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不知何时降临, 窗外漆黑寂静,室内没点灯,黑黢黢的,某个角落传来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黎宁伸手拍打阿辰精壮的肩背, 她又被压到下面了。
“停停停, 我不来了, 放开我唔……”
炙热的唇瓣再次堵住她的嘴, 身上的人没满足,根本不理会她的拍打, 宁愿废掉一双腿,也要彻底尽兴。
又是不知多久过去,他们滚到了后面的窗户下面, 月光从高高的天空斜斜照下来, 给窗前洒了一地银光。
黎宁再次夺得主控权,占了上风,她坐在他身上, 接着月光,看见阿辰脸上浮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宛如树枝状的黑色纹路。
那纹路不止浮现在脸上,他全身上下都有,密密麻麻盘根错节,仿佛他身体最深处有一棵黑色的树在往外生长, 这些黑色纹路就是树的枝叶。
阿辰似乎没发觉,抓着黎宁两只手, 痴痴望着她,眼中透着惬意满足喜悦,总之很痴汉。
黎宁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他脸上浮现的纹路。
她俯下身, 趴在他身上,脸贴着阿辰的脸,在他耳边说:“够了啊,药劲早就过了,你别想再占我便宜。”
阿辰抓着黎宁的手蓦然攥紧,他侧过脸跟黎宁对视,紧张又难掩几分失望的问:“你是因为中了药才和我这样?”
“不然呢?我还能是喜欢你?”黎宁一脸无情的样子,“你躺着缓缓劲儿,我要起来了。”
黎宁说完,挣脱阿辰的手就要起身,却被阿辰紧紧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不行,我的药效还没过,你不能走。”阿辰说话间,一翻身就又把黎宁给压回去了。
但他却没做什么,只是抱着她,很紧很紧的抱着她。
黎宁没说话,就这么让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阿辰才开口,嗓音低沉沙哑,“阿宁,我们成亲好不好?”
“你可以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你心里有别人也行,只要不赶我走,让我能天天看见你就行。”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这些年其实一直在你身边,在你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你的地方,一直看着你,守着你,陪着你。”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阿辰嗓音越发低沉,抱着黎宁的手臂仿佛铁铸成的,勒的黎宁有些不舒服。
“行,等你养好伤,我们就成亲。”黎宁轻声道。
“我……你答应了?”阿辰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打动她,没想到黎宁居然同意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仿佛不敢置信般重复了一遍:“你真的同意了?”
“是啊,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吗?”黎宁伸手推了阿辰一下,皱眉道:“你松手,我快被你勒死了。”
阿辰赶紧松手,黎宁趁势掀翻他,从地上爬起来。
“你都说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爱我,我姑且信你一回。”黎宁带着几分笑意道。
阿辰翻身从地上起来,盯着黎宁看了会儿,眼底渐渐有了笑意,他上前两步,轻轻抱着黎宁道:“你刚才是故意逗我呢?”
“是啊,你才发现吗?”黎宁歪头瞅他。
“阿宁,你变坏了。”阿辰低头吻她一下,然后笑起来,一把举起黎宁,将她高高的举起来,放在自己肩头。
“阿宁,你终于愿意嫁给我了。”
“我们终于要成亲了。”
阿辰的声音里透着苦尽甘来的喜悦,他就那么举着黎宁在房间里转圈圈。
仿佛一个激动的大孩子。
黎宁一条手臂环着大孩子的脑袋,另一只手被大孩子紧紧握着,由着他狂喜,由着他发疯,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
第二天,黎宁收到陌倾城的传讯,她说她有明修儒的消息了,要离开明渊宗去查证消息来源。
有了准确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黎宁,让黎宁先留在明渊宗等她消息。
正好阿辰也要养伤,黎宁就留在明渊宗没去跟陌倾城汇合。
对一个渡劫期的修士来说,腿上的几个血窟窿只用了两三天就愈合了。
但黎宁坚持让阿辰养了一个月的伤。
她从第二天早上就让阿辰搬到了他原本的后院住,并且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都不许他碰自己。
“我看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吧。”
晚饭后,阿辰抱着了黎宁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眼神无比幽怨。
“对啊,你终于发现了?”黎宁歪过头瞅着他笑,“你这苦肉计是越用越溜了,总利用我的同情心不该罚吗?”
