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青春校园 > 冬景春华 > 14、Chapter 14 不想分开

14、Chapter 14 不想分开

    回避八年前的分离,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多年后重逢,宋景行没有解释八年前的那个跨年夜,他为什么没有登上飞往奉城的航班,温澄也没有提起,他在奉城的风雪间彻夜未眠,在伦敦的大雾里茫然无助。


    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那场跨越国境的放逐。


    可不去触碰的伤口不是就不疼了,反而会流脓腐坏,留下更加丑陋扭曲的疤。


    八年前的事没有是非对错,他们各有立场,可说到底,这事端的导火线是温澄自己引燃的。


    温澄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好谈的,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多有冒犯,请您原谅。”


    “不是要谈这个。”温澄这话其实说得很真挚,可宋景行偏偏觉得他是在赌气,苦笑着叹气,“你还在生气,对吧?小澄,需要被原谅人是我,你这样气了八年,我却以为……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生气。”温澄语气平静。


    他是真的没有生气,也确实没有立场生气。从始至终,宋景行都没有真正伤害过他,即便当年觉得他恶心、再怎么不想见到他,也周到稳妥地安排他出国读书,铺就了他此后的光明前程。


    那是沿着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未必能抵达的远方。


    论起来,他应该要感谢宋景行才是。


    “没生气?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也不回来?”宋景行病中憔悴,整个人都像是蒙了层灰白色的雾气,并不鲜亮,只有一双眼睛黑亮得惊人,像烧着一团火,不死不休的凄厉。


    他的眉心蹙了一下,发白的唇微颤,声音也是颤的:“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你问我的事,你就不想知道答案吗?”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温澄脸色泛白:“你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宋景行眼中尽是困惑:“回答了?”


    “是,你回答了,我也听到了。”


    温澄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收到了一封垃圾邮件,他越是平静,宋景行就越觉得不安。被温澄塞进被子里的手,借着被褥的掩护抵上胸口,他勉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你在哪里,听到了什么?”


    “你跟赵竞说的话,我听到了。”温澄深吸一口气,“你说你对我好只是可怜我罢了,你不可能喜欢我,你说我让你觉得恶心,你让他别自以为是,觉得我就是你的软肋,你——”


    那些话字字句句是往心上扎的针,温澄再说不下去,将嘴唇咬得死白,别过头去,不肯再看宋景行。


    另一边,宋景行的眼遽然瞪大,目光震颤。


    这些话,怎么会都走被他听到?


    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这些话明明不是要说给温澄听的!


    像是被一支锋利的箭穿胸而过,胸口隐约的闷痛霎时尖锐起来,将宋景行勉力维持的呼吸都搅得凌乱。他想说些什么,可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竟发不出声音,一片寂静,他只听见自己沉重而凌乱的呼吸,听见监控仪器接连响起警报。


    “小澄……”


    监控仪器的警报声骇人,温澄急着要转身去喊医生。宋景行气虚体弱,声音低不可闻,他用尽了力气,挣扎着支起身子,伸手去拉温澄。


    他要拉住他的手,他的衣角,无论拉住什么都好,他有话跟他说。


    他要让他知道,真正的答案,不是他听到的那样。


    可他与温澄离得太远了,他们总是离得那样远,是千米高空的浮云,是遥遥的海岸,是山巅可望不可及的不融雪,总是能远远地看见,却不能拥有。


    宋景行的手脱力垂下,指尖划过温澄的手臂。他什么也没来得及拉住,人却从病床上栽倒下去。


    “景哥!”


    输液架倾翻,仪器歪斜,病人伏在地上大口呕着鲜血。


    樯倾楫摧,宛如末日。


    末日之间,倦鸟归林。


    温澄跪坐在地上,声音都发着颤。


    宋景行艰难地攀住他的手,单薄的身子抖得像风里枯败的叶片,喉结滚动,声音和鲜血一齐涌出来,含糊不清。


    可温澄还是依稀能分辨。


    他听见宋景行反反复复地说:“不对,错了……”


    什么东西不对?


    是什么错了?


    脑子里有纷乱的画面碎片,温澄隐约觉得这些年里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好像顺着这一声声“不对”“错了”追问下去,就能被串起来,就能找到答案。


    但他没有机会追问,此刻的宋景行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他在他怀中抽搐颤抖着,像一条涸辙的鱼。有汩汩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层一层洇过衣领上已经干涸过一轮的血迹。宋景行的声音低下去,意识已经开始昏沉,直至失去意识,他的手还是虚握着温澄的手腕,不肯松开。


    鱼贯而入的医护人员很快接过温澄怀中已经陷入昏迷的宋景行,将病人抬上病床,利落拉上帘子,将温澄请到病房外。


    药物止血效果不佳,宋景行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温澄再次见到宋景行,是在住院部的病房里。


    天还没亮,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温澄将床头的台灯调到最暗。


    医院床位紧张,病逝汹汹,他们入院匆忙,即便温澄好话说尽,医生能安排到的最好床位也只是一间六人病房里靠窗的床位。


    拉上帘子,昏暗的灯光撒在床头,这个角落里竟然也能有些安然静谧。那件沾满血污的白衬衣已经被换下来,温澄做主丢进了垃圾桶,此刻宋景行穿着宽松蓝白病号服,无声无息地昏睡着,苍白虚弱得像一抹风吹就散的浮云。


    医生说病人体质太差,没那么快醒,睡着养养体力也是好的,让家属不用太担心。


    宋家金尊玉贵的少爷,以前连感冒咳嗽都是要惊动家庭医生的,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


    怎么能啊?


