了维修栏,司机急着接下一单,不大情愿冒着大雨从小路绕行。
左右不过几分钟的路程,黎梦觉没有与他计较,付了钱便下了车。
回到家的时候也不出预料的被暴雨淋了个透心凉。
黎梦觉打开大门的时候,外面正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她站在玄关的垫子上拧了把头发,又脱下外套,水珠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地垫。
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紧,一阵穿堂风吹得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她连忙关上大门,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往客房的门看了一眼——门关着,阮清宵大概还没醒。
黎梦觉没有多想,拿了干毛巾和干净的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往常在冒着雨回家之后,她也是这一套流程——先洗澡换衣服,然后煮姜汤,免得着凉感冒影响工作。
在伸手按上浴室门把手的时候,黎梦觉已经意识到不太对劲。
平时她是不关浴室门的。
但身体的惯性先行一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推开了浴室的门。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入目是一片晃眼的白。
黎梦觉呆愣住,卡壳似的一时没转过脑筋,视线从小往上,最后对上一张同样呆愣住的脸。
手正伸向浴巾的阮清宵扭过头,与突然闯进来的人面面相觑着。
29 ☪ 29
◎“求你,别走。”◎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
阮清宵刷得一下扭回头, 用微微颤抖的手飞快地扯下浴巾,与此同时黎梦觉已经退后一步,啪得一下关上浴室门。
“抱歉, 我忘了锁门。”
“抱歉,我没注意里面有人。”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黎梦觉又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着浴室门把手的手, 背在身后蹭了蹭。
“你慢慢洗,我不着急。”黎梦觉用干毛巾擦干了脑袋上的水,决定先去厨房煮点姜汤。
阮清宵也在两三分钟内换好衣服出了浴室。
她原本就洗完了。
黎梦觉但凡再晚两三分钟,她也就直接换好衣服出来了。
“我洗好了。”阮清宵声音有些沉闷地说道。
“好。”黎梦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我煮个姜汤, 你一会儿也喝一点。”
阮清宵说“好”。
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那我先把浴室的窗户打开通会儿风。”阮清宵沉默了片刻之后试图挑起话题。
黎梦觉点点头说:“好。”
又是一片沉默。
阮清宵转身去浴室开窗,安静了片刻之后又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黎梦觉站在灶台前开火,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小水泡。
同在一个屋檐下, 遇到类似的尴尬场面并不奇怪。
况且她们同为女人,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阮清宵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大概。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直接忘掉, 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就都还如常。
然而大脑越是强调强制删除的指令,本该消失的画面反倒越发膨胀起来, 几乎占据了整个脑海。
一片雪白中那突兀的痕迹也越发的明晰。
像是刀伤。
那种钝器慢慢划开伤口之后再缓慢愈合的伤痕。
还是两道。
黎梦觉微微皱起眉头。
那点尴尬和微妙的情绪也随着奶锅上方蒸腾的热气逐渐散去。
只剩下淡淡的疑惑。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黎梦觉回过神,看了眼沸腾的奶锅,将火开到最小。
“黎姐姐,你先去洗澡吧, 我帮你看着火。”阮清宵从厨房门外探进头来, 说道, “受了凉,别冻感冒了。”
她看起来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黎梦觉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撇开视线,默契地决定直接忽略刚刚的尴尬。
“那就麻烦你看着了。”黎梦觉说道,“最多再煮个十分钟就够了。”
阮清宵点了点头。
黎梦觉抱着毛巾和睡衣去洗了个澡。
等到洗澡完出来的时候,热气腾腾的姜汤已经倒在了两个小碗里,被端上了餐桌。
沉默着喝完姜汤之后,原本被雨水和空调冷气浸得有些寒凉的身体立刻就暖和起来。
阮清宵的脸色也红润了一些,看起来病情有所好转。
黎梦觉用余光打量了她片刻。
在那阵微妙的尴尬散去之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黎梦觉问道,“以前受过伤吗?”
“伤?我背后有伤吗?”阮清宵疑惑地反问。
她并没有对着镜子照过自己的背面,看起来也对那两道伤痕全无印象,但在反问的同时,她的指尖已经下意识摸上了左侧肩胛骨的方向。
那两道交错的伤疤就在左侧肩胛骨下面一点点的位置。
最长的大约一掌宽,看起来年代久远,疤痕的颜色已经很淡了,只是阮清宵皮肤很白,因此才衬得那两道暗沉的伤痕显眼起来。
印象里阮大小姐好像从没有穿过露背装。
或许也有这道伤疤的原因吧。
但以阮大小姐的财力和资源,想要去掉或者淡化这些伤疤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能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摔的吧。”
阮清宵神情有些震动,但很快又收敛起了那些疑惑和揣测。
她还没有想起关于伤疤的记忆,便信口胡诌:“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涨个教训所以才留着的。”
黎梦觉问她:“现在还疼吗?”
