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秀儿多尔衮 和多铎关系的缓和,共看多……
多尔衮拉着两人在冰面上转了好几圈, 累得气喘吁吁,口鼻呼出长长的白气,一道未散, 另一道又接踵而至。
一阵响亮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听声音, 是个女子, 三人循声望去,于微认出,是上次霸凌团体中被她们反霸凌的那个女子, 贝勒豪格的福晋。
她正牵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 不出意外,这就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但是出了意外就要另说。
两人牵着手, 朝他们滑了过来,那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 五官分明, 虽是出来玩,但面上神情依旧认真, 只嘴角挂着礼貌笑意。
“十四叔。”夫妇二人朝多尔衮颔首道。
真是豪格。
“十五婶。”两人又朝于微颔首行礼。
于微点头, 微微一笑。
多尔衮摘掉帽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寒暄道:“豪格, 你跟福晋出来滑冰啊。”
豪格一笑, “下了雪,想着到处肯定结冰了,就带着福晋出来玩,没想到遇到了十四叔, 十五婶,和”豪格看向童尘,“是巴特玛别吉?”
童尘大大方方道:“贝勒好。”
豪格福晋看了一眼童尘,又看看多尔衮,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扫了一眼孤身一人的于微,微微一笑,开口便道:“怎么,十五叔没有陪婶婶一起来吗?”
原本火热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陡然凉了下来,多尔衮与豪格都觉察不对,豪格伸手,轻轻碰了福晋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说。
多尔衮道:“你也知道,多铎那走冰的技术,只怕会在福晋面前出丑,故而他不愿意来,也是情有可原。”
“哦。原来如此。”豪格福晋笑了一下,“那看来,十五叔一定是很在乎十五婶了。”
于微一笑,反唇相讥道:“多铎又没来,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我又不是专程出来玩,是陪几个格格来的,小孩子年纪小,玩心重,大人总要迁就些,你说是吧。”
大家都有弱点,那就看谁先破防。
于微想自己反正不会破防,就看豪格福晋有没有这样的能耐,她听马喀塔说,两人成婚日久,却并没有孩子,豪格福晋类其母,十分爽辣,不许豪格再娶。
豪格倒也真没有另娶,只守着表妹过日子,他比多铎大四岁,多铎的长女都能满地跑,他还没有孩子。
豪格福晋咬紧下唇,一声不吭,显然,她更破防一些。
多尔衮见势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好了,豪格你跟福晋玩你们的去吧。”豪格也看出两人剑拔弩张,低声哄着福晋,就要拉她走。
豪格福晋甩开豪格的手,瞪了于微一眼,迈开步子,朝远处滑去,豪格紧随其后,两人身后,于微和童尘相视一眼,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们怎么跟豪格福晋是因为莽古济姐姐?”多尔衮眼睛一转,便猜到双方交恶的原因。
“对呀。”童尘直言不讳,“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多尔衮笑了下,目光温柔的看向童尘,“那我劝你不要惹她们的好,莽古济姐姐可不是好惹的。”
童尘莞尔,扬起下巴,“那我就是好惹的吗?”
多尔衮笑了,“哈哈哈。”
于微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情骂俏起来,摇摇头从爬犁上跳下来,“不玩了,你俩玩吧。”
她还是不要当电灯泡好。
随从在湖边搭起帐篷,又在帐篷口升起火堆,于微坐在火堆边,伸出被风吹得通红的手,烤了烤,多尔衮的侍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口袋,交给于微的侍女,阿雅呈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类干果。
秋季从山林里捡回来的榛子、板栗、核桃,保存到冬天,于微将板栗咬破,捡起根树枝在火堆里刨了刨,刨出些许烧红的木炭,将板栗放了上去。
没过多久,板栗的缺口缓缓裂开,越来越大,露出被烤的金黄的板栗肉,于微将烧好的板栗从火堆里刨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丢进嘴里。
又香又甜,实在好吃。
于微取下腰间的餐刀,在石头上将板栗背上划出缺口,丢入火中,她一边烤一边吃,多出来的放在离火堆稍远一点的地方放着,等童尘她们回来。
侍卫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芋头,埋在灰里。
于微一口一个板栗,阿雅在旁边为她剥难剥的榛子和核桃,她一边吃,一边看冰面众人玩耍,豪格还在哄他的福晋,多尔衮拖着童尘,不断加速,惹得她尖叫连连。
还是多尔衮更有性价比,每公里仅耗费童尘微笑一枚。
这比牛马好用多了,牛马还要吃草,多尔衮不要,他自带干粮拉磨,哦,这干粮还被自己吃了。
几个格格们玩出了花,拉着手在冰面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笑,童年生活,总是这么美好,和姐妹们在一起,就更美好。
于微一边吃阿雅剥好的果仁,一边饶有兴趣看她们玩,她吃完,打了个饱嗝,问侍卫道:“芋头好了吗?”
急急急,芋头好了吗?等半天了。
“还要等等。”
等芋头熟了,冰面上几人也玩累了,接二连三朝岸边帐篷而来,格格们进了帐篷,喝水的喝水,翻汗巾的翻汗巾,童尘则坐在了于微身边,于微将烤好的板栗分给她和众人。
“明天还有好玩的。”多尔衮神秘兮兮道。
众人纷纷看向多尔衮,十分期待的模样。
于微眼中好奇一闪而过,很快,她就想到了,“我知道。”
众人又看向她,童尘急不可耐道:“什么啊?快说快说。”
“明天有宴会。”
“什么宴会?”童尘一脸惊奇。
“八贝勒阿济格新得了一个儿子,明天是阿哥的洗三,阿济格的福晋博克托,也是咱们的姐妹,她是孔果尔叔父的女儿。”于微听哈日娜提过此事。
童尘脸上的期待慢慢散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呢。
孔果尔是莽古斯的弟弟,按多尔衮所想,作为堂姐妹的她们应该很开心,但对于不过见了寥寥数次的堂姐妹兼妯娌,于微没什么感情,童尘也是。
“芋头是不是熟了。”于微一直记挂着芋头,“别考糊了。”
一旁侍卫笑了,“福晋放心,属下一直盯着呢。”
多尔衮接过侍卫手中的树枝,将芋头从火堆中刨出来,分给众人。
芋头很烫,多尔衮左手换右手,飞快拍掉上面的灰,掰开一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于微看向童尘,等着她剥芋头,童尘剥掉自己手中芋头的皮,两人先后咬了一口。
“熟了没?”于微问道。
两人表情有些狰狞,都没说话。
于微见两人都不说话,更加困惑,伸头就去咬童尘手上的芋头,试试咸淡,童尘躲避不及,被于微咬了一口。
芋头入口那一瞬,她感觉有一块火炭掉进了她嘴中,这块火炭在她口腔中,上下翻滚一圈,才降下温度。
“好烫。”童尘这才望着于微,说出那句被烫的来不及说出的话。多尔衮点点头,“烫。”
于微咽下口中的芋头,“我知道了。”
吃完芋头,众人便决定回汗宫了,天气冷,格格们玩了一身汗,得先回去换衣服,否则风一吹,很容易着凉,多尔衮送几人回去,于微只能自己一个人返回贝勒府。
下了雪,她怕摔跤,不想骑马,也不想坐轿子,带着侍女和护卫,步行回家。
玩得开心,于微回家路上的脚步都轻便不少,她低头望着路边白茫茫一层厚雪,不时伸脚,在平整的雪面上踩出一个脚印,她就这么边走边踩,沿途留下一行脚印。
她正低头走着,身后传来声熟悉的男声,“达哲。”
于微回头一看,是费扬果,他牵着他那匹瘦马,身后只有一个无马的随从。童尘决定留在盛京之后,于微就没有刻意再营销过她和费扬果的绯闻。
姐妹团聚,又有多尔衮带她们玩,两人见费扬果的频率便低了。
他们三人身份是有些差距的,尤其童尘现在居住在汗宫,皇太极家,费扬果不好像多尔衮那样直接去汗宫找童尘,更不敢主动登门来找于微。
因为多铎真的在家。
“你也回家吗?”费扬果将缰绳递给随从,追上于微问道。
“是呀,你也是吗?”
“嗯,刚从城外回来,一起啊。”费扬果道。
两人的府邸在一个方向,于是顺路同行,侍女和护卫远远跟在身后,保护她安全的同时,又留出一定距离。
“明天阿济格哥哥的儿子洗三,你去吗?”费扬果边走,边和于微聊道。
“去啊,阿济格毕竟是多铎同母的兄弟。”于微长长叹口气,“而且博克托又是我堂姐。”
“她不止是你堂姐、嫂子,以前还是你婆婆。”费扬果语出惊人。
“啊?”于微大惊,“什么?”
费扬果笑了下,“她最初是嫁给天命汗,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几个月后,努尔哈赤又将她嫁给了阿济格。”
于微瞳孔地震,“你等一下?努尔哈赤把自己的福晋嫁给阿济格?我还以为是死了收继呢,活着就改嫁了?”
比收继婚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那武则天也是在李世民死之后,才改嫁给李治,收继婚的前提,也得是老头死了,儿子才能收继,努尔哈赤还没死,阿济格就娶了小妈?
后金真是,瓜的海洋,越挖越有啊。
“你是说,努尔哈赤活着,娶了博克托,然后几个月之后,又把博克托嫁给了自己的儿子阿济格?是这样吗?”于微向费扬果确认道。
“对。”
于微觉得自己的脑子要不够用了。
费扬果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那是九部之战前后,因为努尔哈赤崛起,阻断了科尔沁和大明的商路,你的父亲莽古斯,和他两个弟弟明安和孔果尔,联合与努尔哈赤为敌的几部女真,共同出兵,打算把他灭掉,但是没成功,成核桃仁了。”
“努尔哈赤抓了一大票俘虏,其中就有明安的儿子桑噶尔寨,努尔哈赤提出让科尔沁拿三个女儿换他,最后凑了三个,莽古斯出了你姐姐哲哲,明安出了一个现在的安布福晋,孔果尔出了博克托,她们三个就嫁过来了。”
“打输了就让他死好吧。”于微愤愤不平道,“凭什么拿姐妹换他啊,努尔哈赤也不要脸,还逼婚,一把年纪了娶小姑娘,臭不要脸。”
费扬果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道:“你说小声点啊,一会儿让人听到了。”
“那个时候万历皇帝还在,辽东问题严峻,但没失控,谁也想不到,海西女真的叶赫部,加上哈达、辉发、科尔沁蒙古,九个部落打努尔哈赤一个都赢不了。”
“九个围殴一个都殴不死,那是真没办法了。”
于微摇摇头,“好了继续说。”
“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没那么复杂,不知道怎么阿济格就看上了博克托,一定要娶她,他跟努尔哈赤闹,说不把博克托嫁给他,他就不活了。”
费扬果说着,没忍住笑了一声。
于微蹙眉,“什么?”
跟自己老爹说,你不要小妈嫁给我,我就不活了?怎么每个字她都知道是什么,但是合在一起就不太懂了呢?
“努尔哈赤就真的把博克托嫁给他了?”于微问道。
“对呀。不然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于微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这个这个”
她正思索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费扬果,冷不丁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才过来没几年吗?”
努尔哈赤还在位,那少说也应该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如果是努尔哈赤执政早期,就更不好说了,这么久远的事情,费扬果怎么会知道呢?
费扬果愣了一下,旋即道:“听说的啊,你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于微‘哦’了声,“我还以为你们老爱家会把这个事稍微掩盖一下呢,大贝勒和大妃的私情,不就删删改改,知道的人也不肯说,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妃。按道理来说,阿济格这个事情也需要遮盖一下吧。”
“那是肯定的,但大妃是大妃,是努尔哈赤最宠爱的,且生了三个儿子的大妃、大福晋,博克托只是福晋之一,还是有些区别的。”费扬果辩解道。
于微斜了一眼费扬果,不动声色道:“都是儿子偷小妈,代善被罚,阿济格抱得美人归,果真人心是偏的,宠爱的儿子,不管干了什么,都能原谅。“
“爱子。”费扬果冷笑声,“阿济格还称不上爱子,努尔哈赤真正的爱子,还是多铎。他把正黄旗的三十个牛录分给了阿济格和多尔衮,自己和多铎分镶黄旗三十个牛录,最后整个镶黄旗的牛录都留给多铎了,这才是爱子。”
“牛录到底是什么?”于微困惑而好奇,似乎身边所有人,提起多铎,都会提到他继承的牛录,她意识到,这牛录绝对不仅仅是户籍单位这么简单。
“你可以理解为股份,努尔哈赤构建的八旗,相当于一个公司,八家各拿一定股份,共同商议国政,国家盈利后,按股份分财产,即所谓‘八家均分’。一个公司,大股东说话能不好使吗?”