“哪有什么苦肉计,我就是不想让你讨厌我。”阿辰目光闪烁,避开黎宁似笑非笑的目光,把脑袋搁在黎宁肩膀上。
“没有讨厌你,我从来都没讨厌你。”黎宁伸手环住阿辰的腰,脑袋也放在阿辰肩膀上。
“那你喜欢我吗?爱我吗?”阿辰柔声问。
黎宁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阿辰没对她彻底坦白之前,她是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阿辰等了一会儿,等不来阿宁的回答,轻轻叹了一声,没再追问。
黎宁在回到明渊宗一个月后,去找江夜芙,把阿辰正式介绍给她认识,并且说了自己要和阿辰成亲的事。
阿辰说他是孤儿,没有亲人,黎宁这边只有江夜芙和凌一斩算是亲人,黎宁本身又不爱出风头,所以两人的婚礼办的很简单。
就在黎宁的小院里,由江夜芙证婚,黎宁和阿辰举办了小小的仪式,来的都是明渊宗和黎宁熟悉的弟子。
仪式过后,阿辰亲自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江夜芙和凌一斩,还有来观礼的几个明渊宗弟子,算是把成亲的仪式给走完了。
这一晚,腿伤早已痊愈的阿辰直接把黎宁折腾到天亮,说什么要把之前欠的都补上。
这一晚,房间里燃着两对大红蜡烛,明亮的烛光从红色床帐外透进来,床账上的两人能清楚看见彼此的样子。
阿辰情到浓时,脸上身上的黑色纹路再次浮现出来,黎宁照旧不问,反倒是阿辰自己忍不住解释。
“阿宁,其实我是魔修,之前怕你不喜欢才一直瞒着你。”
“还有吗?”黎宁枕着阿辰的胳膊,被他搂在怀里。
阿辰迟疑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睫,伸手把黎宁的脑袋按在他怀里,说:“没有了,没有什么瞒着你了。”
“好,我信你。”黎宁爽快不再追问。
阿辰却又抱着黎宁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再有任何事瞒着你了。”
婚后的日子简单而充实,黎宁一直在等陌倾城的消息,但陌倾城一直没有再传来消息,她和阿辰就暂时在明渊宗住下来。
阿辰包办了所有家务,每天换着花样给黎宁做饭,恨不得顿顿给黎宁把饭喂到嘴里。
吃了饭,没什么事干,两人就开始修炼,阿辰教黎宁剑法,剑谱还是陌倾城给黎宁的那本飞升剑谱。
转眼,时间就又过去了一个月,陌倾城终于传来消息,她找到明修儒了,就在明渊宗和静渊宗交界的千遥山。
黎宁终于等到明修儒的消息,没敢耽误,和江夜芙告辞之后,就和阿辰一起去了千瑶山。
千瑶山非常大,原本是明渊宗和静渊宗的分界线,但自从明修儒娶了静渊宗的前掌门后,两个大宗基本上算是合二为一,千瑶山也被划入明渊宗的地盘,由明修儒的一个渡劫期叔叔镇守。
这个叔叔之前被墨玉沙暗杀后,千瑶山就被江夜芙接管,山上原本有个明家的藏宝库,地图被明修儒送给陌倾城后,陌倾城又把藏宝图给了黎宁。
黎宁后来又把藏宝库给了江夜芙。
江夜芙没有明修儒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守着明渊宗的大本营九巍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取走宝库内的藏品后就把山封了。
没想到,明修儒这么多年居然藏在千瑶山。
他倒是会选藏身处,千瑶山十分大,一个人藏在里面,不露踪迹的话,别说十年,就是藏一百年也不会被发现。
黎宁和阿辰来到千瑶山后,立即给陌倾城发讯息,问她的具体位置。
但这次发完讯息,陌倾城却没再回应。
黎宁在山外等了两天都没等到陌倾城的回讯,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赶紧和阿辰一起进山,同时和阿辰一起打开神识,用意识搜寻陌倾城的下落。
按说陌倾城如今也早就是渡劫期的大能,明修儒虽然以前是剑圣,但上次和墨玉沙大战,基本上废了他的修为,就是过了十年,也不可能恢复巅峰状态。
他应该不是陌倾城的对手,为什么陌倾城反而没了讯息?
黎宁和阿辰进山大致搜了一圈,毫无发现之后,她便和阿辰分开,两人分头再搜第二遍。
这第二遍就比第一遍细致多了,简直就是掘地三尺在找人。
终于,黎宁搜到一半时,发现一处山洞里有些异常,她的神识捕捉到里面有防护阵法。
那阵法散发出魔气,很可能是陌倾城布置下来的,黎宁怀直接走了进去。
山洞外面狭窄不起眼,里面反倒越走越宽敞,而且越走越能捕捉道陌倾城身上熟悉的气息,看来陌倾城就在里面。
黎宁一路顺着山洞的甬道往下走,很快就到了一处地下河附近。
地下河两边都是宽阔平坦的河床,河床和山壁上不知道是什么菌类发出绿色的幽光。
黎宁在幽光最盛的地方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陌倾城。
“倾城!”黎宁提高嗓音喊了一声,随即向着陌倾城飞过去。
被绑在石柱上的陌倾城听见黎宁的喊叫,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黎宁的身影后,她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宁宁姐,快走,不要过来!”
第 92 章 幻阵
听到陌倾城的提醒后, 黎宁身形一顿,没敢再往她身边飞去,但也没转身就走。
“倾城,你怎么样了?”黎宁焦急问道, 同时左右环顾, 心知这地方肯定有问题, 但一时半会又看不出来问题在哪儿。
“我没事, 你快走,明修儒把我绑在这里就是为了抓你。”陌倾城急声道。
“你怎么会被他抓住?”
“我掉进他布置的阵法里, 先别管我了,你快走啊!”陌倾城心急如焚,“再不走来不及了。”
“什么阵法?”黎宁迟疑地退了两步。
她知道陌倾城说的不假, 明修儒此刻肯定就躲在附近, 但好不容易找到陌倾城,她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弃陌倾城自己离开。
“千瑶山里藏着一个明渊宗开派祖师亲自布置的上古大杀阵,不是你我能破解的, 你快走吧宁宁姐,不要担心我,我死不了。”陌倾城急声解释。
“那你等着,我先出去想办法破阵。”黎宁不是鲁莽的人,听了陌倾城的话, 她没逞强,立即转身往洞外飞掠。
但已经晚了。
山洞里的甬道已经和她来时看到的不一样了, 多了很多岔路。
那些岔路还在不断变化,仿佛八卦阵一样,每次黎宁从死路退回来,看到的都是不同的路线。
她不但飞不出去, 还找不到陌倾城了。
“明修儒,出来!”黎宁连着十几次都闯入死路,她急了,停下来喊道。
明修儒没有任何回应。
封闭的山洞原本是没有光线的,但因为山壁上那种不知名的菌类散发出的幽光,而多了一层黯淡微弱的绿光。
因为这微弱的绿光,黎宁才能看清山洞内的岔路。
“明修儒,没想到你堂堂一代宗师,天下仙门敬仰的剑圣居然成了藏头露尾的老鼠,活成这样有什么意思?我要是你,早自我了断一头撞死了。”
黎宁闯不出去,干脆大骂明修儒。
只要能把明修儒骂出来,以她现在的修为轻松就能把他抓住,然后逼他破阵。
可惜,明修儒现在早不是以前的冷漠仙首掌门,他非常的沉得住气,不管黎宁如何喝骂,他都毫无动静,仿佛不存在一样。
黎宁骂了一会儿,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也不浪费口舌了,她盯着山壁上的发光菌类,突然心中一动。
会不会这些发光的菌类就是导致山洞内路线变化的原因?