阮清宵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有那道疤痕了。
黎梦觉又沉默了。
阮清宵对背后的疤并不怎么在意,这道伤痕位置隐蔽,并不影响她拍戏,偶尔有例外情况也可以通过化妆遮住。
更不会有人因为这道疤就对着她指指点点。
不痛不痒,自然也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就在这瞬间,她触及到黎梦觉的眼神,恍惚觉得这或许是那双温柔眼眸中情绪最外露的一次。
惊讶、不忍、同情。
欲言又止的情绪积攒着,最终又随着一声轻叹散去了。
“也许就是个意外。”黎梦觉点点头说道,“想不起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近似安慰的语气反倒让阮清宵跟着揪了一下。
她不太清楚这种莫名的酸涩源于何处,只好归结于感动。
但她不想沉浸在黎梦觉同情的眼神里。
“可惜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勋章。”阮清宵微微侧过头笑了笑,面露遗憾地说道,“不然我们可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她看向黎梦觉手上的那道伤痕。
还真是巧。
还真是有缘。
黎梦觉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明了她未尽的台词。
“是啊,真巧。”黎梦觉微微垂下眼睑,那点复杂的情绪全部敛去了,又恢复了往常温和慵懒的模样。
缘分这种东西,不能深究。
容易陷进去。
所以这个由好奇和怜悯而起的节外生枝的话题该到此为止了。
“你是不是没吃午饭?”黎梦觉扯开话题问道。
“嗯。”阮清宵配合地回答,“暂时还不饿,想晚上喝点粥。”
“好,一会儿淘点米煮粥。”黎梦觉答应下来。
阮清宵睡了两天觉是真的睡够了,平常下午昏昏欲睡的时候,她捧着水杯靠在门边格外的精神。
外面的暴雨下了一整个下午还远远没有停歇的迹象。
黑压压的天幕仿佛看不到尽头,沉甸甸地往下坠,不知道是阴雨连绵遮天蔽日,还是真的到了太阳下山夜幕降临的时候。
阮清宵没去看时间,只看着窗外的远山。
“看着像是电影里的世界末日。”阮清宵说道。
隔了一扇窗,一道敞开的门,黎梦觉正在明亮而柔和的灯光下切着菜叶子。
考虑到大小姐因病忌了两天口,黎梦觉还是临时将白粥计划换成了咸粥。
为了避免越帮越忙的惨烈后果,她给阮清宵泡了杯蜂蜜柠檬水,把她赶去客厅看电视,或者看看剧本。
但阮清宵似乎觉得看黎梦觉做饭更有意思。
“什么?”黎梦觉专注到没有听清阮清宵在说什么。
“没什么。”阮清宵收回了前面那句话,“我说姐姐真厉害,什么都会。”
外面乌云蔽日,里面确实柔和明媚自成一派的温暖小世界。
就像是被无数虚拟作品构建描述过的“家”一样。
阮清宵将视线从窗外转向厨房内。
这样温馨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阮清宵在某个瞬间无比清明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她忽然有点难过。
要是真的是世界末日就好了。
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她死而无憾。
>>>
阮清宵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噩梦,还是回忆起了什么片段。
梦里是漆黑的雨夜。
昏暗的房间,闪烁的电光。
还有颤抖的自己。
肩上的疼痛陡然间爆发出来,缓慢地蔓延向四肢百骸。
然后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痛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在喊什么,只记得泪水的咸腥味以及满嘴的铁锈味。
绝望的尽头终于亮起一束光。
有什么人忽然沿着光跳下来,然后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不住地安抚。
「别怕,别怕。我来了。」
她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那个模糊的面容,然而尽头的光化作漩涡,将那张脸和那些声音都吞噬了进去。
别走——
她伸出手,无声地叫喊。
下一秒,扭曲的画面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
阮清宵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喘上气,在下个梦境的片段里,她清晰地意识到那是自己过去某段记忆。
大概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
她身上裹满纱布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着点滴,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大哥坐在病床旁边,向来写满精明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心疼和后怕,平日里满口的利益好处都被吞进了肚子里,安静得像只鹌鹑,只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削苹果。
病房里一片诡异的死寂。
这阵死寂很快就被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
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阮家兄妹的亲生父亲——砰的一下推开房门,冲到病床前。
阮父满目血丝,似乎许多天都没睡过觉。
但这般殚精竭虑却并非因为担忧卧病在床的亲生女儿。
「你跟警察说是你舅舅一家绑架的你?!」
阮父冲着女儿怒气冲冲地咆哮,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暴起,不自觉挥舞起来的拳头似乎就要冲向病床上的女儿。