于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大概知道费扬果一直想说,但没有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了。
“你是想在后金建功立业吗?”她看向费扬果,“你现在的困局是,没有起家的资本,一没有股份,二没有骑射这种硬技术。你学什么的,不然搞点别的技术?体育这方面,还真不是想提升就能提升的,搞技术的话,我可以投资你,咱们做大做强。”
于微朝费扬果抛出了橄榄枝,毕竟同为穿越者,对方有难,她当然不能作壁上观,该施以援手的时候,就要帮忙。而且,帮费扬果,自己也能得利,可以双赢。
人都是在乎面子的,于微想费扬果或许是拉不下脸,找自己帮忙,她便主动提出,想和费扬果做大做强。
费扬果低头,好半晌,才道出一句,“我文科生。”
于微一时也沉默了。
良久,她幽幽道:“我能理解你。”
管理学何尝不是死路一条。
“那我没办法了。”于微叹口气,“你要是个体育生,可以考虑上战场,理工科呢,咱们可以考虑搓点什么有科技感的东西出来,但是”
费扬果抬眸,看了于微一眼,若有所思,顺着她的话道:“倒霉,太倒霉了,我偏偏还是个庶子,努尔哈赤一点股份都不给留,这爹真的是魂淡啊。”
于微想了想,“先别急,我再看看这边的情况,找一找致富之路。”
两人走到路口,便分手,各回各家,于微踩多了雪,雪水融化,渗进靴子缝隙,风一吹,脚上冻得刺疼。于微一进屋就脱了鞋袜,抱膝坐在炕上,用火炕的温度,温暖自己冻得快要麻木的脚。
阿雅拿着干净的鞋袜过来,屋门口厚重的棉帘掀开,多铎从外走入,阿雅立刻退让,向多铎行礼,“贝勒。”
多铎见于微光着脚,又见阿雅手里拿着鞋袜,伸手接过阿雅手中的袜子,一屁股坐在于微身边。
见对方要给自己穿袜子,于微当即吓得坐了起来,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多铎抬头,看了她一眼,“穿袜子。”
“我自己穿。”于微一把夺过多铎手中的袜子,往脚上套去,多铎再一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抿唇不语。
于微扫了他一眼,尴尬又无奈,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能让人穿鞋穿袜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她难得说出些像是人说的话,多铎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对她态度忽然发生转变,而感到意外。
“你是和十四哥一起出去的吗?”多铎试图找到症结所在。
“嗯。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费扬果。”
提到费扬果,于微的心情有些低落,若非费扬果提到博克托的事情,漏了些许蛛丝马迹,否则她是根本不会对费扬果所说产生任何怀疑。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同类,比如同为穿越者的费扬果。
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谋算,他们会为自己心中所想而行动,而并非为了所谓的‘同类’。人有群体,但这个群体并非一成不变,不能用单一的条件衡量。
多铎见于微如此平常提起费扬果,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看了一眼于微,并没有揪着这小小的事情不放,毕竟,费扬果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于微将费扬果带来的不悦抛之脑后,和多铎讲起今天的事情来,“十四哥带着我和巴特玛,还有马喀塔她们去走冰了,我们还遇到了豪格和他的福晋。”
豪格的福晋姓哈达,具体叫什么,于微不知道,只能以豪格福晋作为代称。
于微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还跟豪格的福晋呛了几句,应该得罪她了,没什么事吧。”
她认真看向多铎,询问道。
多铎垂眸,对上于微的视线,他对于微态度的转变,感到有些惊讶,出门一趟再回来,她说起话来,不似之前冷冰冰、干巴巴,还会询问自己。
这着实令多铎有些诧异,倒贴久了,对方忽然转变态度,他一时还无所适从,望着于微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微见多铎不说话,脸色顿变,“我不会真闯祸了吧?但是是豪格福晋挑衅我在先,吵两句嘴,问题很大吗?应该不大吧。”
“你怎么跟豪格的福晋吵起来了?莽古济姐姐欺负你了?”
多铎也说出了和多尔衮一样的话,看来这位哈达格格莽古济,在家里颇有威名啊。
“莽古济姐姐很爱欺负人吗?”
“你也不看看她同母的兄弟是谁。”
于微想了下,“莽古尔泰,德格类。”
这两个名字她记住了,原因无二,兄妹俩名字里都带莽,能带这个字的,肯定不是常人。
多铎往后坐了坐,靠在棉枕上,一手撑头,望着于微道:
“莽古尔泰可是能杀死生母的人,当年大汗带着我们征讨朝鲜,莽古尔泰抢走了本应献给大汗的美人,后来,在大凌河,他对大汗的决议不满,公然在汗前拔刀。”
于微一惊。
这是真莽啊。
她转过身去,盘腿坐好,望着多铎,“然后呢,莽古济呢?”
莽哥敢这么干,那莽妹一定不甘落人后。
“她很受父汗的喜爱,嫁给哈达部吴尔古代之后,吴尔古代几乎无异腹之子,她将大女儿嫁给贝勒岳讬,岳讬的子嗣,基本上都是哈达所出。后来她又将小女儿嫁给豪格,豪格至今无子。”
“她和大汗的关系不好,吴尔古代死后,大汗又将她嫁给了一个蒙古贝勒,她不喜欢这个蒙古贝勒,所以时常口出怨言,大汗心中十分不满,但她毕竟是姐姐。”
于微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莽妹果然是妹妹,完全没有他哥莽,她也没干什么,最多是霸道了一点,以及蛐蛐、抱怨皇太极,让他知道了。
“她还时常欺负贝勒们的福晋。”
“对,她连国君福晋都敢取笑。”于微说完,转念一想,毕竟是皇太极都敢抱怨蛐蛐的人,嘴两句福晋,那不是手到擒来。
多铎一听,大概知道她与豪格的福晋究竟是怎么交恶的,他满不在乎道:
“没事,吵就吵吧,但你要小心豪格福晋跟莽古济姐姐告状,她是晚辈,但莽古济是姐姐,长幼尊卑有序,大汗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每年过年都还去她家磕头拜年,与大贝勒、嫩哲公主同等待遇。”
“大汗,还去给大贝勒磕头拜年啊?”于微的君臣观有点塌了。
“对呀,大汗每年都去,已经七八年了,去年还挺好玩的,也是硕讬那小子机灵,他说大汗磕九个头,明年一定能生九个儿子,一统天下,永享太平。大汗笑了,说他说的好,又拜了大贝勒一次。”
于微忍不住笑出声,“大汗这么缺儿子吗?”
听人说磕头能生儿子,磕了九个不够,又磕九个。
多铎挑眉,“不然呢?他不是又要娶一个你们科尔沁的福晋吗?大汗膝下,除了豪格,就是侧妃所出的塞硕,两个儿子。”
于微‘嗯’了声,这她知道,庶子不是子,嫡子才是子,这个儿子的数量,一定是将数字排除在外的数据,两个嫡子,对于一个大汗来说,的确不够。
“那个要嫁给大汗的新福晋是你什么人?”多铎问道,“她是吴克善台吉的妹妹,那就是你的侄女?”
“是,她叫乌尤塔,长得很好看。”
“有多好看?”
于微想了想,“以后你就知道了。”
海兰珠的魅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二人对话,阿雅匆匆入内,对多铎道:“贝勒,哈日娜福晋要生了。”
“嗯?”多铎立刻坐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看向于微,“走。”
于微一脸茫然,“我吗?去哪儿啊?”
“算了,我自己去。”
多铎下炕,于微以为他要去看哈日娜,但他并没有离开正屋,而是去了西边供神的屋子,侍女们进进出出,没过多久,萨满也来了,一群人在西屋做起法事。
萨满从神堂出,跳到西院,法事一直持续到哈日娜生产,因为之前生育过的原因,她这一次生育也很顺利,孩子生下来很健康,是个小格格。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吃完别家的洗三满月酒,又吃上自家的,也亏得亲戚往来,送礼不需要她出钱,否则她是不会去的。
肉疼。
二格格的洗三席吃完,还没吃上满月酒,中间出了个小插曲——皇太极的婚席。
科尔沁送乌尤塔的车驾从草原出发,经过数日跋涉,即将抵达盛京,皇太极亲自带着福晋贝勒们,出城迎接。
十月,吴克善及其母博礼妣吉、弟满珠习礼护送妹妹乌尤塔来归皇太极,此时正值林丹汗死,察哈尔蒙古诸部来归后金,又逢征明大军凯旋,兼娶新福晋,三喜临门。
皇太极大喜,在宫中设大宴,备陈乐舞,召诸贝勒大臣进宫同庆。哈日娜生了小格格,还在坐月子,不能入宫,只能于微一人和多铎入宫。
男女并不同席,于微和福晋们坐在一起,乌尤塔坐在皇太极福晋之间,一边坐着哲哲,另一边坐着布木布泰,姑侄姐妹相见,三人执手相看泪眼。
布木布泰和乌尤塔一母同胞,姐妹二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一丝也不肯松,布木布泰十四岁时就嫁来后金,和父母亲人分离,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姐姐团聚。
而且,是不分开的团聚,姐妹,是流着一样的血的人,是在异国他乡,陌生之地,唯一的依靠。乌尤塔和布木布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脸上喜意难抑。
舞乐声之中,有大臣向皇太极提议比试走冰。
“什么是走冰?”于微询问身旁的一个福晋道。
“走冰就是在冰上行走,看谁走得稳,走得快。”
哦,原来是短道速滑。
多尔衮站起来,提议道:“不如比冰上射箭。”
短道速滑加射箭,很有难度的一项运动,于微见多尔衮踌躇满志的模样,就知道他绝对精于此道,奔着风头来的。
豪格闻此,也欣然道:“汗阿玛,我以为十四叔说的可行,儿子许久不曾同十四叔比箭了。”
又是一个想出风头的,看来接下来的比赛有得看了,于微想——
作者有话说:没写够一万,剩下的明天看能补上不。[爆哭]
第22章 多尔衮多铎豪格丢大敛 多尔衮铩羽,偶……
豪格起座, 却并没有如多尔衮一般直奔殿外,而是走到多铎身边,拉他同去, “走啊,十五叔, 一起玩。”
多铎显然不想去, 但豪格硬将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边走边推,将他也拉出了大政殿。皇太极见状, 哈哈大笑, “让八旗各旗也选精壮的人来,同贝勒们一起比试射箭。”
明朝末年是难得的小冰期, 盛京又地处东北, 天气寒冷,水泼在地上, 没过多久, 就结成冰。皇太极带着殿中诸福晋、贝勒,外出看他们比试。
于微本能看向童尘, 童尘也正在找于微, 两人走近,挽住对方的胳膊, 跟着人群往出走, 周围福晋们, 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布木布泰和乌尤塔边走边笑,十分亲昵。
到了殿外,哲哲不知和皇太极说了什么, 皇太极一脸惊奇,哲哲笑着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于微和童尘身上,朝她二人招手,两人走了过去,在哲哲身边站定。
原本站在哲哲身旁的扎鲁特福晋见状,只得让出位置,似笑非笑打趣道:“十贝勒福晋快站得显眼些,这样十贝勒才有劲射箭。”
众人闻言,一时都笑了,于微低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皇太极看了扎鲁特福晋一眼,和蔼对于微道:“达哲还没见过我这弟弟射箭吧。”
于微答道:“还不曾。”
“那你今日可要好好看看。”
说罢,皇太极对阶下正调试弓弦的多铎道:“多铎,当着你新娶福晋的面,可要拿出你巴图鲁的气概来,好好的赢一场,不能让她小看了你去。”
众人笑着看向多铎,多铎弯腰点头道:“是。大汗。”
多尔衮调试完弓弦,站了出来,对皇太极道:“大汗,不知此次比试,胜者可有什么赏赐。”
“有。”皇太极豪迈道:“胜者,赏好马一匹,好刀一口,貂裘一件。”
多尔衮向皇太极讨了彩头。又问哲哲道:“不知国君福晋与福晋们可愿赏些什么?”
他此举着实令众人有些意外,毕竟女子的东西,多尔衮也用不上,有人看向多尔衮福晋,多尔衮福晋垂眸,装什么都没看到,有人觉察到什么,悄悄看向哲哲身边的童尘。
盛京城不大,人来人往,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多尔衮邀请国君福晋之妹巴特玛别吉游玩的消息,不胫而走。国君福晋的妹妹,和其他人,总是不同的,这些众人心中都明了。
哲哲一口应下,“有,我有一对东珠耳环。”
布木布泰也道:“我有条好看的红珊瑚的链子。”
乌尤塔困惑的看向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拍了下乌尤塔的手,乌尤塔会意,也道:“我也有一块蜜蜡。”
扎鲁特福晋与芭德玛瑙福晋见哲哲和其他福晋都拿出东西来,自己不拿难免小气,只得随大流,拿出一两件首饰来。
多尔衮这么大阵仗,于微就是再眼瞎,也能猜出来他想做什么,她笑着看向童尘,童尘目不斜视,装出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来,她对上于微的视线,放空眼睛。
“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少装。”于微搡了童尘一把,“多尔衮要这些东西,总不能是自己穿戴吧,那东珠耳环会挂在谁的耳朵上?珊瑚链子会挂在谁的脖子上?”
“会挂在谁的耳朵、脖子上啊?”童尘还在装,但嘴角已经压不下去,勾出细微的弧度。
于微摇头,“那总不能是挂在我身上吧,难不成多尔衮是送给他福晋的?”
她悄悄试探着童尘的态度,这话她早就想说了,毕竟她进盛京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多尔衮的福晋。但没等她说,童尘已经自己和多尔衮认识了。
他们发展的很快,天雷勾地火。
眼见多尔衮有捅破窗户纸的趋势,于微更觉得自己应该提起此事,让童尘再考虑考虑。
童尘闻言,短暂沉默,“她是挺可怜的,这不可否认。但她的命运又不是我造成的,是这个一夫多妻的时代,是将她嫁给多尔衮的父兄,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怨我可就太蠢了。我可不想吃苦,也不喜欢丑人,多尔衮年轻、英俊,前途一片光明,我为什么要放弃?”
她们活在这个世间,不是这个世间因为她们而存在。人在老天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了,我知道了,看比赛看比赛。”
不管童尘做什么,于微都百分百支持,讲公道话的闺蜜,那还能叫闺蜜吗?
大政殿前一片开阔,汗宫建筑总体分为两路,东路建筑以大政殿为中心,是皇帝朝贺、八旗办公、筳宴典礼的国家礼仪性建筑,大政殿东西两侧,呈燕翼状分布五座方亭,便是十王亭。
最靠近大政殿的,是左右两座王庭,两翼王庭后,各有四座旗亭,代表八旗,八旗大臣官员,按旗籍,分坐亭前,边喝大汗的喜酒,边欣赏庭前开阔地带这场比赛。
后金天聪八年冬奥会开幕了。
下面有请运动员入场。
八旗选出勇士,按习惯分为左右两翼,多尔衮、多铎、豪格三人在左翼,于微遥遥见三人站在一起,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真像是好兄弟
豪格不过比多尔衮、多铎大三四岁。
叔侄情?不对。
这应该算兄弟情。
童尘见三人分到一组,凑到于微耳边,“还真有可能挂你脖子上。”于微‘啧’了声,“要是这么分,我觉得挂对手脖子上的几率就大了,你忘了那天冰面上,多尔衮跟豪格说了什么,多铎不善走冰。”
“那完了。”
两人转头,朝与左翼相对的右翼代表队看去。
右翼运动员的年纪偏大,整整齐齐的人到中年。
“他们是谁?”于微没见过这三个人,但能与贝勒们比试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哲哲向她介绍道:“那是广略贝勒褚英的儿子杜度,以及大贝勒的次子硕讬、三子萨哈廉。”
原来是大侄子队。
听到硕讬这个名字,于微忽然想起前几日多铎跟自己讲的皇太极拜年事件,说大汗能得九个儿子的,就是硕讬。她以为硕讬是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没想到是个抠脚大汉。
“他们三个的福晋都是布占泰之女。”
说着,哲哲抬眸,以眼神示意于微看去,于微和童尘都举目望去,但见三个美貌的中年女子站在不远处,想来他们就是布占泰的三个女儿,也就是右翼三人的福晋。
于微想了想,布占泰是满泰的弟弟,满泰是阿巴亥的爹,这三个人的福晋是布占泰的女儿,那就是阿巴亥的堂姐妹,多尔衮、多铎的姨妈,多铎的侄子娶了他的姨妈。
好了,于微宣布他们的辈分扯平了。
多尔衮拿出了那天在冰上的水平,走冰如履平地,但见一道黑色身影,幽灵般游走在冰面,双手拉弓,手中羽箭‘嗖嗖’射出,箭箭都正中标靶。
众人齐声叫好,接下来便到豪格,他的身手也不差,但比起多尔衮,还是稍逊一筹。最后是多铎,他滑的没有多尔衮快,但每一步都很稳,黑貂裘下,朱红袍服随着他开弓的动作,若隐若现,在一众身着暗色的贝勒之间,格外耀眼。
“好。”皇太极称赞道。
毕竟在人前,于微也随大流,鼓掌叫好。
见左翼贝勒如此,右翼三人对视一笑,杜度在前,如一支离弦利箭般飞出,紧接着硕讬、萨哈廉两人相继滑出,三人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开,手中羽箭,轮番射出,雨点般,落在箭靶。
他们三个的速度很快,一人射出,迅速退下,由另一人补上,轮番射箭,大大缩短了拉弓的冷却时间,这不仅对他们的箭术是场考验,对他们走冰以及三人的默契程度,也是不小的挑战。
毕竟人一旦接近,难免发生磕碰,在冰面又不似平地,稍微一碰撞,便会弹开,但三人配合十分得当,起步,穿插发矢,到停下,一气呵成。
胜负已经非常明显。
多尔衮雄赳赳气昂昂上场,结果就这?