山洞内的路并没有问题,是这些菌类散发出来的绿光让人产生幻觉,所以才会被困死在山洞里?
想到这里,黎宁抬手朝着山壁劈去一掌,想要毁掉山壁上的发光菌类。
她乾坤袋里有照明的明珠,只要毁掉这些迷惑人心的东西,不愁找不到路。
但一掌过后,山壁居然安然无恙,反而绿光更盛了。
这绝不是菌类能造成的效果。
“什么东西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黎宁走到山壁边,伸手去抠墙上发光的地方。
结果,她非但没能把墙上发光的东西给扣下来,反而自己的手指上沾染了绿光。
她拿出照明的珠子对着手指看了看,发现手指上沾上了一些绿色粉末,发光的并不是什么菌类,而是这种粉末。
黎宁撕了一片衣袖,拿在手里蹭了蹭山壁上的绿光,然后发现,不止衣袖上沾了绿光,原本被蹭的山壁绿光更亮了些。
就好像她把绿光上原本覆盖的尘土杂物给蹭掉了一样。
“到底什么东西啊。”黎宁嘀咕着,拿着明珠对着山壁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让她看出门道了。
这绿光下面有不明显的符箓刻痕,这山洞本身是一个阵法,山洞壁上刻了阵法图,所以山洞的岔路才会不断变化,困住闯进山洞的人。
绘制阵法图的颜料就是发出绿光的粉末。
但因为阵法绘制的年代久远,时间久了,阵法上落满灰尘,遮盖了原本的颜料,只散发出黯淡的微光。
只有阵法启动的地方,绿光才会大盛,因为上面的灰尘杂物都被清理掉了。
黎宁对阵法没什么研究,她这十年全都在努力提升修为,顶多练练剑。
陌倾城说千瑶山有明渊宗开派祖师绘制的上古大杀阵,她就是落入阵法里才被明修儒困住了。
如今黎宁被困山洞,她不知道这个大杀阵到底怎么杀人,当务之急是赶紧告诉阿辰,不能让他也闯进来。
黎宁立即拿出传讯令牌,想要给阿辰传讯,却发现令牌全无动静。
这大杀阵居然能屏蔽法器的灵力。
怎么办?只能继续往前闯了。
黎宁这次举着照明的明珠仔细研究各个岔路,走到死路也没急着撤退,反而盯着死路的尽头思索。
她发现,每次走到死路时,死路的墙面都没有那种绿光,这证明,这地方是没有绘制阵法的。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黎宁再次走到死路时,对着没有发出绿光的山壁狠狠拍了一掌。
她现在已经是渡劫期修为,这一掌在外面足以让一座小山崩塌,如果这里没有阵法,应该一掌就能破开。
情况也果然如黎宁所想,她一掌过后,原本是死路的山壁崩塌,眼前出现一个大洞,大洞尽头处隐约能看见天光,仿佛走出去就能离开这大杀阵。
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出去的路吗?
黎宁心里泛起嘀咕,如果是上古大阵,不应该这么容易就破开的。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黎宁还是穿过大洞,朝着尽头处的天光走去。
没有阻碍,黎宁走到大洞尽头,发现这果然是出口,外面是阳光明媚的一片山林。
居然真的出来了?
黎宁简直不敢置信,哪怕她双脚已经踩在茂密的草丛中,还不相信居然这么容易就走出了大杀阵。
难道是大阵年久失修,已经残破不堪,只能搞点故弄玄虚的手段遮掩出口?
可是陌倾城怎么会被明修儒抓住?
黎宁想不通,她回头再去看那个被她一掌轰开的山洞,却发现山洞口已经消失了。
她身后什么都没有,不止没有山洞,也没有任何山体,而是一处眼熟的峡谷。
这地方?好熟悉。
黎宁皱眉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是大荒的那处峡谷。
峡谷左边的树林里,有陌星河给她爹爹立的衣冠冢。
不对,千瑶山的山洞怎么可能通往大荒?
她不是走出山洞,而是陷进入幻境。
黎宁心中一紧,但这会儿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往峡谷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黎宁就听到峡谷左边的树林里传来熟悉的冰冷声音。
“东昊,你真要为了那个孽障跟我作对吗?”
是明修儒的声音。
黎宁心中怦怦跳,不是因为突然听到明修儒的声音,而是明修儒说的那句话。
东昊,她爹的名字。
她爹还没死吗?