    温澄想不明白,八年前,被拒绝被丢弃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却是宋景行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八年前,温澄和温霞是为了陪许澈治病,才在周知远的安排下来到今州的。


    那时温澄已经上了高二,为了不耽误学习,周知远将他转到实验中学寄读,周一到周五借住在学校附近宋景行家中,周末可以去医院帮温霞照顾许澈。


    许澈的治疗拖磨许久,药物治疗彻底失效后,他们寄希望于骨髓移植。


    幸运的是,那年十一月,许澈就匹配到合适的骨髓,进行了移植手术。


    温澄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十一月就开始降温,许澈住在隔离舱时,他隔三两天就请假往医院跑。他已经升了高三,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宋景行劝过他说过他,却又因为理解他跟许澈兄弟情深,知道拦不住,索性亲自开车送他往返于城市的东西。


    奔波一个月下来,不仅是温澄,连宋景行都陪着瘦了好几斤。


    好在一切顺利,一个月后许澈渡过术后最危险的阶段,从隔离舱转到了普通病房。


    好消息传来时,已经临近年底,为了松解温澄那段时间过度紧绷的状态,宋景行打算趁元旦假期带温澄出去走走。在南方长大的温澄之前不止一次地说起过想看漫天大雪,恰好天气预报奉城会下大雪,宋景行就将出行目的地定在了奉城。


    出发前一晚,简征约温澄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块儿吃烤肉。


    暖融融的炉子将每个人烘得脸颊滚烫,忘了是谁起的头,少年们开始喝冰啤酒。温澄酒量不好,可那时他心里有事,半推半就也喝了将近一瓶。


    酒精像是一方凸透镜,把饮酒者底色里带着的情绪无限放大出来,悲凉、嗔怒、欢喜,情绪在迷离朦胧间尽情宣泄,来不及去想酒醒处,要不要有谁来善后收场?


    那晚的温澄薄薄地醉了,却也没有醉得人事不省。


    聚会散场,简征喊了宋景行来接人。回程路上,借酒壮胆,温澄搂着宋景行的手臂,在他怀里靠了一路。许是怕他坐不稳,许是可怜醉鬼,总之,宋景行没有推开他。


    于是,他心里的妄念越发张牙舞爪起来。


    他明明站得稳,走得直,却偏要宋景行扶,歪歪扭扭地上了二楼,进了卧室,依然搂着宋景行的手臂不肯松开。宋景行好脾气地把他扶到床上,想替他脱了外衣,却发现小孩跟只八爪鱼似的攀在自己手臂上,只好耐着性子哄醉鬼小孩:“小澄听话,松手。”


    小孩扁扁嘴,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委屈:“景哥,我能不能不松手?”


    “不松手我怎么给你脱衣服?”宋景行哭笑不得,揉揉小孩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家里暖和,把外套脱了,不然不舒服。听话。”


    “那我听话!”他的声音依然可怜兮兮的,“那我听话,能不能就不走了。景哥,我能不能留下来?”


    宋景行皱眉:“你要去哪里?”


    “小澈病好了,我们得回去了。”


    宋景行隐约能猜到他的心结:“你想回去吗?”


    温澄抿着嘴,可怜兮兮地摇头。


    温澄皮肤白皙,薄醉之中,泛着浅浅一层红晕,分外生动可爱,宋景行心念微动,捋开垂在小孩眼前的刘海,轻声问他:“为什么不想回去?”


    长夜静谧,灯光暧昧。


    温澄晕乎乎地抬眼看去,灯光勾画着宋景行瘦削英挺的面庞。他的目光盛着暖色流光,在温澄迷离醉眼里都化成了一汪温柔的水。


    他们离得那样近。


    醺然酒气中,温澄被宋景行惯用的那种木质香气团团包围,他觉得自己醉得更深了。


    宋景行轻轻揽住温澄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想回去?”


    他向来随性,从来不爱逼人做什么,只有这一次,他急切而紧张,在这个小孩面前,他也成了小孩,怕得不到糖果,也怕得到了糖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口味。


    他执意要答案:“小澄,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宋景行的声音太温柔太动人,温澄想到以后可能再听不到这样的声音,难过得心里一阵酸痛。他的视线在宋景行身上梭巡,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记忆里,于是细细看他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优美的锁骨,看他说话时轻巧滚动的喉结,看他流畅利落的下颌,看他血色淡薄的薄唇。


    这是温澄遇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不能怪他心神微动,邪念丛生——


    那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一心一意要吻住宋景行的唇。


    那一吻很轻很轻。


    却引发鸡飞狗跳的连锁反应。


    门外给温澄送蜂蜜水的常婶惊得将玻璃杯打翻在地,惊得说话打结:“你们,你们这是——”


    听见身后常婶慌乱的声音,宋景行的心狠狠沉了下去。他眉心一拧,握着温澄的肩膀,强行拉远两人的距离。


    可温澄是已经落入悬崖,万劫不复的人。


    他不管这些。


    借着酒劲,温澄一往无前:“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景哥,行不行?”


    那一天到了最后,宋景行都没有给温澄一个答案。他推着温澄的肩膀,说他醉了,要他躺下,要他闭眼睡觉,而后站起身,吩咐僵在门外的常婶进来照顾温澄,便径直走了出去……


    那就是八年前温澄最后一次见到宋景行。


    第二天,温澄独自登上飞往奉城的航班。


    大约一个月后,温澄从奉城出发,飞往伦敦。


    此后的八年,宋景行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温澄的世界里……
图片
新书推荐: 七十年代神笔马良 失忆扔球十年后 病美人世子重生了! 九零知青子女回城 小狐狸也不想万人迷[快穿] [原神]从深渊上来后我一定还是人 小猫要终止合约 cos织田作在立海大靠网球求生 我在修仙界搞义务教育 我死后世子他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