于微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童尘也没忍住,两人低下头,偷偷的笑。多尔衮往大政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懊恼低下头去。豪格虽然输了比赛,但神情依旧坦荡,愿赌服输。
多铎还是那副输赢都无所谓的神情,好似是来凑人数的。
皇太极见胜负已分,下令赐胜者彩头,哲哲和福晋们也拿出事先说好的东西,众人陆续归席,宴会继续。童尘低声和于微说了句,“我闪一会儿啊”。
于微抬头,不远处多尔衮正看着两人,神情有些沮丧,她垂眸,松开童尘的手,“赶紧回来。”
童尘点头,朝多尔衮的方向走去。于微站在原地等童尘,一时无聊,四处看了起来,目光不妨被一旁言笑晏晏的三人吸引。
首饰戴在了乌拉三姐妹身上,姐妹们开心为彼此调整着搭配,不时交换首饰佩戴,于微见她们每人都戴着一到两件‘战利品’,一时思维发散,心想东西居然没有福晋们均分。
是她们格外受宠,还是三人只有她们一位福晋?
显然在后金,前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人心都是偏的,怎么可能均分。
见于微望着自己,杜度福晋笑道:“怎么了?你很喜欢吗?那送给你?”说着,杜度福晋就要动手摘,于微赶紧打断她的动作,“不是喜欢首饰,是”
“觉得你们很漂亮。”于微莞尔一笑。
这话一出,三姐妹都笑了,“多铎的福晋可真会说话。”
“其实按辈分,多铎还得叫我们一声姨妈,我们和大妃的关系,想来你也清楚。”杜度福晋道,她看起来比另外两位乌拉福晋年长些,应该是姐姐,两位福晋对她听从的样子,也可以佐证。
于微点点头,“我知道。”
“既然是一家人,初次见面,也没什么送你的,拿去。”杜度福晋热情的将手腕上一条金链子取了下来,塞到于微手中。另外两位乌拉福晋也各自取下首饰,送给于微。
于微捏着手中的金链子、金镯子、金戒指,心想这三个姨妈是给自己凑了套三金吗?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白捡一套三金?
童尘很快回来,见她低头不语,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了她手中的金首饰,“哪儿来的金子?”
“别人给的。”
“谁给的?”童尘很吃惊,“好大方。”
“姨妈兼侄儿媳妇。”
于微一说,童尘就知道是谁了,抬眸望去,但见三位福晋正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边说边笑,“她们人还怪好的。”
“我怎么听说她们挺凶的,看来传言是假的。”
于微看向童尘,“嗯?什么传言。”
“就是听汗宫里的下人开玩笑说的,乌拉的福晋凶悍,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这是因为贝勒们娶回乌拉的福晋,她们不许丈夫纳妾,受制于妻。”
于微闻言,瞳孔陡然紧缩,再度望向三位乌拉福晋,她居然想错了,不是前者,竟然是后者。
看来很多事情,都不是十分绝对,谋事在人。
“走了。”童尘挽住于微的胳膊,打断她的思绪,两人拉着手,回到殿中。
诸贝勒射毕,皇太极又命八旗大臣们较量,比箭之后,又命他们和蒙古勇士惯跤。
一个年轻的侍卫,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矫健的身姿,惹得众人为之喝彩。皇太极大喜,要赐这年轻人酒。
年轻人接过酒,对着皇太极叩拜道:“在下骑都尉鳌拜,谢大汗赏赐。”
鳌拜这个名字,似一道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
于微和童尘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年轻人。
是你吗?鳌少保?——
作者有话说:关于女主的事业线我要声明一点,有但是在后面,商业是要受国家政策影响的。
后金和大明的贸易,全部由八旗中的八旗商人垄断,私人和明朝贸易,是违法的。阿达礼郡王之母,也就是刚才的乌拉三姐妹之一,就干过这个,被罚了。也有八旗官员的妻子私自贸易,被杀了。
走私偶尔干一两票,可以,干不长久的,所以女主的商业版图,只能往思密达那边发展,和思密达的民间贸易大部分是合法的。
可是思密达和后金的关系不稳定,要等到崇德称帝之地,二征思密达,把它变成藩属,才能稳定,这才天聪八年,只能先了解情况,搞一下农场,事业线不能急,没市场就没有商业[托腮][托腮]
第23章 立大福晋之威 既然留下就得立威掌权……
得益于金庸老先生的《鹿鼎记》, 鳌少保的大名力压清初一众王爷贝勒,你要是岳讬、硕讬,众人都是一脸懵逼, 但若要说起鳌拜,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喊出他的title——
大清第一巴图鲁。
然后附带上一句, 康熙铲除的权臣之一。
鳌少保这个名虽然这个名不是什么好名, 是恶名,但恶名何尝不是一种名。
年轻的鳌拜就已经展现出他的不凡,得了皇太极的青眼, 于微见皇太极望鳌拜的眼神, 满是对勇士的欣赏。
宴会到晚间才结束,大贝勒要出宫回家, 皇太极亲自将兄长送到汗宫门口, 于微站在出宫的人群之中,平静瞧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过去对古代社会的君臣观, 已经彻底崩塌。
后金,是真的加大版的罗家村, 村长皇太极, 带着兄弟侄子们,每天挖挖人参, 倒腾倒腾貂皮, 隔三差五举行个家庭聚会, 联络一下感情。
现在大哥要走了,作为主人的皇太极亲切将大哥送到门口,挥手和大哥道别,让他下次再来玩。大哥说, 好的老弟,别送了哥走了。
礼仪呢?体统呢?大汗的威严呢?哦,都没有。
大贝勒离去后,众人也纷纷向皇太极辞别,各回各家,天色已经暗了,道路不明,积雪未化,再骑马有些危险,多铎让于微上马,自己牵马在前,两人慢慢往贝勒府而去。
侍卫在前开道,执着火把照明,随从在后,也都牵马步行,走在半路,多铎忽然道:“我看大汗很重视科尔沁,举行这么大的典礼欢迎新福晋。”
“那是自然。”
毕竟对方可是海兰珠。
“新福晋既然是你的亲眷,远归后金,嫁给我汗兄为福晋,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当礼遇。”
于微听出了多铎的话外音,垂眸看向他,“嗯?你想干什么?”
“我想请大汗和福晋们来咱们家看看。”
请皇太极吃饭?
于微短暂沉默,“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众所周知,吃饭这个东西,分为真吃和假吃,真吃是饭进胃中,化为脂肪,假吃是饭进心里,变作各种别的东西。多铎到底是要和皇太极联络感情,还是想借着吃饭干点别的?
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自己才能见机行事,但多铎说的没头没尾,于微一时也不知是否要答应。毕竟请客吃饭这个事,也打了她的名义。
多铎显然不愿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要是不说,我是不会参与的,你要是说了,我可以酌情考虑。”于微可不想因为这个名义上的老公,得罪自己真正的靠山姐夫皇太极。
多铎回头,蹙眉看了她一眼,于微偏头,对上他的视线,并不说话,两人盯着彼此,互不相让。良久,多铎才转过头,低沉的声音从橘黄火把跳动的光影中传来。
“林丹汗死在青海,察哈尔部众四散,不少来归附我后金,也有投奔漠北蒙古的,但察哈尔太子额哲,和他的母亲苏泰大妃,以及林丹汗的正室囊囊大妃娜木钟还不知去向。”
“林丹汗死了,若是能得到太子额哲和囊囊大妃,就等同于得到了蒙古、乃至于大元的正统,大汗肯定会派人前去。这么大的战功在眼前,我也想去。”
多铎到底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林丹汗因天花死在青海,打击林丹汗埋头种树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到了摘桃子的阶段,八旗精锐攻击全盛时期的林丹汗尚且所向披靡,更别说对付一群孤儿寡母,这战功不可不谓是唾手可得。
而且这战功不是寻常战功,是得到名义上的大元正统、全蒙古太子的战功,付出小,得到大,简直是肥差,肥得流油。
多铎想当摘桃人,领兵招抚察哈尔额哲,但环视一圈,发现想摘这军功的人实在太多,论军功、资历和皇太极的信任程度,排在他前面的人能从清宁宫门口排到汗宫门口,根本轮不到自己。
既然排不到,那就把皇太极从清宁宫弄到自己家里。
请客吃饭拉关系,这三板斧下去,指定有点声响,多铎于是将主意打到了于微身上,“于情于理,我也的确应该请大汗吃顿饭,感谢他将你嫁给了我,大福晋之妹,蒙古别吉,何其尊贵”
“打住。”于微立刻出声制止多铎继续再花言巧语下去,“你要是为这件事的话,很好说。”
只是想进步,所以请客吃饭,于微怎能不帮助如此积极向上的多铎,毕竟,他要是真得胜归来,分战利品时,肯定也不会少了自己这一份。
多铎见于微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既是请客吃饭,客人的喜好你可知道?”于微问多铎道。
“这是自然,就是新福晋还不知道。”
于微点头,“交给我吧。”
她垂眸,望向多铎后背,略微踌躇,出声问道:“知道新福晋的喜好之后,是告诉哈日娜姐姐吗?”
哈日娜生产,还未出月子,若是要请皇太极吃饭,势必要提前准备,夺权的时机,转瞬即逝,于微想,自己既然决定留下来,就不能总待在别人的屋檐下,受制于人,得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屋檐。
可是哈日娜掌权多年,自己贸然夺权,只怕会起反作用,一个是辛苦多年操持家事的福晋,却被靠着背景空降的大福晋压一头,不可说不可怜,人心难免偏向她。
管理又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一把手多铎,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甚至说完全没有感情,万一出了纰漏,那可真就是上下全部得罪,里外不是人。
新领导要架空单位老人,首要便是戒骄戒躁,先表现出对老人的尊重,然后找寻时机,把权力收回来。现在,这机会到了,既然要请皇太极和哲哲吃饭,那最好还是由于微办理合适。
果不其然,多铎也道:“不用,你自己处理就可以。”
见后顾之忧已经消除,于微淡淡收回目光,“我知道了。”
新福晋入宫,非常得皇太极的喜爱,皇太极因为太喜欢乌尤塔,为她取了一个满语名——海兰珠,意为惹人怜爱的。
引申一下,就是,我喜欢你。
“谁家取名叫我喜欢你?”于微放下手中的菜单,认真望向童尘,“这个肉麻的名字,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房子着火,最为致命,都一把年纪了,真是受不了大汗了。”童尘直摇头,“好俗的名字,俗,庸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讨论宴席的菜色,虽然吃饭不是目的,但菜色好坏,直接关系到皇太极第一印象,吃好喝好了,心情才会好,心情好了,拉关系才会更有用。
“大汗喜欢甜食可能马卡龙的受众就是他们这群人吧。”一提到甜食,于微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吃过的马卡龙,看起来五颜六色,小巧精致,一口咬下去,滤镜全碎,
甜,要甜出糖尿病了。
“马卡龙这种东西,咱俩的烘焙技术怕是不够,不如试试戚风蛋糕,这个不用发酵。”烘焙博大精深,于微从前也好奇过,然后完美填补了烘焙界没有死面饼的空白。
她分明按照食谱做的,但每一次都发酵不起来。
后来她放弃了,开始做一些不需要发酵的蛋糕,比如戚风蛋糕和海绵蛋糕。
“行,先试试。”
两人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阵喧嚣,阿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很生气的道:“和我去见福晋!”另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传来,“见福晋就见福晋。”
童尘蹙眉,看向于微,于微垂眸,深叹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童尘‘噗嗤’声笑了,“清汤大老爷,你可要秉公办理啊。”
原告被告进屋,于微一看,又是张熟面孔,正是先前给她这个小王脸色看的女真侍女,她有些诧异的认真看了那女子一眼,唯恐自己认错,但的确是她。
“发生什么事了?”于微看向阿雅。
阿雅义愤填膺道:“回福晋,福晋说让准备鲜花,谁料她说没有,还说女真人从没有在桌案上放鲜花的习俗,我说是福晋说的,她才不情不愿去找,结果又找来一些快要凋的花,我本不想和她争论,于是问她,花房在何处,我自己去找,谁料她又戏耍于我。”
于微沉思片刻,询问被告道:“阿雅说的是真的吗?”
那侍女坦荡道:“是。”
她回答的太直接,以至于于微一时懵了。
这人怎么比皇太极还拽?
分明是自己阳奉阴违,刁难主人,但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好似她才是主人,就算是干了两代人的家生子,她也是奴婢不是主人啊。
这主人翁意识有点太强了。
没等于微继续问,却听那婢女道:“福晋不知,大汗也并非第一次来咱们贝勒府,不止大汗,老罕王也是来过的。先前都是哈日娜福晋带着奴婢一手操办,其中细节,奴婢自然知道,这些花啊草啊,原来都不曾有,大汗未必喜欢,若是不喜欢,岂非触怒大汗,福晋还是照着之前的例子,不要节外生枝。”
这婢女思路很清晰,说的也的确有理有据,拿陈规旧制来压她,并且指出创新风险。若是真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的意见倒也可以作为参考。但很可惜,她选的时机不太对。
于微要的不是方案,是立威。
她太缺一个立威的机会了,最好的立威时机,应该是在她进府之初,但那个时候,她满心想着回科尔沁,等她想要留下来,时机已经过去了。
多铎要请皇太极吃饭,她再度看到了时机,可这些婢女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还跟从前一样。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于微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那是被清醒压下的激动的余波。
“本福晋有言在先,接待大汗与大福晋是府中最重要的事情,任何人都要和本福晋一心,完成此事,阿雅奉我的命令准备鲜花,你为何一再推诿,甚至戏耍她?”
