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厚实的窗帘安静的垂落在墙边。
躺在床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显得憔悴虚弱。
意识像沉船般缓慢上浮,挣脱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卡里安感受到一种可怕的虚无感,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沉重如铅的皮囊软塌塌地陷在床褥里。
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言喻的钝痛,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天花板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
房间很暗,只有厚重的窗帘缝隙里,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边角。
空气凝滞,弥漫着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沉闷气味。
他想动一动,哪怕只是转一下头,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异常艰难。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个关节都锈死了,哪怕耗尽全力,也只让指尖细微的动了动。
而这时才发现,手指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卡里安艰难地微微侧过一点点头颅,目光顺着自己那只被束缚的手,迟缓地向下移动。
床沿边,趴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此刻却以一种极不设防的姿态伏在他的床边。
他的上半身蜷曲着趴在床沿,头枕着自己的臂弯,侧脸朝着卡里安的方向。
平日里梳理得还算整齐的墨色发丝此刻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刘海散落在苍白的额前,遮住了他惯常含笑的眉眼。
他睡着了。
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平日里那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戏谑的面具彻底卸下,沉睡中的脸庞竟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感。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放松,不再是那种刻意扬起的弧度,反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而卡里安的手,正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
太宰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此刻异常用力地包裹着他的手背,仿佛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什么存在。
卡里安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从对方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身体的极度虚弱让思考也变得滞涩。
他只能这样躺着,在昏暗的光线里,听着对方平稳却显得格外清晰的呼吸声。
沉闷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想法。
这家伙,到底在这里守了多久?
房间里还是安静的很,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迷迷糊糊中,卡里安又睡着了,藏在骨子里的疲惫蚕食着他的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醒了呀,小卡。”
自从将卡里安带回来之后,太宰治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倒不是因为教堂爆炸的事,森鸥外对此显得很宽容,卡里安本身处理的结果就是绝对利好港口的。
主要是集中爆发的混乱,连他都被当成壮丁一样的用。
“太宰治大人,关于报告”
“啊,你自己处理了吧。”
“但是哎!太宰治大人!!”
好不容易将大头处理完毕能够喘口气,太宰治抛下那群废物直接奔去了卡里安昏迷的房间。
可能是太累,坐下来没过多久就趴着睡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卡里安还是闭着眼,惨白的脸色透着脆弱,掌心里修长的手指光滑细腻,摸着有些上瘾。
太宰治望着那张脸,沉默的注视着,明明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的人,怎么就醒不过来呢。
就在此刻,视线里的男人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眼眸颜色是漂亮的淡蓝,像蒙着冬日薄雾的湖面,此刻却失去了焦距,涣散地映着昏暗房间的轮廓,也映着他自己的倒影。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有一片被病痛和虚弱冲刷后的、近乎空白的平静茫然。
“醒了呀,小卡。”
太宰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却习惯性地上扬,他脸上的笑容加深,眼角弯起。
对面那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的笑容,却没有任何波澜。
那眼神纯粹得像个初生的婴儿,带着对世界全然的不解,也映照出太宰治此刻笑容下所有的刻意与不自然。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怎么了?”太宰治试图打破这份沉默,但掌心里,卡里安的手指又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微弱的力道,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在了太宰治心底,让人发痒。
“我想,坐起来。”卡里安勉强开口,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那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凝固的空气。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紧握的手,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极其自然地转换了姿态。
“当然可以,躺久了骨头都该僵了。”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轻快。
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俯身靠近,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卡里安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扶住对方缠满绷带的手臂。
入手的感觉轻得惊人,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肌肉的重量,只有骨头隔着单薄皮肉的触感。
太宰治的动作放得极轻,小心的避开那些被绷带覆盖的伤处,缓缓地将人向上托起。
卡里安配合着,或者说,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试图用力,但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整个过程几乎完全依赖着太宰治的力量。
终于被扶起靠在床头,卡里安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宽松的白色病号服因为动作而有些滑落,清晰地勾勒出他过分单薄的身形。
领口敞开着,露出的脖颈和锁骨区域,以及更下方隐约可见的胸口,都被洁白的绷带严密地缠绕覆盖着,一直延伸到衣袖深处,几乎看不见完好的皮肤。
那层层叠叠的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眼。
太宰治没有立刻退开,而是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势,一只手还虚虚地护在卡里安身侧,防止他无力地滑倒。
他的目光扫过卡里安苍白脆弱的脖颈,掠过那被绷带包裹的胸膛,最后落回到自己身上。
黑色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而衬衫的袖口挽到了手肘上方。
露出的手臂上,同样缠绕着崭新的白色绷带。
看着卡里安身上和他自己手臂上如出一辙的白色绷带,一个带着点恶劣戏谑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了上来。
太宰治嘴角那抹惯有的弧度加深,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
他故意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在卡里安眼前晃了晃,然后指了指卡里安胸口露出的那片绷带。
“呀,”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孩子气的惊奇,“小卡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好像情侣装哎!”
他的尾音轻快地上扬,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那双弯起的眼睛里也盈满了笑意,仿佛真的在分享一个有趣的发现。
卡里安似乎愣了一下。
他涣散的目光缓慢地聚焦,从太宰治带着笑意的脸,移到他晃动的缠着绷带的手臂,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刺目的白色。
那平静茫然如薄雾笼罩的淡蓝色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一丝困惑,一丝被这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玩笑弄得措手不及的愕然。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什么也没说出来。
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只有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红晕,又或许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这样吗,那,挺好的。”卡里安磕磕巴巴的说。
看着他的反应,太宰治满意的坐了回去,手上自然的抓起卡里安的手指慢慢揉捏。
因为过于理所当然,意识还不是很清晰的卡里安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太宰治这时候说,“啊,对了,差点忘了来找你是有件事要说。”
“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你以后彻底调到我身边做事,”太宰治笑眯着眼,“包括不限于,所有需要你疏导的人,都要先向我提交申请。”
“只有我同意后,才能继续呢。”
毕竟已经发现卡里安那具完全不可逆的脆弱身体,怎么可能还会让他继续毫无止尽的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当然,其实也有更简单直接的执行方式,但太宰治也有自己的一点,微不足道,不需要在意的,小小心思罢了。
“你觉得怎么样?”太宰治问。
卡里安歪头认真思考了片刻,还很疲倦的意识实在是无法深入,最后也只能回答,“如果是太宰治大人的话,应该都没问题。”
淡*金色发丝散落在肩膀上,那人眼神认真的注视着自己,淡蓝色湖泊中除了他的身影外,似乎再容不下其他景色。
太宰治的心情微妙的好了几分。
这才对嘛,看那些人干什么,只要看着我就够了。
第122章 善良的S级向导都快溺死在这温柔里了……
最近,想要申请疏导的人又多了,但通过的依旧寥寥无几。
“你申请了几回?”
“我吗,我都快五次了,一次都没通过,还是被打回去医务室了。”
捂着胳膊上伤口的成员靠在墙壁上,手上拿着申请表,望眼欲穿的盯着不远处关的严严实实的门。
另一个人肩膀上绑了几圈绷带,略显紧张。
很快之前进去的人推开门走了出来,但看他低落的样子,很显然是被拒绝了。
胳膊受伤的那人不着痕迹的撞了撞那人,眉头微挑,低声跟他说,“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怎么了?”
“今天出来的人好像都很萎靡。”
“好像是的,但是能有什”
话还没说完,里面就开始催外面的人赶紧进去,胳膊受伤的成员来不及继续听,转身着急忙慌的就拿着单子进去了。
房间里只有一盏灯,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正在埋头看手机的男人。
“那个,太,太宰治大人,这是我的疏导申请。”那人弓着腰,小心翼翼将单子递交上去。
结果太宰治就看了一眼,随手就给他扔回去了。
“胳膊受伤了不去医务室治疗,专门来找疏导干什么?”
那人顿了顿,像是小心思被戳破了,手指不自主蜷缩起来,但还是按照最开始想好的解释。
“因为,感觉精神上受创还是比较严重的,所以希望能得到卡里安大人的疏导。”
怎想就这一句话,对面原本懒散坐着的男人眼神瞬间冷漠起来,语气很轻,但让人不胜而寒。
“滚出去。”
感知到身上的视线,那人抱着胳膊就推开门冲了出去,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也没人说过,今天太宰治大人亲自来查啊。
“怎么了,里面到底有什么啊,连你也变成这样?”之前聊过两句的成员靠了过来,好奇的问他。
“没什么,我还要去医务室,你快进去吧。”
匆忙搪塞之后,他立马远离了这里。
怎么能就让我一个人直面太宰治大人呢,你也别想跑。
其实很多人来申请疏导真的不是为了所谓的治疗,身上的那些伤口早就习惯了,只要还有命在,去医务室简单包扎都能解决问题。
但实在是,接受过疏导过后,就像是上瘾了一样,再也无法忘记那种感觉。
混天然的放松,精神上舒适的就像是感受到了幸福。
所以哪怕是擦破点皮,他们都想去寻求疏导,特别是异能者。
哪怕已经下发过可以疏导的人物范围,但只要在卡里安大人面前请求一下,就会同意。
当然,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有时候闲聊的时候也会羡慕那边的世界,竟然能拥有向导这种存在。
再次打发走没点病还过来乱叫唤的人,太宰治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监控画面,原本躺在床上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爬起来了,扶着柜子想要去开门。
他猛地坐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啧。”
审核交给原本负责的人,太宰治几分钟内赶回了卡里安修养的房间。
猛地推开门,就看到里面乖巧躺在床上看书的男人,阳光微微散落在他头顶,较长的睫毛微颤,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人抬起脑袋,从敞开的书页上方露出眼睛,眨巴眨巴茫然的望向自己。
“怎么了吗,太宰?”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突然跌跌撞撞靠了过去,然后直接瘫倒在床上,整个人横着压在了床尾的地方。
嗓音甜腻绵长。
“呐,小卡,我突然觉得好晕啊~”
暖阳的尾巴靠近他的发尾,大半身子都藏于光线触及不到的阴影中,四肢微微蜷缩着,只有一只手随意的垂拉在床边。
他闭上干涩的眼睛,黑色风衣凌乱的散落在被褥上,略显疲惫。耳边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温热的温度靠近。
啊,果然,迫不及待来关心我了呢。
太宰治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细微的弧度。
“太宰,痛的严重吗,需不需要疏导?”
“啊,不用呢,”太宰治状似不经意的翻过身,睁开眼轻巧的说,“我只是有点累了,只要靠在你身上休息?”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淡蓝色雾蒙蒙的眼眸,满眼的担忧看的清清楚楚。
还有那凑的极近的脸,柔软的淡金色发丝蹭过自己的睫毛,温热的呼吸铺撒在额头。
自己能看清他白皙光滑的肌肤,鼻尖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太宰治愣在了原地,胸口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毫无所感的青年伸出胳膊,修长的手轻柔的抬起他的脑袋,将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卡里安半垂着眼,指尖拨开他快要扎进眼睛里的头发。
“是这样吗,现在有没有好点?”
这副姿态倒是显得太宰治是有多脆弱般。
“当然。”
都快要溺死在这温柔中了。
他握住那只停留在脸颊边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处,侧过脸将自己埋进卡里安的小腹处。
飘散在空中的尘埃安静的打着转,像是不愿打破这样的氛围。
细细注视着躺在怀中浅眠的少年,卡里安被抓在胸口的手能感受到心跳的振动,他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疏导呢?