黎宁立即朝着传出声音的山林走去,但没走到山林,她就怔住了。
她看到了两个孩子。
一个穿着红衣的五岁女童和穿着明渊宗弟子服的白衣少年。
少年坐在类似轮椅的小推车上,女童就站在小推车旁边,两人紧紧盯着树林的方向。
他们的周围是一个高阶隐形阵法,只要不离开阵法范围,外面的人就发现不了他们。
就在此时,树林中又传出男子清润明朗的声音。
“掌门师兄,陌星河被你抽掉剑骨,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你就留他一条命吧。”
这是?这是爹爹的声音。
黎宁蓦然听到父亲的声音,心中一酸,眼眶便泛了红。
她隐约明白她掉进什么幻境了。
这是她缺失的那三年记忆,记忆一直都在,只是被封印了。
如今掉进阵法中,不知为何反而唤醒了这段被封印的记忆。
“把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念昔日之情。”
树林中的对话还在继续,明修儒的声音越发冷漠,摆明了一定要杀了陌星河。
他当然不可能让陌星河逃出去,不然他的真面目就要暴露了。
“我要是不交,你想如何对付我?”爹爹的声音很平静。
黎宁站在幼年自己的旁边,隔了百米的距离,能清楚看到树林里,爹爹已经落入明修儒手中。
他们应该大战过一次了,爹爹白衣上全是血迹,头发散乱的披散下来,胸口有个贯穿前胸后背的大血窟窿。
尽管伤的很重,但爹爹并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靠着一株树,淡淡地看着面前的明修儒。
明修儒修为很多年前已经是渡劫后期即将飞升,比爹爹高得多,相比爹爹的惨样,他只是头发有些乱,身上白衣一滴血都没沾上。
倒是他手中的长剑,正在一滴滴往下淌血。
黎宁心中剧痛,那是爹爹伤口的血。
即使明知道这是幻境,黎宁还是飞掠过去,想要杀了明修儒,保护爹爹。
但她却直接从明修儒身上穿了过去,不知道是她没有实体,还是明修儒没有实体。
黎宁又伸手想去扶爹爹,但她的手还是从爹爹身上穿了过去。
她无法碰触到他。
黎宁哭了出来,她的哭声同样无法被他们听到。
“黎东昊,你执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冷酷的声音响起。
明修儒无法说服昔日好友,抬起手中的剑对准他,随即眼中闪过狠色,一道血光划过,他削掉了好友的耳朵。
黎东昊闷哼一声,抬手捂着流血的耳朵,身形趔趄着摔到地上。
尽管疼的满头冷汗,面如金纸,但他没求饶,依旧用冷淡的目光盯着明修儒。
反倒是黎宁受不了了。
“不!不要!”黎宁惨叫出声,脑袋一阵阵抽痛,仿佛有一把剑穿过她天灵盖,正在她脑子里搅动。
那些所有尘封的记忆全都涌了出来。
第 93 章 那些尘封的往事
知道爹爹被明修儒凌迟虐杀, 和亲眼看见他被一刀刀削掉身上的肉是两个概念。
从明修儒一剑削掉爹爹耳朵,黎宁就想起了所有的往事。
和陌星河曾经说过的一样,是她求爹爹救陌星河的。
也是她想办法把陌星河混在去大荒的弟子中,由爹爹带去了大荒。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 爹爹会把陌星河留在大荒, 让他进入移动的迷渊灵境, 再被迷渊灵境带去别的地方, 逃出明修儒的魔掌。
但计划出错,同去的杨昭池发现了陌星河, 暗中告知明修儒。
明修儒带着五岁的黎宁,赶去大荒堵截爹爹和陌星河。
他以黎宁的性命逼爹爹交出陌星河,爹爹没有交, 和明修儒大战。
黎宁趁着两人大战逃出明修儒的魔掌, 和陌星河一起躲在爹爹画的隐匿阵法内。
然后亲眼目睹明修儒为了逼出陌星河,一刀刀削掉爹爹身上的肉,最后只剩一个血淋淋的骷髅架子, 却还没咽气。
这场惨无人道的凌迟持续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明修儒一边残忍的削掉爹爹身上的肉,一边给他喂灵丹疗伤,吊住他一口气。
目的就是逼爹爹指出陌星河的藏身处。
其实黎宁和陌星河就在他眼皮底下,但因为爹爹画的隐匿阵法里用了神阶法宝做阵眼, 他始终没发现,只能通过折磨爹爹逼陌星河主动现身。
那十天, 爹爹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血,却始终没有松口,没有求饶,更没有喊疼, 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硬抗身体上的剧痛,直到咽气也没妥协。
明修儒恼羞成怒,毁了他的元灵,打散他的魂魄。
黎宁和陌星河就在百米外的隐匿阵法里眼睁睁看着爹爹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明修儒手中。
陌星河泣不成声,一直哀求黎宁,把他交出去,他不想活了。
他背负不了这样沉重的恩情。
但黎宁却用定身符定住他,不让他主动现身。
因为黎宁知道,就算陌星河主动现身了,爹爹也会死在明修儒手中。
包括她,他们三人全都会死在明修儒手中,顶多就是死的痛快点。
这也是爹爹始终不妥协的原因。
黎宁知道爹爹很疼,但更知道爹爹不希望她妥协,他宁愿忍着身体的剧痛,也要保住陌星河的命,就是想揭发明修儒的真面目。
不然三人都死了,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明修儒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以后为了他的大业,还不知道要坑害多少人。
黎宁如果是个真正的五岁孩童,可能早就承受不了这残酷的心理折磨,宁愿一起死也不想爹爹受折磨。
可她不是五岁孩子,是有着三十岁成熟心智的成年人,她不能意气用事,她必须坚强,必须承受这残酷的折磨。
爹爹疼在身上,黎宁疼在心里,陌星河早就崩溃,不断哭着哀求黎宁,让他死吧,他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可黎宁残忍的不许他去死,爹爹受尽折磨就为了保住他的命,他凭什么去死?
