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出来时,天际已经升起道灰白色的边界线,雾蒙蒙得透着亮,再看时间,接近早上五点钟。
顾予岑满身疲倦,眉头不自觉地耸着,身上那套昂贵的定制西装也像是被刻意摧残了般,变得有些褶皱,他一边慢吞吞地向地下停车场走,一边单手解开领口纽扣。
解开两颗扣子,顾予岑才觉得身上的束缚感轻了些,呼吸也随之一松。
虽说他接手公司有段时间了,但公司董事会的那几位就像是不知疲倦的老鼠,只要出了些许失误,便逮住不放,吱吱得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而顾予岑错过公司会议的事更是被他们大做文章,百般刁难,甚至连公司最近的合同,他们都要挑着字眼说上两句。
顾予岑同他们周旋着,有来有往,烦不胜烦,他连熬了几天夜,从公司过往记录里挨个揪出与董事会成员相关的事件,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以玩笑话的语气再还回去。
那些人才暂且闭上了嘴,消停了一阵子。
顾予岑也才终于能从公司的工作中脱身,放空脑袋去想些别的事——譬如楚松砚。
自从他从楚松砚家离开后,楚松砚也只是每天问候,如果顾予岑恰巧在休息时间,多回了两句话,他就接着往下多关心两句,但如果顾予岑正忙得焦头烂额,看了消息后只是敷衍了事地回了两个字,楚松砚便会就此终止这天的聊天。
他拿捏着尺度,既不过度强硬地插入,也避免了顾予岑遗忘自己的存在,这也导致,每次顾予岑看见他发来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想起高烧时楚松砚照顾自己的模样,还有林庚的那些话。
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去,顾予岑从兜里掏出空了大半的烟盒,掂出根烟咬住,再用打火机点燃。他深吸了口,随着烟草味的苦涩充斥口腔,他的嗓子也隐隐作痛。
最近全靠烟草提神,再加上公司里谈合作难免有酒局,有些公司派出的负责人瞧着来的是刚接手公司的顾予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帝面前立一立高姿态。
抽寻常烟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开始点雪茄,但偏偏装得还不到位,压根儿不懂这玩意,就被忽悠着买了价格翻倍国产工字牌。
劣质雪茄的味道总是熏得人难以喘息,不止熏得人难以喘息,还往往呛得人双眼通红。
顾予岑很少碰雪茄这种东西,自然也受不了这味道。
被呛多了,嗓子就开始疼,咽口水都像往喉咙里插刀子般疼痛难耐,更别提顾予岑这频繁抽烟的行为,更是火上浇油。
但这股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的疼却始终压不下他的思绪。
他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很累,需要一个快活的方式来放松自己,而他现在能寻找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去找楚松砚。
被他抓着头发,压在床上。
疼痛,欲望,快感。
“真他妈的乱。”顾予岑烦躁地踢开停车场地面上掉落的塑料垃圾袋,随着说话时嘴唇小幅度的张合,他叼着的烟也向下掉了一截烟灰。
皮鞋精准地踩到烟灰上,然后继续向前迈,顾予岑走到车前,站在车窗正前方,单手插兜,低垂着眼皮,他看着车底边缘处,那儿有几个烟蒂。
熟悉的香烟品牌。
顾予岑面无表情地盯了几秒,直到嘴里的烟烧到尾巴,高温烫到了嘴唇,他在不紧不慢地捏着烟蒂扔到地上,再抬脚踩灭。
再抬起眼看向车窗时,窗户上倒映的人影多了一个。
楚松砚表情淡淡地站在他身侧。
两人在窗户上与对方的倒影对视。
顾予岑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半晌,楚松砚伸出手去蹭了蹭顾予岑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道:“蹭上灰了。”
“这次也是跟踪?”楚松砚的声音刚落,顾予岑便快速开口问:“还是同样的方式,等在车旁边?”
顾予岑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转过身,和他对视。
楚松砚平静地看着他,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说:“你头发也乱了。”
能不乱吗。
在公司办公室里连续蜗居数天,实在扛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稍微休息下,头发早就被压成了稻草鸡窝,着实不美观,而且顾予岑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车旁再次碰见楚松砚。
毕竟对于曾经的楚松砚来说,同样的手段用第二次就失去了新意,也丧失了乐趣。
可现在楚松砚像是把这个方式当成了拐走顾予岑的唯一途径,不知疲惫地反复使用。
腻歪。
顾予岑瞅着他,也不知是最近眼睛受到的损害太大,导致视野模糊,还是单纯因为停车场的环境太过阴暗,站在面前的楚松砚总让顾予岑有种冷飕飕的错觉。
顾予岑移开视线,说:“你开车来的吗?”
“没。”楚松砚说:“让林庚送我来的。”
顾予岑嘴角弧度向下压了压,他往楚松砚身后的方向看了几眼,试图从停着的车辆的车窗户后面揪出林庚的身影。
楚松砚察觉到他的意图,倏地开口道:“林庚已经走了。”
“他就直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顾予岑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没。”楚松砚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予岑的脸,声音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让他走的,因为我准备坐你的车。”
顾予岑的脸色好转了几秒,又重新变得难看起来。
“我说要载你了吗?”顾予岑问。
“没有。”楚松砚也实事求是地回。
顾予岑没说,但楚松砚知道他一定会载他。
他很确定。
那种被拿捏的错觉再次出现,顾予岑瞬间觉得有些无力,他往后退了两步,右手抬起摸向车把手,可他没解车锁,只是单纯搭着门把手借下力。
实在困乏疲惫,他现在身体发软,有些站不稳。
“你给林庚打电话来接你。”顾予岑一字一顿道。
楚松砚却直接凑近,一只手抓住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掌,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摸向顾予岑的西装裤口袋,从里面掏出车钥匙,而后快速向下一摁。
车灯闪烁了下。
解锁成功。
之后,顾予岑完全是被楚松砚带着走。
他的车,驾驶位上坐的却是楚松砚。
楚松砚替他系好安全带,转动眸子,看向顾予岑的脸,但察觉到他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顾予岑快速转移视线,侧过脸看向窗外。
楚松砚盯着他的侧脸,低声说:“你直接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你知道我家住哪儿?”顾予岑没忍住错愕,扭头看向他。
随着他这一转头,两人之间距离拉近,彼此的气息都如此紧密地缠绕到一起。
燥热的,将疲倦尽数驱赶。
楚松砚却处变不惊,他盯着顾予岑的眸底,语气轻缓地说:“我知道。”
他看着顾予岑的眼神就像是口阴郁的老井,莫名地让人觉得压抑恐怖,顾予岑下意识地挪开视线,之后又察觉到不对,强迫自己重新看向楚松砚的眼睛。
这次,他看得更细了。
顾予岑发现,楚松砚的眼底布满细小的红血丝,眸子也开始变得浑浊,让人看不清其中藏着的真实情绪。
顾予岑想到什么,便开口问:“你去看医生了,情况怎么样?”
他这句话让楚松砚收回前倾的身子,重新回到驾驶位上。
楚松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动作不疾不徐,却也一气呵成,在做完全部时,他才淡淡地回了顾予岑一句:“挺好的。”
“真的?”顾予岑摆明是不信。
楚松砚却不给他质疑的机会,直接将油门踩到最底端,汽车的速度快速飙升,就这么以冲撞鲁莽的姿态出现在了大街上。
这次楚松砚车开的特别晃,不稳,顾予岑被晃得脑袋更晕更疼。
顾予岑叫了声:“楚松砚。”
楚松砚扫他一眼,慢慢地降下速度。
顾予岑闭眼摇着脑袋,试图缓解那种快速冲击上来的呕吐感,可根本无济于事,他只能深吸口气,靠向车门。
好在之后车速不是太快,顾予岑也没再睁开过眼,生怕看见什么楚松砚猛踩油门的场面。
可当他再次睁眼时,却发现这条大路并非是通往自己家的,反倒像是…回楚松砚家的。
他俩的房子完全在哈市相反的方位。
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顺路的情况。
顾予岑开口道:“喂,你开错路了吧。”
楚松砚看他一眼,又看眼前方的路,说:“没开错。”
顾予岑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楚松砚便接着说:“回家就是这个方向。”
“这是回你家的方向。”
“一个意思。”
“…… ”
顾予岑觉得现在的楚松砚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人格,熟悉的是,楚松砚重新变得像以前一样强硬,不再上演卑躬屈膝的戏码,但陌生的是,以前的楚松砚是用软姿态来上演指令上的强硬,现在的楚松砚则像被剥离了柔软的那部分,只剩下无限的僵硬。
“我不跟你回去。”顾予岑突然说。
楚松砚没看他,只是翕动嘴唇说:“回去吧,好几天没回去了。”
第102章
之后顾予岑说的话都被楚松砚自动忽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操蛋,明明是他来求着自己和好的,却又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来。
可偏偏顾予岑还说不出什么重话出来,他现在的心脏像是要让别人捏爆了,随时可能出现猝死的情况。
心跳的太他妈的快了。
顾予岑伸手压了压左胸膛的位置,心底骂了两句,但气还是不顺,干脆找个话题来指桑骂槐:“公司里那帮老不死的像催债的一样,天天吊着个死人脸,说出的话也一个比一个难听,偏偏还要装假好人,在那演戏,作出挺关心我的模样,看得人烦得要死。”
“那就来找我。”楚松砚将方向盘向左打了一圈。
“找你有什么用,你要安慰我啊。”顾予岑扯着唇角,讽刺道:“嘴上功夫。”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说得太过,毕竟楚松砚冷着张脸,也没个反应,但他又拉不下脸子,只能故作轻浮地把话题往不正经的方向带:“嘴上功夫厉害也行,□□好比什么都强,是不是?”
下一秒,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顾予岑一时不察,身子止不住地往前栽,就在他头昏眼花地准备等安全带达到拉扯极限来勒住他的身体时,一双手更快地扯住了他的身体。
楚松砚抓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往后猛地一扯,另一只手则绕过来将自己的安全带摁开。
顾予岑还没反应过来,楚松砚就已经凑了过来。
抓着衣领的手绕到前方,捏住顾予岑的下颚,楚松砚在他嘴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咬得又快又准。
血腥味快速蔓延。
他连感受疼痛的反应时间都没给顾予岑留,就敲开顾予岑的齿关,将舌头伸了进去。
顾予岑下意识地回应他的动作。
滚烫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唾液顺着唇缝留下来,停在下巴边缘处,摇摇欲坠。
楚松砚半睁着眼,视线冷冷地向下垂着,观察着顾予岑的表情,审视着他的状态,判断他是否投入其中。
几秒后,在唾液将要坠落下去时,楚松砚用大拇指替他蹭掉,而后将脸往后一缩,这动作太快,顾予岑脑袋僵硬,反应不及时,舌尖还向外伸着。
楚松砚就在此时将那沾着唾液的大拇指摁到他的软舌上,又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引导他舔舐自己的手指。
顾予岑被训得像条狗。
可他这种表现却让楚松砚压抑到极致的心脏瞬间松散了两分。
不等顾予岑咬住他的手指,楚松砚便抽出手指,再次凑上去,深深地吻了起来。
趁着顾予岑换气时,楚松砚声音低低地说:“五天没见面,我很想你。”
听见这句,顾予岑睁开眼,楚松砚却再次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咬住他的耳垂,声音温吞地继续说:“明明知道楼梯那儿安了监控,却还非要说些我不想听的话。”
顾予岑扬着脖子,迟缓地吸了口气,嘴硬道:“我哪儿知道你在自己家还安监控。”
“连卧室都有。”楚松砚拉远距离,看着他,语气平平地问:“想看看我们做.爱时候的视频记录吗?”
顾予岑被噎了下,楼梯转角处的那个监控器他确实发现了,因为那监控也没故意藏着,只是在上面遮了个石雕装饰物,但凡能注意到石雕下端那不正常的小范围红光,就能推测出那儿安了监控。
但卧室里的监控他还真没看见。
楚松砚如同他腹中蛔虫,许多事甚至不需要顾予岑亲自开口询问,他便自觉开口说:“在天花板上打孔安进去的,俯视视角,上帝视角。”
顾予岑感叹了下他的恶趣味。
在自己卧室安监控就算了,还用这种很轻易就能记录下… 的拍摄角度。
顾予岑说:“不想看。”
“那就算了。”楚松砚垂下视线,仿佛方才那只是随口一提,原本就根本不准备让顾予岑看,他将嘴唇贴上去,蹭掉顾予岑嘴唇中央伤口渗出的血。
他的目的性很强,在他的右手向下摸的时候,顾予岑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顾予岑掰开他的手,狠狠地咬住他的舌头,却仍旧觉得不解气,“我累的要死,你特意来找我,就想干这档子事儿?”
“我让你开心开心。”楚松砚盯着他说:“我服务,你享受。”
楚松砚的眼睛深不见底,就像口浑浊的井,顾予岑掉进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理智也不复存在。
更何况,楚松砚的手还像根紧绷的绳子,拴住了他的命脉。
……
顾予岑闭眼靠着车窗,将窗户降下来条缝隙,大口喘着气,而楚松砚重新坐回主驾驶位,正拿着纸巾擦手。
缓了几分钟,顾予岑才掀开眼皮,懒懒地向他的方向一瞥,问:“看医生结果怎么样?”
“就那样。”楚松砚摇摇头,擦干净手上的液体,就直接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了起来。
顾予岑盯着他夹烟的手指,突然想,他抽烟的时候,会不会闻到手上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他有几天没洗澡,估计味道腥骚得很。这种思绪涌上脑袋,顾予岑表情突然有些僵硬不自然,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但忍了几秒,还是开口说:“你换左手拿烟。”
楚松砚扫他一眼,以为他是怕自己右手指节上的伤口还没痊愈,被烟磨蹭着会疼,就温和地解释了句:“伤口已经结痂了,没什么感觉。”
“不是… ”顾予岑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下,压抑住内心的羞耻感,一鼓作气地说:“你没洗手,就简单擦了下… 不干净。”
楚松砚愣了下,才笑笑,按照他说的换了只手,用左手夹着烟。
但这也导致烟燃着时飘出来的雾回直接往顾予岑的脸上扑。
顾予岑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但很快便憋着口气,硬压着咳嗽,对楚松砚说:“不是感冒,这两天抽烟给嗓子呛坏了,有点儿疼。”
“一会儿买盒药吃吧。”楚松砚说。
“不用。”顾予岑摁着太阳xue ,说:“找家便利店。”
“干什么?”楚松砚问。
“买烟。”顾予岑又自觉地补充:“买薄荷味爆珠的,给嗓子冰敷一下。”
楚松砚叹了口气,启动汽车,却也没听他的话,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一家药店旁,进去买了两盒消炎药和润喉糖。
顾予岑虽然对他这自作主张的做法挺烦的,但楚松砚把药递给他,他就直接把盒拆开,扣了两片药放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着咽了下去。
楚松砚从后排拿了瓶水,拧开递过去。
顾予岑瞥他一眼,别过脸,说:“不渴,不喝,快点儿开车回家,我要睡觉。”
他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不满,自以为是有态度,实际在楚松砚眼里,就像个屁股冲人的小狗,特可爱。
楚松砚摸了下他的脸,便启动汽车,慢慢悠悠地往家开。
过了会儿,顾予岑又开口问:“你现在这个心理医生叫什么?”
“干什么?”楚松砚看着前方的路问。
“随口问问。”顾予岑说完,沉默数秒,再次开口问:“你… 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之前不是觉得没什么用吗。”
“林庚希望我去看。”楚松砚如实回答。
林庚,又是林庚。
顾予岑压低了些嘴角,扭头看着窗外,也不知是眼睛花,还是单纯刻薄,他看路边的树都觉得丑得一批。
这城市绿化到底是怎么做的?