要说来到这里后最担忧的存在,恐怕就是这位了,他身体里积攒的压力早就超过了安全范围。
哪怕身上毫无伤口,在卡里安眼里也是时刻处于暴走的边缘,这要是放在原来的世界,早就开始响起危险警报。
毕竟对于哨兵来说,精神上的压力要比身上的伤口重要的多。
可每次提出要给他进行疏导都会被拒绝。
要是再这么下去
其实卡里安不太明白,太宰治为什么会如此严重,就跟超负荷使用异能后的S级哨兵一样。
明明年龄也没多大,倒像是经历了很多的黑暗似的。
也或许是这样,才会觉得他很孤单吧,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该有多累。
这个时候的阳光很暖,呆久了就让人犯困,本来就在恢复期的青年眼皮慢慢变沉,淡淡的光线并不强烈,柔和的像首舒缓的歌。
终于在某一刻彻底撑不住,抱住怀中的人,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而本该睡了许久的太宰治却在这时候睁开眼,看着连睡着了也还记得环住自己的青年。
那双细长的眼尾略微下垂,带着些许慵懒,鸢色瞳孔无神的闪动两下,他从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恋恋不舍的脱离出来。
掀开被子将人重新塞了进去。
自己坐在一边撑着脑袋注视着他安稳的睡颜,余光总是略过胸口露出的白色绷带,总觉得很扎眼。
果然,他还是不适合这副模样。
——
“我原来的世界怎么样了?”
靠在床头依旧看着书的卡里安抬起头,略微思索了片刻,才说,“已经毁灭了。”
原本翘着板凳的少年突然停下动作,“所以,你也回不去了?”
“嗯,”卡里安低下头继续翻页,语气温和,听不出多么痛苦,“本身就已经是走在末日中,会毁灭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是没想到我还能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着。”
“这很好不是吗,”太宰治凑到他面前,将书页挡住,笑眯的眼眸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能在这里继续活下去。”
能让我遇到你。
卡里安没有回答,眼神再次涣散,呆呆的注视着空气,像是又沉浸在回忆里。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睫毛微颤,垂下眼眸挡住里面的情绪,轻声说,“其实我应该是要死去的,没想到会成为这唯一的幸存者。”
“什么意思?”太宰治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卡里安放下手里的书,手指磨蹭着,将书页角折了又折,最后还是开了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一个进入末世,即将毁灭的世界,人们耗尽了所有方法也没有找到挽回的希望,天灾降临,地面崩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待着整个世界走向尽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最高领导者提出了一个方案,因为没时间实验,最后的结局所有人都无法掌握,参与方案的那个人很有可能会死去。
世界上需要一个人死去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虽然被救下的人之后也不一定能活多久。
但这是最后的手段了,于是他们编造了事实,说需要一个人奉献自己就能拯救世界的英雄,给予虚假的自我赞美和情绪价值。
有一个人看透了这一切,却还是选择了成为这个没有价值的牺牲品。
只是因为纯粹不想眼前这部分人现在死去,见不得苦难,所以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这个结局。
“所以他站在了所谓能够逆转时空的机器上,实验失败了,机器并没有带他回到过去,而是加速了时间,出现在了世界毁灭之后。”
“可他也没有死去,而是从另一个美好的世界里醒了过来。”
听完故事的太宰治沉默了很久,他眼中的阴沉也浓郁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故事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你会不会因为自责,为那个已经灭亡的世界选择死去。
选择离开我?
第123章 善良的S级向导偷吻
卡里安的身体恢复的很慢,像是被什么限制住了一样,几个月过去了也就堪堪能离床。
本来就单薄的身子骨现在看起来更加羸弱,脆的像是一碰就碎。
哪怕是这样,他也不愿再继续关在房间里,甚至在申请继续参与医疗室的工作中。
“小卡~”
布满硝烟的天台上,遍地狼籍,子弹留下的黑印点缀着每一处角落,但很奇怪的是,看不到丝毫人影,哪怕是一具尸体。
只留下大片的血迹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狂风呼啸而去,从间隙间穿过,掀起阵阵浪涛。
淡金色发丝纠缠着,在风中凌乱的飞舞,灰白色风衣鼓动翻涌。
站在围栏边缘的青年身形消瘦,惨白色的脸色透着脆弱。
身上的绷带还未完全拆除,他捂着唇边轻声咳嗽,眼眸遥望着远处,不见边际的蔚蓝色天空塞满了视线。
“今天也来晚了呢。”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随即而来的是还带着温度的黑色外套。
偏过头看到俊美的侧脸,少年没有绑住绷带的半张脸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越发夺目。
“都结束了?”卡里安轻声问道。
“当然,”太宰治打了个响指,笑吟吟的回答,“连后勤工作都结束了呢。”
“”
“看来小卡的运气总是比较差,路上又遇见什么事耽搁了吗?”
“没有。”卡里安摇头,低垂下眼眸,扶着额头微微晃动。
身体站久了已经开始感到疲惫,眼前出现隐约的黑影。
说是运气差,也不可能每次都这样,正好事件全部结束,连清扫现场的工作都有人抢。
很显然是太宰治干的好事。
比如又又又一次的记错出发时间什么的。
卡里安扶着额头,眩晕感更甚,他强撑着看向太宰治那张在余晖中显得过分灿烂的笑脸,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太宰先生,为什么每次”
他想直接问为什么每次任务时间都那么凑巧,为什么自己总是被隔绝在战场之外,到现在除了太宰治自己和几位干部。
再没见过其他人。
“咳咳咳咳!”
卡里安的话还没问出口,身旁的太宰治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猛地一弓,原本搭在卡里安肩上的手也收了回去,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胃部。
那张俊美的脸瞬间皱成一团,血色褪去,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看起来比卡里安还要虚弱几分。
“唔,好痛”太宰治呻吟出声,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高大的身形微微佝偻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卡里安到嘴边的质问瞬间卡住了。
本能和对他人的关切瞬间压倒了一切疑虑。
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太宰治的手臂,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太宰,怎么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紧张,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迅速扫视着太宰治的身体。
“是胃痛,还是刚才受伤了,让我看看!”他急切地想检查太宰治的状况,完全将刚才关于记错时间的质问抛到了脑后。
眼前这个人痛苦的模样,比他自己的疑惑重要得多。
太宰治顺势将一部分重量倚在卡里安身上,眉头紧锁,呼吸急促,“啊,大概是刚才追击的时候动作太猛了,牵扯到了旧伤,又或者是早上没吃东西,胃在抗议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虚弱,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掠过卡里安焦急的脸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逞。
“怎么能不记得吃东西呢,之前医生就说过胃部比较脆弱。”卡里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的责备,更多的是担忧。
“而且带着旧伤还那么乱来,”他叹了口气,“先别站着了,找个地方坐下。”
环顾狼藉的天台,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让太宰治休息。
支撑着对方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刚刚差点站不稳的人。
“唔,听你的。”太宰治顺从地任由卡里安搀扶。
一边虚弱地靠着他,一边悄悄将滑落的外套重新裹紧在卡里安肩上低声嘟囔着,“不过自己都站不稳了,应当是比我更加注意才对。”
卡里安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眩晕感似乎被太宰治突如其来的病痛给吓退了,或者说,注意力被完全转移了忽视掉了。
他抿了抿唇,看着太宰治依旧蹙着眉脸色苍白的模样,终究还是把追问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宰先生的身体。
至于那些巧合的事,下次再提吧。
夕阳沉得更低,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风卷起硝烟的味道,也吹散了卡里安心头那一丝刚刚凝聚起来的疑问。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痛苦不堪的太宰治,一步步离开天台边缘,满心满眼都是身边这个病号的安危。
浑然不觉自己又被对方无声无息地护在了一个安全的怀抱里。
他想说什么,看着太宰治苍白的侧脸,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所有的问题再次暂时压回了心底。
如果问为什么是再次,因为太宰治受伤复发的频率已经快赶上重症病人的情况了,只要到需要的时候,就会适时出现。
相当智能。
等他们离开后,听从命令藏在远处的部下们望着原来越远的两个身影。
“太宰治大人什么时候受伤了?”
“不知道哇,”那人挠挠头,“可能不小心被暗算了吧。”
“真的吗,那能做到这事的人有点厉害。”
有人是在听不下去了,给他们两个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个包出来。
“傻子吗你们,没发现是每次遇到卡里安大人就会突然生病什么的,这么明显的了还不明白?”
“所以呢?”
“那当然是因为卡里安大人和太宰治大人气场不合,所以每次相遇都会出现问题,下次找人给他们改改风水就好了。”
“多简单的事。”
“好有道理。”
——
“太宰,真的不需要疏导吗?”卡里安再一次提出邀请。
“没关系的,没关系啦,这样就可以了,很快就能治愈哦。”
少年趴在他的肩膀上,胳膊拦住腰身,互相紧紧相贴,温热的体温传递着,“只要,再让我靠一会就好。”
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窄的几近凝固的金色光带。
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悬浮,缓慢得仿佛时间本身也在这间空旷的房间里陷入沉睡。
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宽大柔软的沙发,深陷在房间中央的阴影里。
这是间被遗弃很久的空房间,很早之前被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现在成为了他们临时休息的场所。
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地板和阳光晒过的织物的味道,静谧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卡里安几乎是完全靠在太宰治的怀中。
他侧坐着,身体微微蜷缩,头枕在太宰治的胸口,一条腿搭在沙发边缘,另一条腿则随意地垂落。
几个月来反复的伤痛发作和需要依靠,早已让卡里安对这种程度的亲密接触习以为常,甚至因为过于熟悉而出现下意识的反应。
太宰治的身体像一个稳定而温暖的热源,驱散着他骨子里挥之不去的寒意和虚弱带来的不安。
此刻,他的手臂自然地环过青年的腰身,将人更牢固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柔软的金发。
规律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混合着太宰治身上那种独特清冽又带着点硝烟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安抚剂。
卡里安的眼皮越来越沉,身体在暖意和熟悉的包裹感中彻底放松下来。
之前在天台强撑的疲惫,以及长久以来恢复期的消耗,如同退潮般席卷了他残余的意识。
他无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源头又蹭了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如猫儿般的轻哼,长长的睫毛终于完全覆下,呼吸变得均匀而深长。
他睡着了。
太宰治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房间里只剩下卡里安清浅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略微放缓的心跳,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人沉睡的脸上。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恰好偏移,从那道缝隙里溜进来,轻轻吻上卡里安的侧脸。
苍白的皮肤在暖光下仿佛有了点血色,细腻得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扇形阴影,掩盖了那双清醒时总是带着平静茫然或忧虑的淡蓝色眼眸。
干涩的唇瓣微微张开一点缝隙,随着呼吸轻轻翕动,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与纯净。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惯常的轻佻笑意和戏谑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默的专注。
他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目光描摹过对方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梁,微启的唇瓣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粘稠而静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卡里安身体的重量和温度,感受到他胸腔细微的起伏,甚至能数清垂下的每根睫毛。
环在卡里安腰后的手臂,无意识地收拢了一分,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些,可怎么靠近都还不够。
人的欲望是贪婪的,相处的越久,想要的就越多。
太宰治极其小心地低下头,动作很轻,无声的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近到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他的呼吸变得轻浅,近乎屏息。
目光牢牢锁在那微微张开的唇瓣上,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胸口的心跳在绝对的寂静中,似乎变得格外清晰,鼓噪着某种危险的冲动。
太宰治的目光沉了沉,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全部化为灼热露骨的渴望。
他继续向下靠近,甚至能闻到卡里安身上干净的气息。
然后,微凉柔软的唇,极其轻柔地覆上了卡里安的唇瓣。
这是一个偷来的吻。
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花瓣,短暂得如同一个幻觉。
既没有深入,也没有索取,只是单纯的肌肤相贴。
仿佛只是为了确认某种真实,或者仅仅是为了满足心底那头早已按捺不住的某种想法。
触感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温热。
这个纯粹的亲吻并没有维持多久,太宰治很快抬起了头,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垂眸,屏息凝神地观察着怀中人的反应。
卡里安依旧沉睡着,毫无所觉。
或许是因为那吻实在太轻,或许是因为早已习惯了太宰治的气息和靠近,又或许是真的疲惫到了极点。
他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在睡梦中更紧地依偎进太宰治的怀抱。
少年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但心底又升起了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维持着这个紧密相拥的姿势,目光却不再看向青年,而是投向窗外那越来越黯淡的光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里安肩头衣物的布料。
空旷的房间重新陷入深沉的寂静,似乎一切从未发生。
第124章 善良的S级向导入水
蔚蓝的天空飘着零散的白色云层,阳光轻柔的散落在城市的空气里,微风拂过海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太宰治站在澈亮的河水边,树影婆娑,遮掩着他的身影。
鸢色的眼眸望着那荡漾的水波,深处是无人能触及的空茫与厌倦。
仿佛这明媚的世界只是一层虚假的油彩,而他早已穿透了这层表象,直视着其下腐朽的底色。
那身影在婆娑树影和跳跃水光中,显得异常孤寂,与周遭生机勃勃的暖意格格不入。
像一幅早已褪色,即将被遗忘的旧画。
就在他脚尖微微向前探出,身体重心倾斜,准备拥抱那永恒的寂静时。
一股微凉却异常坚定的力量骤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无法忽视的凉意,太宰治动作随之顿住。
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浅金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阳光穿透发梢,折射出近乎虚幻的碎光,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散去。
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此刻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卡里安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太宰治,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无声的质问。
穿透了太宰治精心构筑的嬉笑伪装,直抵他此刻内心那一片荒芜的死寂。
一瞬间的错愕后,太宰治脸上迅速勾起往常那样轻飘飘的笑容。
“呐,小卡~”
他反手就极其自然地搂住了卡里安那异常消瘦的肩膀,手臂的重量几乎让人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和嗔怪,“怎么现在才找到我呀?”