他没资格崩溃,没资格求解脱,不管多痛,他都必须活着。
那十天漫长的仿佛十年,却又短的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酷刑结束,爹爹终于死了,神魂俱灭,死的彻彻底底,连残魂都没有留下一点。
黎宁流不出一滴眼泪,这十天,她睁着血红的眼睛,偏偏就是流不出眼泪。
痛到承受不了时,她就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咬一口,借助身体的剧痛缓解心里的痛苦。
十天过去,她两边手臂遍布血淋淋的咬伤,很多地方深可见骨。
陌星河哭着问她:你是不是恨我?你一定后悔救我了,我知道你后悔了。
黎宁没回答他,血红的眼睛里平静漠然地看着他,没有恨,也没有爱。
陌星河说的没错,她后悔了,早在明修儒一剑削掉爹爹耳朵时,她就后悔了。
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她绝不会招惹陌星河,这个少年再怎么惊才绝艳貌美如花,也不值得她用爹爹去换。
但事已至此,说后悔有什么用?只能徒增少年的痛苦。
在少年崩溃的目光中,黎宁最终还是摇摇头,说她不恨,没后悔。
但如果两人能活着离开大荒的话,她希望以后陌星河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不恨他,但看见他就会想起爹爹惨死的事。
少年陌星河流着泪,把苍白的嘴唇咬的血淋淋的,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他对她说好。
如果两人都能活下来,他不会再出现在黎宁面前。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爹爹死后,明修儒终于察觉出隐秘阵法的大致位置。
他破不开阵法,决定震塌整片峡谷,把隐秘阵法埋到地下。
这样他就算抓不住两人,也能把两人都活埋了。
两个人都逃出去成了奢望,必须有一个人离开阵法引走明修儒。
黎宁身上带着高阶飞行法器,坐在法器里能瞬间离开峡谷,至少一个时辰内,明修儒追不上来。
等明修儒走后,另一个人就能躲在黎宁设计的那种变形空间法器里藏起来。
明修儒如果杀回来,法器能变形,变成山林里随便一片树叶或者杂草,他又如何能分辨出来。
就算他毁了整片峡谷,也不能保证毁掉变形法器。
最后的抉择时间很短,明修儒已经在摧毁峡谷两边的山崖,山崩地裂尘土飞扬中,陌星河滚下轮椅,跪趴在黎宁面前,求她不要出去。
黎宁却将他重新扶上轮椅,放进变形空间法器里。
她对他说:“不要难过,不要哭,我不是去赴死,我是要回我原来的世界了。”
她告诉他自己穿书的事,说两人相遇时,自己实际年龄其实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孩子。
说自己一开始就居心不良,觊觎他的美貌,故意接近他,仗着小孩子的身体吃他豆腐。
说自己死了之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梦。
她没说,自己在原世界已经病死了。
她告诉陌星河,这个世界是一本限制文小说,他的妹妹陌倾城是女主角,长大后会成为色遍天下的大魔女,坐拥众多美男,明修儒只是他妹妹的后宫之一。
说他们都是书里的背景板路人甲,没名字没存在感。
黎宁把自己知道的书中剧情全都告诉陌星河。
最后对他说:就算注定是炮灰,也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逆袭复仇的路太难了,她做不来,重担交给他了。
当时已经一心求解脱的黎宁在离开前,吞下了散魂丹,她怕明修儒抓到她后搜魂找出陌星河的下落。
死了这么多人,陌星河绝不能落入明修儒手中。
吞了散魂丹后,黎宁的意识涣散,渐渐没了意识,任凭飞行法器带她飞出隐秘法阵。
后面的事,她因为散魂丹的原因没记忆。
应该是明修儒追着她离开峡谷后,正好撞上来找爹爹的江夜芙和凌一斩。
江夜芙说过,她和凌一斩在大荒找到明修儒时,没看见爹爹,只看到昏迷不醒的她。
后来,为了她的小命,江夜芙和凌一斩选择妥协,帮着明修儒粉饰太平,带着爹爹的头颅回到宗门,对外说爹爹是被大荒妖兽吃了。
同样为了她能活命,娘亲撞死在爹爹的墓碑前,把东华峰让给了明修仪。
因为散魂丹,也因为心中的伤痛,黎宁病了大半年,病好也成了无魂的傻子。
但也因为她傻了,明修儒没要她的命。
三年后,她神魂被陌星河偷偷修复,逐渐恢复意识,人不那么傻了,但却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明修儒虽然忌惮她,但因为她失忆,平日又低调,修为也没长进,长久停留在炼气期,倒没刻意对付她,只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控制着。
直到,她捡了陌倾城扔掉的筑基丹,才让明修儒重新对她生出杀心。
他指派黎宁和几个师弟师妹去乾蒙山杀妖蛇,就是想让她悄无声息死在妖蛇口中。
所以,那个诱饵一开始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黎宁当时虽然失忆,但有种本能的求生欲,所以才会收拾东西准备逃离明渊宗。
但结果出乎意料,她没死在妖蛇口中,反而在化名墨玉沙的陌星河帮助下成功筑基。
看到她活生生回来,还筑基成功,明修儒又再次通过陌倾城给她错乱的功法,想让她走火入魔死掉,却又被化名阿辰的陌星河救了。
之后的事,逐渐脱离明修儒的掌控。
而那个变数就是陌星河。
黎宁如今也终于明白,陌星河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了。
因为当时在大荒,他答应过她,两个人都活着的话,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化名墨玉沙重创明修儒报仇雪恨,又化名阿辰贴身保护照顾她,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甚至在十年前,陌星河回来帮她修复神魂时,为了怕她痛苦,封印了她过去的记忆。
他宁愿她是个傻子,也不愿她想起在大荒的痛苦记忆。
不愿她想起一切后,恨他。
如今黎宁在大杀阵的作用下,想起了过去的所有事。
此刻,她就被困在阵法中,再次亲历当时惨痛的一切过程。
不远处的山林中,明修儒在一刀刀削掉爹爹身上的肉,爹爹一半身体已经成了血淋淋的骷髅,他疼的已经麻木了,却始终没有妥协。
他的眼睛至死都没看向女儿藏身的地方。
阵法内,被定身符定住的白衣少年哭的泣不成声,他不断哀求,站在他身边的红衣女童却始终没有动容。