一开始,于微就放话下去,以要接待皇太极为由,勒令阖府下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人们倒也很重视这件事,于微现在还没找到一处错漏借题发挥,现在错漏终于来了,她也能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用上。
先就题发挥,再借题发挥。
“你是在轻视本福晋吗?”于微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冷意。
那婢女满不在乎道:“不敢,只是福晋毕竟初掌事,对以往的情况不熟悉,奴婢自然该将旧情告知福晋。福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哈日娜福晋,查证奴婢所言是否属实。福晋是大福晋,究竟如何,还是要由福晋定夺。”
说是迟那时快,于微猛然一拍桌案,发出声巨响,吓得一旁童尘浑身一颤,她看向于微,但见于微怒气冲冲道:
“好你个贱婢,张口老罕王,闭口大汗,老罕王和大汗是什么人,他们的喜好也是你一个贱婢能知道的?本福晋这么做,必然有本福晋的道理,你却一再阳奉阴违,甚至违逆本福晋,还搬出哈日娜福晋,是要挑唆本福晋与哈日娜福晋的关系吗?”
“阿雅,你去将这贱婢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哈日娜福晋,问问她怎么说?”
那侍女也意识到不对,扑通声跪下,“大福晋饶命,是奴婢的错。”
于微冷笑声,并不言语,没过多久,阿雅归来,对众人道:“哈日娜福晋说,过去接待大汗,是按大汗旧日的喜好,大汗与福晋们的喜好变化,也是有的,福晋若是得知客人的新喜好,合该调整,以免失了待客周全。”
“哈日娜福晋还说了,福晋是的大福晋,府中事合该听从大福晋的意思,这贱婢阳奉阴违,还敢挑唆福晋和她的关系,请福晋务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鞭十下,赶出府去。”于微终于达成所愿,短短一句话说的心情舒畅不已,“革除他们家一年米粮,发去庄子养牛。”
“召集府中下人观刑,若有再敢犯她一样过错的,三倍重罚。”
“是。”阿雅扬眉吐气道。
那侍女还想求饶,早被一旁几个摩拳擦掌的蒙古侍女拖了出去,阿雅召集府中下人,将于微的话重复了,她被这侍女戏弄为难,白跑了一天的路,早生了一肚子的怨气,故而也没让别人动手,自己拿鞭子狠狠抽了她一顿。
罚毕,阿雅来回禀于微,于微道:“知道了,花的事情你还是要上心,务必要精心挑选。”
“是。”
一切归于平静,侍女们都退出去,屋中只剩下于微与童尘两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童尘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朝于微竖起大拇指,“大福晋,你可真厉害啊!”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
作者有话说:前文‘不是后者,居然是前者’已改,写反了。
因为明天上夹,提前更新。
第24章 贿赂皇太极失败开始摆烂 轮到多铎带两……
开刀立了威, 众人看到这位新大福晋的威严,做事比以往更为细致妥帖,傍晚时分多铎从府衙归来, 得知福晋动怒,侍女一家子都被赶到庄子上, 一时有些愕然。
她到底还是把看不顺眼的人赶出去了。
侍女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 她们家是两代的包衣,到她这儿已经是第二代,她父亲是汗父从自己的包衣之中, 挑选精明能干之人, 拨给他专门看管他用的马匹,兢兢业业干了许多年, 因为马照管得好, 升成了管事员,专管车马。
她的兄弟也很得力, 在府上各处都干得不错, 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向来只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所以或多或少会得罪一些人, 之前是哈日娜,现在又得罪了达哲。
“福晋呢?”多铎询问道。
侍女答道:“回贝勒, 福晋在厨下。”
于微正在厨房, 和童尘尝试无厨房秤情况下, 戚风蛋糕的做法,她们越做,越感觉厨房秤真是寻常人家厨房的神器,能够将用感觉衡量的各种食材, 细化为具体的数量,大大降低翻车的几率。
多铎走到厨房门口,熟悉的嬉笑声从门缝中传出,他歪头从缝隙中一看,巴特玛果真在他家,姐妹两人关系很好,时常黏在一起,形影不易的。
灶间两个少女年纪相仿,长相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又大不相同,自己的福晋按照习俗,将头发盘了起来,梳做盘辫头,发间点缀以东珠,看起来简约而不失精致。
巴特玛未婚,结发为辫,却并不盘起来,而是垂在身后,和福晋在发间点缀珍珠不同,她的辫子上绑着颜色更鲜艳的珊瑚和蜜蜡,发尾还束着几个小小的精巧银坠,耳洞也只有一个。
达哲的脸也更圆些,低头时,眉宇低垂,右耳上两枚金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垂在最下端的珍珠耳环,一股沉静的温柔美感,从专心致志揉面的女子身上散发,多铎推门的手,迟迟没有伸出去。
他站在台阶下,从门缝中,望着埋首灶台之间,和面粉打交道的于微,她做事的样子认真,一丝不苟,和她先前骄纵任性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草原上恣意率性的公主,现在却做着下人的活
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
她是为了帮自己请大汗吃饭而忙碌。
这么一想,双手更如灌铅一般沉重,久久无法抬起,推开厨房木门。一丝异样的情愫,悄然从多铎心底某个酸涩角落钻出。
他是有些愧对这位新福晋的,虽说贵族之间联姻,首看部落、血缘、地位,但也会考虑本人的意愿,他执意要娶,态度坚决,皇太极看在当下局面,一定会想办法撮合这门婚事,嫩科尔沁看在皇太极的面子上,肯定会嫁。
她的意愿,就变得不再重要,多铎知道,这是件很令人愤怒的事情。
而且,两人刚成婚没多久,自己就抛下她,远赴明国,沙场刀枪剑戟无眼,稍有不慎,她就立刻守寡。这对一位从小受尽宠爱的别吉而言,毋庸置疑是委屈的。
她也是父母的爱子,受尽宠爱的长大,闹些脾气,是必然的,所以一开始,不管于微做什么,他都强忍心中情绪。
但现在福晋不闹了,许是脾气发完了,骄纵渐渐退去,露出如雨后彩虹一样,温柔纯真的那面。
这样想着,多铎心中的天平悄然发生了移动,侍女固然也是为了他,也是忠心,可难道福晋就是为了别人吗?福晋虽然骄纵,但看她现在做事认真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一个有脾气的人都愿意为了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即便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自己也得思量思量,而且,福晋也没犯什么错,的确是侍女有错在先,就算有旧怨,福晋借题发挥
他还怎么能怎么苛责?
福晋都低头了。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阶下垂首站立的管家,“把他们打发远点,别让福晋再看到他们。”
管家立刻会意,“是。”
下一瞬,案板上掀起一阵扬灰,白色粉尘纷飞的朦胧中,于微望着满头是面粉的童尘,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沉静和温柔烟消云散,她又变成了那个明朗的蒙古别吉。
多铎见状,笑了下,转身离去。
他身后,于微和童尘捧着新出炉的戚风蛋糕(成功版),脸上满是自豪得意的笑容。
到了约定的时间,皇太极带着哲哲与诸位福晋驾临贝勒府,多铎带着于微和哈日娜,以及大格格舒伦出门迎接。皇太极和福晋们下马,扶起府门前行礼众人,“好了,不必多礼。”
男女分桌,大汗一桌,福晋们一桌,皇太极望着桌上放着的鲜花,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吃法?”多铎道:“大汗,这是汉人的宴席,请大汗一试。”
“哦?”
随着众人坐定,各色菜肴也端上桌,先凉后热,鸡鸭具备,女真和蒙古的宴会于微不太懂,但汉地的席她还能不懂吗?餐后上甜点,皇太极吃了一口,眼前一亮,惊奇问道:“这是什么?”
“是福晋做的,要问福晋。”多铎笑着看向于微,于微站起身,“回大汗,这是我特意为大汗制作的糕点,据说也是汉人那边的吃食。”
对不起了戚风蛋糕创始人,她编不出来了,总不能告诉皇太极,这是西洋玩意儿,皇太极肯定就要问了,西洋是什么?
还是说点他知道的地方吧,避免他再问。
“居然是达哲做的。”皇太极更惊奇了,“你们夫妻费心了。”
蛋糕怎能不配奶茶,福晋们喝惯了咸奶茶,对甜奶茶倒是无感,只因为是于微亲手做的,给面子的夸了几句,唯有皇太极,践行了光盘行动优良传统。
样貌堂堂的威武大汗,喜欢吃甜食
也不知他会不会得蛀牙。
吃完了席,多铎又按照女真的习俗,搭起帐篷,宰牛宰羊,再度招待皇太极,男女依旧分开坐,福晋们单独坐到了一个帐篷,说起悄悄话来。
哲哲拉着于微在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忽然脸色一变,对一旁布木布泰道:“我看她好像胖了些,你悄悄。”一时众人都看向于微,布木布泰认真打量于微一番,“好像是胖了些。”
几人神情一时都变得认真起来,哲哲直接动手,在于微身上摸了起来,前胸、小腹,是哲哲重点关注对象,她一边摸,一边问道:“你的月信可按时来了?最近可有哪里难受不舒服。”
长胖。月信。难受不舒服。
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于微当即明白她们想到了何处——怀孕。
啊,要死。
于微大脑嗡嗡作响,这这这,一个人怎么怀孕?人类是不能单性繁殖的。
“是吃胖了。”于微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真的只是胖了,月信来的准时,也没有不舒服。”
没怀,就是纯胖。
嫁来后金不到半年,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天天吃席,能不胖吗?小腹不可避免的堆出些许赘肉,于微起初不以为意,无论是蒙古袍还是后金的服饰,都比较宽松,看不太出来。
直到今天哲哲的手落在她腰间,将那软绵绵的脂肪捏了捏,以为她怀孕,于微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对着苍天发誓,一定要痛改前非,管住嘴,迈开腿,要减肥。
见她身体如常,哲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对于微道:“只是问一问,你年纪小,很多事情没有经验,额格其也是怕你怀孕而不自知,女人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情,务必要处处留心才是。”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他们都比于微年长,有生育的经验,知道其中难处。
于微对生育的危险系数也有所耳闻,在医疗水平发达的现代,尚有产妇因为生孩子而死,何况是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而且古代也没什么靠谱的避孕手段,避孕套是下个世纪的产物。
但孩子又是一个女子在夫家立足的根本,莽古济为什么那么拽,因为她有两个同胞军功贝勒兄弟,两个军功贝勒女婿,和两个儿子,女儿在男方家庭的地位越高,女婿和儿子的差距就越小。
莽古济的两个女儿,都牢牢掌控着丈夫的后院。
孩子越多,关系网越大,以血缘,都能联络起相当一部分人,这就是游牧民族‘老祖母’的威力。但于微怕死,生个儿子把家产继承了就行了,没必要给自己上那么高的强度。
而且还不能现在生,得再等两年,她这具身体,四舍五入、满打满算也才十六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如果生孩子的话,这风险系数会不会有点太高?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跟多铎不是很熟悉,亲不下去……
于微承认,多铎继承了母亲女真第一美人阿巴亥的美貌,长相英俊,肤白唇红,眼睛黑白分明,属于浓颜帅哥,从颜值上来说,她不吃亏。
可不巧的是,她不吃这款,她其实更欣赏多尔衮那一款清俊的。
是欣赏多尔衮那一款帅哥,不是喜欢多尔衮。
不然她和童尘怎么能当诡秘呢,连审美都高度重合。
可是迟两年生,会不会被别人抢占先机?于微陷入了沉思,如果她和哈日娜都属于‘妻’,生下的孩子都属于‘嫡’范畴,后金到底是嫡长子继承制,还是幼子守灶?
总不能她生两个,一头一尾吧那难度是不是有点大?又不是做试管婴儿,性别、出生年月、行序,都没办法卡死的。
问题好多,于微一时也想不出来结果,只得先放下纷扰的思绪,走一步看一步。
宴会继续,带着女真特色的饽饽、沙琪玛依次端上,很快肉也烤好,就着欢快的乐曲,众人载歌载舞,一直到傍晚时分,宴席才结束,皇太极和福晋们对这场宴会非常满意。
席间,多铎向皇太极夫妇进献了一批礼物,都是些好东西,貂裘、狐裘、镶嵌东珠和猫眼的饰品,还有带雕鞍的马两匹,空马八匹。
皇太极都不要。
大汗保持着廉洁的优良作风,对弟弟献上来的东西大声说‘no’。
皇太极不收礼,多铎感觉有些难办,对不管他怎么说,皇太极就是不要,宴会结束,皇太极便带着福晋们归家,多铎带着于微相送,走到门口,皇太极忽然停下脚步。
众人也随之停下,齐齐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回首,询问于微道:“那糕点还有吗?”
于微会意,立刻命人将剩下的戚风蛋糕和奶茶全打包,她悄悄拽了多铎衣袖一下,朝那两匹准备献给皇太极的雕鞍马使了个颜色,多铎见状,再次将两匹马拉了出来,说敬皇太极和福晋骑还。
皇太极看着挂在马上的银奶茶壶,没有拒绝。
古有买椟还珠,今有送奶茶捎马。
皇太极收下了马匹,但回汗宫之后,又派人将价值高的马鞍送还给了多铎,仅仅留下了两匹空马。两匹马的价值,并不大,显然,这礼还是没送出去。
多铎闻侍卫禀告,长叹口气,“唉。”
于微正坐在妆镜台前拆头上的首饰,听外间传来声长叹,不由朝炕上看了一眼,多铎半靠在炕上,一腿竖起,手据膝上,失望扶额。
“大汗可能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去不了就算了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道、歪门都用上了,也算是竭尽全力,谋事早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只能作罢。
闻言,多铎从掌中抬头,看向于微方向,烛光下,她身上那种安静的柔和更甚,黑色的眼中似乎带着光,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子,黑发垂在素衣上,漆黑如墨。
多铎忽然想起了白日送马的事情,能把东西送出去,都是她的功劳。
“我看你宴会办的不错,你还懂汉人的东西吗?”
于微莞尔,“只许你懂,不许我懂吗?”
用汉人宴会招待皇太极的主意,是多铎提的,他似乎对汉人的东西,很感兴趣,当然,除了汉字。
“算了,去不了就去不了吧。”多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现状,“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我带你去放鹰吧。”
“放鹰?”于微好奇起来,歪头看向多铎,“是海东青吗?”
“对。”
“就咱们俩吗?”