似乎是因为卡里安没有回应,他继续说,“我可不是在找什么浪漫的入水地点,只是在欣赏这清澈见底的河水啦,你看你看,多漂亮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空闲的手指向水面,语气轻快得仿佛刚才意图沉溺的身影只是错觉。
身体紧贴着卡里安,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风衣下过分的瘦削,像一具被抽走了太多生气的骨架。
卡里安平静的望着他,像是虚无柔和的水,包容着所见的一切。
“太宰,真的没关系吗?”
“”太宰治收敛起夸张的动作,眯起眼,低下头蹭蹭他的脸颊,轻声回应,“当然,完全没有关系。”
那只微凉而坚定的手,并没有因为他的的嬉笑和搂抱而松开分毫。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在卡里安无声的注视下,细微地僵滞了一瞬。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和纯粹,像一面毫无瑕疵的镜子,将所有试图粉饰的意图都照得无所遁形。
卡里安没有回应太宰治的辩解。
他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微弱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太宰治紧绷的神经。
那只一直攥着太宰治手腕的手缓缓下滑,转而牵住了他的手掌。
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
他的手指修长冰凉,掌心却带着种安抚人心的稳定感。
“我们回去吧,”卡里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轻柔的语调,“外面很热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轻描淡写地绕开了河边那惊心动魄的生死边缘,也避开了太宰治刚刚那番苍白无力的辩解。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那层刻意维持的轻佻笑意彻底凝固,随即如同冰面碎裂般瓦解。
他看着卡里安平静的侧脸,看着对方被阳光勾勒出的轮廓。
卡里安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轻柔却无比坚定地向后带离了一步。
太宰治没有挣扎,顺从地被牵着,脚步有些迟滞地跟上。
阳光确实有些刺眼,洒在身上带来微微的灼热感,与他刚才意图拥抱的河水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卡里安说得对,外面很热。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只手苍白瘦削,骨节分明得有些硌人,仿佛轻易就能折断。
可也正是这双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手,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又像一根救命的稻草,牢牢地将他从永恒的寂静边缘拽了回来。
就像在说,我不会让你独自沉没。
卡里安牵着他,慢慢地沿着河岸的小路往回走。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拂过脸颊的微风,带来河水的湿润气息和草木的清新。
太宰治的目光从交握的手上移开,落在浅金色的发顶。
他感受到卡里安牵着他的手,喉结滚动了一下,反手更紧地回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终于流露出藏起来的贪婪本性。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不再是刚才那种夸张的轻快,而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真实的依恋。
“嗯,是有点热呢。”
他低声附和着,身体不自觉地朝卡里安的方向又贴近了些许,“回去吧。”
——
港口黑手党大楼的某个不起眼的休息角落,烟雾缭绕。
几个刚刚结束外围警戒任务的底层成员凑在一起,趁着难得的空闲,偷摸着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开口,“今天又是卡里安大人把太宰治大人从河边捡回来的。”
“啧,”旁边一个瘦高个熟练地弹了弹烟灰,脸上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戏谑,“这个月第几次了,上周是废弃大楼天台边缘,上上周是港口吊机的钢索”
“太宰治大人对自杀地点的品味真是越来越艺术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艺术不艺术的不知道,”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些的部下插嘴,他手里捏着个吃了一半的饭团,眼神里带着点后怕,“每次看到太宰治大人站在那种地方,还是会有的害怕啊,万一真掉下去……”
敦实男人嗤笑一声,吐出一个烟圈,“你新来的吧?”
“放心好了,有卡里安大人在呢,不管太宰大人选在哪儿欣赏风景,卡里安大人总能把他带回来。”
他特意加重了“欣赏风景”和“带”字,引来同伴一阵心照不宣的低笑。
“真好啊,有卡里安大人在,不然的话”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不然,那位心思莫测,总热衷于研究各种自杀方式的大人,恐怕早已不知沉在哪条河里或挂在哪个高处了。
虽然也只是猜测。
休息角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劣质香烟燃烧的滋滋声。
年轻部下咽下最后一口饭团,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
“可是,”他犹豫着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另外两人都看了过来,“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年轻部下抓了抓头发,努力组织着语言:“就是,每次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太宰大人总是,嗯,怎么说呢,像没骨头似的贴着卡里安大人。”
搂着肩膀,或者整个人靠过去。
卡里安大人呢,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被他靠着,牵着他走。
他眉头皱得更紧,似乎在捕捉那种微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真正被拉住的那个人,好像是卡里安大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瘦高个叼着烟忘了吸,敦实男人捏着烟蒂的手指也顿住了。
年轻部下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他们从未深思过的涟漪。
是啊,太宰治大人每次的姿态,看似是被动地被带回,可他那带着点贪婪依恋的动作,看起来也太习惯了吧。
那份刻意的委屈和嗔怪,与其说是抱怨被找到,不如说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被在意寻找。
而卡里安大人呢,表现的实在太冷静了。
“被拉住的人其实是卡里安大人。”
敦实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掐灭了烟头,烟雾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瘦高个也沉默下来,半晌才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算了算了,管他谁拉住谁呢,反正最后两个人都回来了就好,赌局继续,下次我押太宰大人会尝试卧轨,赔率一赔三!”
年轻部下看着前辈们又恢复了插科打诨,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他甩甩头,把那个奇怪的念头抛到脑后,加入了关于下次自杀方式的离谱讨论中。
相比于什么谁拉住谁这种奇怪的问题,所有人都能确认的,太宰治大人真的好黏卡里安大*人。
只要是一起出现就是抱着搂着,像是猫咪似的,非得扒在主人身上才觉得安心。
最开始其实流传过几个谣言,都是太宰治大人喜欢什么什么的。
毕竟枯燥的生活真的很无聊啊,总得找些乐子消磨时间。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也不是因为流言的主角自己压制处理,而是两人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现。
因为是在想不通,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淡忘了这种说法。
所以,为什么就是没有表态呢?
太宰治靠在青年的身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可能是因为更加卑劣的目的吧。
第125章 善良的S级向导梦和想你
偏僻的巷子里,陈旧混乱的环境让人忍不住皱眉,这是个哪怕是经过也不会注意到的角落。
很陌生,又很熟悉。
城市里有无数个类似的地方,每个人都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看到过。
太宰治站在这里,他扫了眼周围,顺从本能走了进去,巷子外昏暗晕沉的光线照射不到少年的身上,看不见影子的身影与世界相隔。
越往里走,可视的程度就越低,只能勉强看清地上事物的轮廓。
直到走到巷子尽头才停下,地面上躺着一个人,那家伙半靠在墙边,低垂着头,淡金色发丝哪怕不仔细看也能撞进视线里。
这人要死了。
总感觉周围透露着怪异感,太宰治仔细低下头,那张脸格外熟悉,却又像是隔了层玻璃。
明明有人正在自己面前死去,心里却毫无波动。
直到那人睁开了眼睛,平静疲惫的淡蓝色眼眸望着他,或者说,望向他的身后。
太宰治的脑子像是被狠狠揍了一拳,所谓的疏离感通通消散,原本消散的情绪全部涌了进来。
“小卡?”
他蹲下身子,伸手抚上青年的脸颊,终于意识到眼前人是谁,正在发生什么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卡里安皮肤的前一瞬,一股无形的阻力出现了。
仿佛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冰面,又像是他的手穿过了空气的幻影。
明明人就在眼前,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细微的颤动,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拂过空气带来的微弱气流,但太宰治的手却无法真正落下。
太宰治的呼吸猛地变得急促,心里蔓延出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再次尝试,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向前探去,手掌用力地向前按。
但结果依旧。
手指在离卡里安脸颊毫厘之遥的地方徒劳地滑过,如同触碰水中的倒影,只激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却无法触及实体。
靠在墙边的卡里安眼神依旧平静,那抹疲惫的淡蓝似乎看透了一切,也包容了一切。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聚焦在太宰治脸上,而是穿透了他,落在他身后那片更深的虚无里,带着一种太宰治无法理解的,近乎安详的解脱感。
苍白的脸上表情格外平静,不像是即将死去,倒像是马上要睡着了。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终于抵达终点的宁静。
“等等,别,别这样,看着我!”太宰治的声音颤抖着,逐渐低哑。
双手徒劳地在卡里身体上方抓握着,试图抓住什么,挽留什么。
他想要摇晃他,想要堵住那似乎正在无声流逝的生命力,想要打破那层该死的,隔绝一切的屏障。
但每一次触碰都只是穿过空气,每一次呼喊都如同石沉大海。
眼前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那抹平静的淡蓝,终于彻底地黯淡下去。
然后,那沉重的眼睑,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轻缓地合上了。
就在那双眼睛完全闭合的刹那,太宰治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碎。
世界仿佛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巷子里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似乎也被彻底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的黑暗。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徒劳地悬在卡里失去温度的脸颊上方。
他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他唯一想要触碰的光,在他指尖咫尺之遥的地方,安静地熄灭。
看着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存在,带着那该死的平静,彻底沉入永恒的黑暗。
绝对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比这巷子最深处的黑暗还要沉重百倍。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弃在宇宙尽头的孩子,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呼喊,所有的绝望,都消散在这片死寂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自己被抛弃了。
彻彻底底地。
太宰治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的心脏胡乱跳动,急促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扑哧扑哧的响起。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丝不真切的凉意。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侧,冰冷的床单,空无一人。
只是一场梦。
抬起手捂住了额头,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太宰治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用力闭了闭眼。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不是吗。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喘息。
卡里安不在。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勉强维持的冷静。
他需要确认,现在,立刻,马上。
太宰治随意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沙色风衣披在身上,扣子也懒得系,就这么敞着怀。
他拉开房门,动作带着一种晃荡,但脚步有些平稳地向外走去。
身形还是如往常那样晃晃悠悠,踩在小道上,栏杆柱子上,总的就是不愿意好好走。
但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太宰先生,早”
一个路过的底层成员恭敬地低头问候,声音带着惯常的敬畏。
太宰治毫无反应,目光直直地穿透前方,像是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径直从对方身边擦过,留下一脸错愕的部下。
“太宰干部?”