能不能用点儿心。
把丑的、老的、有啤酒肚的树都给砍了、扔了、烧了,行不行?
顾予岑深吸口气,就听见楚松砚问:“你为什么去看医生?”
顾予岑不自然地转动视线,故作淡定地说:“拍戏拍得太投入,有点儿没法出戏,就找人给我疏导一下。”
楚松砚看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明显是——
看穿不戳穿。
顾予岑躲避他的视线。
不然还能怎么说?
说他精神阳.痿?
还只能对他硬起来?
顾予岑自觉没脸说这种话,不是因为这话糙得露骨,而是有些腻歪,像跟楚松砚示爱一样。
他现在可不爱楚松砚。
到家之后,顾予岑直奔卧室,但这次让他觉得满意的是,林庚没在客厅像个大爷一样翘二郎腿坐着,而是戴着副无框眼镜,端着本霸总追妻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少看点儿。”脚已经迈进卧室,顾予岑却突然停住,后退两步,扭头看着林庚说:“这东西会麻痹大脑的,没有霸总喜欢有啤酒肚的大叔,你就看看就成。”
林庚看得入迷,听见这句话时反应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一拍大腿,咬着牙喊:“你有病吧?我看小说打发时间,也不喜欢男的,你非要欠嗖嗖地来上一句是吧。”
眼看着战火蔓延,气氛僵持。
楚松砚平静地解开外套,准备看戏。
顾予岑却只是对着林庚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来了句:“不喜欢男的就行。”
说完,他也不管林庚有何反应,直接进了卧室,还顺手把门反锁了。
林庚被他气得直哆嗦,一口气没上来,憋得脸通红。
“楚松砚,就这样的,你有什么好喜欢的?”林庚口无遮拦,完全脱口而出:“他跟我五岁的外甥一样招人烦。”
楚松砚挑了下眉头,自然地转移重点:“你外甥都五岁了?”
林庚立马说:“是呗,过几个月就六岁了,一直给我打电话问我准备送他什么生日礼物,能不能送他一套奥特曼典藏版卡牌,黏牙得很。”
“挺好的。”楚松砚说。
“好什么啊,他都烦死了,我跟你说啊,他之前干过老多笨事儿。”话题成功转移,林庚放下小说,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他外甥的种种“罪行”。
楚松砚听了会儿,偶尔应和一声,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将顾予岑那一篇掀了过去。
林庚看了眼时间,在临近十点钟时就站起身,准备出门去吃饭,他约了李鹤臻出去吃饭。
近两年李鹤臻也很少在娱乐圈里露面,完全就是钱赚够了,准备回家安心瘫着当宅男的节奏,而他因为家人都在哈市,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哈市,每次林庚回来,两人都会约饭,算是从老同学发展成了饭搭子。
林庚这啤酒肚,也有他的几份功劳。
林庚打扮好,就背上小挎包出门。
楚松砚把他送出去,就重新走到卧室门口,先是不重不轻地敲了三下,听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猜测着顾予岑应当是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用钥匙拧开门锁,而是坐到沙发上,再把腿放上去,躺着准备眯一会儿。
但他刚用胳膊遮住眼睛,就听见卧室门“咔哒”响了一声。
门被从内推开。
顾予岑咬着润喉糖,满脸不耐烦地说:“也不知道他那外甥的事儿有什么好聊的,你还听他说了半小时。”
楚松砚扭头看他。
顾予岑抓着门把手,盯着他问:“进不进来?”
楚松砚愣了几秒,而后笑了声,起身走到他身边:“进。”
顾予岑率先回到床上,蜷缩着身子躺在左侧,背对着楚松砚,看起来已经困得不成样子了,却一直等着楚松砚。
楚松砚望着他的背影,良久,陡然开口说道:“我那天去看医生,回来之后你就走了,连个话都没给我留,我看监控,就看见你对林庚说的那些话。”
顾予岑闭着眼,随口回:“嗯嗯知道了”
他困的要死,能不能等他醒了再说?
楚松砚听他那敷衍的声音,就开始笑:“下次那种话对我说就好,没必要跟林庚说。”
顾予岑没动静了。
他睁开眼,盯着墙壁某处发呆好半晌,才语气不明道:“怕林庚受委屈啊?你倒是贴心。”
楚松砚坐到床边,伸手去摸他头发,却被顾予岑直接躲了过去。
“别碰我。”顾予岑说。
楚松砚又开始笑。
“笑个屁。”顾予岑小声嘀咕。
他干脆用被子蒙住自己,闷声说:“别吵,我睡了。”
楚松砚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他后脖颈,“不是,只是单纯觉得你和林庚说话的时候,他听不懂,你也不开心。”
“我回来之后,林庚告诉我,你特别烦他,还不怎么喜欢我。”楚松砚说:“然后我就去看了监控。”
楚松砚停顿几秒,才放低声音说:“你要是想被人求,就来跟我说,我来求求你,别总和别人说,让他们对你殷勤低眉。”
“关你什么事。”顾予岑说。
他以为楚松砚是让他别针对林庚。
真烦。
楚松砚却说:“他们求你都是口头功夫,我求你是实际行动。”
楚松砚俯下身,掀开被子上端,亲了下顾予岑的侧颈。
这冷不丁的触碰,顾予岑抖了下。
楚松砚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用舌尖抵着他大动脉的位置,缓慢地蹭动。
顾予岑被舔得呼吸一滞,他不自觉地缩起脖子,躲避楚松砚的引诱。
楚松砚却点到为止,在他表现出抗拒那刻,便直起身,重新把被子替他盖上,而后开口道:“这次找的心理医生还不错,他的治疗方法对于我来说效果还不错,每次治疗结束之后还会给我布置任务。”
“像小学生完成课后作业一样。”顾予岑把脸缩回被子里,说。
“是啊。”楚松砚笑着说。
顾予岑问他:“这次布置的任务是什么?”
楚松砚那不对劲的状态绝对和看心理医生有关,顾予岑不想直接问,问了估计楚松砚也要模棱两可地回答,然后恶趣味地让他自己找答案,还不如干脆最开始就旁敲侧击。
至少,别让楚松砚先爽到,别让他觉得自己在关心他。
顾予岑心安理得地想,他这样只是为了稳住一个活不错的炮.友,避免旧情复燃,重归以前那一塌糊涂的恋爱关系。
楚松砚却一直没说话。
顾予岑掀开被子看他。
顾予岑冷着脸,因为太困,眼皮也不自觉耸搭着,看着像不好惹的□□,如果他是一只猫,现在保准浑身炸毛。
楚松砚摸了把他的头发,说:“你猜猜。”
“…… ”
顾予岑咬着牙关,最后说:“你真烦。”
又变成楚松砚主导了。
他被牵着鼻子走。
真服了。
第103章
等顾予岑醒来时,楚松砚已经做好了饭。
林庚还没回来,按他说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顾予岑在这儿待着,那他就先去李鹤臻那儿避避。但他和楚松砚当然不能这么直说,而是迂回地说准备和李鹤臻多叙叙旧。
但哪有那么多旧好叙的。
楚松砚也没点明,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他的生活里渐渐多了顾予岑的影子,做饭时他只要朝卧室的方向看,就能看见顾予岑躺在床上睡得昏沉的模样,而林庚也早就该从他的生活里慢慢抽离了。
林庚需要自己的生活。
至于李鹤臻。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有些事也根本就藏不住。
李鹤臻的性取向一直都是不定的,男人女人都谈过,因戏生情的是也不少发生,但大多数都是短暂地寄托剧本人物的情感,便快速抽离。
他至少对林庚有几分真心实意。
顾予岑睡得太沉,导致醒来时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吃饭时也是机械性的咀嚼,压根儿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吃完之后,顾予岑刚要点烟,就被楚松砚抓着胳膊往厨房里推。
“洗碗。”他说。
顾予岑愣了下。
洗碗?
连以前在阿婆家的时候,吃完饭都是楚松砚自己站在铁质水池子前面把全部碗洗了,哪怕之后蜗居在地下室里,楚松砚也没让他干过这种活儿,可以说顾予岑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洗碗这种“小但脏的活”。
“我啊?”顾予岑问。
“嗯。”楚松砚已经拿起投影仪遥控器,准备调部电影来看,视线根本不在他身上,“去洗吧,等会儿再抽烟。”
顾予岑憋屈了好一阵,按理来说,楚松砚做饭,他洗碗,很平衡的分工,但他已经习惯了楚松砚把所有小事都处理好。
但最后,他还是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算了。
不能欠人情。
楚松砚做饭,他洗碗。
他俩又两清了。
又方便楚松砚以后了无牵挂地逃跑了。
顾予岑洗完出来,楚松砚已经选好了电影,甚至开头已经播放了几分钟。
顾予岑站在厨房门口等着楚松砚看自己,但楚松砚像是看入神了,根本没注意到他出来了。
顾予岑用力将厨房门关上。
楚松砚扫他一眼,没说话。
顾予岑干脆拿着烟盒,准备回卧室抽烟,抽完这根就走,绝对不久留,要不搞得好像他死皮赖脸要留在这儿一样。
楚松砚把他拐过来了,又不理会。
真服了。
顾予岑刚咬住烟,打火机还没抬起来,楚松砚就冲他招招手,出声说:“过来看电影,等会儿再抽吧。”
“我都刷碗了。”顾予岑盯着他。
“客厅里太闷,抽完烟会很呛,你嗓子也会更疼。”楚松砚语速缓慢地说。
电影旁白在此刻突然提高声音。
顾予岑看了眼墙壁上的投影。
是他的电影。
他和张令德一起拍的那部。
顾予岑拧着眉头,“你看它干什么?”
“近期电影排行里,它第一。”楚松砚看着他问:“你要是不想看,就换一部别的。”
说着,他就拿起遥控器,准备退出投影播放界面。
顾予岑却在此刻开口:“算了,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跟我也没关系。”
楚松砚那话说的像他无理取闹一样。
真烦死他了。
顾予岑故意气他般把烟给点着了,还刻意慢吞吞地走近,在楚松砚仰头看他时,他毫不犹豫地在楚松砚的脸上吹了口烟,温吞的,烟雾扩散开,同时笼罩住两个人的脸。
楚松砚慢慢闭上眼,轻声说:“不是不喜欢抽这款吗。”
“现在喜欢了。”顾予岑捏住他的下颚,反问道:“有意见?”
楚松砚睁开眼,缓缓扬起抹笑:“没意见。”
“那不就得了。”顾予岑拍了拍他的脸,没怎么用力,有种调情的感觉。
楚松砚的手顺势沿着沙发往旁边一摸,将电影投屏彻底关上,客厅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而这两人刚好站在遮光区域内,这下,连直接投在两人身上的光都没了。
楚松砚直起上半身,伸出胳膊将顾予岑的脖颈揽过来,就要亲他。顾予岑偏开脸躲避,却被再次抓住。
吻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从点到为止到唇齿相依。
气温变得燥热起来。
于是,电影没看成。
两人就在沙发上做了。
套被扔在地板上。
顾予岑抓住楚松砚的小腿搭在肩膀上,而后俯身贴近,吻变成了咬,皮肤相贴也变成了更深入的动作。
汗液浸湿了沙发垫。
……
几次过后,顾予岑懒懒地靠着沙发,一手拿着手机回信息,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搭在楚松砚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的头发。
楚松砚则向后仰着身子,靠住沙发,单手翻找着投屏软件上导入的电影,准备重新挑选一个播放,但顾予岑回完信息后随便扫了一眼,就开口说:“没必要特意换片子,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楚松砚瞥他一眼,最终又播放了《走城》。
《走城》的剧本原本在两年前就已经彻底完成,甚至传出开始海选主角演员的名声,但后来阴差阳错,负责《走城》的导演重病,剧本开拍也成了遥不可及的等待,直到一年后才终于确定开始选角,但或许是因为已经耽误了一年的时间,这次选角并未按最初决定那般选择全部角色的演员都要通过海选来寻找,只为找出与剧本设定最契合的演员。
两位主角以及几个重要的配角都直接从演艺圈出道两年以上的演员中挑选,而张令德便就此被塞入剧组。
说实话,张令德与角色的契合度远不如顾予岑,所以当敲定演员后做宣传时,有不少唱衰的声音,包括那最佳男主角的奖项,也从未有人想过能被他拿到手里。
且巧合的是,评委里还有一位与楚松砚拍过对手戏的前辈,两人在剧组时还被媒体大肆宣传为难得的忘年交,这也导致张令德得奖后,网上出现了不少质疑内幕的声音。
但只要亲眼看过《走城》,就会知道张令德的演技并无可置疑之处。甚至在他与顾予岑演对手戏时,常常会使观众产生一种错觉——
张令德就像是年纪青涩时的顾予岑。
那种演技半张半合的效果,以及顾予岑对他的专门指导,都导致张令德在《走城》里完全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独特风格。
顾予岑半睁着眼,看着像是有些困,他扭头朝楚松砚看了一眼,就看见他正盯着屏幕看得认真。
察觉到他的视线,楚松砚向他看过去。
顾予岑不爱看自己演的片子,以前是觉得别扭,现在是单纯觉得没意思。他困得下意识歪着脑袋。
楚松砚朝他伸出手。
顾予岑脑袋又歪了下,就把脸靠了过去,还顺便蹭了两下。
楚松砚轻笑了声。
顾予岑斜睨着他,问:“笑什么。”
“小狗。”楚松砚说。
顾予岑想说“你才是狗”,但想想,又觉得算了,没必要说。
这种话他以前说得还少吗?