多铎不假思索道:“叫上豪格。”
于微愣了一下,问道:“你跟豪格关系很好吗?我以为你会叫多尔衮呢?”
“放鹰还是跟豪格好玩,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放鹰玩。”
“我能带上巴特玛吗?”
“你想带谁都行。”——
作者有话说:夹子涨幅不好,只能拿更新冲一下了,提前更新。
第25章 放鹰(加更) 体验动物园付费项目……
一连数日天气晴朗, 于微约上童尘,多铎约上豪格夫妇,出盛京放鹰, 放鹰之前,多铎先带他们去鹰舍挑选鹰。
“风筝放过, 老鹰没放过, 鹰怎么放啊?栓根绳子在腿上然后放吗?”童尘问于微道,于微一时语塞,“我有没有背着你放鹰你不知道吗?”
她长得像是放过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人吗?
童尘笑了, “那可不好说。”
于微白了她一眼。
去鹰舍的路上, 一行人与豪格相遇,豪格的福晋穿了一身男装, 石青色的四开行服, 外罩鹿皮马甲,袖子翻成马蹄状, 露出内里洁白的羊羔毛, 头戴暖帽,携弓佩刀, 架着一直威风凛凛的海东青, 策马而来,英姿飒爽。
靠得近了, 于微看清豪格福晋手臂上那只海东青的模样, 爪喙锐利, 那双歪头打量周围人的锐利鹰眼睁,凶光毕露,好猛一只海东青,她心中不由感慨, 女真的姑奶奶真是与众不凡。
一见面,还没等豪格跟多铎问好,但听豪格福晋冷笑声,讥讽道:“哪有放鹰穿这么艳的。”
于微和童尘对视一眼,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个穿嫩黄,一个穿退红,怎么,对她们番茄炒蛋组合有什么意见吗?
她们专门挑的这个颜色,于微本想穿绿的,让童尘穿嫩黄,组成青椒炒蛋,年轻就要勇敢尝试鲜艳的颜色,可童尘更喜欢退红,红绿搭配未免俗套,于是于微选择了嫩黄。
番茄又名洋柿子,多洋气的颜色。
多铎蹙眉扫了豪格一眼,眼中已带责怪,豪格不得不出声道:“宁克楚。”
于微这才知道莽妹小女儿的名字,哈达纳喇.宁克楚。
纳喇即那拉,那拉氏是女真大姓,因居住地不同,分化为四大支系,乌拉那拉、哈达那拉、叶赫那拉、辉发那拉,努尔哈赤最初就是为了拉拢哈达那拉,才将女儿嫁给哈达部。
但这位女真姑奶奶显然没太把豪格的话当回事,继续挑衅道:“我听说蒙古也有放鹰的习俗,吴克善台吉不就有一只好鹰,惹得林丹汗派人来索要呢,十五婶和巴特玛别吉应该也精于此道吧?不如比一比?”
满洲的姑奶奶,看谁不顺眼,是绝憋不住一时半刻的,一有机会,就要压对方一头。
“她拿那么大一只鹰,摆明了想欺负咱俩呗。”童尘小声嘀咕道。
比放鹰
这可就说到两人的短处了,放过鹰的是达哲和巴特玛,不是于微和童尘,可对方都已经挑衅上了,不找个合适的理由,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于微垂眸略微一想,一番说辞便信手拈来。
“我们其实并不善于放鹰,阿布还在时,倒是常带着我和巴特玛出去骑马放鹰,后来他出去了,没再回来,就没人带我们出去了,弟弟还小,额吉一个人打理部落,实在不易,我们姐妹怎么能总想着出去玩,而不为母亲分忧呢?”
于微说的阿布,是指大侄子兼继父索诺木,索诺木跟随后金出兵,阵亡在北京城下,他死的时候,姐妹二人年纪都还小,弟弟奇塔特就更小。
若非索诺木早死,他们这一支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没有能征善战的男丁,衮布妣吉也不会想方设法和后金联姻,为儿子求娶皇太极之女。
没有爹,老丈人来凑。
长姐如母,放在奇塔特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闻言,豪格立刻抢在自己福晋开口之前,对她道:“好了宁克楚,没什么可比的,出来玩罢了。”这一次,他的态度比之前更严肃,回头盯着宁克楚的眼睛,示意她不要再挑衅。
姐妹二人不会放鹰的理由,沾上了一层家国大义,索诺木为后金流过血,为后金拼过命,那可是后金的英雄,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就太不是人了,显然豪格也是想到了这里。
作为后金大汗之子,基础家国情怀他得有。
这个理由的杀伤力很大,加上豪格的制止,宁克楚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作罢,多铎听完于微的话,眼眸一时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抬头看向于微,对她道:
“以后我常带你出来放鹰,这并不难,多放几次就会了。”
于微顿了一下,眨眨眼睛,应道:“好啊。”
几人来到鹰舍,各自挑选喜欢的鹰,训鹰人早挑好了训熟的鹰,架在手臂上,供几人挑选。
“贝勒,这都是今冬新训好的海东青。”
这一批冬捕的鹰,经过训鹰人长达数月的‘熬鹰’,和一段时间的训练,初通人性,能够按照主人的命令,抓捕猎物。
一听是新训的海东青,多铎问猎鹰人道:“有没有体型小一些的,福晋不太会放。”
猎鹰人又从鹰舍中取出两只体型小些的海东青,给于微看,“这两只贝勒、福晋看如何,是今春新抓的雏鹰,训了大半年,性格要温顺些。”
于微品鉴海东青的能力有限,她打量着训鹰人手臂上的海东青,海东青也歪着脑袋,瞳孔扩大缩小,不断打量眼前人,于微见它虽体型要小于别的海东青,又听训鹰人说它是雏鸟圈养长大,但眼中锐利,并不逊色于同类。
能拿给自己的,肯定不会是太差的货色,于微于是转头问童尘道:“不然就这两只。”童尘点头,“这都是你家的鹰,你做主。”
鹰舍是多铎的,产权在他。
“那就这两只吧。”于微决定道。
驯服海东青,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想让天空的霸主放下自由和尊严,带上锁链和脚铃,供人驱使,往往需要长达数月甚至半年的‘不择手段’。即便是从小养育的雏鹰,骨子里也会带着一股野性。
在训鹰人的指导下,于微和童尘要先喂这两只鹰点吃的,拉近关系,训鹰人拿来切好的鲜肉块,于微和童尘喂给两只小鹰,多铎则对两人讲起了海东青的来历。
“女真自古有崇鹰的习俗,尤其是‘海东青’,女真的部名,便来自于这天空的霸主。金朝的建立,也与海东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女真人最早臣服于辽国,辽国有四时捺钵,其中春捺钵需要‘杀鹅祭天’。”
童尘‘嗯?’了声,“杀鹅?大鹅吗?”
众人一时笑了,多铎笑道:“是天鹅。”
“因为这一项习俗,契丹贵族对于天鹅的需求量很大,而能够捕捉比自己体型大很多倍的天鹅的海东青,也成为女真对契丹重要的贡品之一。为了保证海东青的数年,契丹开辟‘鹰路’,派出‘银牌天使’,在女真各部横征暴敛。”
“这些使者在女真各部为非作歹,侮辱女真女子,金太祖遂以‘保鹰路’之名,起兵反辽。起兵时,太祖以‘鹰起海东’为吉兆,萨满也说,海东青是天神之眼,天神在天上看着,支持他们呢。”
“灭辽之后,海东青便成为女真的象征,我们是女真之后,所以也重视海东青,而且采摘东珠,也离不开海东青,天鹅吃珠贝,存储东珠于嗉囊,海东青捕天鹅,就能得到东珠,这比潜水取珠更安全,也更简单些。女真人冬日捕鹰训鹰,春秋放鹰。这都是入冬新捕的鹰,训得差不多了,带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抓到个狐狸什么的,做个暖帽也好。”
于微和童尘边听多铎介绍海东青的历史,边喂两只小鹰吃东西,小鹰也不客气,一口接着一口,来者不拒,多铎提醒道:“不要喂得太饱,否则它不会捕猎的。”
只有饥饿能驱使海东青捕猎,吃饱了的海东青就丧失了捕猎的欲望。
“没事。”于微和童尘喂鹰喂得起劲,这可是大动物园付费项目,排队都排不上,能一对一喂鹰,已经是不虚此行了,她不在乎道,“我也不指望这小东西能抓到点什么,让它吃饱算了。”
中国有句古话,它还是个孩子。
孩子正在长身体,多吃两口肉怎么了。
侍从拿来护具,阿雅分别为于微和童尘绑上,皮质的护具一绑上,手臂就陡然沉了起来,训鹰人驱动海东青,让它飞到童尘的手臂,小海东青张开双翅,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童尘伸出的手臂,滑翔降落。
鹰爪落到童尘手臂那一瞬,没有想象中的稳当当,童尘惊呼一声,手臂承受不住海东青的重量,往下落去,海东青一时没站稳,直往地上栽去,扑腾了好几下翅膀,才勉强飞起。
扬尘飞舞中,宁克楚的嘲笑声,从背后传来,“哈哈哈。”
童尘的脸红到了脖子,窘迫低下头,似乎在找寻地缝。
于微回头,看向肆意嘲笑童尘的宁克楚,四下看了一眼,抓起一旁训鹰人的鞭子,便朝宁克楚手中的海东青丢去。
海东青被惊起,展翅将飞,但脚却被锁链套住,宁克楚也没想到于微会忽然动手,一时来不及取下鹰锁插销,被飞起海东青的冲击力,拖拽摔倒在地。
幸而训鹰人眼疾手快,拔下鹰锁,海东青才和宁克楚分开,飞上天空,豪格上前,扶起地上的宁可楚,焦急问道:“你没事吧?”说着,弯腰检查她身上是否受伤。
宁克楚怒气冲冲望着于微,全然不顾豪格的询问,海东青在天空转了一圈,稳稳落到训鹰人的手臂上。宁可楚咬牙切齿看了一眼训鹰人手上的海东青,忽然做出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对海东青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海东青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什么人能攻击,什么人不能攻击,只知道主人下达了攻击的命令,当即展翅而起,朝于微飞来——
作者有话说:段评打开了欢迎评论,为营养液和评论加一更。
我尽量日6,保底日3,在3-6之间浮动,我中午也努努力,争取在每天下午三点上班前创造出一点剧情[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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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误伤 火拼唯一的伤者多铎
于微反应很快, 抬起绑有皮质护具的手臂,挡下海东青第一波攻击,海东青的冲击力的确很大, 于微被撞了一下,脚下一时踉跄, 后退了半步, 才勉强稳住身形。
海东青第一次攻击失利,在空中转了一圈,再次朝于微飞来, 于微虽然有些心慌, 但还是沉着应对,抡起手上的皮质护具, 朝迎面袭来的猛禽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身前陡然出现道身影,多铎一个箭步上前, 挡在了她身前, 身前陡然出现个人,于微下意识要停手, 可这个时候再想收手, 已经来不及了,手中护具重重砸在多铎腰上, 发出沉闷的一阵声响。
于微:“”
驯鹰人纷纷围了上来, 大声驱赶盘旋在半空的海东青, 迫使它远离于微,跟着豪格的驯鹰人用力吹响口哨,海东青才升上天际,绕了一圈后, 飞降回驯鹰人臂上。
短暂的骚乱被平息,童尘扑向于微,“你没事吧。”
于微摇了摇头,“没事。”
她看向多铎,一句‘你没事吧’卡在齿间,不上不下,方才情势所迫,她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心想那破鸟不死也得晕一会儿,谁料多铎会半路杀出来。
“十五叔,十五婶。”豪格的脸都白了,他根本没想到宁克楚会驱使海东青攻击于微,大步上前,询问于微道:“没事吧?十五婶。”
于微不答。
他又看向多铎,“十五叔”
豪格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很显然,现在这情况,他更应该道歉,而非解释。
多铎的脸色也发白,手缓缓扶向自己腰,刚才他过来时,太着急,被绊了一下,没有站稳,可偏偏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又挨了于微蓄力的一击,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一度以为自己被腰斩了。
他尝试着抬了一下腿,腰斩的感觉再度袭来,多铎‘嘶’的吸口凉气,于微和豪格也发现多铎脸色不对,赶紧上前扶他坐下,多铎被两人扶着,慢慢坐下,在凳子上缓了半天,看看于微,又看看豪格,咬牙切齿道:
“好好出来玩怎么搞成这样了?”
怎么打架的是于微和宁克楚,受伤的是他。
多铎越想,脸色越难看,他瞪了豪格一眼,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没了再玩的心情,也没有玩的身体,当即就要回去,于微想要扶他,却被他拂开,他倔强的认为自己可以,扶着腰,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往前而去。
于微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可是笑瘸子,未免太掉功德了,她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试图保住为数不多的功德。
一扭头,她看到童尘也在憋笑,强烈的笑意,席卷而来,于微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活该,谁要他非要叫上豪格。
分明知道她们跟莽古济不对付,还要叫上莽古济的女婿,这不是找事吗?若能借此契机化干戈为玉帛也就罢了,可宁克楚丝毫没有止战的意思。
想到宁克楚,于微斜了一眼豪格方向,豪格很生气,可宁克楚气势也并不逊色,夫妇二人吵了起来,于微隐约听见几句,“不就是因为我没生孩子”、“那你把我送回去”。
宁克楚几句狠话一放,豪格就落了下风,宁克楚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豪格更无奈了,望着她,目光怜惜,总也舍不得苛责,最后拥宁克楚入怀,“好了,我们还年轻,孩子以后会有的。”
俗话说的好,慈母多败儿,现在看来,这后面还要加一句,恋爱脑多莽妻。
于微现在明白宁克楚为什么这么拽这么莽了,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啊。
“莽古济是不是有病。”童尘狐疑道,“她讥讽哲哲的时候,难道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生育,连个格格都还没生出来吗?”
于微不置可否,“她估计觉得哲哲年纪大了,但是宁克楚还年轻,早晚会有孩子。哲哲没有儿子,豪格不是就没有压力了,她们估计光想着好处,把这茬忘了。”
后金版优势在我?于微摇摇头。
多铎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似乎终于接受了自己腰闪了的现状,侧首望向身边,希望于微能够扶他一把,可一偏头,身边空空如也,他艰难回头,却发现姐妹二人还盯着豪格夫妇窃窃私语。
这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多铎原以为宁克楚已经够彪悍,现在好了,自家也蹦出个巴图鲁,两人不服输的打起擂台来,豪格还想借这机会,缓和她们的关系呢。
多铎又扶着腰,一瘸一拐走了回来。
于微正和童尘蛐蛐莽古济,手臂陡然一沉,抬头看去,却是多铎,他抓住于微的手臂,“走。”
“干什么。”于微挥开他的手,但再一看,他脸色实在发白,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她又伸手,扶住了多铎,“你能走吗?”