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疑惑。
依旧石沉大海。
他仿佛行走在一个透明的气泡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直到,他推开厚重的,通往巨大露台的门。
咸涩的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他额前深褐色的卷发。
阳光有些刺眼,将辽阔的海面染成一片碎金。
而在露台的栏杆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淡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海风轻柔地拂动着发梢。
那人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身形挺拔却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安静感。
他正微微侧着头,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勾勒出他清晰而平静的侧脸轮廓。
是卡里安。
视线里出现那个背影的瞬间,太宰治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啪地一声断裂了。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浮木,那股几乎将他压垮的窒息感和冰冷孤寂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下来,胸腔里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平,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是如何移动的。
身体仿佛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带着一种近乎雀跃的冲动。
太宰治几乎是跳着跑了过去,脚步轻快,像一颗炮弹般,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依赖,毫无缓冲地撞向那个背影。
“唔!”
卡里安被撞得微微一晃,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他下意识地回头,那双平静如冰湖的淡蓝色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太宰治此刻的模样。
脸色还有些苍白,额发被冷汗打湿了几缕,鸢色眼眸笑眯着,里面藏着几乎灼人的愉悦和安心。
太宰治根本没看卡里安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看。
他只是像藤蔓找到了依附的大树,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赖皮地压在了卡里安身上,脸颊紧紧贴着对方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热又充满生命力的体温,以及平稳的心跳。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坚实而有力。
太宰治把脸埋在卡里安的肩胛骨处,呼吸声闷闷地传来。
卡里安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但他并没有推开。
只是沉默地转回头,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蔚蓝色翻涌着白色浪花的大海,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插曲并未发生。
太宰治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只是将身体的重量更加放松地倚靠过去。
他侧过头,从卡里安的肩后探出一点视线,也望向那片辽阔的海面。
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海鸥的鸣叫和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洒在侧脸上的暖意,“你好像很喜欢大海,每次都在这里找到你。”
倚靠着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平静带着惯常柔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背景音,“你的心跳,很快。”
卡里安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海平线上,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遇到什么事了吗?”
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太宰治愣了愣,随即摇头,“没什么大事啦,只是做了个不太舒服的梦。”
他感觉到卡里安似乎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等待下文。
但太宰治立刻补充道,语气变得轻飘而敷衍,试图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哎呀,就是那种醒来就忘得差不多的无聊噩梦啦,不用在意~”
他甚至象征性地晃了晃脑袋,发丝蹭在卡里安的衬衫上。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只有海鸥的鸣叫和海浪的节奏。
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出卡里安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有些莫名的烦躁,不愿再继续这个关于梦的话题。
于是,男人稍微抬起头,下巴依旧搁在卡里安的肩窝,侧过脸,用带着点好奇和刻意轻松的语气问,“那小卡呢,站在这里,望着这片海,在想什么?”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试图营造出一种闲聊的氛围,“总不会只是在看海鸥吧?”
这一次,卡里安没有立刻回答。
依旧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海风将他淡金色的发丝吹得更乱了些,阳光在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秒。
就在太宰治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或者会给出一个诸如没什么之类的标准答案时,卡里安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清晰而直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想你。”
第126章 善良的S级向导反正,还有很长很长的……
卡里安的目光沉静地落在海天相接的远方,感受着身后传来属于太宰治的重量和温度。
还有稳定的心跳。
他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停留的时间,已经漫长得模糊了最初的界限。
见证了身后这个少年从港口黑手党底层的泥沼中挣扎而起,带着惊人的天赋与自毁倾向,一步步攀上那最年轻干部的位置。
而他自己呢?
卡里安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躯壳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败。
并非疾病,更像是一种本源的枯竭,如同被移植到错误土壤的植物,根系无法汲取足够的养分,只能眼睁睁看着枝叶一点点失去光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不可察的滞涩,每一次调动精神力都像是在透支所剩无几的灯油。
结局,显然早已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他并不畏惧这个终点。
漫长的生命里,卡里安早已习惯了告别。
可现在真正像藤蔓般缠绕着他心脏的,将他拉扯着留在世界上的,是身后这个少年。
那具年轻的身体里,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负面情绪如同最污浊的淤泥,日复一日地淤积、发酵,浓郁得几乎要实质化地溢出来。
卡里安的精神触梢曾无数次尝试靠近那片泥沼的核心试图疏导,可每一次,都会被一道无形却无比坚固的壁垒狠狠弹开。
太宰治将自己封锁得密不透风,他无法从中找到裂缝趁机侵入。
卡里安有时甚至觉得,太宰治的脸庞在那片浓郁的黑雾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鸢色眼眸深处闪烁着近乎虚无的光芒,穿透黑暗刺痛着他。
明明已经快要被自身的重量压垮了,却还是能挂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一切痛苦都是他人的错觉。
这让卡里安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
他知道自己终将离去。
时间已经不多。
可他也无法强迫太宰治接受疏导,无法强行驱散那片黑暗。
那么,他还能为他留下什么?
在他离开之后,如何在那片足以溺毙任何人的黑暗里,为太宰治留下一线微弱却持续的光明。
一个,不会因他死亡而消失的锚点。
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终于在不久前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刻印。
在原本的世界,向导与哨兵之间最深的羁绊就是刻印。
它需要向导主动引导,将彼此的精神核心紧密联结,共享感知,分担痛苦,甚至能在危机时刻稳定对方的精神图景。
但它的束缚也极为致命,一旦向导死亡,刻印便会随之崩溃消散,对哨兵造成巨大,甚至毁灭性的精神冲击。
然而,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悄然发生了某种异变。
卡里安经过反复小心翼翼的探查和推演,确认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在这里,刻印的联结似乎被赋予了某种超越生死的永恒属性。
即使作为引导者的向导消亡,刻印本身并不会溃散。
它会如同一个被固化的精神印记,一个永不熄灭的灯塔,持续被动地发挥其稳定与守护的作用。
它会成为一道永恒的堤坝,微弱却坚定地抵御着那不断侵蚀太宰治的黑暗浪潮。
这对卡里安而言,无异于绝境中降临的神迹,是命运给予他最后的礼物。
一个完美的礼物。
一个能让他跨越死亡的界限,继续守护太宰治的特殊方式。
身后少年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像急促的鼓点敲打在他的感知上。
那句在想你的回响似乎还萦绕在耳边。此刻的依赖和靠近是如此真实,带着噩梦初醒的脆弱。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卡里安微微阖了下眼,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
再睁开时,那片淡蓝色的冰湖里,沉淀着平静。
他缓缓转过身。
这个动作让赖在他身上的太宰治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鸢色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依赖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解。
卡里安没有解释,也没有去看太宰治的表情。
他只是低垂着视线,目光落在自己那只骨节分明却隐约透着一丝苍白无力的右手上。
然后,将这只手抬了起来。
手掌摊开,掌心向上,平稳地伸向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太宰治。
阳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像海面下最深的洋流,清晰地穿透了海浪与风声。
“太宰。”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平静地迎上少年那双因错愕而微微睁大的鸢色眼眸,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语。
“你是否愿意,与我结成刻印?”
卡里安的声音穿透了海风,清晰地敲打在太宰治的耳膜上。
那双平静的淡蓝色眼眸正注视着他。
刻印。
这个词在太宰治脑子里转了又转,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刻印是什么。
港口黑手党庞大而冰冷的档案室里,有一个只属于最高权限的角落。
那里存放着关于这个来自异世界,名为卡里安存在的所有记录。
其中最核心的,是数盘标注着「初期观察-意识混沌期」的加密录像带。
太宰治曾无数次在只有屏幕冷光闪烁的寂静中,反复观看那些画面。
画面里的青年人刚从时空的乱流中坠落到这个世界,力量混乱,精神濒临崩溃,意识处于极度不清醒的状态。
研究员们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试图从他口中榨取出关于他那个世界,关于他自身能力的任何信息。
「画面摇晃着,聚焦在审讯室的男人身上。
身体蜷缩在角落,淡金色的发丝汗湿地贴在苍白的额角,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此刻涣散而无焦距。
周围传来研究员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
“之前提过的刻印是什么,请描述其性质与作用。”
镜头里的青年似乎被这个词刺激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触及了某种深植于灵魂的本能。
他断断续续地用破碎的词语回答,声音虚弱,却也能听出逻辑,“这是,向导与哨兵,最深的联结,核心,共享感知,分担痛苦,稳定”
研究员接着追问,“这个行为是否有弱点或者代价?”
缩在角落里的人安静的停了很久,慢慢抱紧了自己,声音更低,带着一种深切的痛苦和遗憾,“如果向导死去,刻印会崩溃,哨兵也会毁灭。”」
在后来的文字记录里,更加详细的记录了相关的内容。
只要成为专属向导,就会失去对其他异能者的疏导能力,只对进行过刻印的异能者有效果。
这不就是太宰治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
他太想要了。
可惜直到现在,卡里安也从未提及过刻印。
一次也没有。
如果没有向导主导,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是无法单方面进行所谓的刻印。
于是,他在用了其他的手段。
一个孩子,孤独的孩子。
他成功了。
卡里安留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卡里安的心软和善良。
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早就被那家伙看透,因为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会孤独到想要死去。
而什么都知道的卡里安显然不会让人在自己眼前痛苦,所以会被牵扯着活下去,留下来。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阳谋,但有效就够了。
甚至,他还知道,自己现在只要告白,卡里安就会同意,毕竟这家伙也接受不了有人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伤心不是吗。
所以太宰治从不打算将那些话说出口。
但按理说,现在提出的刻印是个更好的机会,所以他也确实心动了几秒。
可这很奇怪不是吗?
突然没头没脑的提出刻印的事,很显然是有其他的目的。
在查清这个目的前,他不会立刻答应刻印的要求。
“抱歉,我拒绝。”
太宰治没有接过举在自己面前的手,进去他推了回去,显得很冷静。
这个回答让卡里安愣了愣,对他的反应更是迷惑。
并没有问自己刻印是什么,反倒是直接拒绝,这样子就像是早就知道刻印是什么了一样。
但回头想这也很正常,那些人在自己身上也研究出不少的东西,这点信息应该也记录在册。
卡里安眨眨眼,淡蓝色的眼眸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太宰治,这个永远在计算风险与收益的天才,他这样拒绝,难道是因为他觉得会失败?
因为知道结成刻印需要向导浓烈的感情,所以担心会失败是吗?
这个念头让卡里安的心微微揪紧。
他不能就这样放弃,这是他能为太宰留下的唯一东西。
他必须让他明白,这并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
“没关系的,太宰,”卡里安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急于安抚的迫切,那只依旧摊开的手掌甚至下意识地向太宰的方向又递近了一点,“刻印绝对会成功,我向你保证,因为我”
“我现在并不需要这个。”
太宰治打断了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忽然抬起,并非去触碰卡里安伸出的掌心,而是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抚上了卡里安的眼角。
动作很轻,指尖划过那处细腻的皮肤,像是在描摹着什么,又像只是单纯地感受着那温热的生命力。
海风卷起微卷的鬓发,拂过卡里安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
远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而恒久的轰鸣,衬得这片小小的空间格外寂静。
阳光斜照,在太宰治鸢色的眼底投下浓密的睫毛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卡里安剩下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庞,那指尖的微凉仿佛直接渗透进了他的心底。
终于明白现在的态度,太宰治不愿意,至少现在不愿意。
一股沉重的失落感无声地淹没了卡里安。
他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原本伸出的手也垂落下来。
肩膀似乎也微微塌陷,淡金色的睫毛低垂,遮住了那片冰湖中翻涌的黯然和无力。
卡里安终于放弃了继续说服,毕竟太宰治的决定,从来不是能被轻易动摇的。
微凉的指尖还停留在青年的眼角,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细微的颤抖和随之而来的低落。
这反应……太真实了。
不是被戳破目的的气恼,不是计划落空的冰冷,而是一种纯粹的失落和放弃。
像小心翼翼捧出的珍宝被退回,连光芒都瞬间黯淡了。
这完全出乎太宰治的预料。
一丝微弱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漾开一圈涟漪。
这反应就像是真的喜欢在意他似的,毕竟刻印就代表专属向导,而专属这种东西,跟说着我爱你向他求婚有什么区别。
这个荒诞的猜想让太宰治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一种陌生带着点痒意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看着眼前垂着眼睫,显得格外沉默的卡里安,突然心软。
太宰治突然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卡里安柔软的金发。
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温和。
“好啦,”太宰治的声音放软了些,“别露出这种表情嘛,只是现在不需要而已。”
等他去查清楚突然提出刻印的真正原因。
只要不是卡里安自己想离开,只要那个原因不是他无法接受的背叛或利用……
那么,他就会同意刻印,或者率先告白?