她稚嫩的脸上漠然平静,眼神是孩童不会有的痛苦和悲凉。
成年的黎宁就站在幼年的自己身边,目睹爹爹被虐杀。
一遍遍,仿佛永无止境。
这个幻境就是勾出阵中人最痛苦的记忆,反复循环,直到阵中人崩溃自杀为止。
十三年前的黎宁痛到活不下去,以死求解脱,把报仇的重担强行交给陌星河。
如今,重新陷入这样的惨境中,黎宁却慢慢平静下来。
最开始记忆刚恢复时,她确实痛不欲生,仿佛明修儒一刀刀在剜自己的心脏。
但后面,一遍遍循环,她就麻木了。
黎宁清楚的明白,这些都是过去的事,都是发生在过去,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现在想要做的是破阵,不让明修儒得逞,等破阵后,她要亲手剐掉明修儒身上的肉,让他也尝尝被凌迟的滋味。
黎宁闭上眼不再看爹爹被虐杀的画面,她盘膝坐下来,静下心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然后用神识观察周围的幻境。
神识状态下,黎宁看到的不再是爹爹被虐杀的惨痛记忆,而是一片朦胧的灰色混沌地带。
黎宁控制神识在混沌中探寻,很快看到混沌尽头处的漆黑漩涡,她稍微犹豫,让神识进入漩涡中。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黎宁只觉好像被扔到滚筒洗衣机里翻滚了几遍似的,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神识回到了身体里。
再次睁开眼,她从幻境中出来了,眼前是那个被她一掌轰出来的洞口,只是洞口漆黑一团,不再是之前的天光。
看来这不是出口,而是幻境的入口。
黎宁站起来,正要转身去找另外的出口,就听头顶传来岩石崩裂的声音。
随即,是阿辰的声音。
“阿宁,能听到我说话吗?”
黎宁恍惚了一下,脑海里闪过记忆里少年跪地哭着求死的画面,她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但还是立即回应阿辰。
“能听到,我就在下面。”
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先从阵法中脱身,杀了明修儒之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待着别动,我现在就劈山破阵救你们。”阿辰道,“小心,别被落石砸到。”
“放心吧,我可是渡劫期。”黎宁笑道,同时伸手对着头顶的岩石拍出去一掌。
原本已经裂开的岩石被黎宁这一掌直接轰碎,大大小小的落石灰尘如暴雨般落下,黎宁衣袖挥开落石,在轰隆隆的山体崩塌声中冲天而起。
第 94 章 终于报仇雪恨了
困住黎宁和陌倾城的山峰整座都塌了, 不管里面有多厉害的阵法也毁了。
黎宁冲出来后,就见陌倾城也被阿辰救出来了。
陌倾城身后的树下,还有个白发老者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浑身血的瘫坐在地上。
老者一身白衣, 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 白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 忽略那一身血迹狼狈, 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是?明修儒?
黎宁上前几步,用佩剑挑开老者遮脸的白发, 仔细盯着这张满是沟壑皱纹的脸看了看,轮廓确实有几分明修儒的痕迹。
只是明修儒为何老的这么快?
“不用怀疑,他就是明修儒。”阿辰走到黎宁身边, 伸手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鬓发, “他修为散尽,如今已经是一介凡人,没多少日子活了。”
黎宁转头看着阿辰, 问道:“你打散的?”
“嗯,你不会怪我吧?”阿辰有些忐忑,“我本来也想把他交给你亲手处置,但又怕他藏了什么怪招伤害你,就先把他修为废了, 免得他再伤害你。”
“你这么体贴,我怎么会怪你呢。”黎宁主动伸手挽住阿辰的胳膊, 冲他笑了笑。
阿辰被黎宁这一笑,笑的更忐忑了。
“你,没什么不舒服吧?”阿辰紧张地看着黎宁。
“陌姑娘说山里的阵法是个幻阵,她跌进去后, 一直在父母被杀那夜循环,还想起了小时候被亲生父母送走的事,她如今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早在她三岁那年就死了。”
黎宁望着阿辰,把他眼底的忐忑紧张惶恐都看的清清楚楚,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在山里闷得久了,有点头疼。”
“真的没有不舒服?没想起什么过去忘掉的事吗?”阿辰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黎宁脑门。
“没有啊,难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黎宁握住阿辰的手,一脸坦然地看着他。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什么都不记得呢,不是,我不是盼你失忆,我是希望你不要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阿辰语无伦次。
“知道,别瞎担心了,我什么都没想起来。”黎宁笑着抱住阿辰,“我们现在想想怎么处置这个罪魁祸首吧。”
黎宁抱了一下就又松开阿辰,转头看向树下萎靡不振的明修儒。
“孽障,你们想弑师?”明修儒即便沦为阶下囚,还不忘摆自己师尊的谱儿。
“你算哪门子师?”黎宁毫不客气的怼回去,抬手拔剑削掉了明修儒一侧耳朵。
就像他在大荒对爹爹那样。
明修儒惨叫一声,一手捂住流血的耳廓,另一只手慌忙捡起掉落地上的耳朵,想要把耳朵接回去。
但他现在法力全无,只是个垂垂老矣的凡人,不管怎么念咒施法,耳朵都接不回去,眼中的高傲渐渐褪去,终于明白,他不再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剑圣仙首。
“你们这些逆徒,都给本尊去死!”崩溃破防的明修儒霍然站起来,抬手捏决想召唤本命剑,但什么都没召唤出来。
黎宁再次抬手,一剑削掉他一截手指,
“逆徒?你什么时候把我们当弟子看待过?”黎宁冷笑嘲讽,“你收的九个弟子,不,加上陌星河一共十个弟子里,除了杨昭池和你儿子明庭晔之外,哪个得过你亲自教导?”