楚松砚不还照样这么叫。
顾予岑干脆把脸全部贴上去,准备让他托着自己脸,就这么睡过去。
可他刚压下去,楚松砚的手就向下一滑。
顾予岑的下巴刚好压到楚松砚的掌心。
更像狗了。
还是特别爱粘人献殷勤那种。
顾予岑咬了下楚松砚手掌边缘,说:“别动。”
“嗯。”楚松砚应了声。
可顾予岑只是咬得更深了些,在即将咬破皮肤时,他才松开齿关,将下巴顺着手臂的方向挪蹭,压到楚松砚手腕那道疤痕上。
他咬住疤痕那块皮肤,但没用力。
“疼吗。”顾予岑口齿不清地问。
“不疼。”楚松砚温声说。
这种疼痛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微弱了。
比起咬,反倒像是舔,顾予岑的舌尖抵在疤痕上,痒痒的。
在拍《走城》的时候,剧组里有个龙套演员手上始终戴着腕表,因为是个无足轻重、甚至只能拍到个背影的角色,所以根本没人关注他戴不戴腕表、又为什么戴腕表。
而顾予岑在他某次摘下腕表时,看见了一直藏在表带下那道颜色稍浅的皮肤,那块皮肤上赫然是一道极为丑陋的疤痕。
大部分人好像都喜欢将自己身上的伤疤遮起来,因为那是丑陋的、不堪的。
可楚松砚如今就这么随意地将它露在外面,哪怕曾经会在手腕上戴珠链,也不会刻意让它老实待在伤疤所在的位置来进行遮掩。
顾予岑松开嘴,抬眼看着楚松砚,此刻他听不见电影旁白声,只能听见自己说:“你为什么,不把疤痕遮住呢。”
楚松砚盯他两秒,才低着声音问:“是觉得它丑吗?那我去换个长袖,把它盖住。”
顾予岑却抓着他手腕,不让他走。
楚松砚看着他。
顾予岑陡然说:“我不是觉得丑。”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楚松砚永远都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太特殊了。
所以才在每一次楚松砚凑过来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都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仿佛变成了被楚松砚操纵的傀儡。
身心都拴在一根细长的线上,而线的尾端则挂在楚松砚的小拇指上。
小拇指稍稍一勾,顾予岑就彻底被操纵。
顾予岑明知道这不行,这不好,他不想重蹈覆辙,可身体的快感和心里的痛苦都在告诉他,他想要楚松砚。
于是,顾予岑不受控制地说出——
“我帮你把这道疤遮住吧,我知道其实你也不喜欢它。”
第104章
楚松砚盯着他很久,久到电影播放到了结尾,投屏的光亮彻底陷入终结的黑暗之中,客厅也彻底暗了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就这样对视着。
最后,楚松砚摸着顾予岑的脸,用掌心遮住他的眼睛,说了声:“好。”
可顾予岑并没有付诸任何行动。
他们只是平和地、抱在一起睡了很长的一觉。
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楚松砚醒来后没有立即坐起来,而是躺在被窝里,用手指在被子下轻轻抚摸着顾予岑脊背的弧度,顾予岑感知到他的抚弄,身体小幅度得挪动了下,下意识地想要远离,但意识清醒过来后,又转过身,直接用双臂搂住楚松砚的腰。
他搂得很紧,将头埋在楚松砚的颈窝里,口齿不清地说了句话,但声音太小,以至于楚松砚还没听清,他就重新睡了过去。
后来楚松砚按照那几个模糊的字音猜测着,他说的应该是:“别弄了,痒。”
楚松砚不自觉地笑了声,嘴角上扬着,抽出个胳膊,摁着顾予岑的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他的发丝。
卧室里很闷,空气也不流通,鼻息间全部都是两人身上混合着烟草味的沐浴露香。
同款香味。
他们仿佛早就融为一体。
这让楚松砚感到无比的满足。
就好像,他已经成功地、完整地霸占了顾予岑这个人的身体、感情、灵魂。
而上次治疗中,其实医生说的特别少,他只是低声地引导着楚松砚,问他:“重新拥有过去的情感后,你现在最想对那个人做什么。”
沙漏倒转,剩余时间完全交给楚松砚,任由他放空发呆,或是安静地思考。
而他其实在医生问出那句话后,就立马有了答案。
一道清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无限回响着。
那声音说——
“我想要侵略他、占有他。“
最好是像拴住一条狗一样,用铁链牢牢地拴住他的脖子,让他只能在自己脚边小范围的活动,他所能看见的都是自己允许他看见的。
他的世界除了自己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完全地掌控。
楚松砚将手慢慢下移,从后方缓缓抓住顾予岑的脖颈,手指一寸寸收紧。
可手掌才刚收紧,楚松砚就听见顾予岑无意识地咕哝了声:“… 要抓就抓下面点儿,脖子不舒服。”
心底涌起的占有欲瞬间熄火,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满足感。
楚松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
就好像,他俩都成了某个剧本上的角色,而顾予岑这个角色是全心依附着他的,哪怕在睡梦里,哪怕对他危险的举动毫无察觉,也还是下意识地选择顺从。
就好像在说——你掐住我吧,别把我弄疼就行。
于是,楚松砚选择低下头,轻轻亲吻他的头顶。
“…睡吧。”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天,醒了后就窝在一起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楚松砚那头简单问了下林庚准备什么时候走,结果林庚得知顾予岑还没走,当即就说搭今晚飞机走。
给他打视频也没接。
但楚松砚在李鹤臻的朋友圈里看见了两人合照,是在饭馆里拍的,模糊的画质,像是别人抓拍的背影,但配文却是——又走了。
估计是李鹤臻送林庚去的机场,所以才会在这个特殊的时段发这种朋友圈。
楚松砚点了个赞。
李鹤臻朋友圈里内容很少,两人加上微信这么多年,楚松砚也没见他发过几条朋友圈。
楚松砚放下手机后,就靠到顾予岑身边。
顾予岑正抱着楚松砚的电脑,查看公司里最近的一项策划案。
他看得皱紧眉头,明显的不耐烦。
楚松砚用手指揉揉他的眉心,但没揉几下,就被顾予岑抓住手腕。
顾予岑瞥他一眼,说:“改行当面部美容师了?”
一如既往的语气毒辣。
楚松砚也不恼,笑了笑,迎合着说:“这两年生意不好做,有这个打算。”
顾予岑冷哼了声,“你倒是全面发展。”
他松开楚松砚的手,准备接着在电脑上敲字。
楚松砚却将手再次贴过去,顺势将手指往他指缝中一插,动作格外缓慢,仿佛是突然强迫症发作,希望两人十指相扣时能严丝合缝。
顾予岑抽手躲他。
楚松砚就继续贴过去。
一个躲,一个追。
手指撞到一起无数次。
最终两人的指节都撞得有些泛红。
顾予岑突然不躲了,他垂眼看着楚松砚将手指插进去,才抬眼看他,嫌弃道:“其实有点儿幼稚。”
楚松砚收紧力道,抓紧他的手掌,却没给他半分注意力,而是始终盯着交叠的两只手掌。
两人手掌大小差不多。
十指相扣时,显得无比契合。
只不过顾予岑手背上青筋凸起得更明显些。
“你指甲有点儿长了。”楚松砚说。
顾予岑看了眼,说:“最近没来得及剪。”
“我给你剪指甲吧。”楚松砚说着,就准备抽出手,下床去拿指甲剪。
但这次,顾予岑抓他抓得死死的,让他挣脱不开。
楚松砚抬头看他。
顾予岑说:“费尽心思抓我手,结果就抓这么一会儿。”
楚松砚又笑,“那多抓一会儿。”
于是,顾予岑单手操纵着电脑,偶尔看楚松砚一眼,但刚过了五分钟,顾予岑就突然开口,语气冷硬地说:“还不把手抽出去?都这么久了,我还要弄工作上的事儿。”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你好粘人,我很苦恼。
又让他装上了。
楚松砚笑着仰起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低声问:“好不容易抓住的呢,再等会儿吧,就两分钟好不好。”
顾予岑敷衍地“嗯”了一声,说:“也行。”
楚松砚想笑,面上却忍着,回了句:“对不起宝宝,你再忍忍。”
这句话却让顾予岑一下从头红到脚。
顾予岑扭头盯着他。
楚松砚完全知道他为何做出这种反应,甚至故意又叫了声:“宝宝?”
顾予岑紧了紧牙关,半晌才说了句:“你真骚。”
谁发.骚了谁知道。
楚松砚的手顺势向下一摸。
果然。
顾予岑搭在电脑键盘上的手哆嗦了下。
楚松砚却已经无比自然地把手收回来,还问了句:“你想抽什么烟?我一会儿下楼买烟。”
顾予岑满脸烦躁,随口回了句:“随便,你想抽什么就买什么吧。”
楚松砚慢吞吞地回了句:“我想抽硬的。”
顾予岑瞬间就听懂了。
“你能不能别发…”顾予岑话还没说完,楚松砚就掀起被子下了床,还满脸自然地说:“那就买芙蓉王吧,口感还行。”
顾予岑的话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 随便你。”
楚松砚下楼买完烟回来,就发现顾予岑已经处理完公司里的事,正在楼下酒柜前面站着,还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楚松砚之前没抽完的苏烟,在那儿慢吞吞地抽着。
听见开门声,顾予岑扭头看他一眼,问:“这麦卡伦蓝钻买回来就放着啊,一口都没喝。”
他说的是摆在酒柜上层那瓶。
楚松砚换上拖鞋,应了声:“想着下次有酒局的时候带出去喝,但买回来之后就没什么必须要参加的应酬了,天天待在家里,自己喝也没必要。”
顾予岑点点头,把指间夹着的烟咬住,伸手拉开酒柜,拿出那瓶蓝钻,掂了掂,问:“喝点儿?”
“等会儿。”楚松砚放下手里那条烟,就准备上楼。
顾予岑看他背影,有些不满:“你回卧室啊?”
“嗯。”楚松砚站在楼梯中央,扭头看他,接着说:“找指甲剪。”
他还没忘要给他剪指甲的事儿。
顾予岑沉默两秒,说:“行吧。”
楚松砚拿着指甲剪下来的时候,顾予岑已经用分酒器分出来了两杯酒,瞅那架势,要不是楚松砚家里没有量秤,他估计还要把两杯酒放秤上量量里面的酒到底是不是等量。
顾予岑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就举着属于自己那杯,仰头一口喝下去。
费尽心思量了半天,结果几秒钟,酒杯就又空了。
“急什么。”楚松砚走过去坐下。
顾予岑颇为识趣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楚松砚旋开指甲剪,挨个给他剪指甲。
“你太慢,我想喝就先喝了,一会儿记得补上,你欠酒了。”
“知道了。”楚松砚无奈地说。
顾予岑这只手被楚松砚抓着剪指甲,另一只手则拿着酒瓶往量酒器里倒酒。
等指甲剪完,楚松砚已经欠了三杯酒。
偏偏顾予岑还来了句:“欠酒罚三杯。”
他这是要故意灌楚松砚酒。
楚松砚扫他一眼,探身伸手拿起属于自己那杯酒,学着顾予岑的模样,仰头一口喝下去,然后把杯递到顾予岑手里,扬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倒。
顾予岑还准备拿分酒器,楚松砚直接开口说:“倒杯里就行。”
“倒多了呢。”顾予岑说。
“欠得多,多喝点儿无所谓。”楚松砚回他。
顾予岑勾起唇角,还真就直接往酒杯里倒,一倒就倒得满满当当。
如果他手稍微抖一下,那酒就顺着杯沿淌出来了。
他一杯杯得倒。
楚松砚就一杯杯得喝。
那瓶酒里剩下的全都进了楚松砚的肚子里。
烈酒上头快,味道也冲,胃里烧得慌。
偏偏楚松砚除了身上酒味浓重得可怕外,就没了别的反应,仿佛被猛猛灌酒的另有其人。
顾予岑“啧”了一声,问:“你多久没喝酒了?”
“有一阵儿。”楚松砚这么回,但其实前两天还从酒柜里抽了两瓶轩尼诗出来,自己坐在沙发上喝。
顾予岑想灌醉他的愿望落空,又开始扭头看酒柜里的其他酒。
“喝百富?”顾予岑嘴上问着,却完全不给楚松砚考虑的时间,直接就起身从酒柜里拿出瓶百富十二。
顾予岑的酒桌规则完全是不公平的,他半杯,楚松砚满杯。
两人一杯接着一杯,顾予岑也始终紧盯着楚松砚。
可楚松砚的酒量就像是个看不见底的洞,最先倒下的反倒是制定规则的顾予岑。
顾予岑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脑袋里的神经仿佛都在一抽一抽地颤动着,身体也变得更重,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楚松砚双手向后撑着沙发,歪头看着他那半睁的眼睛,倏地叹了口气,说:“明天还能起来吗。”
顾予岑把脑袋一扭,口齿不清道:“关你屁事。”
楚松砚笑笑,把那条烟拆开,点了根烟,自己抽了一口,就递到顾予岑的嘴边。
“抽一口,醒醒脑。”
顾予岑深吸口气,借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烟。
但根本没有任何用。
于是,他就用这种姿势,抽完了一整支烟。
烟灰一截截地掉到楚松砚的掌心。
顾予岑仰头盯着天花板,吐出最后一口烟,才慢吞吞地出声说:“你不晕吗。”
“晕。”楚松砚说:“但没你那么严重。”
真不怪顾予岑看不出楚松砚喝醉的痕迹,他已经晕得视野都变成了模糊的圆圈,连楚松砚的脸都看不清,甚至抽烟时有一下还咬到了楚松砚的中指上,怎么可能看得见楚松砚那喝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
顾予岑深吸着气,缓和自己想要就此晕睡过去的欲望,咬着字眼,一字一顿道:“你回来找我,是因为医生治病,还是因为你爱我。”
楚松砚不说话了。
顾予岑狼狈地闭上眼,“算了,当我没…”
“爱。”楚松砚说完,就起身,扔掉烟蒂,抽张纸将掌心的烟灰随意地蹭下去,就直接去抓顾予岑的头发。
急躁的动作,泛滥的欲望。
酒精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我不做。”顾予岑想要推开他。
楚松砚也按照他的话停止动作。
顾予岑撑着沙发边缘,费力地坐起身,而后温吞地伸出双臂。一手去抓楚松砚的衣领,一手抓着沙发扶手稳住身体。
然后,就这么迅速地吻了上去。
滚烫的舌尖相互触碰。
他们舔.舐着彼此。
吻成了承载欲望的容器。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避免被过度的快感迷惑双目。
在即将把控不住时,顾予岑推开楚松砚,喉结滚动着咽下胸腔内的激烈,缓声说:“叫林庚来,拉我们去纹身店。”
楚松砚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你想要我纹什么?”他问。
顾予岑伸出一根手指,对准自己,说:“我。”
“哪怕以后你和别人做.爱,也抹不去我给你留下的痕迹。”顾予岑说。
可林庚已经走了。
楚松砚将顾予岑的身体撑起来,捞起挂在沙发边缘的外套,给他穿上。
“现在就走吧。”
顾予岑牵着他的手,也不问林庚是不是已经到了,只是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得很慢。
没坐车,就这样顺着一条条街道,双方头上都扣着外套宽大的帽子,遮住外界的视线,牵着彼此温热的手,一步步走到一家纹身店门前。
这家店的老板楚松砚认得。
说来也巧,就是当年卖给楚松砚戒指的那个嗦着螺蛳粉的老板。
在这家店刚开业时,楚松砚还来过两次,但都是和老板聊会儿天就走了。
因为楚松砚想过纹些东西来遮住疤痕,虽然他觉得没必要,但用纹身遮住,至少能让林庚不再看见它就连连叹气,弄得像空气加湿器一样,不断往外喷口水。
但到底没想好纹什么,这事也就作罢。
两人身上的酒气把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本店不给醉酒人士纹身哈,不接待不接待。”
楚松砚扯下帽子,驾轻就熟地抽出个凳子,将顾予岑摁到上面。
老板看清楚松砚的脸,挠挠头,满脸纠结道:“哥,你俩干啥去了,需要酸梅汤不,酸笋也有,解解酒。”
楚松砚也坐下。
“这次是来纹身的。”
顾予岑靠着楚松砚的肩膀,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老板,盯得老板直发怵。
“不大合适吧,这都喝酒了,你再想想?”老板小心翼翼地说。
顾予岑突然开口说:“你和他很熟吗。”
老板原本以为他这话是对楚松砚说的,但看一眼顾予岑,明显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而且这眼神… 怎么像他娘的捉奸一样。
老板干笑两声,说:“还行还行。”
顾予岑伸手指着他。
见状,老板也伸手指自己:“我咋了?”
“你闭嘴。”顾予岑说:“楚松砚要纹我名字。”
“他要纹我的名字,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收款码给我。”顾予岑又说。
老板看看他,又看看楚松砚。
但楚松砚喝得更多,此刻酒劲猛得冲上来,头疼得厉害,正伸手揉着太阳xue ,根本没空闲理会他求助的视线。
老板想了想。
收款码只能收款吧,应该不能开他户吧?
虽然有点儿怕,但是…
钱来了,得接啊。
老板果断亮出收款码。
两分钟后。
到账一万元。
老板:“?”
买命钱?