阮大哥脸色铁青,刷得一下站起来,忍不住冲着父亲喊回去:「那群垃圾有什么脸让我们喊舅舅?!」
「而且我们家的车前不久才检修过,怎么偏偏就是那个贱人一家出现的时候出了故障!」
「我是运气好,那天凑巧被朋友喊去拿东西才没有陪着妹妹一起去,那群人装备那么齐全,你觉得他们真的只是冲着妹妹一个人来的吗?」
「我们兄妹俩死了,谁能得到好处,用屁股都想得出来!不过就你养在外面那个野种——」
「住口!」阮父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脸。
阮大哥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他呆怔了片刻,缓缓扭过头,伸手摸了摸嘴角的血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父亲。
阮父有些不敢直视他,便将头转向病床上的女儿。
「这不是没出事吗,又没缺胳膊少腿。」
阮父的语气起初还有些心虚,见没人反驳,就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阮家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更何况这件事根本没有证据,不过是一群闲得无聊的人在那儿捕风捉影,恶意揣测。」
「身为阮家的儿女,怎么这点气量都没有……」
后面的话她都听不真切了,只看到被叫做父亲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面容逐渐扭曲成可怖的黑洞。
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憎恨和恐惧同时扎根,然后开始疯涨。
……
啪嗒。
“……大小姐?阮清宵?”
黎梦觉从轻拍阮清宵的手背,到用力摇晃她的肩膀,在考虑清楚要不要打个急救电话之前,阮清宵总算有了反应。
阮清宵费力地睁开眼睛,在一阵想要呕吐的感觉中慢慢清醒过来。
她看见刺眼的灯光,又下意识闭上眼。
然后一只手掌挡在了她的眼皮上方。
阮清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先看到那只手掌中略显斑驳的纹路,随后微微侧过头,又看到黎梦觉担忧的面容。
“你没事吧?”黎梦觉小心地拨开她沾在额头上的碎发。
阮清宵才发觉自己出了一声冷汗。
“你想吐吗?”黎梦觉问道,“我去给你拿个垃圾桶来。”
阮清宵摇了摇头,但因为没什么力气,动作轻微得几乎分辨不出来。
黎梦觉正要起身去找垃圾桶,但刚刚挪动了下身子,就被阮清宵拉住了衣角。
那点轻微的拉力就跟猫崽儿差不多,只够让黎梦觉感觉到她的动作。
黎梦觉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又坐下了。
因为她看见阮清宵那茫然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惶然不安,还有那虚弱的近乎恳求的语气。
阮清宵说:“求你,别走。”
【📢作者有话说】
努力恢复更新中=w=
这两年可能是新冠后遗症,一直断断续续生病,其他症状倒是还好,眼睛状况大幅度下滑真的吃不消,所以可能经常需要休养QVQ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令作者非常痛苦的事,后遗症还包括了阅读障碍(在一段时间内没办法准确理解文字的意思),当然现在已经好转了所以才能爬回来码字,但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对着文字脑子打结的感觉,对于喜欢写作的作者来说真的是一种折磨TAT
目前还处于半休养状态吧,不过近期状态感觉还阔以,所以会尽量争取多更一点
最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支持~
(霸王票和营养液因为超出时限了系统没办法提取,所以就在这里统一感谢一下大家了,谢谢大家的投喂~么么哒)
30 ☪ 30
◎“我在。”◎
没事, 我在。
黎梦觉轻轻拍了拍阮清宵的背。
阮清宵疲惫地闭上眼睛,几乎瘫软在黎梦觉的怀里。
黎梦觉动作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将她推开, 也没有叫醒她去床上睡,而是陪着阮清宵坐在沙发上。
她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把阮大小姐当小孩子一样哄睡。
只是担心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罢了。
黎梦觉在心底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吃过晚饭,黎梦觉在书房里整理了一下东西, 阮清宵坐在客厅看电视,据说是前两天睡得太久了,今天不想那么早睡。
听到几声梦呓的时候,黎梦觉还以为是电视里的声音。
但等到新闻时段, 黎梦觉就觉察出不对。
客厅里, 阮清宵躺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皱, 一副痛苦又不安的模样。
她几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手指头将睡衣的领口揪成了皱巴巴的模样, 脸色苍白, 额头渗出冷汗。
黎梦觉第一反应是她又生病了。
随后便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晚饭出了什么问题,但食材都是前一天晚上刚买的, 同喝了一锅粥的黎梦觉也没有任何不适。
但想清楚这一点之后,黎梦觉却没有感觉到放松。
她终于从阮清宵的梦呓里猜到她是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会让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如此痛苦?