“哪怕是杨昭池,你的大弟子,也不过是你控制他父亲的手段,何曾把他当真正的弟子看待过?”
“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儿子明庭晔,别人在你眼里都只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罢了。”
黎宁多年来一直活在对明修儒的恐惧中,如今总算是不用怕他了,她把多年来积攒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你为了一己私欲,把陌星河的剑骨换给你儿子明庭晔,为了掩盖罪行,把我爹活活凌迟虐杀,逼我娘自尽,表面上说得好听把我收为弟子妥善照顾,实际上是用我来控制江夜芙和凌一斩,你这样的人,还妄图飞升成仙?简直做梦!”
黎宁痛快大骂,一边用手中剑不断在明修儒苍老的身躯上削掉一片片肉,她要让明修儒也尝尝被人凌迟的滋味。
阿辰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频繁地看向黎宁,眼神中透出紧张和焦虑。
但黎宁只顾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没顾上去看阿辰的脸色。
“宁宁姐,凌迟是个细致活,你这手法不对,削的太重了,用不了多久这老家伙就会死掉,还是换个人来干这细致活吧。”陌倾城走到黎宁身边,握住她持剑的手。
“你要来吗?”黎宁从愤怒中回过神来,想起陌倾城只怕也恨透明修儒了。
明修儒杀了陌倾城的父母和养父母,那可是四条人命。
真论起来,陌倾城才是第一个该找明修儒报仇的人。
“杀他只会脏了我的手,我找个人做这件事。”陌倾城诡异一笑,从腰畔乾坤袋里拿出一支短笛。
她吹奏短笛,没多久,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青年出现在她面前。
青年单膝跪在陌倾城脚边,虔诚地低头亲吻她的鞋子,随后恭敬的问道:“主人,召唤阿晔可有什么吩咐?”
“帮我杀个人,但不能让他死的太痛快,要一刀刀把他凌迟处死。”
陌倾城笑着吩咐,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丹药递给那青年,“给那老家伙喂几颗仙丹,别让他死的太快了。”
“主人放心,阿晔定让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青年接过陌倾城手中的丹药,起身朝着明修儒走去。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老家伙的身份,他以前可威风了,是明渊宗的掌门。”陌倾城笑嘻嘻的上前挽住那白衣青年的胳膊,歪着脑袋看他。
“你知道明渊宗掌门是谁吗?”
“知道,他叫明修儒,是阿晔的父亲。”白衣青年低头看着陌倾城,语调温柔,仿佛情人低语。
陌倾城笑了,笑的非常灿烂,她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一样,用娇软的嗓音问:“阿晔,你真的要为了我弑父?”
“阿晔愿意为主人做任何事。”白衣青年再次俯身半跪在陌倾城面前,低头亲吻她的鞋子。
“那去吧,以后我会多疼你的。”陌倾城咯咯笑道,嗓音清脆的仿佛一串银铃。
黎宁这会儿终于明白,这戴着面具的白衣青年竟然是明庭晔。
她知道明庭晔被陌倾城练成了傀儡奴,没想到傀儡奴居然如此听话,为了主人弑父这种事都心甘情愿。
原本瘫软在地上呻吟惨叫的明修儒听了白衣青年和陌倾城的对话,终于认出眼前带着面具的白衣青年就是他失踪多年的唯一儿子,他又惊又怒,指着陌倾城大骂。
“妖女!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闭嘴!你这老东西居然敢辱骂主人,阿晔定将你千刀万剐为主人泄愤。”
明庭晔怒极,两步上前,手中剑熟练地挽了个剑花,刷的削掉明修儒一片头皮,连带上面的白发一起落地。
明修儒惨叫着捂住血淋淋的头顶,惊恐又震怒的嘶吼:“阿晔,我是你父亲啊,你怎么能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快醒醒啊,我是你爹啊!”