之后,顾予岑就晕了过去。
老板又看看楚松砚。
楚松砚朝他要了根烟。
老板连忙把自己刚买的华子掏出来,“您抽。”
第105章
“怎么样?”递烟的人侧着脑袋,想看清顾予岑的表情,但包间里的灯光实在太过昏暗,天花板上的霓虹吊灯还在不规律地移动着光线着陆点,让人根本看不清顾予岑的脸。
顾予岑深吸了一口,随着动作,他右侧小臂上的袖口向下滑落,滑至弯肘处,露出大片皮肤,而最为显眼的,便是他小臂外侧处的那道牙印,咬得很深,甚至已经结痂。但这种痕迹出现在这种环境中,总显得莫名暧昧。
“辣口。”顾予岑淡淡地点评。
那人转动眸子,看向顾予岑小臂上的牙印,先是笑了两声,才开口道:“看来小言和小顾总相处得还算不错啊。”
小言就是先前借由公司合作接近顾予岑的那个男孩。
而这人则是小言所在公司另一合作案的负责人。
这次酒局也是为了合作的事。
原本顾予岑根本没打算来,甚至在第一次接到邀约时就毫不犹豫地否了,但过了两天,却又重新约上了酒局。
这人全当是小言在顾予岑耳边吹了风。
闻言,顾予岑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吐出口烟,没说话。
下一秒,包间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白衬衫的男孩举着酒杯进来,脸上满是谄媚的笑。他很有目的性地直奔着顾予岑去,将包间内其他人通通无视掉。
“予岑哥。”男孩自来熟地坐到顾予岑身边的位置,双手将酒杯举起,对着顾予岑做了个敬的姿势,而后仰头喝掉半杯,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才笑眯眯地说:“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刚才在走廊看见你的背影还有点儿不敢认呢。”
顾予岑盯他两秒,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走城》剧组里的一个小配角演员,当初在拍戏的时候连两句话都没说上,这时候却凑过来像两人有多熟稔一样。
顾予岑换了只手拿烟,偏着脸看他。
“是挺巧的。”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如既往。
男孩笑了下,又举举杯,将杯里剩下的酒喝光,才接着开口说了句话。但实在太不凑巧,他说话时,包间里的音乐恰好切成了首音调高昂的曲子,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盖了下去。
顾予岑没听清,男孩似是也觉得自己的说话声音太低,颇为自然地用手撑着沙发靠背,便倾身贴近。
顾予岑也没躲,就任由他靠近。
男孩在顾予岑的耳边说:“予岑哥,听说你不准备继续演戏了,好可惜啊,还好今天碰到你了,不然可能以后都没法再见到你了。”
他说话时,热气洒在顾予岑的脖颈上,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扭捏作态。
顾予岑心底明了,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懒得点明。
他心情不好。
男孩也没得寸进尺,他很聪明,就这样点到为止,很快便重新拉开距离,站起身准备离开包间,仿佛他过来,也只是为了和顾予岑说上这么句无足轻重的感慨。
可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明事理”,反倒衬得方才包间内众人围剿顾予岑,轮流灌酒只为合作能得到个明确答复的行为格外招人烦。
这种事在生意场上很正常,但到底还是架不住比较。
顾予岑将那支辣口的烟扔到地板上,抬脚碾灭,便站起身,跟在男孩的后头出了包间。
周围的人看见顾予岑的动作还准备起身,却见顾予岑又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明显是不想继续同他们上演先前那些粘牙倒齿的戏码。
出了包间,顾予岑也没走远,就在包间门口三步远的位置停下,站在那儿靠着墙,低头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他解锁看了眼信息。
很多条。
但只有一条是楚松砚的。
“一会儿会下雨。”
四小时前发来的。
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了。
顾予岑又掏出自己的烟,咬住一根,点燃,深吸了口。
屏幕上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织,却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抽完这根烟,顾予岑便回了包间,但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而是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包间洗手间里有面圆形的大镜子,镜子上镶嵌着碎水晶,如同被砸碎后又勉强复原的魔法镜。顾予岑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良久,才伸手扯开领口,解开衬衫上的纽扣。
他将纽扣解开大半,便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开始扯衬衫的上半部分。直到衬衫被扯下去,后背裸露了大半,他才停止了动作。
顾予岑深吸了口气,扭过头,用余光看向镜子。
明明在刚纹好的时候就已经反复看过几遍,那时他还觉得这纹身怎么看都好看,现在却只剩满心烦躁。
只见,镜子里映照出的后背上赫然攀爬着一片墨色纹身。那是一棵狰狞扭曲的树深扎在黑色的墨坛里,而随着树根延展,每个枝叉的走向都渐渐向一个方向聚拢。
而聚拢的最终点,赫然是顾予岑心脏所在的部位。
这是棵自淤墨中挣扎生长出来的松树。
纹身图案的边缘处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从镜中这么望过去,就好像这棵松树从皮肤上活了起来,正在贪婪地啃噬着顾予岑皮肤下的血肉作为养分。
顾予岑将右臂绕到身后,用中指指腹蹭了下泛红最严重的那部分皮肤,手指刚压下去,尖锐的疼痛感就直窜天灵盖,顾予岑忍耐不住地轻哼了声。
可疼痛过后,又是该死的全身酥麻。
快感又来了。
顾予岑到现在都记得在纹身时,那纹身师发现他忍耐地双眼泛红时,那诡异的视线。
纹身师还感叹了句,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不耐痛。
但只有顾予岑知道,他忍耐不住的哪是痛感。
是爽感。
是下身起立的羞耻感。
七个小时的折磨,就在顾予岑终于结束了这场慢性酷刑时,他本以为能回到家里,抓住楚松砚的手,让他亲自摸摸自己身上多出来的痕迹,可刚走出纹身店,将手机解锁,就看到了多年后楚松砚再次登上热搜第一的消息。
而热搜里的主人公,除了楚松砚,还有林禹。
两人的公司宣布合作,共同投资了最近一部风头正盛的潜力剧本,而剧本的两位主角则从两人公司中分别挑选,毫无疑问,楚松砚这边推出来的演员依旧是张令德。
楚松砚完全是打算一鼓作气将张令德推到娱乐圈的金字塔尖上,让他自此之后都难下来。
可分明先前在床上耳鬓厮磨时,楚松砚亲口说过,想和顾予岑一起投资这个剧本,以此作为顾氏集团踏入演艺圈领域的领头彩炮。
而现在,热搜已经被压下去,楚松砚却连一句解释都未曾说过。
顾予岑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下,将指腹用力压下去,直到感觉到指腹沾上了一片湿润,他才收回手,重新穿好上衣。
之后,顾予岑面无表情地洗掉手上沾着的混着血的组织液。
每次他以为峰回路转时,楚松砚总是给他当头一棒。
一巴掌一个甜枣,楚松砚最惯用的手段。
这场酒局最终以僵硬的气氛作为终结。
顾予岑走出去时,却又碰见了那个小演员,他已经穿好了外套,是个牛仔夹克,头上还戴着顶同风格的牛仔棒球帽,低着头遮住脸时,看起来就像个涉世未深的男高中生。
但显然,这个“男高中生”的纯都是装出来的,他一看见顾予岑,就立马凑上来,小声问:“予岑哥,你可以让我搭个顺风车吗?我经纪人本来说要接我,但是公司里临时开会,他暂时出不来。”
他说“公司”,顾予岑才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几秒,问:“我记得… 你是林禹公司的演员吧?”
男孩听见这句,有些意外,当即便忙不叠地点头道:“对,没想到予岑哥还记得。”
顾予岑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今晚这雨断断续续地下,空气里都是潮湿粘腻的味道,让人喘息时都觉得有些压抑,说不准过多久,这雨又要没完没了地继续下。
顾予岑觉得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
按理来说,刚纹完身要忌口,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进嘴的食物也要多加注意,但顾予岑怒火中烧,烟酒接连着续,根本没理会这些。
“你不回去开会?”顾予岑问他。
但话刚说出口,顾予岑就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人虽然在《走城》中凭借着角色魅力小火了一波,但对于签约了不少出色演员的林氏来说,实在是看不上眼,也暂且排不上位。
专门被单拎出来回公司参加紧急会议这种事也不大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有经纪人回公司了解情况就够了。
男孩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面对顾予岑的话,他脸色有一瞬变化,但很快便扯出抹僵硬的笑,说:“我不回去。”
顾予岑瞬间对他失去了兴趣。
倏地。
一滴水掉落到顾予岑的手背上。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果然,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可他没带伞。
这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车里躲雨。
可回车里后,他启动车子要开去哪呢?
回他家,还是去楚松砚那儿?
顾予岑心里明明早就有了答案,现在这种情况,他理应识趣地佯装什么都不知晓,继续去楚松砚那儿,颓唐地享受欲望带来的快感。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谁明确地给予定义。
说是炮.友,也可以。
是吧。
顾予岑在心里问自己。
可他后退了几步,躲到房檐下,双手插兜,仰头盯着天空,便再没有下一步动作。
男孩叫了他一声:“予岑哥?”
顾予岑没看他,语气淡淡地说:“我没开车,你自己打车走吧。”
男孩愣了下,问:“那你呢?怎么回去?”
“有人来接我。”顾予岑这么说。
但谁能来接他。
助理?
他早就在刚回公司时就明确告诉过助理,无论什么应酬,除非他主动要求,否则都不用来接他。
这次,他自然也没准备让助理来接自己。
可除此之外,他还能等到谁呢。
远处的路灯闪烁着光亮,像是被雨水淋得有些故障,随时都可能彻底灭掉,那明暗交错的光点,就像是夜空里闪烁而过的许愿星。
顾予岑偏着头看向那处。
雨水被风吹得倾斜着卷进房檐下。
男孩往顾予岑身边缩了缩,说:“那我等会儿再叫车吧,等你走了之后我再走,不然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可能有点儿…”
他这话还没说完,一道脚步声便不紧不慢地靠近了。
顾予岑没什么反应,像是没听见,男孩反倒先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扭头看过去,就看见双黑色皮鞋踩在水洼上,而随着视线上移,巨大的黑伞映入眼帘。
那撑着伞的人走近了。
他停住脚步,稍稍倾斜了下伞沿。
那张脸也终于暴露出来。
是楚松砚。
男孩愣住几秒,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是他不认识这张脸,而是他不敢相信会在这种场合下,这么猝不及防地遇见楚松砚。
这可是楚松砚啊。
曾经风光无限,却又那么猝不及防地销声匿迹,如同在最璀璨时便被迫熄灭的烟花。
楚松砚看他一眼,冲他微微颔首,便接着抬步走到顾予岑面前,将伞沿倾斜着遮到他头顶上。
视野被遮挡得瞬间昏暗下来,顾予岑缓慢地转动眸子,看向他。
楚松砚低声说:“你穿太少了。”
顾予岑先是看了眼楚松砚撑伞那只手的手腕,见那处皮肤完全被衣袖遮挡住,便不再掩饰自己的刻薄。他轻嗤了声,说:“是,你穿得多,把身上遮得严严实实的,才不耽误你见老相好。”
听见这句,楚松砚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楚松砚笑了下,先是偏头看向男孩,温声说:“如果可以的话,能稍微走远点儿吗。”
不交代理由,直接吐露诉求。
温和的语气,强硬的内容。
男孩下意识地看向顾予岑。
但顾予岑压根儿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顾予岑自己心里都乱得像鬼似得,哪还有心情理会其他闲杂人等。
男孩再次对上楚松砚的视线,“啊”了一声,才说:“那我…换个地方等车。”
楚松砚“嗯”了一声,说:“多谢。”
男孩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等着,他没撑伞,全靠棒球帽来遮雨,看起来格外可怜。
顾予岑盯着他的身影,讽刺地勾勾唇角,说:“你不是最喜欢散发善意了吗,怎么不给人家撑个伞?”
“他想勾引你。”楚松砚将伞压低了些,接着向前走了一步,随着呼吸放缓,他将脸凑近去亲顾予岑的嘴唇,“所以我讨厌他。”
顾予岑面无表情地躲避开他的嘴唇。
楚松砚干脆在他耳垂上亲了下。
“你真烦。”顾予岑说。
“嗯。”楚松砚挪动脑袋,视线低垂着,再次去亲顾予岑的嘴唇。
或许是被他黏人的表现弄得减轻了火气,这次顾予岑没躲,任由他亲了上来。
楚松砚却一反常态,放弃了克制的假面,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下顾予岑的唇角。
宽阔的天地下,一把雨伞将两人笼罩在单独的秘密空间内,楚松砚用另一只手扶上顾予岑的腰,但随着手扶上去的力道加重,顾予岑倏地闷哼了声。
楚松砚摁到他纹身的地方了。
疼。
疼得他腿软。
楚松砚听见他的声音,慢慢抬起头,问:“怎么了?”
“发春了,随便叫一声,满意了?”顾予岑说。
楚松砚盯他两秒,干脆将手绕到他衣摆下,而后缓慢地探入。
随着手伸进衣服下,楚松砚很轻易便摸到了那片湿润。
皮肤下渗出的血和组织液。
粘腻的一大片。
楚松砚收回手,盯着掌心上沾着的液体,很快变猜测到顾予岑皮肤上多出的那片凸起是什么。
纹身刚纹好时,皮肤上凸起的触感格外明显。
楚松砚很清楚,因为他的手腕刚刚经历过。
“你去纹身了?”楚松砚问。
“纹了个关二爷,行吗?”顾予岑说。
楚松砚有些无奈,他轻轻地叹息了声,解释道:“我去见林禹的时候,袖口是挽起来的,外面下雨,我怕纹身沾上水才把袖口放下来了。”
“嗯,就你最注重保养了。”顾予岑呛他。
楚松砚想摸摸他的脸,但空着的手掌心沾满了粘腻的液体,于是他换了只手撑伞,用干净的右手去碰顾予岑的脸。
可顾予岑又要躲他。
楚松砚将手伸出去蹭他。
随着动作,衣袖被蹭上去,露出楚松砚手腕上的纹身。
纹身还没恢复好,刚刚结了层厚痂。
就是那晚酒醉时纹的。
而纹的也正是顾予岑的名字。
但是缩写。
gyc三个字母被设计成连笔,以弯绕的曲线形式贯穿楚松砚手腕上的疤痕。尤其是字母g的尾勾被拉得极长,看起来就像是缝合伤口的针尖。
y、c两个字母则作为缝合线。
这个纹身非但不显得突兀,反倒将疤痕狰狞的那部分很好得盖住了。
原本酒醒后看见这个纹身,顾予岑还挺得意的。
因为楚松砚说到做到,他真把他的名字纹到身上了。
可现在,顾予岑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
三个字母设计得这么有艺术感干什么?
万一林禹就是他妈得想装傻,看不出来这几个字母倒是是啥可咋办?
顾予岑拍开楚松砚的手,说:“你别碰我,今天晚上没精力跟你睡,不约。”
第106章
固执无理,蛮横不通,这是顾予岑此刻能想到的全部有关自己的形容词。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至少在面对楚松砚时,就像个从来没学过该怎么好好说话、怎么来沟通的傻子。
那么生涩,难沟通。
可楚松砚又何尝不是。
他把所有话都藏到心底最深处,一切都不愿意吐露,难得主动也是因为心理医生顺着他的心门搭出来条细线,引导着他去沟通。
楚松砚抓住顾予岑的手腕,低声说:“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顾予岑挥开他的手,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儿直接将这在两人头顶的伞掀翻。虽然楚松砚及时攥紧伞把,伞身也还是大幅度摇晃了起来,雨水随着摇晃,也颤颤巍巍地砸落到两人身上。
瞬间,他们一同变得狼狈不堪。
没彻底湿透,但也差不多了。
楚松砚直视着顾予岑。
顾予岑也紧紧盯着他,声音变得咄咄逼人起来,真奇怪,冰冷的雨水没浇灭怒火,反倒像热油般炸开,烫得喉咙里滚出的字都冒着气:“你说过的话都像随手丢到路边的塑料皮一样,不值钱,也没法信,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听?”
又要吵起来了。
气氛僵硬,剑拔弩张。
楚松砚无声几秒,也就在这一瞬之间,雨势又忽然转小。楚松砚将伞直接支到地上,自己则走到房檐遮盖的那部分空间里去,与顾予岑肩并肩站着。他单手插兜,视线虚虚地落到远处水洼上,声音平静地说:“顾予岑,我能一直等你,但是公司里不行,那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还有别人在等着这个剧本的项目定下来,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那你就不能再等我几天吗?”顾予岑脱口而出:“说不准过两天我就决定好了呢?”