多铎摇头。
走也不行,骑马就更不行,最后只能由侍卫抬着他回去。
多铎伤了腰,放鹰只能暂时搁置,童尘念念不舍和小鹰告别,“我下次再来喂你。”小鹰叫了声,好似在同这不停往它嘴中塞肉的陌生人道别。
一行人从鹰舍回到贝勒府,于微命人去请大夫,大夫过来一看,说是腰闪了,开了药油,早晚涂抹。于微送走大夫,回来一看,多铎已经在侍女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趴在床上。
暖阁不大,人一多便显得拥挤,侍女抱着多铎脱下的外衣退了出去,一时暖阁只剩下两人,医师开的药放在床头,看来这是要她上药的架势。
于微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垂眸,脱去厚重外衣,眼前绸衣单薄,轻轻蒙在皮肤上,依稀可见衣下精壮腰背的轮廓。她以前倒没认真看过,多铎的身材居然如此好。
“怎么了?”多铎见她久不动手,回头看来。
于微顿了一下,“嗯可能有点疼。”
“快动手吧。”多铎的头无力埋入枕间。
于微短暂犹豫,到底还是掀起了他的衣服,果不其然,甫一掀开衣服,道流畅的线条便映入于微眼中,窄腰劲瘦有力,狭窄的线条往上而去,愈发宽阔,结实肌肉,在绸衣下,若隐若现。
常年弓马练出的精壮筋骨,和健身房的肌肉,区别还是很明显。
于微将药油倒在手中,用力搓热,贴了上去,温热的手掌贴上温热的肌肤,触感分明,就在这时,多铎忽然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于微,她不由呼吸一紧,“怎么了?”
“你打的哪儿你不知道吗?”
位置错了。
于微赶紧再找,再往下,就脱离了上衣的范畴,是裤子覆盖的位置,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往下搜索去,唯恐一次搜多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伤处,腰侧靠近尾骨一边,大块淤青,颜色发暗。
这次总该找对了。
看着这一大块淤青,于微心想她果真是力大无穷!要是这一下打在那破鸟身上就好了,说不准就能吃烤海东青了。
搓热的手掌贴在腰根,多铎‘嘶’的吸了口气,药油的味道刺鼻,随着推拿挥发,萦绕在于微鼻尖,推拿了一会儿,于微问道:“这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
多铎显然不想再追究,于微不语,暖阁中十分安静,落针可闻,半晌,多铎问道:“你要去刑部告她吗?还是去大汗大福晋面前告她?”
于微闻言,手上不妨用力,多铎发出一声惨叫,“啊。”
“你轻点。”他咬牙道。
于微正色道:“你是我的丈夫,你不为我出头,反而让我去找大汗,让我诉于刑部,那要你干什么?”
闻言,多铎忽然转过来,饶有兴趣的看了于微一眼,于微手上的动作停下,低头望着多铎,他漆黑的眼中带着几分慵懒,淡淡问道:
“我?我说了,你能听我的吗?我要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肯罢休吗?”
于微对上多铎的视线,“你要是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会听你的,我没有立刻诉于刑部,诉于大汗,就是想听听你说的。”
毕竟,这次受伤的人也有多铎,哦,不,他是唯一受伤的人。
多铎也被卷了进来,可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表示,平静的模样,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于微想,要么是他跟豪格的关系非常好,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于微想要报复,都绕不开多铎,夫妻,是高度绑定的单元,说一句荣辱与共,也不算为过。
“她纵海东青,意欲伤我,豪格维护她,你也因为和豪格关系好,而薄待我吗?”于微认真问道。
“这与我和豪格的关系无关。”多铎否定道,他趴了回去,悠悠道:“你别忘了,豪格是大汗的长子,宁克楚是大汗的儿媳,归根到底,他们跟大汗才是一家人,你就算诉于刑部,控告于大汗面前,最终无非罚银。要是莽古济姐姐一闹,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于微敏锐觉察到什么,“莽古济姐姐?”
多铎不肯再说了,将脸埋入臂弯,装做无事发生的样子,见状,于微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他不得不开口道:“出头出头,我给你出头行吧,你轻点。”
等到于微手上的力气卸下,他又补充道:“不过不是现在。”
于微‘切’了声,“说到底,你就不是愿意为我出头,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多铎撑着坐了起来,穿鞋下床,于微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骂两句豪格行吧。”
“为什么要骂豪格?”于微困惑道。
“那是豪格的福晋啊,他约束福晋无方,我总不能越过他,去训斥他的福晋吧。”——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多铎:“豪格这就是你说的化干戈为玉帛?”
豪格:“私密马赛,叔叔,可是宁可楚哭了。”
多铎:“你魂淡。”
第27章 偏心(加更) 人心是偏的,都是偏的……
多铎扶着腰, 在外间炕上坐下,没过多久,豪格带着礼物登门致歉, 于微并不露面,只在暖阁中待着, 静静听门外多铎跟豪格理论。
“你福晋未免太过分了, 达哲虽然年纪小,却是长辈,她居然敢纵鹰伤她?巴特玛别吉是大福晋之妹, 做客后金, 这是待客之道吗?还有你,你能不能管一管你的福晋。”
“你就这么纵容她!受制于她?!你还算是个什么巴图鲁。”
豪格方有错在先, 不管多铎说什么, 他都点头称是,并且许下一定改正的大饼。
外间谈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多铎回头看了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于微坐不住了, 当即站了起来, 掀帘而出,“你俩唱双簧诓我是吧?”
她在屋中扫视一圈, 并未发现罪魁祸首宁克楚的身影, “她先讥讽我妹妹, 再纵海东青攻击我,以至于贝勒受伤,犯下如此大的过错,居然连面也不露, 还敢说登门道歉,当真是可笑。”
于微扫了多铎一眼,“你叔叔受了伤,却不和你计较,是他宽宏大量,我可没有他那么好说话。宁可楚必须亲自向我和我妹妹巴特玛道歉。”
豪格的面色一凝,须臾,低声道:“十五婶,宁克楚虽有不对,但她不过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归根到底,还是您先动的手。”
闻言,于微一时气得哑言,她可算知道宁可楚为什么这么大胆嚣张,没有豪格在背后撑腰、善后,是绝对不可能的。
天塌下来,有豪格给她顶着。
“你!”
眼见两人聊不下去,多铎适时出声,“好了,这事算了。”
多铎拍砖定板,豪格也不再过多与于微纠缠,起身道:“改日再带福晋来探望十五叔,我先走了。”
目睹豪格离去,于微气打不一处来,可也知道,如若豪格存心包庇福晋,这件事闹死了也不过皮毛之痛。
豪格,毕竟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将自己手中镶黄旗的牛录分给他,既是儿子,也是自己的小弟。自己的事情,充其量不过妇人之争,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哲哲受莽古济的讥讽,皇太极尚且没说什么,又怎么会管自己,皇太极不管,刑部更不会管。
“行了,你也别生气了,骂也骂了,豪格也赔礼道歉了,这件事就暂且先放下吧。”
多铎不说还好,他一说,于微本已经咽下,静待时机的那口气陡然提了上来。
“你看看豪格,没有理也要给福晋争点理,你真是混蛋。”
于微一想到多铎替自己跟童尘原谅宁克楚,就气不打一处来。
多铎被骂,一时怒气也上来了,“你敢骂我?”
于微抓起手边的枕头,朝多铎砸去,“我还敢打你呢。”
多铎想躲开,刚一动,腰上就传来阵剧痛,他跑也跑不开,躲也躲不掉,硬生生挨了于微几下,他只能大喊道:“你大胆!”
“你也大胆!”于微怒不可遏。
正屋中挤满了围观的侍女下人,众人听着屋中的动静,忍俊不禁,他们面面相觑,最终决定装聋作哑。
多铎伤了腰,在床上躺着,哈日娜闻讯,带着两个格格过来看他,但她们母女三人来的不巧,多铎刚睡着了,两人便带着孩子们在外间玩。
大格格人小嘴却甜,一口一个‘大福晋额涅’的叫于微,胆子也大,在于微怀中转来转去,无痛捡了个机灵姑娘,于微也很开心,让人做了奶糕给她吃。
蜂蜜在小锅中加热,兑入牛奶,煮沸后筛入面粉,绕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拌,直到呈现出粘稠状,再撒上一层桂花,稍微淋一点蜂蜜,闻起来香甜,吃起来绵软。
这本来是她研究出来哄淑哲玩的,淑哲是布木布泰最小的女儿,和姐姐们都差着年纪,人小,消化能力不强,时常积食,一积食就发烧。
可光饿着,也不是个事,于微就想着做一些好消化的东西,给她吃。小孩子挑食,味道最好还是做成甜口,奶糕做出来,不仅淑哲喜欢,就连舒伦也喜欢。
于微亲自接过阿雅手中的银碗,喂给大格格,“舒伦乖,吃了长高高。”哈日娜抱着小格格,坐在另一边,笑着望向两人,“你们俩还挺有缘的。”
小孩子,那有什么缘不缘的,只要有好吃的,十个能哄走八个,心中这么想,于微嘴上却道:“是吗?我见她长得挺可爱的,很喜欢呢。”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扭了腰。”哈日娜问道。
于微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哈日娜闻言,脸上也浮现怒色,“这个宁克楚,实在是太过分了,豪格也过分,如此纵容她。”
“唉。”于微叹口气,“又能怎么办呢,她母亲是大汗的姐姐,正蓝旗两位贝勒的同母姐妹,先嫁哈达部,再嫁敖汉部,对正蓝旗、哈达、敖汉两个部落都有很深的影响力,女婿一个是红旗贝勒岳托,一个是大汗长子豪格,就算是大汗也要让两分,就算是亏,也要吃了,只是可怜多铎,听说大汗过几日要去巡视蒙古地方,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去。”
说完,于微悄然抬眸,打量着哈日娜的神情,果不其然,但见她冷笑声,“莽古尔泰御前露刃,大逆不道,莽古济这些年频频对大汗口出怨言,等吧,看她们母女还能嚣张跋扈到几时。”
哈日娜一番话,印证了于微的猜测,从费扬果、多铎、哈日娜三个人的话中,不难看出,莽古尔泰、莽古济兄妹,成也权势,败也权势,皇太极正在找机会破局,完成集权。
两人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多铎也没醒,哈日娜便带着孩子先回去了,过了几日,多铎的腰好了很多,基本能正常行走,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隆冬来临,皇太极照例出巡地方,往蒙古野地而去,多铎等几名贝勒随行。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他的腰伤原本就未曾痊愈,再一颠簸,伤上加伤,一回来,就又躺倒在床。
转眼就到了年根下,四处都洋溢着年味,于微和哈日娜忙着指挥下人,张灯结彩,准备过年的一应用品,外藩蒙古也陆陆续续从草原而来,准备向皇太极朝贺。
吴克善、满珠习礼抵达盛京,拜见过大福晋哲哲之后,便来拜访于微,两人随行带来了很多东西,有衮布妣吉托他们带来的,也有他们自己送的。
哈日娜的哥哥、侄儿,也在朝拜之列,也来了贝勒府,亲人相聚,自是欣喜,两边又都是一个部落的亲戚,于是欣然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庆祝团圆。
多铎因为腰伤,无法出席,众人深表遗憾,然后
接着奏乐接着舞。
外间歌舞升平,多铎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左也动不了,右也动不了,暖阁空空如也,侍女都守在暖阁外,唯有手边堆着厚厚一摞书,这是于微离开之前留下的,说是怕他无聊。
“你现在也不能动,刚好趁这个时机,好好看看大汗让你看的书,日后好让大汗刮目相看,对你青睐有加,委以重用。”
多铎抬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汉字。他用力将书丢了出去,咬牙切齿道:“达哲!”
外间侍女听到屋中响动,立刻进来,“贝勒。”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拿出去!快点!”
“是。”
仅将书拿出去,多铎尤觉不足,对侍女道:“福晋呢,我要见福晋!”侍女连忙去请于微,于微恰好被哈日娜和她嫂子灌得受不了,忙借着这个机会逃遁而去。
蒙古女人的酒量,是她至今没学会的东西。
回屋的路上,于微只觉脚下虚浮,酒劲,就这么朴实无华的窜了上来。她不得不伸手,让阿雅扶着她,以免摔跤,落得个多铎那样卧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下场。
活该,谁让他要当滥好人,绥靖养贼。
于微跌跌撞撞回到暖阁,一进门,便见多铎脸沉得能挤出水来,她顿时心情大好,拍了下阿雅的手,示意她下去。她在床边坐下,笑着看向他,“怎么样?看了多少了?”
“你敢捉弄我!”多铎抿唇,“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
于微笑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大汗都说了,让贝勒们多读辽金宋元史书,你现在伤了腰,不能动,躺在床上,躺着躺着,何苦浪费大好时光。”
“书里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贝勒不说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也不能什么不学吧。”
于微越说越开心,多铎越听脸色越黑,“你就是故意的,你在报复我。”
“怎么能是报复,我这是感谢,谢谢贝勒为了我好,不让我得罪莽古济姐姐,闯下大祸,替我原谅了宁克楚,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否则岂非白受贝勒一番好意。”
于微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人猛然攥住,下一瞬,那只猛然攥住她的手腕的手,将她往前拉去,一股巨力随之而来,于微只觉眼前猛然一旋转,下一刻,便跌在了被褥之中,多铎欺身而上,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
一手被反扭在身后,于微本能想要挣扎,试图从身前抽出自己空出的另一手,但多铎早料到她会这么做,因为伤了腰,使不上劲,他能依靠的,只有上半身的力气,他半边身子用力,更重的压住了于微的肩膀。
因为愤怒而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于微耳边,“我答应过你,会为你出头,就一定会为你出头,不要着急!”——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加更来了,终于赶在上班之前写完了。
中午如果三点没更,就是没有。
第28章 腰伤传遍老爱家 是个人都要问一下多铎……
多铎在屋中待得久, 身上很热,贴在于微身上,烫的她后背一紧, 于微用力想要挣脱,但多铎实在太重, 还用上了女真摔跤技巧, 锁住她肩胛,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于微拔高声调。
混蛋,摔跤技巧是这么用的吗?
多铎不依不饶, “我和你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于微嘴上说着, 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收拾多铎, 健全人打不过, 一个扭了腰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她还收拾不了吗?