黎梦觉猜不出来,但到底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就在黎梦觉以为阮清宵缓过那阵劲又昏睡过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衣角又被拉了一下。
“……抱歉。”阮清宵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好了一些,“我刚刚做了噩梦。”
看出来了。
黎梦觉靠在沙发上, 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推开她。
阮清宵疲惫地睁开眼, 视线正对着沙发前的茶几,电视机的显示屏正停在新闻频道,但已经被静了音。
她盯着虚空处,回忆着记忆中留存的片段。
“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很幸福,我妈妈人很温柔,爸爸对我们也很好,五岁生日那年还专门给我建了一个大型游乐场作为礼物……”
那一年生日会上,她是所有小朋友艳羡的焦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时过境迁,年岁渐长,再回头去看那些“宠爱”的细节,便发现不过只是薄薄的一层糖衣。
那几年游乐场项目正处在风口,阮父将女儿随口一提的心愿当做噱头,却也只管在公司立项、打钱,剩下所有细节都交给了下面的员工。
生日一过,游乐场就开门营业。
可惜阮父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连续亏损了两年之后,游乐场就被关停,地皮也被卖给了别的公司。
阮清宵并未对此耿耿于怀,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游乐园而已。
如果她想,随时随地都能享受到最好的游乐园的最优质的的服务,直接包场几天都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在认清现实之后,再回头去看那些“宠爱”的表象,难免觉得好笑。
连儿女的性命都不在意,也能叫做“爱”吗?
阮清宵骤然间回想起过去某些记忆片段,只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
但到底是时日久远,记忆又零碎不堪,短暂的冲击带来的情绪起伏也很快就平复下来。
在情绪驱使下的喃喃自语也在半道戛然而止。
阮清宵闭了闭眼睛说道:“抱歉。”
黎梦觉问:“为什么要说抱歉?”
阮清宵盯着茶几说道:“只是些无聊的事情罢了。”
原本也不该特意拿出来说道。
她感觉头顶一暖,黎梦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早点休息吧,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黎梦觉顿了顿,问道,“你想喝点水吗?”
过了一会儿阮清宵才慢慢点了点头。
黎梦觉起身去厨房倒水,阮清宵滑到沙发上,仰躺着望了会儿厨房的方向,等黎梦觉端着杯子走过来的时候,她才坐起身。
“谢谢。”阮清宵接过水杯,用嘴唇碰了碰杯沿,发现温度正好入口。
这让她的情绪顿时回暖了几分,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点笑意。
黎梦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电视里的新闻节目不知不觉间已经播完,几分钟的广告之后就开始播放晚间档电视剧的主题曲。
这个时间点还算早,但对于身体虚弱的病患来说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黎梦觉思索着阮清宵的情况还是要跟郑助理说一声,最好在进剧组之前再做个全面的检查,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除此以外还要考虑一下天气对行程的影响。
这么算下来,时间顿时就显得紧迫起来了。
阮清宵似乎是觉察到了黎梦觉的想法,在她转头看过来的同时又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一手端着杯子,一手很轻地拽了一下。
“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吗?”阮清宵主动示弱,语气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就今晚,就这一晚。”
对上视线的瞬间,黎梦觉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片雪白的背,以及背上那醒目的伤痕。
然后就是刚刚,阮清宵面色惨白地从噩梦中惊醒,撞进她怀里的时候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她大概很害怕再度陷入那阵梦魇里。
——大小姐真的是很会装可怜。
黎梦觉强迫自己先一步移开视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原处,点了点头,说:“好。”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
偶尔纵容这么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
在出发去X市的剧组之前,阮清宵又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郑助理赶过来的时候,阮清宵正在里面做检查,黎梦觉在外面陪同,一边询问相熟的医生一些症状。
“……夜里经常惊醒,有时候还会想吐,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隐患?”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没什么问题。”医生一边翻看着已经拿到的报告,一边仔细询问着细节,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她梦到的都是以前的事情?”