楚松砚手腕上的纹身如同颗安抚人心的糖果,将顾予岑整个人都熏得甜腻腻的,心里剩余的那部分防备马上就要化开。他已经在认真考虑重新踏进娱乐圈这个圈子里去了。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楚松砚不给他继续考虑的机会了,转头找了林禹。
“过两天?”楚松砚扭头看他,问:“过几个两天?”
“我知道你一直在犹豫摇摆,我不想继续逼你了。”楚松砚说:“我当初提起,也只不过是觉得你重新进入自己熟悉的行业,能少些束缚、能自由一点儿,但逼着你,好像又违背了我的初心。”
顾予岑哑口无言,他想接着质问,可话到嘴边,又没了底气,因为楚松砚说的根本没错。
哪怕楚松砚愿意等,其公司里其他的人也未必愿意等。而顾予岑嘴上说过两天或许就能下定决心,但真有那么快吗?顾氏里的那些人又会同意吗?
顾予岑最懂这种被左右桎梏、前后夹击的感觉了。
他们身处相似的环境下。
顾予岑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越攥越紧。
但为什么偏偏要找林禹呢。
找别人不行吗?
楚松砚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适时开口说:“这个剧本早在刚公开的时候,林氏就已经瞄准,而且林禹开出的条件不错,和他合作,能够利益最大化,无论从什么方面来分析,公司都会选择和林氏合作。”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早说。”顾予岑说。
“因为我想拖到你同意,和顾氏合作,但现在拖不下去了。”楚松砚声音淡淡地分析道:“这个剧本最好的拍摄时间在八月,现在已经六月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法继续等。”
顾予岑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没说话。
过了良久,他才轻声说:“算了。”
合作而已。
这种事本来就是稀疏平常。
楚松砚总不能这辈子不工作,像个傻子一样因为感情选择去赌一个希望不大的结局,不为自己的公司考虑吧。
那就不是楚松砚了。
顾予岑觉得这是他太冲动了。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他在无理取闹,他应该先道歉。
可真让他认错,又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他也不想这样。
他只是…醋劲儿上来了。
顾予岑僵着身子,垂眼盯着地面,任由混沌的头脑陷入迷茫,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抗拒面对如今的局面。
不知过了多久。
楚松砚率先低声开口说:“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后悔?”顾予岑重复了遍,下意识地想否认,过去人生里他鲜少出现这种没用的情绪,因为在他的价值观里,后悔是于事无补的,一切已成定局,却又将全部责任轻飘飘地推到“后悔”两个字上,未免太傻逼、太怯懦。
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后悔了。
明明他早就在试探公司董事会的口风,没少暗示他们要多进行新尝试,却为了吊足楚松砚的胃口,怕有人漏了消息,迟迟没真下手做出实际行动。全等着楚松砚再多讨几天他的欢心,再以一种施舍置换的方式来实施合作项目。
草。
早知道的话……
没有早知道。
一滴雨砸到顾予岑的皮鞋上。
顾予岑盯着它,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声微不可闻,更像无意识的气音。
楚松砚却轻易捕捉到了。
楚松砚笑了笑,说:“喝醉了吗。”
他伸出胳膊,从顾予岑的颈后绕过去,想将他的头压到自己的肩膀上。
顾予岑也顺着他的力道将脑袋压了下去,还将脸侧过些角度,埋进楚松砚的颈窝里。
仿佛这样,他就能再次装成脆弱的模样,等待楚松砚的怜惜。
可他到底不擅长演这种戏,身体还有些无可避免的僵硬。
楚松砚却体贴地选择配合,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我也希望这次合作是和顾氏一起,林氏始终都是我心里的备用选项,毕竟人活着,总要有点儿私心。”
顾予岑“嗯”了一声。
楚松砚又接着说:“但是你没给我这个满足私心的机会,回公司的时候,他们还笑话我来着。”
“笑你干什么。”顾予岑抬起头。
楚松砚却摇摇头,没继续说。
但他不说,顾予岑也能大致猜到,无非就是他不给楚松砚面子,楚松砚浪费时间却只干出个热脸贴冷屁股的傻事。
可不是这样的。
顾予岑心里其实不想这样。
他只是别扭着,不想太快就让楚松砚重新获得关于他的完全掌控权。
所以楚松砚劝他干这个,他就偏要拖着去干别的。
醉意上头,顾予岑呼出口气,嚅嗫了下嘴唇,慢吞吞地说:“其实纹完身,我就想和你商量这个事,但太快了,网上全部都是报道,我没机会了,我太慢了,太拖沓了,我明明也想这么干,为什么要故意拖着呢。”
“我有时候也不理解我自己。”顾予岑痛苦地闭上眼,轻轻地咬住楚松砚的脖颈。
楚松砚却摸了摸他的脸,说:“没关系,就算做好决定,真正实施的时候,你也无可避免地下意识拖沓… 因为你不相信我,所以无论怎么想,这个剧本都不会共同落到你和我的手里,一切早就成定局了,你现在后悔,也不过是因为你不喜欢林禹,不想让他参与这个剧本的投资项目而已,而不是你想和我一起做这件事。”
“不是的。”顾予岑说。
“…… ”
“我想和你一起做。”
“如果有下次,我肯定再也不拖沓了。”
顾予岑挪动位置,将身体完全压到楚松砚身上,用双臂从后面抱住楚松砚,闭着眼说:“是我太别扭了,我… 害怕你得到想要的就走了。”
楚松砚抓住他的手腕,用指腹轻轻地磨蹭着,轻声回着:“我能走到哪去呢。”
“太多地方了。”顾予岑说。
“可是无论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不是吗。”楚松砚停顿数秒,感受到顾予岑抱着自己的力道变紧后,才接着说:“而且我也没想走,我重新找你,就是因为我确定——”
“我想你,我想和你缠在一起,无论是心还是身体。”
顾予岑缓缓睁开眼,盯着他的侧脸,良久,才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下去。
“你总骗人。”
“现在不骗你。”楚松砚说。
“以后呢。”顾予岑问。
楚松砚歪头,蹭了蹭他的脸,才说:“也不骗。”
“真的?”
“真的。”
“我记住了。”顾予岑说。
楚松砚笑着,抬眼向远处看去,那小演员还站在原地,正呆愣愣地瞧着他们,身上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俨然成了落汤鸡。
楚松砚弯着眼睛盯他两秒,小演员才似大梦初醒般挪开视线。
他该走了。
小演员在几分钟后终于上了车。
随着车开走,这条街终于只剩下楚松砚和顾予岑。
楚松砚干脆弯下腰,将顾予岑的两条腿抓住,盘到自己的腰上。
顾予岑已经陷入半昏睡的状态,搂着楚松砚的胳膊却半点儿都没敢松。
楚松砚将他背到车上,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解开他的胳膊。
但这么一番折腾,顾予岑也睁开了眼。
顾予岑愣愣地盯着楚松砚。
楚松砚看他一眼,说:“我把伞拿回来,然后就回家。”
“…… 嗯。”顾予岑盯着他,应声。
楚松砚准备将车门关上,顾予岑却用手挡住。
“不用关门。”
“会往车里刮雨。”
“那你快点儿。”
顾予岑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楚松砚关门了。
楚松砚只得尽量将门缝缩小些,便起身快速跑回原地。
他将伞拿回来,收好放到后排,将顾予岑那侧车门关上,便坐上了驾驶位。
顾予岑全程盯着他。
楚松砚也看向他。
顾予岑说:“我们要回家了。”
“嗯。”楚松砚说:“不急。”
楚松砚拿过放在后排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份文件,递给顾予岑。
顾予岑扫了眼,没动作。
“签字吧。”楚松砚说。
顾予岑这才动,他接过文件,一页页翻开。
随着里面的内容展露在视野中,顾予岑的醉意也渐渐被逼退。
是那个剧本的投资合作项目合同。
顾予岑“噌”得抬起眼。
楚松砚率先开口:“林禹持有一部分我公司的股份,所以对这个剧本的投资,林禹不是代表林氏,而是单纯和我一起作为公司的代表,进行了简单的前景分析,至于网上的报道,不过是空xue来风,媒体胡乱猜测。”
空xue来风?
如果林禹和楚松砚不松口,媒体怎么敢随便瞎报道来弄虚作假?
这压根儿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顾予岑的局。
目的只是逼他尽早做决定,走到楚松砚规划的路线上。
顾予岑不知现在自己该做何想法。
楚松砚又骗他。
可楚松砚如此狡诈,在顾予岑看向自己那一刻,他便俯身凑近,在顾予岑唇边亲了下,无辜道:“宝宝,你说过你想和我一起做的。”
顾予岑盯他数秒,才舔了下嘴唇。
只要签下这份合同。
就代表顾氏的生意场要开始入侵顾予岑所熟悉的圈子。
也代表,顾予岑在生意场上,也要重新和楚松砚纠缠到一起。
从里到外,从□□到心,从生活到工作。
每时每分每秒。
共盈共损,密不可分。
良久,顾予岑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他后背的纹身又开始隐隐作痛。
歪扭的松树,又开始向血肉更深处扎根。
而最后,楚松砚也给了他一个奖赏式的吻。
不过醒了酒的顾予岑并不领情,直接收紧牙关,狠狠地咬住了楚松砚的舌尖。
血腥味,就此蔓延。
第107章
但顾予岑想和楚松砚一起做的,何止这一个单调无趣的生意项目。
他想要的更多。
车被停在偏僻昏暗的窄巷子里,车窗顶端吝啬地开了条极窄的缝隙,压抑不住的撞击声、拍打声也从此处飘出,被雨水浇压着,弥散在深夜里。
车内充满难以忽视的腥湿味,座椅放平,公文包被随意扔在座椅下方,不知何时还被皮鞋踩了个深深的脚印,成了无人在乎的垃圾。
楚松砚的身上布满了恶狠狠的牙印,每一道印迹都咬得极深,不见血誓不罢休似的,一眼望去,触目惊心。而顾予岑的背部也早已被汗液、血液布满,肮脏的痕迹遍布身体。
顾予岑压着楚松砚,紧抓着他的小腿,一下接着一下地反复牵制,楚松砚的身体离他远了,他就再扯着小腿抓回来,无论如何绝不松手,如同紧追罪犯的警官,这成了场彻底的宣泄。
“哥,你出个声。”
“……顾予岑。”
“别叫我名。”
“…… ”
雨水拍打在车窗上的声响噼里啪啦,如同耳边炸起的惊雷,天际闪电骤亮,照亮全部龃龉。
楚松砚却不见半分痛苦,顾予岑越折磨他,他反倒显得越爽。
深。
漫长的拉锯战。
车在巷子里停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再次启动。
只不过这次驾驶位上的楚松砚不再是衣冠整洁,身上的西装已经皱得没法看,领带也早被撕扯成了几条零碎的布带,被踩在了脚底下。
顾予岑则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偏着脑袋看窗外,他面无表情,胸膛却始终剧烈起伏着,但这次不是气的,是累的。
车内空间太小,活动范围过于逼仄局限,楚松砚一直被他摁在身下,只用躺着被支配,他却要顾忌着空间的狭小,时刻调整撞击的角度以及动作幅度。
不能速度太快,那太过莽撞,楚松砚的身体会被撞出去一段距离,就像是被绳索扯远的傀儡,摇摇欲坠,要落不落,半悬空在座椅上的感觉不太好受,但也不能太慢了,那样磨蹭温吞不仅没感觉,也显得像刻意故作姿态的吊人胃口,不够刺激。
所以只能反复调整着速度,时快时慢地试探着,有几次还险些脱手,直接错了位。
顾予岑到底还算个合格的舵手,几次磨合,就快速适应了新的环境。
昏沉的脑袋影响判断。
却无可救药地选择继续沉沦。
紧贴的身体在雨夜中相互取暖。
回到家之后,还不待房门打开,两人就再次抱到了一起,似啃似咬得吻着彼此,他们的舌尖早就磨烂了,每一次深吻,吮吸出来的都是浓重的铁锈味。
楚松砚背靠着房门,紧闭着眼,凭感觉将手臂扭到身后,费力地将钥匙插进去。
一次,两次,三次。
接连几次对不上孔眼。
“……门。”
“慢慢来。”
……
待钥匙成功插进去时,顾予岑的手已经摸到了楚松砚腰间的皮带上。
轻松解开。
束缚解除。
抽出。
与此同时,楚松砚也终于拧开了门锁。
随着清脆一响。
“咔哒。”
顾予岑也将胳膊插到楚松砚的背后,他摁下门把手,拉开门。另一只胳膊揽着楚松砚的身体,快速一拉,在房门打开后,再重重地压下去。
两人一同跌跌撞撞地进了门。
顾予岑快速敏捷地拔下钥匙,另一只胳膊松开揽着楚松砚的力道,手一松,抓着的皮带扔到地上。
欲望再也按耐不住。
甚至等不及去卧室。
玄关处的灯被压开,一盏独灯在头顶亮着。
衣物褪下。
吻得急,做得也急。
顾予岑抓着楚松砚的后颈,低头舔舐着他胸膛上的牙印,原本已经快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渗血。
好像他们之间的情爱总是如此疼痛又血腥。
这样也能最直接地在彼此身上留下烙印。
没有烧红的铁,那就用尖锐的牙。
没法烙下表达忠贞的奴.印,那就咬出欲望的铐索。
顾予岑将楚松砚架起来,让他用手去摸自己后背的纹身,想让他亲自去感受。可楚松砚的手指刚碰上去,他就又开始咬楚松砚。
他觉得痛,就要楚松砚也一起痛。
谁也逃不掉。
满身黏腻的汗液。
淋浴也冲刷不净。
直到借着浴室冷白的灯光,楚松砚才看清顾予岑背后的纹身。
那一刻楚松砚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
又酸又麻。
因为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身上出现与自己有关的印迹,就像是盖在卖身契上的红章,顾予岑把与他有关的图案永远地留在了身上,还是如此让人无法忽视的大面积纹身。
水顺着身体落下,一遍遍地洗刷着顾予岑的后背,楚松砚抓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后背看。
顾予岑却按耐不住,皱着眉头扭头看他,哑声叫:“哥,你到底准不准备动,不想动就过来靠着墙。”
楚松砚抬眼看他,缓缓将脑袋凑近,在他唇边轻轻地亲了下。顾予岑却不满足于这样的浅尝辄止,眉头皱得愈发得紧,一手直接抓着楚松砚的头发往自己的方向摁。
舌尖磨得已经疼得麻木。
亲吻也成了燥热感愈发深入的触发点。
顾予岑转过身,背靠着墙壁,不再给楚松砚看自己后背的机会,闭上眼睛,闷闷地说:“继续,先别关注其他的。”
楚松砚也慢慢闭上眼。
浴室里的镜子也被压上了两道手印。
之后是更大面积的压动。
一切画面都被镜子反射出来。
楚松砚透过镜子看见顾予岑的后背。
那棵松树随着两人的动作也在微微颤动。
扎根,生长,永不枯谢。
最后两个人躺到床上时,天已经彻底大亮。
顾予岑裹着被子,整个人蜷缩着,连支烟都没来得及抽,便沉沉地睡去。而楚松砚则裹着浴巾,坐在床边,点了根细支香烟,慢慢地抽着。
半晌,他吐出烟雾,伸手去拉顾予岑身上的被子,直到顾予岑的后背裸露出来,他才收回手。
楚松砚就那样沉默无言地盯着那片纹身看。
顾予岑的感情总是带有竞争性的,譬如说楚松砚对他好一点儿,他就要十倍百倍地对楚松砚好,楚松砚对他坏一点儿,他又要翻上几倍地对楚松砚坏,生怕自己给的感情不够浓烈,而被楚松砚忽视掉。
而现在,楚松砚纹了个小的,他就偷跑出去纹个大的。
在这段感情里,他总是怕落到下风。
就像是个在考试前偷偷打小抄的孩子。
他现在给的感情多点儿,等最后算总分的时候,能给他高点儿分吗。
楚松砚弹了弹烟灰,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嘴唇上,浸湿香烟首端的棉花。
楚松砚用手擦了下嘴唇。
指腹蹭上的却不仅有水,还有血。
舌头的疼痛感太过强烈,导致他忽视了嘴唇上的疼。
嘴唇上估计也被顾予岑咬出来不少伤口。
楚松砚又伸手拉了下被子,露出顾予岑的肩膀、胳膊。
顾予岑身上也全是楚松砚咬出来的痕迹。
楚松砚原本不想咬他,但待到濒临极限的时候,顾予岑却叫着他,“哥,你也咬我。”
顾予岑用咬的方式表达占有。
也希望楚松砚能够直白主动地占有自己。
这就像是一种特殊的标记方式。
显眼瞩目,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直白干脆地宣布主权。
楚松砚掐灭了烟,上了床,他挤进被子里,从背后抱住顾予岑,或许是贴得太近,压到了纹身,顾予岑闷哼了一声。
楚松砚撑起上半身去看他的脸。
顾予岑没睁眼,应该是没醒。
但离得太近,又弄得他疼。
想了会儿,楚松砚去楼下客房抱上来个小薄毯,折叠了几次,放在两人身体中间隔着,而后再动作轻缓地抱上去,虚虚地搂着。
楚松砚刚闭上眼,顾予岑的眼睛就睁开了。
原因没别的。
疼。
后背疼。
干得太激烈,早就数不清扯着后背伤口几十次,此刻安静下来,疼得他浑身难受。火辣辣的,又酥麻麻的。
再看下半身。
顾予岑挪动了下大腿。
草。
没完没了。
烧得慌。
顾予岑深吸了口气。
“醒了?”