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只要卡里安还在他身边,只要不是卡里安主动抽身离去,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
第127章 善良的S级向导(完)卡里安消失了。……
8:00
太宰治从床上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但他并没有多担心。
加上昨天晚上也没有做什么噩梦,所以心情还算不错。他哼着歌,晃晃悠悠到了往常的海边。
清风扫过脸颊,不远处的潮水声稳定的发出声响,空旷的鸟鸣时不时参杂在其中,听着很不舒服。
而且,今天没有太阳,天色肉眼可见的阴沉,头顶糊满了粘稠的云层,包的人喘不过气。
反正太宰治不喜欢这种感觉。
往常站在岸边的背影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10:00
卡里安消失了。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监控里没有出现过卡里安大人的身影。”说话的部下低垂着头,心里还在嘀咕。
怎么会有人像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呢。
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太宰治站在阳台上,隔着栏杆望着不远处层层叠叠展开的房屋。
穿插在里面的小巷如同繁茂的树根。
他就这样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久到跟在身边的那些部下满头冒汗,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被处理掉。
**大楼的每个角落都已经探查过,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地点都找了个遍,但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消息。
这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太宰治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地步。
指腹慢慢摩擦着栏杆,他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噩梦。
那个人悄无声息死在某个巷子里的梦。
巷子里?
他立刻有了猜想,但要执行起来也很困难,像那样的巷子,横滨实在太多了,就算一个一个找,短时间内也找不完。
算了,太宰治捂住脸,低声发出指令,“去周围的巷子里找。”
身后没有动静。
过了一会,才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太宰治大人,我们要去找谁?”
太宰治动作顿住,猛地转身,狂风卷起他沙色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10:30
还有一个人,必须还有一个人记得。
沙色的身影在**大楼光线幽暗的走廊里无声穿梭,如同掠过水面的夜鸟。
沉重的首领办公室雕花木门近在眼前。
随着敲门声过后,门内传来首领准许的声音,太宰治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爱丽丝正趴在地毯上涂鸦,森鸥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上挂着微笑,“哦呀,太宰君,这个时间”
话未说完,已被人打断。
“卡里安在哪里?”太宰治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柔。
直接走到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微微倾身,双手并未触碰桌面,只是虚按在桌沿。
面对这样的动作,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纯粹的困惑。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指尖习惯性地相对。
“卡里安?”
首领的语调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眉头微蹙,“我不记得组织里有这样一位成员。”
“是哪个区域的新面孔,还是你新接触的朋友?”
他将朋友一词咬得略重,带着首领特有的探究意味。
太宰治呼吸微不可闻的停滞片刻,接着面色如常的回应,语气平稳,“我们拥有特殊能力的珍贵向导。”
“”
森鸥外静静地回视着他,几秒钟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空气仿佛凝滞。
只有窗外隐隐的风声和爱丽丝画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太宰君,“森鸥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权威,“我理解你或许遇到了棘手的状况,或者,真的觉得太无聊想找点乐子。”
“首先,作为首领,我必须明确告知你,在我的认知里,在港口黑手党所有核心成员档案中,从未有过名为卡里安的人。至于向导”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面对一个又在无理取闹搞事情的下属,“我未曾听闻这样的职位你知道的,我现在真的很忙。”
“我现在甚至没有时间陪我可怜的安娜玩耍。”
“啊,好吧好吧,”太宰治突然摊开手耸耸肩,脸上挂起无趣的表情,语气轻佻,“真没意思啊,森先生。”
“?”
“就像是什么来着,无趣的成年人。”
“所以你现在非常空闲,”森鸥外笑眯眯的抬起头,“或许你可以再多”
“啧。”
无理取闹的小黑猫甩了甩尾巴,轻巧的落到了门口,推开门钻了出去。
“哎呀,现在就不打扰你啦,首领大人~”
背过身将门关上,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人突然收敛点所有表情,阴郁的神色藏于发丝的阴影下。
8:00
窗外光线逐渐刺眼,用力挤进来的几束光线照射在床上那人的眼皮上,左右飘动。
他猛地睁开眼,凌乱的淡金色发丝,在枕边和被子上散开,被那束闯入的光线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
掀开身上尚有余温的薄被,从旁边动作轻柔的爬下床。
他站定在窗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透过那道缝隙,望向窗外。
辽阔无垠的天际线在晨光中舒展开来,天空是那种清透带着淡淡水汽的蓝,预示着又一个晴日的到来。
光线干净而明亮,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卡里安静静地看了片刻,仿佛要将这晨光吸入肺腑。
然后他转过头,将目光落回床上,还在熟睡的少年蜷缩在被子里,睡颜难得地卸下了平日的防备与倦怠,显得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丝稚气。
细碎的黑色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呼吸轻浅而均匀。
青年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然后轻手轻脚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10:00
横滨的某个角落,时间仿佛凝固在数十年前。
这是条被摩天大楼遗忘的缝隙,一条深嵌在城市肌理中的老旧小巷。
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沉潮湿的砖石,像是老人身上无法愈合的疮疤,青苔沿着墙角顽固地向上攀爬,在砖缝里汲取着可怜的光线和湿气。
几个锈迹斑斑,早已辨不清原色的铁桶歪倒在角落,散发着若有似无混合着垃圾和雨水沤烂的酸腐气味。
空气沉闷得如同浸了油的棉絮,只有高处狭窄的一线天,能看到灰蒙蒙,被高楼切割过的天空。
一个人影在这破败不堪的环境里跌跌撞撞的移动着,最后停在了巷子的尽头。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身着单薄的衣衫,原本合身的衣物此刻显得有些空荡。
早上看着还正常的面容已经显得狼狈不堪,像是遭遇时间的摧残。
曾经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影,淡金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像一盏在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卡里安努力调整着呼吸,抬起头,温和的目光穿过小巷上方那狭窄的缝隙。
就在那一方小小的灰蓝之中,几缕被高空风撕扯开的云絮,正被即将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染上不可思议的绚丽色彩。
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在阴沉的幕布上。
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
砰!
一声沉闷而遥远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从极遥远的天际传来,震得他耳膜嗡鸣,心脏也随之狠狠一揪。
砰!砰砰!
爆炸声接踵而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但这声音并非来自横滨的街道,而是穿透了无形的壁垒,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炸响。
那是他故乡正在毁灭时的哀鸣。
他的眼眸剧烈地颤抖着,映照着云霞的瑰丽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随即那光芒开始急速地黯淡涣散。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一切景物都开始剧烈地扭曲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明灭不定。
抱歉啊,太宰君……
最后的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深切带着无尽遗憾的歉意。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继续陪他走下去。
留下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冰冷与虚无。
绚丽的云霞在他彻底失去焦距的眼瞳中,化作了最后一片模糊的光斑。
砰!!!
一声仿佛天地撕裂般的巨响在他意识彻底湮灭的瞬间轰鸣。
整个狭窄的小巷空间,伴随着这声巨响,猛地剧烈一闪。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屏障在那一刻彻底破碎,光线诡异地扭曲了一瞬,又迅速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灰暗。
闪烁停止。
所有的声音,爆炸的轰鸣,远处城市的喧嚣,连同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都彻底消失了。
小巷重归死寂,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
角落里的青年低垂着头,淡金色的发丝无力地遮住了他毫无生气的侧脸。
单薄的身体靠着冰冷肮脏的墙壁,维持着坐姿,胸膛也不再起伏。
灵魂随着那个世界的毁灭而消亡,只剩下这具不属于任何世界,又被时间抛弃的精致空壳。
而这个时间,只需要20分钟。
12:00
死寂。
不是环境的声音,而是认知层面的死寂。
卡里安的名字,样貌,存在过的痕迹,如同被最高明的橡皮擦从世界的画布上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不管是森鸥外的否认,还是部下的茫然,都在述说着一件事。
他记忆力的那个人,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就这样被世界彻底遗忘,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肮脏角落,连死亡本身都成了不被承认的虚无。
这种被抹消的认知,比任何血腥的死亡现场都更令人窒息。
太宰治站在**大楼的阴影里,阳光穿过高楼的缝隙落在他脚边,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巨大透明的琥珀里,外面是喧嚣却虚假的世界,里面只有自己和他无法证明的记忆。
记忆
一个微弱的火花在冰冷的死寂中闪烁。
录像带。
太宰治突然想起来了,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证明卡里安的存在,那就是那些最开始作为记录资料的影像。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太宰治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只在走廊留下模糊的残影。
12:30
他几乎是撞开了自己住所的门,无视了室内熟悉的陈设,直扑向那个存放着录像带和播放设备的角落。
之前用了一点小技巧,将那些录像带的复制品带回了家。
箱子还在。
太宰治掀开箱盖,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的动作瞬间凝固。
箱子里,从接触空气开始,大部分录像带的外壳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
塑料外壳突然扭曲变形,磁条暴露在外,散发出刺鼻的烧灼气味。
它们像一堆被无形火焰瞬间舔舐过的残骸,彻底报废了。
这个烧焦的速度很快,他只来得及抓取其中的一卷,也只有手上的这卷还完好无损。
只是标签上空空如也。
房间里没有开灯,少年插上电源,打开播放器,幽蓝的屏幕亮起,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他深吸一口气,将录像带推入卡槽。
屏幕闪烁了几下,没有出现预想中熟悉的环境。
等画面稳定下来,呈现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背景似乎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但色调偏冷,带着一种疏离感。
穿着简洁白色军装的卡里安出现在屏幕中央。
面容比太宰治记忆中的更年轻一些,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种纯粹的专注,但那份温和的气质依旧。
他正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显拘谨但真诚的微笑。
“你好,欢迎来到中心区域,希望作为新成员的你可以更快的融入到我们的集体中。”
屏幕里的卡里安开口,声音清朗。
可这个内容,太宰治以前从未见到过,也并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在地板上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完全浸入屏幕幽蓝的光线中。
屏幕里的卡里安继续讲解,语调清晰平稳:“每个新加入的成员都是我们珍贵的伙伴和家人,如果您是向导或者哨兵。”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那么您有机会结成更加深刻亲密的关系。”
刻印。
“所以,我们将这种需要基于强烈情感共鸣建立的,足以跨越维度壁垒的稳固精神链接,称之为刻印。”
屏幕上的卡里安微微侧头,脸上浮现出带着理解和包容的温和笑意。
“当然,”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鼓励,“在非学术的语境下,更多的人将其称为,爱意。”
太宰治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所以,”屏幕里的青年直视着镜头,笑容温暖而明亮,仿佛在鼓励着每一个可能看到这段影像的同胞,“如果你们足够幸运,在某个世界,某个角落,找到了命定中想要陪伴一生,共度风雨的灵魂伴侣。”
“请一定不要犹豫,向他/她发出邀请吧!”