“爹又如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就为了要一个天赋出众的孩子!”明庭晔丝毫不为所动,他取下面具,露出那张被刻了字的脸,冷漠无情的盯着明修儒。
“假剑骨?谁给你脸上刻字的?”明修儒直到这时才明白儿子失踪的原因。
十多年前,明庭晔和江夜芙等人一起去大荒后就失踪了,明修儒起初忙于练功,后来和明修仪争夺陌倾城,再后来又被墨玉沙追杀,一直没空去找儿子。
直到墨玉沙拼着同归于尽将他重伤,逃出弑神钟后,他修为跌至炼气期,这么多年苟延残喘躲避追杀,也没顾上找儿子。
没想到,临死前终于见到儿子,却是要被儿子亲手凌迟。
也是直到现在,看到儿子脸上被刻的三个字后,他才明白儿子为什么会失踪。
任谁脸上被刻了这三个字都没脸面再出现在人前了。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是谁毁了我唯一的儿子?”明修儒崩溃嘶吼,怨毒的目光扫过黎宁和阿辰,最后落在陌倾城脸上。
“是你对不对?妖女,我当初就不该怜惜你年幼,我要一开始就杀了你,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明修儒双手在地上扒着往前匍匐,他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咬牙切齿地盯着陌倾城。
如果能的话,他恨不得一口口咬掉陌倾城的肉,他这一生,全毁在这个妖女手中。
“你是怜惜我吗?你留下我的命,不过是看中我艳骨的体质,想用我净化你的心魔,亏我最开始还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对你感恩戴德,相信你说你喜欢我的那些鬼话。”
陌倾城冷笑,给明庭晔使了个颜色,淡淡催促道:“阿晔,还不动手?别忘了你之所以会落到这个境地,全是被这个老东西害的。”
“主人说的没错,阿晔之所以落到如今的境地,全是被这个老东西害的。”明庭晔深以为然地重复了一遍陌倾城的话。
然后,他弯腰伸手抓起地上的明修儒,将他拖到树下,手中剑快如闪电般削掉明修儒的另一边耳朵。
“明修儒,当初要不是你在我娘孕期给她进补大量丹药,她也不会早产而亡,我也不会一生下来就没灵根,以至于后来要去换陌星河的剑骨。”
“倾城是陌星河的妹妹,她得知真相后,没有怪我,说一切错都是你的错,是你害的我成了现在的样子,你才是我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
明庭晔双眼泛红,握着剑的手因为气愤而发抖,他一剑过去,又削掉了明修儒的一片头皮。
明修儒又气又疼,已经说不出话了。
看着儿子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只觉一生恍惚如梦一场。
他自幼天赋异禀,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三百岁时就已经跨入飞升期,随时能飞升成仙,但却放不下明渊宗的庞大基业。
当时想的是就算他飞升了,也要留个后代守护明渊宗。
为此,他娶了静渊宗当时已经渡劫期的女掌门,想要强强结合,诞下最优质的子嗣。
但婚后却长达三百年都无子嗣。
他知道修为越高就越难有子嗣,但不愿认命,于是给妻子大量进补易孕丹药,终于妻子怀孕了,还是个儿子。
他大喜若狂,为了儿子一出生就像他一样天资卓越,他不惜牺牲妻子的修为和生命力,不断给她吃补胎丹药。
那些丹药会抽取母体的生命力和修为天赋滋养胎儿,胎儿吸收的越多,母体就越衰败。
他娶妻就为了绵延子嗣,哪会在乎妻子的性命,直到妻子发觉不对,再也不肯吃那些补胎丹药,还瞒着他吃了堕胎药。
那时,距离儿子出生只剩两个月。
他不想辛辛苦苦盼了三百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于是亲手杀了妻子,剖腹取出儿子。
儿子早产,虽然活了下来,但因为之前妻子吃了堕胎药的缘故,先天体质极差,灵根也被毁了,注定只是个凡人。
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怎么能是个凡人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堂弟明修仪带回一个魔女,魔女无意中透露她的主人,魔域圣女和人私奔后生了个天生剑骨的孩子。
那孩子和他的儿子年岁相差不多,可以骗来明渊宗,借机挖掉他的剑骨换给儿子。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天衣无缝,哪知那个孩子却被救走了。
从那之后,一切事情都脱离他的掌控,陌星河没死,痴傻的黎宁恢复清醒,他苦于心魔,沉迷陌倾城的身体,被妖女牵着鼻子走。
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今日身上挨着的酷刑。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没人能逃过因果报应。
从他飞升前突然萌生想要一个孩子继续统领明渊宗时,心魔就已经滋生,只是他不知,一步步堕入魔境。
为求主人夸奖,明庭晔整整剐了明修儒半个月,才把明修儒活活疼死。
咽气时,明修儒已经成了个血骷髅,身上一片肉都没有了,只余骨架和内脏。
这半个月,陌倾城和黎宁还有阿辰就一直在旁围观明修儒受刑。
一切结束后,陌倾城反手杀了明庭晔,把这对父子一起烧成了灰。
风又把骨灰吹的四处飘散,融入泥土山川河流,彻底消失在世间。
终于给父母报了大仇,陌倾城回魔域,继续做她的魔域新主人。
黎宁决定去云城,阿辰是魔修,待在明渊宗总是不自在,还是要回到自己地盘才舒服。
两人回明渊宗和江夜芙正式告别,之后一路游山玩水,并不急着回云城。
路上,阿辰总会用奇怪的眼神看黎宁,黎宁问他,他又说没什么。
如此反复多次后,黎宁生气了。
阿辰才忐忑又心虚的问她:“阿宁,你有没有想起什么过去的事?”
“我该想起什么呢?”黎宁似笑非笑地望着阿辰,“你希望我想起来,还是不希望?”
阿辰怔怔地望着黎宁,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后,他移开目光,轻叹一声说:“我当然不希望你想起来。”
“那我就什么都没想起来。”黎宁挽着阿辰的胳膊,靠在他怀里,“商越以前总跟我说,人生难得糊涂,我以前觉得他是懦弱逃避,现在觉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较真,当下活得开心才重要。
有些伤痛不止是她一个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