楚松砚此刻睁开眼,低声问。
他的手还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顾予岑的小腹。
草。
更没完没了。
更烧得慌。
顾予岑往前挪了挪身体。
楚松砚抓着他的侧腰,不让他动。
“它又有感觉了。”顾予岑哑着嗓子说。
空气寂静几秒。
燥热的气息翻滚。
“想……动一下?”楚松砚问。
“不想。”顾予岑闭着眼睛,忍无可忍道:“没戴… 弄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都感觉不着屁股的存在了。”
刚开始是磨得疼,又疼得爽,酸爽加倍。
后来是磨得麻,屁股落泪。
楚松砚叹了口气,坐起身说:“家里有凡士林,给你抹一点儿,润一润,能不那么疼。”
“用啥抹?”顾予岑问。
“手啊。”楚松砚说。
“直接涂进去?”顾予岑问。
几秒后。
他没忍住说:“算了,别真做起来了,睡一会儿要去公司搞合作的事了。”
楚松砚面色奇怪,好半晌,才开口说:“我说的是给你后背的纹身上抹凡士林。”
顾予岑:“……”
“不抹。”顾予岑说。
说完,他把脸往被子里一埋,就准备睡觉。
但这一觉显然已经睡不成了,没多大一会儿,顾予岑就自己爬起来,套上衣服抽了两根烟,倒吸着凉气缓了缓,就准备出门去公司。
楚松砚原本准备跟他一起去,但顾予岑看了眼他脖子上的痕迹,就开口说:“下次吧。”
楚松砚也没多想,毕竟现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牙印和草莓叠在一起,确实有些惨不忍睹,真和顾予岑一起去了,被别人看见,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小道消息来。
顾予岑的西装昨晚就已扯得零碎,楚松砚给他找了套自己的西装穿。
顾予岑原本想随便找身休闲装来穿,但楚松砚已经找出来了,他也不想扫兴。
楚松砚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有些紧,尤其是腰腹处。
顾予岑盯着楚松砚的腰看了几秒,才温吞地开口道:“昨晚怎么没给你腰撞碎。”
这么细,还能撞得那么……
猛。
算了,反正也挺爽的。
合作推进的过程并不顺利,尤其是公司董事会方面,对于他们来说,涉猎全新的领域未必与“未知”或“风险”挂钩,但一定与俯首作低挂钩。
新的尝试意味着需要投入高注意力来探索,也需要寻找引路人,而这个在面对这个引路人时,一定要摆足低姿态。
顾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了高姿态的位置上,再重新低下头,对于他们来说,有些挂不住面。
尤其是在这个新领域内,顾予岑相当于半个引路人。谁让顾予岑在演艺圈混了十多年,对其再熟悉不过。
他们可不想在顾予岑这个上任就燃三把火的小辈面前长期摆低姿态。
但顾予岑根本不给他们选择的权利,直接带着拟定好的合同回了顾家。
他要直接和顾兰宁谈。
……
出顾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或许是因为前几天接连暴雨,今晚也没出月亮,只有厚重的阴云爬伏在天际,沉沉地俯瞰着土地。
顾予岑拿着文件出了顾家,此刻的他明显与来时的浑身紧绷不同,难得多了两分松懈,领带也解开了些。
他抬头看了眼夜幕,吐了口浊气,才抬步走向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前。
拉开车门,就看见楚松砚正坐在里面,穿着身一丝不苟的灰色定制西装,甚至还难得地做了发型,稍长的头发被发蜡向后压住,有些像背头,但又有明显区别。
听见开门声,楚松砚扭头看向顾予岑,同时吐出口里的烟。
顾予岑眸子转动,看向他指间夹着的烟。
烟只燃了一半,但车内厚重熏人的烟草味明显不单单是这半支烟所致。
“抽了几根了?”顾予岑将文件放到座位上,冲他伸出手,而后微微勾了下中指和食指,示意他将烟递给自己。
楚松砚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顾予岑却对他这个动作表现出明显不满,眉头紧皱起来。
“我要你手里那根。”或许是嫌楚松砚磨蹭,顾予岑直接向车内一探身,伸长胳膊,将楚松砚指间的烟拿到自己手上。
顾予岑咬住烟,深吸了口,缓解了下胸腔内的郁气,便重新将身体退出车内空间,站在车门前,抬头望天,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
“结束了?”楚松砚看着他的侧脸,摩挲了下空空如也的指间,收回手,倚靠着窗,低声说:“还以为我还要再等几个小时。”
“什么时候来的?”顾予岑扭头看他。
“没多久。”楚松砚轻描淡写,不说具体时间。
但他越这样,顾予岑就越是知道,这人估计已经等了挺久的,或许自己刚进去没多久,他就来了。
“谁给你通的信儿?”顾予岑问。
他回顾家这事儿没和楚松砚说,楚松砚能过来,绝对是有公司里的人通风报信。
这算是意料之外,楚松砚的手居然能伸到顾氏里面,还能安插眼线。
也算是小情.趣。
楚松砚却摇了下头,而后冲院子里扬扬下巴。
“不是通信儿,是通知。”楚松砚说:“顾总叫我来的,说是要聊聊阿婆老房子的事儿,她想把那房子重新买回去。”
但那个又老又破的房子有什么能让顾兰宁盯上的特殊之处?
不过借口罢了。
楚松砚自然也懂。
所以当顾兰宁发来信息时,他就猜到,顾予岑回顾家了。
回去的原因还跟他有关。
那么也就只有投资合作这一件事了。
可到了,楚松砚也没下车,就在门口等着。
毕竟他和顾予岑现在的关系,虽然两人心知肚明,到底还是没搬到明面上,真在顾家碰面,当着顾兰宁的面儿相处在同一空间内,未免有挑衅的嫌疑。
当初年少十六七的时候,楚松砚可是从没被顾兰宁和顾父正眼瞧过。后来顾予岑又为了他和家里闹得厉害,这十来年,楚松砚可谓是完全充当了浇火热油的角色,顾兰宁哪怕对楚松砚未生龃龉,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若真要摊开他和顾予岑之间的关系,还应该等到个好时机。
所以,楚松砚只准备在外面等顾予岑出来,之后他再进去。
就这么恰到好处地错开。
结果这一等,就是八个小时。
如此漫长。
“饿了吧。”楚松砚又问。
“有点儿。”顾予岑将烟抽到尾巴,用皮鞋碾灭烟蒂,便抬腿上了车,“回家吃吧。”
“你先回去吧。”楚松砚抓住他的手掌,手指缓慢地插入指缝,十指相扣后,俯身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接着轻声说:“我还要进去一趟。”
顾予岑盯他两秒,陡然觉得有些烦,连进那座房子里,他俩都要一前一后错开,向刻意避嫌似的,分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的过往,哪怕有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复合,这件事广而告之也是时间早晚的事,现在何必这么心惊胆战地保持谨小慎微。
他是和楚松砚谈对象,又不是需要处处考量的相亲逼婚。
顾予岑缓缓地呼了口气,张开嘴,刚要说话,就被楚松砚打断:“很快的,放心,我想吃馄炖了,你回去给我做吧宝宝。”
“我不会做。”顾予岑看着他说。
“知道。”楚松砚蹭蹭他的脸,说:“冰箱冷冻层里有我包好的,你烧好水,然后把它们扔进去住十分钟就行。”
顾予岑沉默两秒,才说:“行。”
“嗯。”楚松砚又亲了亲他,说:“让司机把你送回去吧,我一会儿让林庚来接我,刚好有点儿关于张令德的事要谈。”
“好。”顾予岑应声。
多年未见,再次见面时,依旧只有沉默无言。
顾兰宁身上穿着件简练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手腕上的名贵腕表,她坐在真皮沙发上,小口地抿着茶。
楚松砚则坐在她对面。
一时间,两人都未开口打破死寂。
良久,茶水喝了小半,顾兰宁才放下茶杯,抬眸看向楚松砚。她的眸色深冷,面上无什表情,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你走吧。”顾兰宁声线平直地说。
楚松砚缄默两秒,才微微颔首,笑着说:“那老房子的房契我改天带来。”
“那房子我留着也没用。”顾兰宁冷漠地说:“你自己留着吧,毕竟是你出钱买下的。”
“当初那笔钱毕竟也没能亲自交到阿婆手里,所以这也算不上是…”
“多说无益。”顾兰宁摆摆手,完全摆出送客的姿态:“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楚松砚盯着她,须臾,开口道:“顾总,我和顾予岑… ”
“也不是这个。”顾兰宁的语气依旧冷淡:“你俩之间怎样,我不关心,走吧。”
楚松砚停住未说完的话,见顾兰宁又重新拿起茶杯,也知晓这场谈话无论如何都没法再继续下去,便识趣地站起身,告了别:“那我就先走了,您若有什么事,随时给我发信息就好。”
说罢,楚松砚便走了。
他走后,顾兰宁放下茶杯,慢慢合上了眼皮,略显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xue 。诺大的客厅,水晶吊灯璀璨,各类古董收藏尽显奢侈,此刻却安静地只能听见墙上木刻钟表的滴答走针声。
顾父不知从何处走出,脚步轻缓,一步步地走到顾兰宁的身后,伸手替她捏了捏肩膀,但捏的时候刻意收着力气,非但没起到缓解疲劳的作用,反倒弄得人心烦意乱。
顾兰宁抚开他的手,缓声说:“有空回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最近工作都排满了,过几天还要出差,等一阵儿吧。”顾父思忖着说。
“时间挤挤就出来了。”顾兰宁说:“就是当初总用忙做借口,才导致家里老幼都不亲近,乱套。”
“累了?”顾父问。
顾兰宁鲜少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如果说人一生只能做三件事,她绝对会全部用来处理工作。这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
如今顾兰宁一反常态,突然提起这种小事,除了工作上倍感疲惫,想抽空找些其他事来替代,短暂地放松下,顾父再找不到其他原因。
顾兰宁却只是看了他眼,轻飘飘道:“没有,只是觉得予岑有时候说的话也挺对的。”
“他说什么了?”顾父追问。
说什么了?
顾兰宁短暂地回忆着。
无非就是那几件事。
关于投资合作。
关于他和楚松砚之间的关系。
关于…楚松砚这个人。
“一个连对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尽心尽力地照顾整整一年,且事无巨细,这样的人,就算他在生活上习惯性演戏,至少他也能说服自己把假的演成真的,而我俩之间的事,绝不掺假,他又怎么忍心再继续演视而不见。”
“他说得真,我就信。”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至于选择,是我自己来做。”
“…… ”
若说生意上的事,顾予岑的态度还算得上是商量,是从利益的角度来和顾兰宁讨论,那么说起感情上的事,顾予岑则只能称为一意孤行、绝不退让。
而对于楚松砚的事,顾兰宁从未想过主动过问,毕竟在她看来,如今楚松砚在生意上做得风生水起,也算是手腕了得,哪怕早年弄出过些笑话,也无伤大雅,毕竟大家都只看结果。
但顾予岑却主动提及。
他已经迫不及待向顾兰宁宣告——
生意上,他谨小慎微地握着筹码。
感情上,他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注。
他不怕赌。
这次他想主动索要好结局。
所以希望,所有人都能给予祝愿。
直到上天聆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祈祷声。
楚松砚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顾予岑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没摆弄手机,也没看电影,只是那样单调地坐着,像在发呆。
但听见关门声后,顾予岑又第一时间转过头。
楚松砚换上拖鞋,走到他身边,弯腰亲了下他的脸,才问:“饿了吧。”
“…还行。”顾予岑说。
楚松砚拉他的手,“现在吃饭吧。”
顾予岑的身体却僵硬了下,才说:“行吧。”
楚松砚察觉到不对劲,想到什么,瞬间翘起唇角,试探性道:“馄炖你尝了没有,好吃吗。”
顾予岑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还行吧,挺好吃的。”
“那就好。”说着,楚松砚走进厨房,准备去掀开煮馄炖的锅。
顾予岑却突然开口问:“张令德怎么了?”
“闹出点儿绯闻。”楚松砚随口回,丝毫没耽误手上的动作。
顾予岑又问:“跟谁啊?”
“你应该不认识。”楚松砚回。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认不认识。”顾予岑说。
“等会儿找照片给你看。”楚松砚说。
“现在找呗。”
“不急。”
“我好奇。”顾予岑直接伸手去抓楚松砚的手腕,但一切已经晚了,楚松砚已经掀开了锅盖。
随着热气扑面,锅内的惨状也映入眼帘。
“…… ”
馄炖全部都破了皮,无一幸免,几乎被煮成了面皮汤拌馅。
惨烈。
第108章
合作的推进出乎意料的顺利,顾兰宁像是准备彻底放手,任由顾予岑凭借自己的心意去闯荡。毕竟她这个儿子在外漂泊十几年,固执地追求一个个虚无缥缈的奖项,却又在得到全部功与名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回了家,接手那些他从未感兴趣过的东西。
她想看看,顾予岑现在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可她真的会对这种无意义的东西感兴趣吗。
对于在公司里放权这件事,顾兰宁也并非毫无所求,她还要了一件东西,就是老房子的房契。但这件事,她是直接跟顾予岑说的,再由顾予岑转达给楚松砚。
当时楚松砚得知这件事时,并未犹豫,第二天早上就让人把房契送到了顾兰宁的手上。
但老房子转让到手上后,顾兰宁像是就对它失去了兴趣,之后便未出现过任何与老房子相关的决策和举动。
老房子就这样依旧被闲置、忽视着。
直到共同投资的剧本《春池》结束选角,正式开机,顾兰宁那头突然有了行动。
她要将老房子推翻,还将那周围的房子全部收购,准备将乡下那一片改造成观光型农场,并已经着手让助理准备宣传及改造方案。
初步方案上,预计会将那片土地的大部分都种植上易采摘型水果,再配合造境,采用收费式自助采摘,并提供免费的食物加工服务。
可方案最终的内容究竟修改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房子要被推翻,那片曾经楚松砚与顾予岑共同生活过的土地,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造。
他们记忆中的曾经将一去不复返。
顾予岑将老房子要被推翻的消息带给楚松砚时,楚松砚正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的声响嗡嗡地在耳边振动,带动着天和地都翻滚着,一切声音都变得含混模糊起来。
顾予岑最近的习惯是,回家后先摘领带,再凑到楚松砚身边,强硬地抓着他来个法式热吻,也不肯说想他了,就是执拗地勾着他的舌尖不肯松,直到这个漫长黏腻的吻结束,顾予岑再换衣服洗澡。
可这次,顾予岑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就那样风尘仆仆地站在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楚松砚,眼睛眨也不眨。
楚松砚看见他的表情,怔了怔,便抬手关闭油烟机,问:“怎么了?”