多铎正欲松手,上半身微微抬起, 但转念一想, 又沉了下去,“我不信。”
于微身上一轻又一重, “”
“你放开我!”她回头, 斜对上多铎的视线,“你还能一直按着我不成?赶紧放开我。”
现在放开, 她没那么生气, 落到他头上的雷霆之怒可能就会小一点, 否则,要么伤好之前躲到别处去,要么等着自己报复,就这么简单。
多铎垂眸, 显然也是想到于微会报复自己,欺负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事情能出现第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你看,你就是在骗我!”
两人僵持着,陷入信任崩溃的彼此猜忌之中。
身下暖炕源源不断散发热量,两人挨在一起,于微穿得又厚,没过多久,身上就热了起来,细密的汗珠从毛孔中渗出,多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于微觉得脸烫的厉害,心也砰砰乱跳起来。
她不得不将头转向另一边,呼吸的频率也开始变得紊乱,淡淡的酒气,萦绕在多铎鼻尖,闻着闻着,他似乎也醉了,低头看向于微,她已经将脸转到另一边,唯留一只通红的耳朵。
多铎笑了,故意歪头去看她的脸,于微又将脸转到另一边,多铎见状,故意凑到她耳边,“怎么了,害羞了。”
耳畔吹过一阵热风,于微有些眩晕的脑中登时一片发白,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头上忽然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头上,他饶有兴趣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捋一只炸了毛的猫的毛。
“想着报复我是吧?嗯?”
他说着,手拂过于微的发髻,经过她的脸颊、下巴,落到她的耳后,多铎的手很粗糙,刮得她肌肤一阵颤簌,道道细小电流,沿着耳朵传遍全身,余电盘旋于尾椎骨,她的肩胛随之抖了一下。
“不,我怎么会报复你呢。”
多铎显然不信,再次故技重施,凑到她耳边,“是吗?”
“当然不是。”
于微说完这句话,趁着多铎近在咫尺,脑袋猛然后仰,朝多铎撞去,多铎反应很快,本能闪身躲避,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个半身不遂的
腰伤患者。
“啊!”
多铎的惨叫声在于微耳边炸开,于微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想碰多铎个鼻青脸肿,结果却砸了个空,但听脖颈咔嚓一声。
“啊!”
哈日娜匆匆赶来,但见屋外乱成一团,侍女们围在外面,窃窃私语,不时偷笑,哈日娜脸一沉,呵斥道:“干什么呢?都散了。”
侍女们迅速低头散去,哈日娜进了屋中,但见于微正坐在炕上,医师施展推拿之术,将她扭到的脖子‘咔嚓’扭了回来,于微单手揉着脖子,鬓发散乱,脸上红晕未散。
哈日娜又进暖阁,多铎趴在床上,腰上吸着几个竹筒,医师说,这叫拔火罐,专治腰伤。里外两人相互不看,脸上颇带着些对彼此的埋怨。
她只扫了一眼,便大概猜到屋中发生了什么,单手扶额,“你们俩真是胡闹!”
“贝勒的腰,还是不易乱动。”医师劝道。
哈日娜想了想,问于微道:“不如先将他挪到我那儿去。”
于微毫不迟疑,点头道:“好。”
可等到要挪人时,多铎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走。”
哈日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多铎!”
多铎也犟了起来,“不走。”
哈日娜拿他没办法,只能叮嘱于微,不要再任由他胡闹,于微深吸口气,应道:“好。”
不老实是吧。
入夜之后,于微盘腿在床里坐着,望着多铎,不时冷笑,多铎觉察不对,心中警铃大作,往外挪了挪,“你想做什么?”
于微不说话,多铎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注视着于微的一举一动,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等到有些困了,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睡,多铎也不敢睡,两人就这么一直耗着。
于微在现代就是熬夜能手,常常一熬把夜熬穿,起床吃个早饭,去上早八,而后归来补觉,这一点点小夜,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多铎却不行,打仗时长途奔袭,日夜兼程,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回到盛京,他困了就要立刻睡觉,睡不醒心情就不好。
僵持了一会儿,多铎熬不住,闭上了眼睛,于微见他睡着了,伸腿踹了他一脚,“不许睡!”
她常听说驯鹰人用熬夜的方法,来驯服海东青,也不知这个办法,能不能用到人身上,于微决定试一试,至于试验品,眼前不就是吗?
多铎被踹醒,睁开朦胧睡眼,他望着于微那张神情认真的脸,大概知道自己惹了个不该惹的人,她这执拗的模样,绝对会和自己不死不休。
“错了。”多铎举白旗投降,“我对不起你,你别折磨我了,我错了,我明天就去刑部给你出头,行不行?你让我睡觉行不行?”
于微一听,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我不要你给我出头,我自己会为自己讨公道。你以后不许替我做决定,我没有原谅豪格和他福晋,那只是你自己原谅的。”
“她和她母亲和姐姐,公然讥讽我额格其,还讥讽我没有生过孩子,那天,又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是动手了,可那是她们过分在先。”
“你可以为了大局着想,不为我出头,我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替我原谅这一切?你凭什么?”
于微怒冲冲说完这一切,丢下愣然的多铎,抓过被子,翻身背对着他睡去。多铎望着于微的背影,眨了眨眼,尚有些茫然。
女子在家,是父亲的财产,出嫁之后,属于丈夫,父亲兄弟和丈夫,有保护女子的义务,但同时,女子也需要听从他们的命令,他是她的丈夫,也已经想好如何为她讨回公道,为什么不能替她做决定?
好无法无天的女人。
那之后,多铎发现于微又不搭理自己了,两人又退回到最初陌生的样子。
新年很快到了,女真人的新年和汉族的新年习俗相近,要祭祖守岁,互相拜年。
大年初一,皇太极带着诸贝勒、大臣,拜堂子祭天,而后带着贝勒们,前往长姐董鄂格格、二哥大贝勒代善、姐姐哈达格格家中拜年。
长幼尊卑,就算是皇太极,也得遵守。
一过年,就免不了人情往来,于微和哈日娜迎来送往,忙的脚不沾地,和多铎出去拜年,接待来家中拜年的客人。
莽古济同母兄弟,贝勒德格类的福晋也登门拜年,这令于微有些意外,毕竟德格类是哥哥,即便是拜年,也该是弟弟给哥哥拜年。
于微赶紧招待了她,略微寒暄几句,德格类福晋便提到了宁克楚的事情。
“我知道宁克楚跋扈,你一定受了委屈,才先动手,我本不该来劝你,可是我家贝勒让我来,我不得不来。”
德格类福晋十分为难,于情于理,她都支持于微,因为她也是科尔沁的姑娘,嫁来后金,她是于微的亲族,不该帮着别人。
可是她又不得不前来做这个说客,只因为,她比于微先嫁来盛京没有几日,德格类年长她许多,已经有了大福晋的嫡子。
这个时候,再想在贝勒府中立足,就必须得到丈夫的青眼。
宁克楚是德格类同母妹的女儿,德格类是她的亲伯父,很担忧宁可楚,想起自己的新福晋和于微还有一层亲属关系,于是让她来做说客。
德格类的福晋准备了一份厚礼,有人参、貂皮、东珠,只希望于微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追究宁可楚的过错。
于微望着眼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她似乎比自己还小些,不过十四五岁,对方遇到的情况,远比自己遇到的要复杂,于微垂眸,暗暗在心中盘算,如果自己不收这份礼,德格类福晋回去之后,会如何。
答案,一定是不太好的。
丈夫豪格、伯父德格类,父亲遗部哈达、母亲莽古济、姐姐姐夫,都是宁克楚的后台于微到底松口。
“好了,礼物我收下了,这件事就到此作罢,我不会再提。”于微卖了德格类福晋一个面子,德格类福晋大喜,激动道:“谢谢你,达哲。”
接待完来家拜年的人,多铎又和于微出门去拜年。
多铎的腰没有好全,每拜一个人,对方都会关切的问题,腰怎么了。多铎没好气看向于微,“这要问福晋。”
安静跟在他身后当挂件的于微一惊,“什么?”
“难道不是吗?”多铎反问。
他这腰伤,难道不是拜她所赐?
于微刚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多铎这腰伤,的确是她打出来的
“是是意外。”于微还想辩解,却不想越描越黑,闻言,周围人脸上一时都浮起了蜜汁微笑,可现在解释,已经来不及,况且,她也答应过德格类福晋,不会再提宁可楚之事。
于微梗着脖子,“就是意外。”
拜一个,问一个,出去转一圈,亲戚好友、四里八邻,全知道多铎的腰伤跟自己有关,年长些的贝勒还好,并不显露。
到了那年轻的贝勒,一个个拍着多铎的肩膀,肆无忌惮的大笑。于微和贝勒福晋们在另一屋,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贝勒福晋好奇朝那边望去。“他们兄弟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不知道。”于微紧紧咬住嘴唇,脸颊隐隐发烫,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皇太极:给哥哥姐姐拜了七八年的年,我是个有人情味的大汗。
多铎:我恨拜年。
于微:我恨拜年。
天聪九年即将到来,新的一年大家的感情会怎么发展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明日分解。
第29章 求婚(二合一) 多尔衮那卷土重来的表……
好不容易拜完年, 回到贝勒府,童尘正在屋中等着她,她从汗宫里跑了出来, 想和于微一起过年,但白日里, 旗下官员来拜年的人很多, 于微、哈日娜都很忙,无暇顾及她,她便独自跟舒伦在屋中玩, 顺带看着小格格, 有她照看两个小格格,帮了哈日娜好大的忙。
于微忙到很迟才回到屋中, 童尘和舒伦在剪窗花, 舒伦很喜欢童尘这个大侄女,将乳母教给她的剪纸手艺, 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她。
三岁不到的堂姑指指点点, 十三四岁大侄女头点得如小鸡啄米,童尘抖掉红字上的碎纸屑, 举起手中‘成果’。
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出现在于微眼前。
这个福字旁边, 垒着一摞残次品,于微在童尘身边挤坐下, 挨个翻着那些草稿, 那些‘福’字丑得于微直咋舌, “好丑,这样显得你手上那个好看多了。”
“嫌我?”
于微笑道:“嫌得很,这玩意儿贴出去,多丢脸。”童尘‘切’了声, “不管,我硬要贴。”说着,她让阿雅去拿浆糊,要动手将手中的丑福贴在窗户上。
她对着窗户比划了下,于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歪了。”
一只手从童尘身后伸来,将福字扭正。
两人望着窗户上那个丑丑的剪纸,一时都笑了,于微看了一眼童尘,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包给舒伦。
“新年快乐啊,小舒伦。”
舒伦大大方方接过红包,“谢谢额涅。”
发完红包,于微便让乳母带舒伦和小格格回去,叮嘱他们路上当心,不要摔着格格。送走舒伦,于微又摸出了另一个红包,递给童尘。
童尘顿时眼前一亮,“我也有?”
她立刻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童尘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旁于微却桀桀桀的笑了,童尘嗔了她一眼,于微这才笑着让阿雅将东西拿上来。
“一些俗物,不要嫌弃。”
童尘接过绣花的荷包,打开一看,内里装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金锞子,最大的一个,有半个拳头大,是个很足实的金元宝。
她眼中顿时浮现出震惊之色,“不俗,一点都不俗!这金锞子怎么会俗气呢?我爱你,微!我太爱你了!”
“我扶闺蜜凌云志,闺蜜给我万两金!看来指望谁都不如指望闺蜜,你是真的给金子啊。”
童尘一边说,一边数起金锞子来。
“这可都是我拜年得来的,一个头一个头磕的血汗钱,是大汗和福晋们给的,最大那几个是大汗给的,本来应该没我份,但大汗说我是幼弟新娶的福晋,又是大福晋的小妹妹,所以按照格格们的份例给了我一份。”
童尘一边数金锞子,一边道:“那大汗还挺重视你。”
于微垂眸,“之前多铎不是请皇太极吃饭,他们两兄弟关系跟天气一样,时好时坏,估计是皇太极觉得,把我嫁给他,真缓和了他们兄弟情,所以高看我一眼。”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对于皇太极而言,她是拉拢弟弟的棋子,对于多铎而言,自己是向哥哥表忠心的纽带。
作为中间商,不赚点差价,那可就太亏了。
请客吃饭对她是有利的,所以于微才会尽心筹备,让甲方皇太极看到效果,她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棋子,能够作为她联络弟弟的人选。
让另一个甲方多铎也看到,自己手中有皇太极的资源,使多铎不敢轻举妄动的同时,迅速在府中站稳脚跟。
挟皇太极令多铎,拥多铎自重,虽然听起来很像墙头草,奈何在草原和后金这片贫瘠的土壤上,年轻的女子想要长成参天大树,可能性几乎为零。
姐夫是大汗,终究不是她自己是大汗。老公是旗主,终究不是她自己是旗主。
她怎么就不能穿成大汗?算了,当男人有点太完蛋了,做女人还是挺好的。
童尘数完金锞子,足足有十三个,她将金子全倒进自己的荷包,塞得满满当当,童尘正想将那个绣花荷包还给于微,于微道:“这个也是给你的,是哈日娜送给你的,说是谢谢你照顾两个小格格。”
“哈日娜?”童尘拿起荷包,又仔细看了看,“挺好看的,不枉我陪着她两个崽玩了半天。虽然她跟你算情敌吧,但是她人还挺好的,上次还帮咱俩解围来着。”
“她父亲孔果尔跟莽古斯是亲兄弟,跟咱们已经算是很亲近的亲戚了,抛开嫁给了一个人的事情不谈,大家都是亲戚。”
“说起亲戚,今天还有个特别的亲戚登门了。”说到亲戚,于微忽然想起了德格类福晋。
“嗯?”
她于是将德格类福晋登门道歉,和自己收了礼物的事情告诉童尘,童尘什么都没说,只道:“你做主就行,我听你的。”
“咱们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愿意算,对方估计也不愿意。”
宁克楚显然十分破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找自己的麻烦,于微分析道:“一口气不平,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加上,有豪格那个大恋爱脑护着她,她更有恃无恐。”
“那咱们也不怕她。”童尘道,“下次换我动手,我问过多尔衮了,就算是咱们有错在先,惩罚也不过是罚银,再狠一点,就是罚饿,就当减肥了。”
充分了解法律条文之后,童尘觉得,该动手就动手,不然对方先动手,自己不仅吃亏还憋一肚子气。
有钱,现在她有钱赔!