黎梦觉不太确定:“可能是。”
她没怎么追问过。
医生说:“如果是梦见过去的事,说不准是件好事,这说明她的记忆一直在稳步恢复。”
至于惊醒想吐……
“只是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未必是好的记忆,这也可能是她之前会失忆的原因。”
医生一边朝里看了一眼,一边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地问道:“她之前遇上什么负心汉了?”
黎梦觉嘴角微微抽了抽:“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这种事也不知道?”
黎梦觉只能干笑了两声。
医生合上病历本,虽然有点意外,但对黎梦觉“好友”的身份全无怀疑,毕竟病人来往医院这么多天,也就只有黎梦全程觉作陪。
不是家属,那就是关系密切的朋友。
兴许只是单纯的不爱八卦。
医生没有多想,趁着阮清宵还没检查完出来的时候,低声嘱咐黎梦觉平时也要多关注好友的心理状态。
有些心病憋久了也会反映到身体状态上。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阮清宵近来时常生些小病。
面对医嘱,黎梦觉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下。
郑助理正赶上医嘱的尾巴,等医生回头去拿新的检查报告的时候,黎梦觉又仔仔细细跟郑助理转述了一下近况。
包括医生的专业分析。
虽然她只是个名义上的临时房东,但也不想让郑助理因为阮清宵频繁生病的事对自己产生什么误解。
郑助理闻言却只是点了点头,听完就用充满信任的语气说道:“有黎老师在,我当然放心。”
黎梦觉:“……”
倒也不用那么放心。
除了频繁做噩梦导致的睡眠不足以外,阮清宵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
医生开了些安神的药,足够她在上飞机前好好睡一觉。
郑助理百忙之中赶过来,除了确认一下她的身体状况以外,也准备亲自陪同她们前往X市,确认好未来几个月的住宿环境之后再去忙其他工作。
阮清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助理不就是要负责到方方面面吗。
在黎梦觉家将就几天勉强还行,但X市的气候环境据说十分恶劣,一些基础设施都做不到位,拍戏的时候吃苦也就算了,还能说是为了艺术献身,但在镜头之外的地方,阮清宵向来是半点苦都不想多吃的。
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也不是说要多么奢华高档,至少衣食住行方面要安排得舒心。
黎梦觉对于这种财大气粗的行为不置可否,只是顺道又加深了一遍“豌豆公主”的印象。
也不知道这种大小姐为什么非要跑到演艺圈来自讨苦吃。
……哦,似乎是为了她来着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黎梦觉选择闭紧自己的嘴巴。
幸好拍戏期间,阮大小姐的衣食住行有其他专人负责。
阮大小姐失忆的事暂且还是个秘密。
但如今已经查清楚她失忆的真相,记忆开始慢慢恢复,阮家的那边也被郑助理暂时稳住,倒也没有必要像一开始那样草木皆兵。
阮清宵并不准备大张旗鼓宣扬失忆的事,但身边的人知晓一下基本的情况,也有助于提升工作效率。
郑助理提前跟阮清宵的经纪人容槿透了点口风,对方当机立断表示这次进组一定全程陪同,以免出现意外。
郑助理这次亲自陪同阮清宵过去,也是为了当面跟容槿以及陪同的小助理交代一下细节。
黎梦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要被迫提前了解这些内情。
每次提及容槿的时候,郑助理看向她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微妙,好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快出发前,黎梦觉刚挂掉和凌姐的电话,一抬头就见郑助理正盯着她看。
黎梦觉默默捏紧了手机,与她对视了片刻,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郑助理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经纪人知道你和清宵合作的事吧?”
黎梦觉点了点头:“知道。”
当初还是凌姐通知了她这个噩耗。
郑助理继续问:“她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黎梦觉摇头:“没有。”
相反还一直旁敲侧击撺掇她去抱大小姐的大腿。
郑助理沉吟片刻,又问道:“那她对你和清宵的……CP怎么看?”
黎梦觉与她对视了片刻。
郑助理视线漂移了一瞬:“是这样的,容槿——也就是清宵的经纪人,她觉得你们两个可以……嗯,稍微合作互动一下。”
原话是,这两张脸,这两个人,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不炒一下CP简直天理难容。
【📢作者有话说】
某朋友:磕到真的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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