顾予岑重复了遍:“老房子确认要拆了,施工单位已经联系好了,估计下周…最晚半个月后,就要拆除……还有那一带的其他房子。”
楚松砚摘掉围裙,走到他面前,问:“不是说那一片地形有问题,开发起来比较费劲儿吗,而且离市区太远,后续也未必会盈利。”
“是这样…”顾予岑说:“但是已经确定要拆了。”
楚松砚沉默了两秒。
顾予岑又接着说:“《春池》有几场戏也要去那儿拍摄,一是设计方案中的环境恰好符合导演对那几场戏背景的预期,二是也能顺势做宣传。”
顾予岑笑了声:“算一箭双雕了。”
他偏过脸,似是也不甚在意,只是单纯准备先告诉楚松砚一声这个消息,说完就开始往厨房里走,探头去看锅里的菜,“今晚儿吃冬瓜排骨汤啊,未免有点儿太败火了。”
“换换口味,清淡点儿。”楚松砚先应了声,又紧跟着走到顾予岑身后,伸手去捞他手腕,想牵他。但抓紧顾予岑的手掌时,楚松砚才发现,顾予岑的掌心都是被他自己用指甲扣出来的小伤口,此刻掌心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从伤口里溢出来的薄薄一层血丝。
顾予岑感觉到楚松砚的触碰后,立马攥紧他的手掌。
攥得太紧,难免有些痛。
楚松砚却像毫无感觉般,只是侧过身体,将下巴搭到顾予岑的肩膀上,自然地说:“老房子拆了也好,它实在太破了,上次回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它随时都会被风吹塌。”
“可在以前,都是那样的房子。”顾予岑说。
所以破败鄙陋的老房子,才能让看见它的人立马就想起来从前。
“嗯。”楚松砚用另一只手去抱顾予岑的腰,低声问:“你是不是不想让它被拆掉?”
“没有。”顾予岑回答得干脆。
老房子被拆除是必然的结局,哪怕顾兰宁不拆它,以后等它再破些,也会有人以“危险建筑”的名义来强行将它推翻。
早晚的事。
只是……
只是太突然。
但真的很突然吗。
早在房契被送到顾兰宁手里那刻,顾予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更何况关于那片土地的全部房产收购,顾予岑都拥有绝对的知情权,甚至是公司里最先知晓方案进度的那小部分人之一。
可现在怎么就表现得像接受不了一样了?
鼻息间都是厨房内淡淡的油烟味,顾予岑向上伸手,将油烟机摁开。
嗡鸣声再次响起。
“顾予岑。”楚松砚叫他名字。
顾予岑缓缓地呼了口气,才说:“没事,我只是觉得,和我们俩的过去有关系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楚松砚垂下眼,几秒后,将脸向顾予岑的方向偏转了些角度,直到两人的脸贴到一起,楚松砚才轻轻地拍了拍顾予岑的侧腰,缓声说:“别怕。”
顾予岑下意识地想说我怕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
因为楚松砚在他唇角很轻地吻了下。
在余光里,顾予岑能清楚地看见,吻他时,楚松砚还睁着眼,且像在观察什么濒危动物般,颇为小心翼翼地紧盯着他。
楚松砚又说:“老房子代表不了什么,当初住在那儿的时候,最开始我强迫你,后来虽然少了强迫,但也故意让你屈服于欲望的压迫,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那样,还说我卑鄙,现在你怎么还有点儿舍不得了,宝宝。”
顾予岑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瞥他一眼,想伸手推开楚松砚的脸,躲避他那灼热的注视。但手刚贴上去,楚松砚就率先将嘴唇贴到他的掌心上,轻轻地吻了下。
顾予岑推人的动作一顿。
楚松砚快速捕捉到这个停顿点,伸出舌尖舔了下。
柔软的舌头滑过掌纹。
痒。
顾予岑胸口的沉闷一扫而空,仅存的就只有一个叫嚣着的念头——
他真该干死楚松砚。
省得他整天发.骚。
哪怕这种稍显伤感的时候,他也在搔首弄姿地勾引人。
顾予岑的手掌下移,直接掐住楚松砚的下巴,用力强迫他抬起脑袋。
楚松砚仰着头,视线笔直地落在顾予岑的眼底。
顾予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说那话的时候,正恨着你。”
话来不及落地,顾予岑便挣开楚松砚环着自己的胳膊,转过身去,直接俯身压下,咬上楚松砚的嘴唇。
楚松砚识趣地闭上眼睛,声音极低地说:“我知道。”
声音很小,很轻易便被油烟机的声音盖上,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恐怕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快速捕捉,这种情况下,连楚松砚也说不准,顾予岑究竟听见这句话没有。
可听没听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无关紧要。
吻得激烈,舌尖又破了。
楚松砚伸手去解顾予岑的领带。
领带掉落在地上。
楚松砚却突然用手抵了下顾予岑的胸膛。
顾予岑停住,睁开眼看他,“不想亲?”
“不是。”楚松砚用手蹭掉嘴唇上混着血丝的涎液,接着说:“如果舍不得,那我就去把老房子单独买回来。”
单独买回来?
且不说一切方案都已经做完前期准备,如果因为一个单独的老房子无法拆除,这项工程估计都会就此终止,就说顾兰宁那性格,落到手里的东西,也绝不会让楚松砚再拿回去。
更何况,当初顾兰宁还是以放权作为置换条件,如果老房子重新回到楚松砚手里,那顾予岑最近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推进的几个合作估计也要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打回、终止。
顾予岑能想到这点,楚松砚也绝对能想到。
顾予岑看着他,没说话。
这无异于让他在工作发展和老房子之间做选择。
更直白些,就是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做抉择。
聪明人都知道该选什么。
可楚松砚却体贴地为顾予岑刨除后顾之忧。
他说:“顾氏刁难你,你就到我这儿,我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你完全可以把我这儿当成你的退路。”
这话如同柔软的茧丝,将顾予岑的四肢捆绑住向暖巢中拉扯。
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能瞬间跌入到无风无雨的温室中去。
可这话由楚松砚说出来,顾予岑只能想到——
“当初你主动让出老房子,是不是就是在赌我可能不想看着老房子被拆掉。”
“这样你就能,温柔体贴地把我拉进你的公司里去,彻底让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
不怪顾予岑将楚松砚想得如此阴暗。
要怪只能怪楚松砚惯爱做这种事。
楚松砚笑了声,说:“这听起来确实不错,也是我最希望看见的结果,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对你的爱要稍占高风,占有欲落到下风,所以我还要说——”
“老房子不代表任何东西,你舍不得的不是老房子,是过去的回忆,是回忆里的我,而你之所以有这些情绪,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我很开心宝宝。”
“所以,我还要说,老房子是属于阿婆的,将它拆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还回去了,而我现在就在你身边,比起老房子,我更希望你多关注一下我…… ”
“我今天给你打的电话,你没接。”
“宝宝。”
“你… 在忙什么?”
楚松砚嘴角的笑意稍微收敛,语调也不自觉下压,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顾予岑的注意力果然快速转移,他蹙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嘴上说:“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一小时前。”楚松砚盯着他说。
第109章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楚松砚身上单在腰间围了条松松垮垮的浴巾,不断有水珠顺着精瘦的腰腹向下流,而他那好不容易消掉痕迹的脖颈上又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草莓印。
他前脚出来,用条干净的毛巾铺在浴室门口,后脚顾予岑就光着脚踩了上去。
顾予岑抬手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满脸酣足地半眯着眼,又像个大爷似得站在浴室门口不再挪动,反而右手一摊,冲楚松砚勾勾手指说:“烟呢。”
“出来抽。”楚松砚将浴巾解下,站在客厅里换上内裤,扫他一眼,声音沙哑地说:“我把浴室地面的水擦擦。”
“有什么好擦的。”顾予岑靠着浴室门框,懒洋洋地不肯再动,“反正过几个小时就干了。”
“一会儿上厕所踩到水,容易摔着。”楚松砚叹了口气,从沙发上拿起给顾予岑准备的内裤,走过去,像是打算亲自给他换上。
瞧他那架势,顾予岑挑了下眉头,说:“你给我换?”
顾予岑也不害臊,抬手把腰上浴巾解下来,就大咧咧地站在原地,等着楚松砚把自己腿架起来。
但楚松砚瞥他一眼,就把内裤递过去:“去卧室换,换完把睡衣也穿上,一会儿家里要来人。”
“谁啊。”顾予岑不理会楚松砚递过来的手,接着问。
“张令德。”楚松砚伸手在他侧要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下,说:“他今晚应该要在这儿住。”
“这么突然。”顾予岑蹙眉,明显有些不满。
张令德他没别的地方住吗?
住酒店不行吗?
非要到这儿来住。
烦。
顾予岑终于伸手接过内裤,但动作充满怨念,他把内裤穿上,就走到沙发边,直接瘫到上面躺着,看着完全没有回卧室穿睡衣的打算。
“让他去别的地方住。”顾予岑说:“没多余房间给他。”
楚松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予岑也盯紧他,接着说:“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我掏腰包给他订酒店。”
“我已经告诉他有空房间了。”楚松砚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顾予岑说:“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楚松砚蹲在地上,将门口已经被踩湿的毛巾捡起来,拿在手里,语气淡淡道:“原本想问你今晚要不要出去住,换个新环境,如果出去住,就让他过来,不出去就让他自己另外找酒店住。”
“是我的错,哥。”顾予岑撑起脸,耸搭着眼皮,毫无诚意地说:“但我那时候真的在开会。”
“嗯。”楚松砚也随意地应着:“我信。”
两人对视了几秒。
楚松砚率先移开视线,他站起身进了浴室,接着弯下腰,用那条毛巾将浴室的地面简单擦了一遍。毛巾吸满水,他就在水池里将它拧干,再重新接着擦,就这样反反复复,一趟接着一趟,直到地面上只剩一层薄薄的、很快便会风干的水雾。
楚松砚再出浴室时,身上又布了层了热汗,汗珠顺着下巴直接坠落,重重地掉到地面上。
紧接着,赤.裸的脚踩上去。
楚松砚走到沙发边,低头看顾予岑。顾予岑正一手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播放的无聊短剧,另一手则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
感觉到楚松砚的影子笼罩到自己身上,顾予岑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出汗了。”顾予岑勾勾唇角,用掌根蹭掉楚松砚侧腰上的薄汗,接着整个手掌完全覆盖到那片皮肤上去,顺着腰侧的弧度,一路下滑到楚松砚的大腿根部,“幸苦了,哥。”
楚松砚没说话,只是扫了眼他都留在自己腿根的手掌,便伸手轻轻地抓住顾予岑的下巴,俯身亲了下去。
顾予岑直接伸出舌头,但可惜楚松砚只想点到为止地吻那么一下。
楚松砚直起腰,顾予岑不满地抓他的腿。
“过来,再亲一下。”
“乖点儿,回卧室穿睡衣。”楚松砚无视他的话语,温和地说。
顾予岑却直接扔掉手机,撑着沙发坐起来,仰着头去亲楚松砚。
楚松砚偏开脸,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躲开顾予岑的嘴唇。
顾予岑难免恼羞成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站到楚松砚身边,姿态强硬地去抓楚松砚的脖子,完全是一副准备霸王硬上弓的态度。
楚松砚的姿态依旧柔软,他就那样平静地盯着顾予岑,完全的包容,却总是轻易地躲开顾予岑的继续贴近。
顾予岑清楚地知道,楚松砚根本就不信自己所谓“开会没听见电话”的解释,哪怕后来转战到卧室,用身体做诱饵来哄他,他也丝毫不准备相信这个说辞。
楚松砚只是懒得闹,懒得继续逼问。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全部。
顾予岑在他这种态度下,自觉理亏地落到下风,率先软了态度,扭头说:“行吧,我回卧室换睡衣。”
“…… ”
张令德到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见楚松砚正靠着玄关处的鞋柜,低头看着自己发给他的信息,而顾予岑则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的电影投影,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旁处。
气氛不对。
张令德很快就察觉到。
楚松砚将手机锁屏,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开口问:“吃饭了吗?”
“还没,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在你这儿吃。”张令德自然地说着,一手绕到身后,将门外的黑色小行李箱提进来。
楚松砚微微颔首,说:“那一会儿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很平常的问题。
可张令德明显感觉到,身上的温度骤然变得冷飕飕的。
如坠冰窖。
张令德下意识看了顾予岑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
为了用投影仪,客厅的窗帘全都紧闭着,环境难免昏暗,顾予岑更是整个人都缩在黑暗中,但当他看过来时,张令德发觉,这人的存在感实在强烈,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于是,张令德先冲楚松砚说了声:“都可以,最近在剧组里吃盒饭饿的半死,吃什么都香,哥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紧接着,他便扭头对顾予岑问了声好:“顾前辈,好久没见了。”
顾予岑倦怠地应了个气声,“嗯。”便扭头接着看电影。
张令德也不因他冷淡的态度而觉得尴尬,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先是驾轻就熟地找出自己的拖鞋换上,然后再把拖着行李箱去楼上客房。
但他刚上一节台阶,就被顾予岑叫住:“张令德。”
张令德脚步停顿,扭头看他。
顾予岑在手机上摁停电影,客厅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楚松砚也在看他。
顾予岑说:“你住楼下。”
他抬起手指,朝其中一间客房的方向指了下。
张令德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楚松砚,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林庚对他说的话——
“楚松砚和顾予岑和好了,一定要离顾予岑远远的,小心被他突然咬上一口。”
挺莫名其妙的,但张令德一直知道林庚的隐藏属性——顾予岑最大黑粉。所以也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但如今看着我顾予岑那冷漠的表情,张令德倏地好似理解了林庚那句话。
顾前辈…醋性有点儿大啊。
张令德倒退着下了楼梯,把拎着的行李箱放到地上,乖顺地应了声:“知道了顾前辈。”
说完,他就准备顺着顾予岑手指的方向去找房间。
但楚松砚却在此刻出声。
“住楼上吧,你的东西都在那个客房里,搬来搬去也怪费劲的。”
顾予岑陡然看向楚松砚。
楚松砚却没看他。
张令德瞬间觉得左右为难。
楚松砚说的话,他肯定会听,毕竟他这辈子身边最亲近的人里,除了爹妈就是楚松砚了。楚松砚给他工作,给他新人生。但顾予岑又是指导过他的前辈,而且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执意要住楼上,怕是……不利于某些小情侣间的和谐相处。
张令德干笑了声,干脆挪动两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没事,不急,我现在客厅坐会儿,一会儿吃完饭再去房间收拾行李。”
楚松砚瞥他一眼,没说话。
顾予岑则一直紧盯着楚松砚。
张令德小心翼翼地左右扫视,拘谨地如同被夹击在铁刺牢笼中的兔子,哪怕受惊吓时下意识的抖动,都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谨慎着,顾予岑却肆无忌惮。
顾予岑说:“那你就住楼上吧。”
“不急着定,我住哪都行。”张令德打圆场道。
顾予岑已经摁下电影播放键,客厅内再次回荡起年代片嘈杂的群演对白,顾予岑的声音穿插其中:“这是楚松砚家,当然他说了算。”
他这话轻飘飘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顾予岑生气了。
张令德还想说话,但这种情况下,无论他吐出什么字眼,都是在火上浇油。
顾予岑从沙发上起身,还顺带着拿上了手机。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投屏也就此中断。
客厅再次陷入死寂。
楚松砚却一如平常得冷静,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僵局只将张令德和顾予岑拖进了泥泞里,而他始终独善其身,远远地旁观着。
“先上楼收拾行李吧,等会儿给你做饭。”楚松砚说。
张令德略显犹豫,想提醒楚松砚先上楼去看看顾予岑,但又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否应该他来说,毕竟他从未见过楚松砚先前是如何与顾予岑相处的,大多数内容都是从林庚口中得知的。
譬如,两人见面总要冷嘲热讽,再譬如,两人吵着吵着就草起来了,第二天身上青一片红一片各自冷着脸,却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
让旁观的人气得半死,他们却玩爽了。
张令德挠挠头,嚅嗫了下嘴唇,还是决定问:“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没。”楚松砚说:“时机挺好的。”
“真的吗?”张令德表情怪异。
这话跟哄小孩儿没区别。
楚松砚却轻描淡写:“嗯,我俩今晚出去住酒店,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张令德:“?”
