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沈灼言的低语在她的耳畔响起，指尖传来的温度近乎冰冷。
涂黎不敢大意，闭目凝神，只用神识感知擒风谷下方似乎有着会跃动的心脏的怪石。
这一次，那些心跳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炫目的剑光，叫人眼花缭乱。
涂黎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何光景，这些剑光将极繁或极简发挥到了极致，每一道都蕴含着无穷的意，她能感知到，这应当是无数人的剑道，以剑入道，剑即是道。
但涂黎遍寻其中，都未能找到与自己相契合的，难免有些失望。
许是涂黎的情绪流露得太过显眼了，沈灼言略一垂眸，便捕捉到了它。
“可有寻到与之有共鸣的？”沈灼言低声去问，视线落到整个山谷沸腾的煞气上时神情晦涩，只将人护得更严实了些。
涂黎并不知晓擒风谷内的变化，只是一心去感悟每一道剑光中的意，认真回道：“有共鸣的倒是不少，但我觉得并不真正合适。”
“无妨。”沈灼言淡声回应，“可以收回神识了。”
涂黎并没有立马照做，转而开口问道：“这里有师尊的剑道吗？”
“……”沈灼言闻言一顿，半晌才缓声回道，“没有。”说着，沈灼言将人松开，兀自站远了些。
此时，擒风谷已然恢复平静，沈灼言指尖碾过一丝逃窜的煞气，随手将其湮灭，眼角眉梢都是冷然的淡漠。
涂黎收回神识，睁开眼，困惑地问道：“为什么没有？”
“我的道，不适合其她人。”沈灼言语调幽沉，视线落在涂黎身上，语气笃定，“更不适合你。”
这个“更”字有点儿扎师宝猫的心，涂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对上师尊的视线后又咽了回去，只能抿抿唇，直接把失落写在了脸上。
沈灼言对涂黎此刻的这张脸实在不够熟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别扭，沉默良久，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遵循前人的道固然平顺，但找到自己的道才能走得更远。”
涂黎想起师尊从前的确常常说让她找自己的道，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点了下头，又接着问道：“走一条新的路，听起来很难。”
“这在我们师门实属寻常。”沈灼言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话说得，大有种不是如此便不配进门的既视感，若是让其她人听了去，准要被口诛笔伐。这世上已有大道三千，要开创先河谈何容易，且不论找到一条新的路有多难，就算找到了，在新路上折戟的修士也不胜枚举，毕竟全然无前人经验借鉴，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涂黎又知道什么呢？她只知道师尊说的都是对的。
于是涂黎点了点头，一幅已经放下心来的样子，刚想冲上去黏人，就被沈灼言又敲了一戒尺。
“别动。”沈灼言淡声斥道，“既如此，你近日的修行便以基础剑招为主，不要偷懒。”
涂黎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她刚刚真不是想偷懒，就是……肌肉记忆，啊对，肌肉记忆！猫猫想和师尊贴贴有什么错？！没有！
在沈灼言的重点盯防之下，涂黎乖乖地用标准的姿势扎着马步，半个时辰之后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顿时摊撑了一个猫饼。
某只猫猫显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化形后的样子，半点儿没有在意自己形象的意思，很快就把翅膀上的羽毛搞得格外凌乱，看上去像是从哪儿逃难回来的一样。
沈灼言看着涂黎铺散在翅膀上的发丝，略感头疼，小猫样儿就算了，人形总得顾及一些，每天不修边幅实在不像话。
“坐好。”沈灼言语调微沉。
涂黎先是瞄了沈灼言一眼，确认师尊是认真的，这才坐直身子，一脸乖巧地看向她。
沈灼言一阵无奈，这只猫别的不怎么样，装巧卖乖倒是一流。
“白白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沈灼言没好气地轻声斥道，“多少注意些举止。”
涂黎明显只捡好听的听了，眼睛一亮，开口便问：“师尊是说我长得好看吗？”
“……”沈灼言一噎，对上涂黎干净漂亮的眼睛，到底说不出什么违心的话，低声认了。
涂黎脸上的雀跃愈发明显，开口时尾音都洋溢着欢欣，“师尊也好看。”是的没错，她们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师徒！猫猫开心.jpg
沈灼言轻飘飘地睨了涂黎一眼，悠悠开口：“说好话接下来的练习也免不了。”
她才没有那个意思。涂黎气鼓鼓地盯着自家师尊，目光满是控诉。
沈灼言眉头轻挑，只当没看出徒弟的小情绪，接着淡声说道：“若是休息够了，就继续吧。”
“还没有。”涂黎振声回道。
沈灼言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让涂黎立马开始的话。
抓紧时间休息的涂黎暗戳戳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鲜榨的果汁开喝，这才留意到原本戴在她脖子上的、师尊送给她的那只镯子来到了她的手腕上。这只手镯既是一个法器，同时也是一个储物空间。
拒绝徒弟送上来的果汁后，沈灼言迈步向前，停在点将台的边缘，两指并拢，信手一指，淡声道：“看好。”
擒风谷上方的云雾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翻腾而来，一部分很快聚拢，凝成一个人执剑的形状。
涂黎一边咬着木头吸管，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云雾聚成的人看。
沈灼言一拂袖，那个人便动了起来，“她”在舞剑。
只是最为普通的剑招，远远称不上是剑法，只是为了让学习者明晰用剑时的发力方式，但一挥一挑，却仿佛自带一种难明的韵味，和谐而凌厉。
涂黎看得出神，果汁都忘了喝。