“”
坐在屏幕前的少年浑身僵硬,记忆的闸门被汹涌的潮水冲垮。
他终于知道在那天,自己拒绝了什么。
「阳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无波,像海面下最深的洋流,清晰地穿透了海浪与风声。
“太宰。”
青年顿了顿,目光终于抬起,平静地迎上少年那双因错愕而微微睁大的鸢色眼眸,说出了那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语。
“你是否愿意,与我结成刻印?”
卡里安的声音穿透了海风,清晰地敲打在太宰治的耳膜上。」
太宰治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了。
啊,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我拒绝了。
「我说,“抱歉,我拒绝。”」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卡里安似乎完成了他的科普任务。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目光投向镜头之外,仿佛在凝视着窗外他那个注定毁灭的世界。
那个眼神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深沉到近乎悲悯的平静。
“虽然,”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这个世界已经濒临灭绝,充满了各种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无法驱散的黑暗。”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画面仿佛静止。然后,他转回视线,重新看向镜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但我依旧爱祂。”
画面定格在他最后那个温柔的笑容上,随后陷入一片黑暗。
播放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录像带走到了尽头。
所以,被拒绝刻印的你,选择和你所爱的世界一起消亡是吗?
所以,是我。
造就了这个结局是吗?
此刻,房间里的时钟停在了下午一点整的位置。
太宰治的时间,也彻底冻结在了这一刻。
第128章 善良的S级向导(后续)我好像来晚了……
正午的阳光慷慨地泼洒在横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上,给冰冷的钢铁森林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箔。
远处的港口起重机如同巨人的臂膀,在天幕下勾勒出清晰的剪影。
而城市上方的天空是毫无杂质的蔚蓝,像一块巨大的湖泊,澄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的尘埃。
武装侦探社二楼那扇宽敞明亮的窗户上,清晰的倒映着这份清澈蔚蓝。
窗玻璃将炽热的阳光过滤得温柔,静静地流淌进室内。
侦探社内弥漫着纸张,旧书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息。
文件堆叠在办公桌上,几盆绿植在窗边舒展着枝叶。
就在这片略显杂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里,一个身影格外慵懒地陷在会客区的沙发里。
他穿着沙色的风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蓬松的深褐色卷发随意地搭在额前,遮住了部分光洁的额头,鸢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人将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条腿曲起,整个人像一只午后晒着太阳,显得懒洋洋的猫。
手中那本边角磨损的厚笔记本正在被快速地翻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与他闲适的姿态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太——宰——治——!”
一声饱含怨气的怒吼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只见戴着眼镜的金发男人几乎被一大摞摇摇欲坠的文件淹没了,他踉跄着从自己的办公桌后挪出来。
眼镜片后的眼睛因为愤怒和吃力而瞪得溜圆。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偷懒啊,这些报告都快堆成山了,给我起来干活!”
太宰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依旧快速地在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穿梭,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惯有的轻佻笑意。
“哎呀呀,国木田独步君,别这么暴躁嘛,我现在可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已经关乎到侦探社未来发展的大事哦!”
“重要的事,”国木田独步艰难地从文件堆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明明就是在翻你那本破笔记,今天也没有新的线索吧,这又是你偷懒的新借口对不对!”
他一边控诉,一边试图稳住怀里那座摇摇欲坠的纸山。
国木田独步的抱怨并非全无道理,侦探社的工作确实堆积如山。
然而,太宰治也确实没有完全说谎。
从很早之前开始,除了应付必要的委托,他几乎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了一件事,寻找一个名叫卡里安的人。
那本被翻得快散架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零碎的线索,可能的目击信息或者是毫无根据的臆测。
字迹时而潦草时而工整,透露出主人复杂的心绪。
就在国木田独步努力和文件搏斗时,他无意间嘀咕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太宰治的耳朵。
“找了这么久,连条线索都没有,真的存在卡里安这个人吗?”
哗啦
翻动笔记本的声音戛然而止。
太宰治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缓慢地抬起了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半边脸上,那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唇角,此刻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鸢色的眼瞳沉沉地望着手里的书页。
哪怕过了这么久,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还是难以完全控制住情绪呢。
空气,瞬间凝滞了。
但毫无察觉的国木田独步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身体靠在办公桌边,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水。
“今天下午还有新的委托人要来,你要不要”
“啊~知道了~”身后传来的嗓音闷闷的,国木田独步回过头,就看到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笔记本敞开挡在了脸上。
脑袋上的井号立刻冒了出来,他咬牙切齿,“你不会想要睡觉了吧?”
“呐,猜对了!”
狰狞的青筋无声无息蔓延上胳膊,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镜框,尽量克制住情绪,“那剩下的工作,不会是全部交给我了吧?”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抬起手在空中鼓起掌,语气兴奋,“哇,又猜对了,真的太聪明了!”
“太——宰——治!!!”
下午,最终还是没能睡成午觉的太宰治被强行提溜着塞进了车里,浑身软趴趴的瘫在座椅上,看起来有气无力。
刚回来跟着出外勤的少年拘束的坐在后面,有点摸不准现在的情况。
总感觉在空气里闻到了不太妙的气氛。
“那个,发生了什么吗?”中岛敦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驾驶位上利落启动汽车的国木田独步冷哼一声,“没什么,只是阻止了某人想要逃掉工作的想法而已。”
“哎,”太宰治拖长音打断,懒洋洋的反驳,“我只是在闭着眼睛整理线索而已。”
“整理到流口水是吗,我也很好奇什么线索会出现这”
“是,是那个叫卡里安的人吗?”
眼看着情况不妙,中岛敦趁机出言打断,讲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望着前面的道路,国木田独步嗯了一声,“嗯,是那个人。”
而作为主角的太宰治反倒是没有反应,脑袋靠在座椅上后仰着,无力垂拉在上面,像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太宰先生已经找了那个人很久了吧,”虽说是为了打破氛围,但中岛敦也确实对这个人有点好奇,“他是个是那样的人呢?”
余光略过窗外闪过的风景,太宰治沉默了一会,深吸一口气。
见此中岛敦立刻打起精神,连正在开车的国木田独步都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这可是第一次听到太宰先生谈论那个人。
“小卡那家伙,”太宰治顿了一下,然后猛地嗷出声,“就是个宇宙第一的大笨蛋!!”
“啊?”
“?”
中岛敦满脸茫然,真是让虎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很快就开车到了跟委托人约好的地点,原本刺眼的天色已经变得暗淡了许多,这个点也快到下午了。
刚下车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委托人,国木田独步立刻迎了过去,“您就是三村先生吧,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哎呀没关系,本来也是我让你们过来再谈委托内容的,我是真用不惯那什么电话,话也说不清楚。”
委托人是个长相粗犷的中年人,对国木田独步的话显的不太在意。
他指了指身后的巷子口,“咯,东西就在里面,我在这个巷子尽头捡到一个奇怪的尸体,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很别扭。”
“说来也奇怪,其实我平时不怎么来这地方的,今天突然就”
听着委托内容的国木田独步拿着笔记本快速记录着,时不时应和两声,跟在旁边无聊等待的中岛敦转过头想要观察观察这个巷子。
结果正巧看到了表现的格外奇怪的太宰治。
还不等询问,就听见他说,“我先进去探查了啦,你们之后再来找我吧。”
太相似了,或者一模一样。
与那个噩梦里的画面分毫不差。
仅仅是站在那熟悉的巷子口,太宰治的脚步就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褪去了正午的明朗,被一层铅灰色的云层彻底覆盖,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光线变得晦暗不明,仿佛黄昏提前降临。
风裹挟着尘土和城市深处难以言喻的潮湿气味,打着旋儿钻进巷口。
说完那句话后,太宰治还是走进了巷子里,只留给其他人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巷子内部更是昏暗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两侧高耸斑驳的墙壁夹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某种陈旧腐败物的沉闷气息。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粗糙的沙砾。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踩上去发出黏腻的轻响。
整个空间里,随着他的移动,只剩下脚步声被无限放大,空洞地回响着。
四周一片混沌,只能勉强辨认出近处墙壁模糊的轮廓和脚下深色的路径。
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湿气穿透薄薄的风衣,让皮肤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很难说不紧张。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着,噩梦的碎片与现实重叠,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地吻合。
这种一步步走向既定结局的感觉,冰冷又窒息。
他强迫自己继续迈开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深入这黑暗的甬道。
走了不知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视野被黑暗彻底吞噬之前,前方巷子尽头的上方,狭窄的一线天光骤然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那不是阳光,而是被厚重云层过滤后,苍白垂死的河流,斜斜地从两栋高楼的缝隙间倾泻下来,勉强照亮了巷子尽头那一小片空间。
光线所及之处,景象清晰得令人心颤。
剥落的墙皮,裸露的红砖,地面上散落的陈年垃圾和湿滑的青苔痕迹……
一切都与那个纠缠他无数次的梦境分毫不差,精确得如同复刻的舞台布景。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灰尘在惨淡的光线中无声地舞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
光线吝啬地勾勒出那个倚墙而坐的身影的轮廓。
那人半靠在冰冷潮湿的墙角,头颅无力地低垂着,淡金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阳光下的光泽,此刻黯淡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简单的衬衫长裤裹在清瘦的身体上,显得异常空荡,下颌和脖颈线条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冷白色,毫无生气。
手臂软软地垂落在身侧,手指蜷曲着,搭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
他像一尊被遗弃了的雕塑,身上的时间早已凝固,没有任何呼吸的起伏,没有一丝生命应有的温度与动态。
那双曾平静如湖泊,映照过他身影的淡蓝色眼眸,此刻被低垂的眼睑永远地覆盖,再也不会睁开。
这是刻太宰治在灵魂里的身影。
现在以最陌生又最熟悉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太宰治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子,伸手拂开遮挡在卡里安脸颊上的金发。
巷子上方那一线天光中,惨淡的夕阳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将一抹微弱的橘红色,吝啬地涂抹在卡里安苍白的脸上。
却无法为其增添半分暖意。
他伸出双臂将卡里安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抱入怀中,头颅深深地埋进那不再有温度也不再有心跳的颈窝。
沙色风衣的布料瞬间被某种滚烫的液体浸湿。
太宰治的声音略显嘶哑。
他说,“我找到你了。”
接着收紧了手臂,继续说,“可是,我来晚了,对吧。”
——
后来跟进来的两人没能插上什么话,只是看着太宰先生抱着怀里的人站起来,那双鸢色眼眸沉默的和他们对视。
“帮我和委托人解释一下吧,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好在委托人本身也不在意这些,解释的话都没听完,摆着手让他们快走。
“本来就是让你们来处理的,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留着干什么,想带走就带走吧。”
回去的路上非常安静,中岛敦和太宰治换了个位置。
那个看起来没有气息的尸体平躺在太宰治怀里,但是因为过于完整,倒像是睡着了。
来时懒散没劲的太宰治也不看窗外打发时间了,低着头专注的盯着腿上的人,指尖时不时卷起一小撮发丝,或者摆弄两下长长的睫毛。
坐在车前座的两人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些,肚子里塞满了好奇和问题。
有关这个叫卡里安的,有关过去的,现在的
但很显然暂时都得不到解答,因为一回到侦探社,太宰治就抱着人飞一样的跑了上去。
“哎,找到了?”难得回到侦探社的乱步坐在沙发上偷吃零食,听到门口的动静朝他们投去了目光。
视线刚触及到卡里安的身影就立刻明白了一切。
“当初要我帮忙找的人就是他呀。”
最开始太宰治就找到乱步问过卡里安的踪迹,但因为某些原因,当时的乱步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是说,这人并不存在才对。
放下零食袋子,乱步拍拍手上的碎末,几步走到了太宰治面前,低下头仔细观察了片刻,立刻点头,“乱步大人已经明白了。”
难怪当时乱步大人看不出线索,原来这人各种意义上的已经死掉了呀。
“他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所以被排斥回原来的世界里了,”乱步顿了顿,“如果说那边世界已经毁灭了,那这家伙也已经死了吧。”
刚刚跟上来的中岛敦和国木田独步下意识去看太宰治的反应,却发现他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他的身体能留在这里,主要因为不是这边的物质,所以无法分解腐烂,始终保持着现状,由于原来的世界已经消亡,所以现在可以说是完全被抛弃的空壳。”
说完,乱步回到沙发上,拿起零食继续偷吃,嘴里含糊不清,“无法毁坏也无法消除,总之就是这样。”
国木田独步头疼的看着闭着眼的那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处理他,总不能放侦探社里面吧。”
“总归是尸体,影响不好。”
“那就让我来处理吧,”一直沉默的太宰治突然出声,笑眯眯的提议,“我会找个地方将他埋葬的。”
“然后太宰先生你也一起合葬是吗?”中岛敦下意识跟着吐槽,结果没听到反驳。
他瞪大眼睛看过去,却发现人已经丝滑的挪到了门口,准备进电梯。
“不是吧,太宰先生,万一以后被人挖出来怎么办,而且这看起来会像是杀人埋尸,”嘴巴里越说越不对劲,旁边的国木田独步已经跟着追过去了,他只能接着最后说一句,“记得一定不要亵渎尸体啊,太宰先生!!”