“真的假的?”张令德问。
楚松砚淡淡回:“真的,一会儿林庚过来给你做饭,他也回哈市了,你要是现在不上楼收拾行李,一会儿他过来了,你就别想收拾了。”
听此,张令德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他最近没少被狗仔跟,更是闹出不少新闻,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捕风捉影,简单澄清下就可以,但架不住数量多,而且有的还是在林庚休假时突然弄出来的,闹得林庚休假都休不踏实。
这下让林庚逮到他,不把他骂个半死决不罢休。
张令德愁眉苦脸,再也没心情去担心顾予岑的情况了。
他现在,自身难保。
楚松砚扔出个爆炸式消息,炸得张令德惶恐至极,自己却悠哉悠哉地上了楼。
卧室门又被反锁了。
楚松砚驾轻就熟地用小铁片翘开房门,推门进去。
只见,顾予岑正背对着楚松砚坐在窗边,身上的睡衣也早就换掉了,变成了最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衫。但架不住顾予岑的身材好,宽肩窄腰长腿,无论穿得多么单调,都有种别样的味道。
楚松砚也没说话,只是自己干自己的。
他从衣柜里找出套和顾予岑差不多的衣服。
脱睡衣,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
顾予岑不胜其烦。
他没忍住扭过头去看,结果就看见楚松砚穿得比自己还利落。
“你要出去?”顾予岑问。
“嗯。”楚松砚应了声。
顾予岑盯着他,不说话了。
楚松砚又把问题抛回去:“你要出去?”
“你管我?”顾予岑说。
“行吧。”楚松砚点点头。
之后又是漫长的沉默。
顾予岑越想越气,把手伸进裤子侧兜里,掏出来个东西,就朝着楚松砚脑袋的位置扔过去。不知是准头不好,还是故意偏了些方向,那东西恰好擦过楚松砚的脸,狠狠地砸到墙上。
“你出去吧,我原本还想给你惊喜,怕戒指挑得不好,还让别人帮我做参考,结果你呢?张令德一回来,你他妈二话不说就同意他住进来,还让他住楼上,你记不记得今天是咱俩和好一个月的日子?你根本就没在乎过这种事是吧?”
顾予岑的声音愈发得高,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楚松砚蹲到地上,捡起那扔出来的东西。
这是一枚铂金戒指。
戒指表面镶嵌着几颗碎钻,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而戒指内环处,则刻上了几个字母。
GYC。
顾予岑。
楚松砚将戒指套到左手无名指上,动作缓慢地将它推到指根。
尺寸刚刚好。
“就买了一枚?”楚松砚抬头问。
顾予岑表情烦躁,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作势就准备顺着窗户扔出去,可手臂刚搭出去,就听见楚松砚说:“我当时看见你在挑戒指了,身边还陪着个男人,我就是在那时候给你打的电话,你没接。”
顾予岑动作一顿,“你在哪看见的?”
这问题太傻,还能在哪,当然是在挑戒指的店里。
“我刚买完单,扭头就看见你们了。”楚松砚说着,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最高的那层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个戒指盒。
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两枚铂金戒指。
与顾予岑买的是同一个款式。
但不同的是,楚松砚买的这对戒指的内环上刻着的不是字母,而是今天的日期。
7.8。
这是这枚戒指被赋予意义的日子。
楚松砚走过去,将戒指盒放进顾予岑的掌心,又拽回他那已经伸出窗外的手臂,低声说:“我们很默契,宝宝。”
顾予岑怔松地盯着戒指盒。
楚松砚拿过顾予岑捏着的那枚戒指,先看了眼戒指内环。
里面刻着的,是楚松砚名字的首字母。
楚松砚将它戴到顾予岑左手的无名指上,又问:“我买的这对,要戴上吗。”
顾予岑沉默几秒,才吭声:“戴吧。”
于是,两人的左右手都戴上了一枚戒指。
无名指被彻底套牢。
楚松砚抓住顾予岑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说:“走吧,出门。”
“干什么?”顾予岑问。
楚松砚说:“出去过纪念日。”
顾予岑盯着他说:“咱俩都已经吃完饭了。”
楚松砚伸手拍拍他的脸,说:“不吃饭,吃点儿别的。”
顾予岑下意识想问,还能吃什么,但楚松砚低垂着眼,右手中指已经搭到了顾予岑的唇缝上,随着手指缓慢插进去,压住舌头,无名指上的戒指也压住了顾予岑的下唇。
口水弄湿了戒指上的碎钻。
要吃好东西了。
第110章
紧。
这是顾予岑脑海里迸发的第一感觉。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下手指上套着的戒指,似乎想将它向指尖的方向推动,来缓解那让人窒息的包裹感。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样,就很好。
楚松砚双膝下压,以一种低微的姿态跪在顾予岑的面前,时不时还抬起蒙着水雾的眼,欲拒还迎地盯着顾予岑的眼睛。
顾予岑抓着他的头发,手指一寸寸收紧,直到楚松砚被抓得疼痛难忍,稍稍张开了嘴,任由唇齿间含着的香烟滑落出去,顾予岑才大梦初醒般松开手上力道。
楚松砚舔了舔嘴唇上湿润的水渍,伸手去抓顾予岑的大腿,放轻呼吸,哑着嗓子说:“现在要开灯吗。”
“等会儿。”顾予岑闭了闭眼,脖颈上的青筋凸起,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胸腔内澎湃的躁动,哄诱般道:“再把嘴张开,很快就完事儿。”
他催促着楚松砚将这支烟抽完。
“味道太呛了。”楚松砚低声说。
“真的吗。”顾予岑沉默两秒,说:“那我先去洗个澡。”
可早在走进酒店那一刻,两人血液中就爬满了无数只蚂蚁,引发皮肤上大片的瘙痒,这种养,在进入房间、逃离被监控锁定的区域的那一刻,瞬间爆发出难以忍受的燥热。
一进门,房卡都来不及插,楚松砚就被顾予岑摁到地上,以擒拿的方式,迫不及待地进行预热,摸出他身上的那根烟。
他们准备用一根漫长的烟来开启今夜。
这种时候,箭在弦上,又如何能强忍着,冷静地走进浴室。
“不是它的问题,我是说,你身上的味道太呛了。”楚松砚用脑袋蹭了蹭顾予岑的小腹,伸手掀起他上衣的衣摆,将手掌轻轻地压上去,接着说:“你怎么连衣服里面都喷香水。”
顾予岑垂眼看着他的头顶,低声说:“因为这个香水有催.情的效果,做起来更爽。”
“是吗?”楚松砚轻笑了声。
怪不得顾予岑突然换掉了用了那么多年的香水。
顾予岑伸手拍了拍楚松砚的脸,没用什么力,但角度挑选得好,这个巴掌打得格外清脆。
“啪。”
楚松砚再次抬起眼皮,顾予岑却又在他脸上拍了下,“宝宝,这个角度的你,看起来好… ”
“好什么?”楚松砚拖长尾音问。
顾予岑张开嘴,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骚。”
楚松砚又弯着眼睛笑,他收回贴在顾予岑小腹上的手掌,转而将手臂向上伸,似是想去摸顾予岑的脸。但他跪着,顾予岑站着,两人之间的高度差距实在太大,手就那样停在顾予岑下颚不近不远处。
顾予岑盯着楚松砚,问:“你要打我巴掌吗?”
说完,也不等楚松砚回答,他就弓着腰,稍稍低下下颚,将脸亲自送到楚松砚的掌心。
可楚松砚只是将手掌转动了个角度,用手背对着他,说:“把戒指摘下去。”
在顾予岑脸色变得阴沉前,楚松砚再次开口说:“会刮到毛。”
顾予岑的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他舔了舔嘴唇,而后靠近,伸出舌头舔舐了下楚松砚的无名指指尖,很轻,引得人愈发瘙痒。
摘掉戒指后,顾予岑将戒指戴到自己的小拇指上,但尺寸太大,导致戒指只能虚虚得挂在指节上,为了避免戒指滑落,顾予岑只能攥紧手掌,将手指完全弯曲起来。
所以,他选择死死地抓住楚松砚的后颈,用这种姿势来维持手指的弯曲。
楚松砚含住烟,试探性地吸了一口。
顾予岑左手扶着楚松砚的拿烟那只手的手腕,“慢点儿吸。”
但已经点了火,楚松砚自然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快速吸了起来,很奇怪,他曾经吸烟时分明是习惯温吞地吞吐,这次却大口大口地吸进去,再浅浅地吐出来。
像是生怕这根烟来不及吸完。
楚松砚低垂着眼,仰着脑袋,喉结时不时滚动一下。没插房卡,黑暗的房间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百倍。
“…你口水好多。”顾予岑说。
楚松砚没吭声,只是将烟吐出来些,重新调整了下姿势。
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些发麻,这种麻导致双腿用不上力,不足以支撑身体继续维持原状,所以楚松砚的身体开始小幅度地下滑,烟几次要从嘴里掉出来。
很快,顾予岑便承受不住,双手一起去抓楚松砚的肩膀,想将他的身体扶起来,让他稳住吸烟的姿势。
烟已经吸到了中央,不上不下的,即将燃尽,却又还差些火候。
难受。
“到床上去。”顾予岑说。
楚松砚却推开他的胳膊,表现出抗拒的姿态。
“……就在这儿,方便。”
楚松砚松开齿关,捏着烟,说:“不着急,慢慢来。”
听此,顾予岑扬起头,紧闭上双眼,脖颈的青筋也彻底暴起。
不知是香水起了作用,还是吸烟放出了特殊的味道,顾予岑的身体发麻发痒。
楚松砚格外有技巧,在烟烧到尾巴时,突然用舌头抵住烟头中央,放缓呼吸。
几秒头脑空白后。
顾予岑松开抓着楚松砚的手,用掌根随便蹭了下脸上的汗珠,向后退了一步,声音低低地说:“… 不吐出来?”
楚松砚没吱声,只是默默地吞咽了下,将最后一口烟咽进了喉咙里。
呛人。
肺腑里都是香烟浓重的气味。
苦。
苦得舌根没了知觉。
半晌。
楚松砚用手指蹭了下嘴唇,开口说:“吸得太深了,来不及吐出来,直接进去了。”
说完,楚松砚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抓住顾予岑的衣领,将他的身体向下拽。
顾予岑弯下腰。
楚松砚却突然凑近去亲顾予岑。
脑袋来不及反应,舌头就已经缠了上去。
怎么这么苦。
比以往都苦。
顾予岑也觉得舌根瞬间变得麻木,他紧皱眉头,想要躲开这个吻,但楚松砚的靠近让他无处可躲,也不想躲。
于是,这根烟的苦涩共同蔓延在两人的口腔内。
“…你身上湿了。”楚松砚说。
“嗯。”顾予岑的视线笔直地落到楚松砚身上,看着他那模糊的轮廓,说:“汗太多了。”
“你抽根烟缓缓?”楚松砚问。
“不抽。”顾予岑将胳膊穿过楚松砚的腋下,直接将他托了起来,而后抓着他的侧腰,说:“腿盘上来,先洗澡。”
他这话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楚松砚也不准备拒绝。
顾予岑单手托着楚松砚,另一只手去摸房卡。
随着房卡插入,房间内的全部灯光也瞬间开启。
彻底明亮。
楚松砚的脸也被照得清楚。
顾予岑这时才看见,楚松砚的脸颊上还沾着根卷曲的毛。
果然,楚松砚的考虑是周全的。
如果戴了戒指。
估计戒指上也会刮上几根毛。
到时候,楚松砚说不准还要举起手,边示意顾予岑看那枚戒指,边说:“宝宝,你看,我的戒指上都是你的毛。”
光是想象,顾予岑就想把楚松砚死死地摁到床上,不知轻重地冲撞一整晚。
这次洗澡洗的很快,因为最近几次都是在浴室里,这个场景不再显得新鲜。顾予岑只想尽快冲干净身上的汗,然后抓着楚松砚去找个新战场。
这个房间正对着床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就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顾予岑将楚松砚压到窗上,摁着他的肩胛,在他的后背上温吞地吻了几下。
最后一个吻就落在后腰最低处。
敏感。
楚松砚颤抖了下。
顾予岑重新为他戴上那枚戒指。
“哥。”顾予岑陡然开口叫。
楚松砚应了一声。
顾予岑轻轻地咬住他的后颈,说:“没事,只是叫叫你。”
随着这句话落地,两人的身体彻底贴合。
满足。
完全。
……
一切结束。
顾予岑和楚松砚一起坐在床头抽烟。
这画面挺滑稽的。
顾予岑没个正形,上半身倾斜着,像是要往楚松砚身上靠,但又远远地离开段距离,始终没靠上去,他吸了几口烟,又故意朝楚松砚在的方向吹,就那么和楚松砚吐出的烟雾对冲着,像小学生拿呲水枪互喷一样。
楚松砚则坐得端正,只是朝着顾予岑那侧的肩膀稍稍压低些,方便顾予岑随时靠过来。每次顾予岑冲他就会有,准备吐烟,他就弯着眼睛,找准方向,冲着顾予岑缓缓吐烟,给他百分百“击中十环”的机会。
顾予岑的烟先烧到尾巴,他把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就开始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刷视频,但没过一会儿,就又扭头看看楚松砚。
最后,他把楚松砚的烟给抢过去,连抽两口,再次碾灭烟蒂。
“你抽得太慢了,哥。”顾予岑说。
楚松砚顺着他应声:“是有点儿,下次注意。”
“可以。”顾予岑说。
楚松砚笑着瞥他一眼。
顾予岑又开口问:“接着来?”
楚松砚却掀开被子下了床,“外卖马上到。”
要不说顾予岑这人特殊,不吃酒店里的餐厅,便要点外卖吃十块钱一碗的麻辣烫,美曰其名便宜大碗吃着香。
这少爷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事?
但外卖迟迟不来。
等了两分钟。
顾予岑又开始找话:“感觉001好用一点儿。”
“是吗,那下次还买这个。”楚松砚说。
“其实不戴最爽。”顾予岑说。
楚松砚扫他一眼,不接话。
顾予岑“啧”了一声,垂眼开始摆弄手上的戒指。
但过了几分钟。
他再次按耐不住寂寞,陡然开口说:“哥,过两天我们回老房子一趟吧,这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