等到剑招的演示结束，涂黎又愣怔了片刻，直到那些剑招印在她的脑海里回放过一遍后，才回过神来，缓缓眨了下眼睛，低头把剩下的果汁一口气喝完，随手试了个清洁术，把竹筒杯和木头吸管一起扔回了储物空间内，而后站起身，右手略略虚握了一下，那柄漆黑的重剑便来到了她的手中。
相较于猫猫形态，此刻身形颀长的涂黎和这柄剑显然更为相配，连带着古朴的剑身轻轻一振，金属的光泽在其上流转，通身的气势一涨，仿佛换了一柄剑似的。
见涂黎已然执剑起身，沈灼言淡声继续道：“重剑讲究大开大合，发力方式便由为重要，你且先试试，不要逞能，先熟悉你的剑。”
涂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举剑尝试挥砍，又略微蹙了蹙眉，进行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练剑自然是一个尤为辛苦的事情，饶是涂黎并不强求练习的强度，一个时辰下来依旧大汗淋漓，手臂几乎都要酸到抬不起来了。
涂黎把自己此刻的狼狈归咎于剑实在太重了，不管怎么说，反正不可能是她太弱！
练剑结束后，距离天衍果的效果只剩下一点点时间。
往嘴里塞了颗清心丹，涂黎直接躺到了点将台上，视线看着碧色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晶亮。
沈灼言垂眸看了涂黎一眼，略感无奈地轻摇了摇头，罢了，只要练功的时候不偷懒，其它时候就不必强求了。
“师尊。”平躺在点将台上的涂黎突然侧目，低声开口，已然成熟的声线微沉，带着些不甚清晰的缱绻意味。
沈灼言凝眸看去，语调轻缓，“嗯？”
涂黎眨了下眼睛，猛地坐起身，双臂一撑瞬间跃起，下一秒白光亮起，涂黎的身形猛缩，变成一只金红色的团子，顺势落进了沈灼言的怀里，一边语气雀跃道：“时间算得真准，不愧是我！”
沈灼言失笑，虽然接住了某只猫猫，但还是拎着后脖颈把她提了起来，语调幽幽地开口道：“接下来的虚弱期不要随便乱跑。”
猫猫血色的眼瞳泛着一圈金色，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乱跑是什么？绝对不可能！
“刚好，药理学和丹药学的书已经准备好了，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先看，稍后为师会进行考校。”沈灼言缓缓淡声道。
这个消息直接把猫猫打蔫了，要看书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考试啊？这对吗？这一点都不修真！
耷拉着耳朵的猫猫压根没能聚起半点反抗的意识，就在美人师尊的注视下缴械投降，不就是考试吗？种花家猫猫永不言弃！
很快，涂黎被放到了两本厚厚的书面前，沈灼言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书撑，让她看书的时候能更方便。
在两本堪比新华字典的书面前，涂猫猫的眼睛差点儿转成了蚊香圈，好不容易克服畏难心理开始看，结果发现书中的内容居然还挺有趣的。
涂黎的身体渐渐虚弱，但盯着书的眼睛倒是一动不动，到后面翻书都没什么力气了，索性直接躺了下来，也不用眼睛看了，只用神识探出去感知书上的内容。
等到虚弱期过去之后，一本书才看了一少部分，不过沈灼言的考校并不难，涂黎很轻松便通过了。
重新恢复力气的猫猫满血复活，原本还觉得很有趣的书立马优先级就被降了下去，脑袋顶上的debuff消失了，这不得先出去浪一圈？
打定主意，涂黎和师尊说了一声，话音还没落下，猫就已经跃上重剑一溜烟跑了，
当然，猫猫也不全是因为玩心大起想要透透气，她还是有一点正事要做的。
涂黎的正事就是——视察外门弟子的训练情况。猫猫都这么卷了，外门弟子们怎么能闲着？
刚一到外门，涂黎便看到外门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什么。
于是猫猫进行了一个强势加入，略微听了两耳朵，尾巴一晃，重重地咳了两声，在其她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时，当即开口问道：“纳新大会怎么了？”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推出陶惜来说明此事。
在涂黎的注视下，陶惜认真说道：“据说，无垢宗这一次联合碧尘宗，会给每一个参加纳新大会比斗的修士发放洗髓丹。”
“洗髓丹？”涂黎对此若有所思，洗髓丹对于刚刚开始修炼的修士来说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不过，这两个宗门这么大手笔，不能是纯粹地想做好人好事吧？
涂黎板着一张脸思考得格外认真，周围一圈人显然都被萌到了，奈何猫毛真不是那么好摸的，只能悻悻作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涂黎总结似的说了一句，而后目光扫过外门弟子们，话中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们不会动心了吧？”
一帮人纷纷摇头。
“就算动心也轮不到我们呀，能参加比斗的，必须得是从没参加过纳新大会的。”
“估摸着无垢宗和碧尘宗是想拉新人修士的好感，好多招点儿人吧。”
“唔。”涂黎沉吟片刻，突然语气认真地问道，“那我是不是符合参加的条件？”
“不是吧，小师祖你真想去啊？”
“这次参加比斗的，据说有那位海族的天骄，她已经筑基五层了，其她人也大都是二三层，小师祖你可要三思啊。”
“是啊是啊，小师祖，你不用和她们比，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最棒的！”
“没错！小师祖就是最棒的！”
……
一群人因为涂黎的问题莫名奇妙地燃了起来，总而言之主旨就是小师祖天下第一。
涂黎听得差点儿没给重剑抠出一个洞，眼见这帮人越说越起劲，连忙扬起声音道：“停！都停！我就问问，没想参加。”
一听这话，好几个人都立刻松了口气，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表现得太明显了，连忙瞄了涂黎一眼，正对上她幽幽的视线，立马抬头望天，哈……哈哈……这云可真白哈。
“那个比斗究竟怎么回事？详细和我说说？”涂黎收回视线，非常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而是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