电梯门在眼前闭合,国木田独步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乱步晃着腿,嘴巴里吃的鼓鼓的,叫住了准备跳窗出去拦截的两人,“本来就是他要找的人,这次就让他自己处理吧。”
“”他们对视一眼,算是听从了乱步的话。
“不过乱步大人,今天的零食是不是超标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乱步大人才不会犯这种错误”
横滨的喧嚣在身后渐渐模糊。
太宰治抱着卡里安,没有走向任何一处寻常的墓地,而是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岸边。
这里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模样。
夜幕正悄然垂落。
白日里慷慨的阳光早已褪尽,海风带着咸腥的凉意,呼啸着卷过空旷的海岸线。
吹乱了太宰治蓬松的褐发,也吹拂着怀中人额前淡金色的发丝,丝丝缕缕,轻柔地扫过太宰治的脸颊和耳廓。
远处,港口巨大的货轮轮廓在渐暗的光线中化作模糊的一团,悠长的汽笛声穿透风声传来。
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空旷回响。
天边的云层厚重而低垂,边缘被残留的天光勾勒出暗淡的银边,缓慢地移动着,如同沉默的巨大幽灵。
太宰治没有看海,也没有看天。
他扶着卡里安冰冷僵硬的身体,让他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无比珍重的姿势半靠在自己怀里。
一条手臂紧紧环抱着卡里安的腰背,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颈和头部,让那颗失去生机的头颅,以一种近乎依偎的姿态,轻轻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卡里安的身体冰冷,沉重,没有任何支撑力,软趴趴地完全倚靠着太宰治。
沙色风衣的布料被海风鼓起,又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怀中人清瘦僵硬的轮廓。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下颌几乎要抵上卡里安冰冷的额角,鸢色的眼眸低垂,长久地凝视着那张在暮色中更显苍白的脸。
“你看,”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又异常清晰地在两人咫尺之间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柔,“这里还是这么美。”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在暮色中翻涌不息的海面。
缕缕淡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散,又一次次拂过他的耳际和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此刻竟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这不是葬礼,他只是因为睡醒没看到枕边的人,摇摇晃晃过来找人。
他们就那样依偎着,在越来越冷的海风中,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太宰治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微光彻底沉入海平面之下,无边的黑暗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了海岸,只余下远处灯塔孤独旋转的光柱,偶尔刺破浓重的夜。
海潮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清晰,规律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
太宰治终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该回去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卡里安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想带你回家。”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脸颊再次贴近卡里安冰冷的额发,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轻轻问,“你同意了吗?”
短暂的沉默,只有风声作答。
太宰治的唇角向上勾起,形成愉悦弧度,他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应允。
“啊,”他轻轻吁出一口气,跟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太好了,你同意了!”
说着将人重新抱了起来,刚准备站起来,目光却落在了卡里安毫无血色的唇上。
那双唇瓣曾经会微微弯起,露出温和的笑意,此刻却紧紧地抿着,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干燥而冰冷。
片刻的寂静后,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俯下身。
心脏再次鼓动着,像是在期待什么。
他一手依旧稳稳地托着卡里安的后颈,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捧起了那张冰冷的脸颊。
指腹轻微地抚过卡里安的脖颈,然后,他低下头。
一个冰冷而绵长的吻。
没有回应,没有温度,只有海风的呜咽和浪涛的低鸣作为背景。
太宰治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抖,闭上了眼睛。
鼻尖像是嗅到了空气里熟悉的味道。
生命蓬勃无人打扰的午后,空气慵懒,阳光慷慨地泼洒,一切都浸润在无声的暖意里。
卡里安睡着了,呼吸温热,阳光在他淡金色的睫毛上跳跃。
第129章 雨中妖果然是妖怪吧
【恭喜员工圆满成功此次任务】
【死亡条件已达成,正在结算中】
【锚点百分百,参与积分结算中】
【正在等待结算】
刚回到系统空间,悬浮在眼前的面板上就不停的刷新着各种通知,看样子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亲爱的小卡,这次也辛苦了!】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系统一屁股将那块半透明面板挤出去,自己凑到青年面前,照着惯例先拉了两个彩炮。
然后讨好的露出个表情。
【(*︶*)】
随手拍掉肩膀上的彩色碎屑,对这一系列动作,卡里安好像察觉到什么,垂下眼眸,随口提道,“有什么事直接说。”
【咳咳,就是,现在有个好消息,目前为止因为小卡过于优秀的表现,距离DIY投胎的指标还剩下两个副本的量】
系统扭捏着先绕了个圈,然后才将自己真正的目的拽了出来。
【但是呢,我们公司最近有个新活动,业绩量第一的系统能有特殊的奖品,我,我真的很想要那个】
这个要求很无理取闹,系统自己也知道,但是一想到自己拿到奖励后要做的事,眼神又重新坚定下来。
它咬咬牙,猛地扑了上去,半透明的小方块糊了卡里安一脸,闭上眼张嘴就嗷呜开嚎。
【小卡,你就帮帮我吧,就这一次好不好,只需要多做一个任务,求求你了呜呜呜呜呜】
抬手将脸上的东西撕下来,卡里安没有直接回答系统的请求,语气很平静,“到时候再说,现在先抽卡吧。”
【(T^T)】
虽然露出了哭*泣的表情,但还是听话的调出了红色的抽卡按钮。
毕竟是自家销冠。
接着偷偷缩进小角落里继续掉眼泪。
【恭喜员工获得S滋啦N级角色卡「雨中妖」】
卡面上的羸弱青年站在细雨之中,发丝乌黑亮丽,柔软的从肩头滑落,铺撒在积满雨水的地面。
身上穿着淡绿色的和服,衣服上画着层层叠叠的远山,带着几分意境。
笑眯着的眼眸露出墨绿色的竖瞳,嘴角有一对小尖牙。
他正张开修长白嫩的手指,接住几滴透明雨水。
那张精致漂亮到让人失神的面容藏在雨水溅起的雾气中,艳丽又纯粹。
【N级角色,雨中妖详情:只能在雨中被人类看见的妖怪,喜欢下雨天,但很容易被人诱拐回去,单纯没什么戒备心,只要见到他的人都会想要将他占为己有,大妖怪们也是如此。除了会无意识引出人类和妖怪的占有欲和爱意外,本身没有什么能力,身体比较弱的小妖怪。】
【锚点:纯粹
死亡条件:独属于一人的雨夜】
——
重岩叠嶂的群山中,浅薄的雾气流动在沟壑间,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汽,伴随树木略显苦涩的清香。
林间一辆大巴车在还算宽的泥路上勉强前进,整个车身摇摇晃晃的。
看着上面新鲜的痕迹,是不久前刚刚造出来的新路。
窗户敞开着,阴凉的风灌入车内,冲散了不少燥意,不少人干脆直接趴在车窗边,眯着眼吹风。
清脆奇异的鸟鸣时不时在深山中回响,夹杂着翅膀扑腾的动静。
“活过来了,原来山里都这么凉快吗。”西村仰靠在靠背上,发出深刻的感叹。
过了会,发现没什么人理自己,半睁开眼就看见旁边的座位上,有个正在蠕动的书包。
“夏,夏目,你包里怎么有东西在动!”哪怕被吓到结巴,西村还是压低声音,用手戳戳正对着窗外发呆的少年。
那人回过神,刚低下头就被挣脱开拉链的毛团子突脸。
“喵喵喵喵!!!”
居然敢将你敬爱的猫咪老师扔在家里,自己跑出来玩!!
口鼻都被绒毛糊住,软乎乎的身体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挤压在脸上,让人差点窒息。
慌忙抓住猫咪肉嘟嘟的身体,用力从脸上拔下来,夏目贵志大口大口呼吸,还抽空看了眼周围。
还好,车里本来就很吵闹,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发现只是猫咪的西村松了口气,接着关心的问了句,“没事吧,怎么把猫咪老师带过来了?”
“啊,没什么,因为他太粘人了,离不开我。”夏目临时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然后就发现罪魁祸首正理所当然的窝在自己怀里,慢条斯理的舔爪子。 ?
脑袋上冒出两个井号,抓起胖胖猫咪的后颈将它又重新塞回了书包里。
无视猫咪不讲道理的挣扎,直接强制镇压,然后凑到它耳边小声威胁,“研学不让带动物,要是想继续跟着就安静点。”
原本还在不停蠕动的书包终于安静下来,夏目贵志在才算是能暂时歇口气。
冷风吹拂过变凌乱的浅色头发,温柔的少年靠回座椅上,转过头望向车窗外。
这座山很热闹,各种意义上。
清脆的鸟鸣,叮铃咚隆的水流,沙沙作响的枝叶,还有时不时穿梭在丛林间的小鹿。
但最吸引目光的,是那些人类无法察觉到的妖怪们,每一个树杈间,草丛里,溪水边,都能看到祂们的身影。
甚至还有扒在车顶玩闹的小家伙。
“这里的山主很强,而且远离人类,有这么多小妖怪很正常。”
书包里的猫咪老师突然扒开拉链,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跟他解释,结果又被捏住嘴巴摁了回去。
“唔唔唔喵唔!”
“嘘。”夏目贵志示意小点声,车里的其他人在吵闹过后,现在疲惫的睡着了,整个空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哼,猫咪老师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进山的路程很长,快到下午的时候才到研学旅行住宿的地方。
睡眼朦胧的学生们刚下车,就被眼前的建筑震撼到。
各个张着嘴在那里发出哇的感叹。
实在是太大了,像是曾经贵族的宅院,外表雄伟壮观,内里华贵奢靡,光是造景就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这真是我们要住的地方吗?”
有人小声嘀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也有人跟着解释,“听说这个宅院的主人是个大富豪,房子多的很,是因为跟校长是朋友,所以借给我们住宿。”
简单分配完住宿的情况,老师就让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我们出去野餐吧,反正风景这么好!”有人提议。
“好啊!”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趁着众人回去放行李的机会,夏目贵志偷偷将猫咪老师也放了出来。
或者说滚出来的。
圆滚滚的猫咪趴在地上,眯着眼不停的打哈欠。
路上太困了,他也跟着睡了一觉,到现在还没完全清醒。
伸手揉了揉软乎乎的脑袋,夏目贵志说,“我等会要去跟他们野餐,猫咪老师你就自己在周围”
“不行,”猫咪老师立刻爬起来,跳到他的肩膀上,“这里这么多小妖怪,我不跟着怎么保护你?”
“真的吗?”
“当然!”
才怪,三花色的猫咪舔了舔嘴唇,既然是野餐,那肯定会带酒吧,那他也尝两口也没问题吧。
反正附近的小妖怪也没什么危险。
收拾好野餐的东西在门口集合,经过激烈的讨论,最后决定将位置定在不远处的小溪边。
但还没踏出门呢,就被老师叫住。
“什么,为什么不让出去?”西村背着包,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挡在门口的领队老师是个中年人,推了推镜框,跟他们解释,“外面下雨了。”
夏目跟在后面,探出头往外看了眼,门外淅淅沥沥落着小雨,深绿色的丛林间像是蒙上了层模糊的雾气。
“山林的情况比较复杂,特别是下雨的时候,你们现在出去太危险了,等雨停了再说吧。”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西村还是不愿意放弃,试图再挣扎一把,“那,那我们就在门口或者附近看得见的地方玩会可以吗,反正离得近。”
“这个,”中年人沉默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说,“如果距离不远的话,应该”
“不可以!”
一个冷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老师的话。
声音的主人身形高大,穿着墨色和服,长相很是帅气,但眉眼间透着凶意,头发只到耳根,发型干净利落。
双手插在宽大的袖口,他一步步朝着学生们走去,气势压抑。
“下雨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出去。”
“啊,给大家介绍一下,”见气氛尴尬,领队老师适时打岔,“这位就是宅院的主人,近期也会在这里修养,所以最里面的几间房间就不要靠近了。”
因为态度强硬,最终还是没能出门。
看西村实在低落,夏目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关系,在房间里通过窗户看雨景也不错。”
“房间里看雨景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垂拉着脑袋的西村像是被启发了什么,猛地蹦起来,兴奋的抓住夏目贵志的肩膀摇晃,“对哎!房间里看雨景也是一样的啊!”
“夏目你真是天才!”
身体被晃到有些发晕,夏目看着恢复元气的朋友,也就任由他去了。
西村很快去通知其他人,到他房间集合,进行室内聚餐,顺便还能欣赏外面的景色。
原本夏目贵志也要跟着一起去,但突然说要回去找什么东西,之后再去跟他们汇合。
那到底要找什么呢,找失踪的猫咪老师。
宅院真的很大,会迷路的角落实在太多了,少年小声呼喊着,沿路寻找那只三花猫咪的踪迹。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没有围栏的走廊。
雨水从屋檐边落下,砸在地面溅起水花,带来丝丝凉意。厚厚的云层遮挡住原本的烈阳,空气里越发潮湿。
不远处翠绿茂密的巨树摇曳着,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却也挡不住绵绵细雨。
夏目站在屋檐下,不知怎么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刚准备继续去找猫咪老师,余光却看到树荫下伫立着某个身影。
立刻转头望去。
不远处乌黑亮丽的发丝,铺撒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那道身影纤细又模糊,宽大的和服上绘制着云雾缭绕的远山,在细雨中倒是能以真乱假。
“喂,”夏目朝着那人喊了一声,“在雨里待久了会感冒,快过来。”
那人转过身,笑眯着眼望过来,朝他摇了摇头
是妖怪吗?
心中猛地一紧,他忍不住抓紧了手掌,视线里的男人长相过于精致柔和,眼角微微翘起,跟只狐狸似的。
孤身一人站在雨里。
果然就是妖怪吧。
第130章 雨中妖「雨中妖」
雨水沉默不语的掩埋着世界的声响,少年望着不远处的默剧,犹豫着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是他想错了,虽然长相漂亮到非人的地步,但确实是人类。
说来也凑巧,就在夏目在心里为自己冒然出声的举动后悔,打算转身逃跑的时候,有人从他身边跑过,直接闯进了雨中。
通过背影他认出来这人就是房屋的主人,身上墨色的和服还没有更换,高大的身躯直接将那像妖怪一样的青年牢牢挡住。
低头耳语片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身体已经完全被淋湿。哪怕和服里衣都湿成半透明,紧贴在健硕的身躯上。
夏目贵志倒是无所谓,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不仅能够看见,还能触摸。
这怎么看都是人类吧。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宅院主人突然侧过头,本就凶狠的面容越发生硬,哪怕有蒙蒙细雨的模糊,也显得有些让人发怵。
“我不是说过下雨的时候不许离开屋子里吗,谁准你这样乱跑的?!”嗓音低沉严肃,他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训起人。
夏目贵志本想解释自己并没有离开屋子,余光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宅院深处。
也就是之前提过不允许靠近的里屋,房屋主人自己的住所
唉,他心里叹了口气。
低着头真诚的朝着房屋主人道歉,“抱歉,先生,是我没有注意方向,无意中冒犯到了您的领域。”
到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房屋主人叫什么,连道歉的话都只能模糊掉名字。
对面的男人还想再追着训斥几句,脸突然被人用手指捏住,轻轻朝着两边拉扯,原本严肃凶狠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很滑稽。
他怀中举着胳膊的青年鼓着脸,像只软乎乎的仓鼠。虽然依旧眯着眼,但还是能看出不满的情绪。
“不可以为难人类的孩子。”
柔和的嗓音用着很轻的语气,在武田贤的耳边拂过,跟挠痒痒似的,他忍不住低下头想要更靠近些。
硬邦邦的声音立刻软下来,“知道了,是我做错了。”
湿漉漉的黑色碎发粘连在额头,他偷偷嗅着青年头顶的清香,连带着空气里的水汽。
心中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出现悸动,呼吸都急促了几分,靠近那人的肌肉变得滚烫发热。
“怎么身体这么烫,”青年放下胳膊,眉眼微垂,露出担忧的神色,微凉的指尖划过他正在发烫的胸口,“我记得人类是很脆弱的,是不是淋了这么久的雨生病了?”
“我们先回房间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武田贤忍耐着,刻意避开了他的问题,换了其他话题。
此刻也顾不上旁边不守规矩的少年,搂着人急匆匆的就往里屋带。
…
“夏目!太好了,今晚有宴会,又可以有酒喝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的夏目贵志还没呆多久,窗户就被爪子从外面扒开。
寻找多时的猫咪老师自己嘴里吵吵嚷嚷,挪着胖嘟嘟的身体往里翻,以完全不符合身材的动作轻巧落地。
在地板上留下几个猫爪印。
圆滚滚的身体摇头晃脑,刚想要将身上的水分甩的到处都是,就被从天而降的毛巾突然包裹住。
慢慢擦掉身上的水渍,湿软的毛发不可控制的炸开,好在夏目贵志有耐心,花时间先将他擦了个半干。
然后从整理好的行李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对着全身呜呜的吹起来。
等全部吹干,房间里就多了一直毛乎乎又格外蓬松的三花猫。猫咪老师自己也觉得浑身暖呼呼的,前肢朝地伸了个懒腰,蹦回了少年的怀里。
柔软的身体蜷成一坨,张嘴还打了个哈欠。
“三三,刚刚又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好要在我身边呆着的吗?”
夏目揉着猫咪柔软的身体,就像是有些粘性的甜点,顺便开始迟来的询问。
现在的猫咪老师懒得动弹,舔了舔爪子,“我去附近逛了一圈,然后收到了山主宴会的邀请,据说这个山主非常慷慨呢。”
“啊,对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我从那群小妖那里听到了个传闻,这附近有个叫「雨中妖」的妖怪。”
“会在下雨天出现,引诱遇见的所有人类和妖怪,是个危险又浪荡的存在,所以夏目你在下雨天的时候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
「雨中妖」
这个传闻的内容太熟悉了,不就是刚刚自己在走廊那看到的情景。
果然还是妖怪吗。
脸色突然变得严肃,手上摇醒快要眯着的猫咪老师,“三三,我好像见过「雨中妖」,宅屋主人带着祂回自己房间了。”
“我们去看一下吧,万一是受到危险呢?”
不等猫咪老师回答,房门就被拉开,西村兴奋闯进来,拽起夏目贵志就往外推,“开快走快走,聚会都开始多久了,还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做什么?”
“啊,可是”
他几次想要提起理由,都被人直接打断,一副说什么都不能逃走的模样。
喵
趴在肩膀上的猫咪抖抖耳朵,突然凑到夏目的耳边,“不用现在担心,「雨中妖」本身没什么危害性,身体很脆弱,连人类都打不过。”
“只不过很喜欢引诱人类,举止浪荡而已,你可不要被迷惑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夏目贵志才暂时放下心来,顺从背后的人被推进聚会里。
但还是决定晚上再去看看情况。
——
刚到黄昏的时候,猫咪老师就不见踪影,应该是迫不及待去参加山主的宴会了。
山林间的夜晚很冷清,空气里都透着凉意,周围茂密的树丛在月光下映出张牙舞爪的鬼影。
走廊两侧挂着摇摇晃晃的白色灯笼,在时不时吹过的冷风中互相碰撞,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不远处就能看到属于宅院主人居住的里屋。
夏目没有沿着走廊铺好的路前进,而是绕着边缘的墙壁,摸索着从庭院靠近。脚下的草坪湿漉漉的,白天落得小雨还残留在它们的枝叶上。
经过的时候会打湿裤脚和鞋面。
当终于靠近里屋的窗户后,少年朝着里面瞟了眼,立刻被震撼的说不出话。
半边墙都贴着照片,里面主角都是同一个人,那个危险的雨中妖。
屋内只有房屋主人一个人,昏黄的灯光在桌边摇晃,他趴在桌子上,手里抓着一张照片。
眼神痴迷到已经失去了神采,嘴里还在念叨。
“我的小卡,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的,等下一次,下一个雨天,就会彻底成为独属于我的东西。”
“真好啊,我爱你”
“很快,哈,很快就能永不分离。”
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巨量的信息,相比于在雨中的妖怪,这人才像是要进行犯罪的坏人。
夏目贵志有些混乱。
算了,先回去吧,重新整理一下情况。
弓着腰轻手轻脚离开了这里,本想着原路返回,却发现已经到了熄灯的时间,宅院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方向。
就在他胡乱走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有举着火把的队伍靠近。
如长龙般的队伍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借着他们的火光,夏目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宅院的范围,好像来到了山里。
周围全是高耸入云的树木,时不时能听见咕咕咕的鸟叫。
余光里的黑影扭动着,像是藏在暗处的怪物,将此地变得更加阴森。
但他已经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因为那条队伍全是妖怪。
哪怕及时躲进了草丛后面,胸口的心脏还是在不停的快速跳动,少年捂住口鼻,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群家伙的鼻子实在是灵敏。
“等会,我怎么闻到了人类的味道。”
“什么,这可是山主的宴会,绝对不允许出现人类,山主大人最讨厌人类了!”
尖锐的声音立刻吵杂起来,整个队伍都变得躁动。
“找,找到人类,我要把他吃掉!”
危险的声音越靠越近,就在夏目准备起身逃跑的时候,从队伍里滚出来的猫咪扑倒他脸上。
将一张画着图案的纸拍了上去。
眼前的草丛恰好被妖怪扒开,看着里面的场景,只有一只眼的大妖怪愣了一下,接着将他拎起来放进了队伍里。
语气非常和蔼,“干嘛躲在这里,想要加入宴会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就算是小妖也可以参加的,我们山主大人可是非常慷慨宽容。”
“对了,你们那边找到人类了吗?!”
“还没有,而且味道也变淡了。”
“那就算了,不要因为一个人类耽误宴会的进程,走吧!”
随着独眼大妖怪的指挥,整个队伍又恢复了秩序。
夏目也混在里面,怀里抱着猫咪老师,不管从哪个方向靠近,都挤满了妖怪。
“没办法了,现在是走不掉了,先跟着去宴会吧,安静的等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再离开。”
软软的爪子拍拍他的胸口算是安慰。
“反正宴会应该没什么危害,不暴露身份就好了。”
原本夏目也是这样想的,却在山主身边看到了的熟悉妖怪。
「雨中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