于微笑了,“行,你保护我,罚钱的话,我出。”
就在两人进一步讨论罚钱会罚多少时,阿雅进门,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她提醒道:“福晋,该进宫赴宴了。”
皇太极在宫中设宴,招待宗室大臣、外藩蒙古,于微与童尘、哈日娜跟随者多铎入宫赴宴,宴会依旧在大政殿举行,皇太极陈大乐,场面壮观不已。
但宴会才举行没多久,便有人劝皇太极和福晋们回清宁宫。
“大汗,国中痘疫流行,汗的住所旁,也听闻有痘疫,还请大汗大福晋早归清宁宫。”
于微侧首望去,说话的人,正是上次见过的鳌少保,他站在离皇太极不远的地方,劝皇太极回清宁宫。
看来少保已经得到了领导的重用,于微心想,否则能在大政殿举行的宴会,岂有他这个小小骑都尉一席之地。
鳌拜虽然也是赫赫有名的权臣,但那是康熙年间的事情,中间还有一个顺治。现在是皇太极当政,怎能拿康熙的剑斩皇太极的官。
年轻的骑都尉,还寂寂无名,只是寻常八旗兵丁中,稍微显眼的一个,幸运的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鳌少保遇见了东北大寻金客皇太极。
他是个识货的伯乐,对待有知遇之恩的伯乐,千里马也忠心耿耿,处处为他着想。
痘疫,就是天花,明清之际,人们闻天花变色,原因无二,天花的致死率实在太高,且极易传染,寻常人一旦染上,就是一个死字。
天花多发于气候温暖的地方,女真生活在白山黑水之中,天气寒冷,所以女真各部原本并不受天花影响,只是这些年和明国交手,你来我往,天花也伴随着出征将士,传到了后金。
近来盛京城中,又听闻有天花发生,而且这些患者,距离皇太极的汗宫很近。庆祝新年的宴饮固然重要,但诸贝勒大臣、外藩蒙古诸部领袖都是从宫外而来,人来人往,实在危险。
鳌少保担心皇太极,故而劝道。
皇太极觉得鳌拜说的有理,但细思之下,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新年伊始,诸贝勒大臣、外藩蒙古诸贝勒台吉都在,其乐融融,内外上下一心,汗岂可缺席。好了,退下吧。”
新年第一天的宴会,有很强的政治意义,皇太极对外要团结盟友,对内要团结诸贝勒,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所以即便有感染天花的危险,他还是坚持出席。
鳌拜劝皇太极无果,只得听命退下。
宴会开始,伴随着阵阵弦乐,皇太极率先举杯,先敬大贝勒代善,而后命诸贝勒依次敬代善,诸贝勒先敬皇太极,再敬代善,轮到多尔衮时,他敬完代善,又单膝下跪,朝皇太极举起酒杯。
“嗯?”皇太极有些意外,“这是?”
“今日汗与诸贝勒都在,臣想请汗与诸贝勒商议,准臣娶嫩科尔沁国大嬷嬷之女巴特玛琪琪格别吉为福晋。”
此话一出,于微和童尘都是一惊。
这就求上婚了?但是多尔衮单膝下跪的对象为什么是皇太极?!
于微惊讶抬眸,看向殿中单膝下跪的多尔衮,旋即又转头,看向身边童尘。童尘低着头,一言不发,从她面无波澜的脸上,不难看出,这事她是知情的。
她推了童尘一把,眼中已然带着责怪,“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跟我说?”童尘侧首,目光愕然,“不是,上次你不在场吗?”
“他上次是要求婚?”于微更惊讶了,他以为多尔衮是要表白呢。
但再一想,好像二者差别也并不大。
只是多尔衮没有料到自己会输,他在皇太极的婚礼上,轰轰烈烈的丢了个人,然后丧失求婚之机。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卷土重来。
皇太极‘哦’了声,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意外,他抬手,示意多尔衮起来,而后看向一旁大贝勒,“大贝勒觉得呢?”
代善想了想,“嫩科尔沁国与我后金交好,别吉又是大福晋之妹,臣以为可行。”皇太极又询问其他贝勒的意见。
见大汗和大贝勒都没有反对,别的贝勒就算有意见,又能说些什么,无非是‘+1’、‘点赞支持’一类的敷衍回复,于是这门婚事全票通过了贝勒大会。
多尔衮闻言,欣然下拜,要再敬皇太极,皇太极抬手,笑道:“先不急谢,我再帮你问问吴克善台吉。”
外藩蒙古部落首领都在,皇太极当场便询问吴克善,“台吉是否愿意嫁侄女给我这弟弟呢?”
婚姻大事,都是要先问过父母意见,索诺木已死,吴克善作为索诺木的大哥,自然有权过问侄女的婚事,于微见皇太极只问了吴克善,并未问衮布妣吉,想来这桩婚事肯定早通过了她的点头。
吴克善起身,欣然应允,“我这侄女能嫁给墨尔根戴青贝勒,是她的福气。”
皇太极大笑,随即命多尔衮去见过吴克善,吴克善扶起多尔衮,两人亲切抱见。
男方许娶,女方许嫁,婚事便定下来,过年之喜,加上订婚之乐,两件喜事,凑在一起,原本就喜庆的日子,氛围愈发浓厚。
众人都忙着恭喜多尔衮,福晋们则都围着童尘,看着自己这即将加入老爱家的姐妹,于微陷入了迷惘,那以后,是童尘叫自己姐姐呢?还是自己叫她嫂子?
在线等,有点急。
酒数巡后,众人都有醉意,多尔衮欣然离座起舞,豪格见状,也加入了他,两人伴着乐声起舞,旁边人围着他们,一边笑,一边跟着乐声与舞蹈打拍子。
陆陆续续有人加入他们,男女都有,宁克楚和豪格拉着手,跳的热火朝天,满面红光,男男女女在欢快的歌声中起舞,最后就连皇太极,也从座椅上下来,和他们一起跳。
女真是渔猎民族,舞蹈多从狩猎、捕鱼而来,和蒙古的舞蹈,有相似之处,猎时共同协作,猎后庆祝丰收,共同努力,实在是促进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二良方。
难怪皇太极一定要留下。
于微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他们像是在扭秧歌。这种思维一旦先入为主,就再也没办法从脑海中甩出去。
皇太极和多尔衮扭秧歌
大汗牌秧歌,值得拥有。
多铎见于微一直盯着他们跳舞,于是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也想跳吗?”于微摇头,哈日娜见状,起身离座,拽起她,“走走走。”
“别管跳的对错,跟着节拍走就是。”
于微被哈日娜拽着,加入了扭秧歌大队,她和哈日娜拉着手,挤进人群,刚一进去,手便猛然被人拉住,侧首一看,是费扬果,跳舞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男女之别,大家拉在一起,且歌且舞。
费扬果歪头,对她微微一笑。
女真的舞蹈节奏太快,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于微根本跟不上,左踩哈日娜一脚,右踩费扬果一脚,如此几脚下去,她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了。
没跳多久,就灰溜溜找了个理由跑了,回到座位,多铎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于微见童尘依旧被人围着,作为今天的主人公,自己怕是无能为力救她出火海。
她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凉意迎面袭来,吹走于微脸上窘迫的烫意和呼出的酒气,活动固然好,但且等她练一练这个舞蹈再参加吧。
酒精放大身体的感官,脚步声清晰,自身后传来,于微警惕回头,却见是费扬果,大政殿内通明灯火从窗棂中透出,斜照在来人脸上,他半边脸在黑暗中,于微看不太清,只试探性问道:
“费扬果?”
来人往前走了一步,灯火完全照在他脸上,清俊的面容,完全出现在于微眼中,的确是费扬果。
“我看你一个人出来了,怎么了,是不习惯吗?”
于微没有回答,如果是之前,她或许还会对费扬果这来自‘同世界’的人的关心感到一丝欣慰,起码她不是一个人,可是现在,当她意识到费扬果隐瞒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真实时间,并且欺骗她之后,于微就对这个人产生了警惕。
费扬果往前,走到她身边,自顾自道:“不了解女真文化的话,可能是有点无聊。那是莽式舞,最初是庆祝狩猎的。”
于微短暂沉默,道:“和蒙古舞蹈的内涵差不多,就是节拍有点不一样,还好,挺喜庆的。”
身边一时寂静起来,黑暗中,费扬果几次张口,又无声闭上,良久,他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道: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其实我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究竟是谁,是陈言,还是费扬果,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的时候,你出现了。”
“我怕你知道我来的太久,知道我被同化的事实”
于微闻言,心头不免有些触动,天晓得她认出童尘时,怀着一个怎样激动雀跃的心,如果,如果童尘没有穿越过来的话,将来会如何,她也不敢想。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理解费扬果了,防备的心,一时也软了下来,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尊重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被同化,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费扬果抬眸,浅褐色的眼睛中,亮光闪动,“真真的吗?”
出于鼓励穿越者同仁,于微肯定道:“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费扬果望着于微很久,倏而,他低下头,“谢谢你。”
殿中舞乐声,混合着人们打拍子的声音、笑声,弥漫出来,于微笑了下,“我还没谢谢你呢,谢谢你不追究我踩了你那么多脚。”
费扬果微微一笑,“我是看豪格想过去拉你,一想,你应该不太喜欢豪格,就先他一步上前。”
提到豪格,于微冷哼了声,“这个恋爱脑想干什么?真为他福晋好,就别整这些虚的,让宁克楚登门跟我道歉,这件事就结了。”
“哪怕是不能,你就是杀了宁克楚,她都不会跟你低头的。”
于微翻了个白眼,“那他还是趁早滚蛋。”
费扬果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就从身后传来,一个醉汉,在同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从殿中出来,两人都喝得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扶着柱子,便哇哇开始吐。
酸臭气霎时弥漫开来,两人吐完,解开腰带就要小解,这可是在大政殿!两人绝对是喝多了,且毫无酒德可言,将大政殿当成了自家茅房,吓得于微连忙抬手捂住眼睛,费扬果大步上前,挡在她身前。
赶在二人开闸放水之前,大政殿的侍卫在内侍的呼唤下,快步跑来,连拖带拽,将两人带走,内侍们赶紧打扫,唯恐迟一点,让人发现。
打扫完的内侍一抬头,发现了站在暗处的费扬果,以及他身后被挡住的女子,两人一惊,迅速低下头,道了句‘阿哥’,便光速逃离。
于微唯恐再冒出来几个刚才一样的人,对费扬果道:“算了,还是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明天换榜,今天提前更一下,冲击一下收益。
第30章 孩子是个大问题(二合一) 要谋夺家产……
回到殿中, 多铎已经回到席位,于微和费扬果对视一眼,无声散开,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没过多久, 哈日娜也回来了, 她跳的很开心,脸上都是晶莹的汗水。
每个人都沉浸在欢乐与喜悦之中,无人注意到于微曾经悄悄出去。
宴会一直到很晚才结束, 于微跟童尘分开, 和多铎、哈日娜一道回贝勒府,阿雅打来热水, 洗漱之后, 她便躺上床睡觉。
身侧一沉,于微下意识翻身, 背对多铎, 多铎一愣,下一瞬, 于微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多铎直勾勾的视线, 困惑道:“怎么了?”
多铎盯着她, 一言不发, 半晌,他才软了口气,“好了,别生我气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替你做主,原谅豪格,但那只是权宜之计,你也清楚,不要再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了好吗?”
“我肯定会帮你出头的,不会让你受委屈。”或许是怕于微心中不平,他又补充了一句。
于微认真打量眼多铎,心想这太阳难道打西方出来了不成?怎么几日功夫,他的态度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中必然有诈。
但是她一时又不知道这诈在何处,只得敷衍道:“早气完了,真要天天这么气,我真要被气死了。”
著名诗人普希金说过,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不要生气,因为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跟多铎生气?没有必要,不过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些小插曲,她当日让多铎为自己出头,不过试探之语。
自己吃的亏,当然要自己报仇才酣畅淋漓,别人代劳,总缺了一点舒气的感觉。
说完,她就躺了回去,肩膀却又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肩头,整个握住了她的肩膀,于微心中一时警铃大作,‘噌’的下坐了起来。
垂眸,盯着多铎,“你有完没完?睡不睡觉。”
不睡觉滚出去。
看来还是他的腰还是好很了,一旦能动了就无法无天。
多铎眨了眨眼睛,一时愣住了,眼见自己又找了个没趣,他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多了几分怒意。
“你还说不生气,你要不是不想看到我,天天背对着我干什么?也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
此话一出,于微一时哑然,她抿唇,僵硬吐出一句,“不是。”
“那是什么?”多铎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到答案。于微垂眸,避而不答,“就是喜欢侧着身子睡。”
多铎今天的耐心,多得像是见了鬼,他握住于微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锲而不舍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于微抬眸,目光落在多铎那刚生出硬茬,一片青的锃亮光头上。
女真人逢年过节,都会剃头,将头发修剪成完美的金钱鼠尾,不同于平时留着鬓发,甚至寸头、短碎发,而是彻彻底底的光头!
光头!
于微一觉睡醒,枕边多出一颗光亮的卤蛋,她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年轻老公,就这么变成了,那个男的。
前后落差之大,仿佛蹦极。
即便是帅哥,遇到不合适的头发,颜值也会大打折扣,哦,不,是清仓低价大甩卖。还是那种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的价格。
她绝望闭上了眼睛,拂开多铎的手,躺了回去,翻个身,依旧背对多铎,“今天先不说这个事情,等过几天再说。”
于微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以貌取人之辈,现在看来,她还是太不了解自己了,还是等多铎头发长起来了,自己再看他、跟他说话吧。
否则,她真的会厌烦
于微以前不理解,童尘为什么那么抗拒丑男,现在,她已经深深共情自己的姐妹,脾气、性格、实力,都是可以后天改变的东西,唯独颜值,不可以。
多铎却又从身后凑了过来,双手穿过于微肋下,从后抱住了她,于微不回头,一味伸手推他,两人推来搡去,隆冬之际,火炕烧得暖和,被子里就更热,没多一会儿,于微就气喘吁吁,惹得满头大汗。
她推不过多铎,被他捞在怀中,于微伸手,抵住多铎的胸口,双腿也蜷起,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多铎的腿却压了上来,制住了她的膝盖。
“你到底要干什么。”于微对大卤蛋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医师怎么说的,让你不要乱动,你是真打算半身不遂是吧。”
“你知道我腰不好你还乱动,你别动啊,我要是真半身不遂了,自己固然吃亏,难道你就不吃亏吗?”多铎更紧的抱住于微,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嗯?福晋?”
他离得近,于微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唇,擦过自己耳廓,带着淡淡酒气的温热呼吸,顺着耳朵,流进脖子。一股热血,直冲于微面门,刹那间,她的脸、脖子,甚至是耳朵,都烫了起来。
于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开嘴,耳边只剩下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她往后躲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是谁给这个大卤蛋出馊主意了吧。
除了这个理由,于微想不到别的可能,总不能真是他自己开窍了吧,也不像啊。
早不出,晚不出,要在这个时间段出。
多铎的口鼻一路往下,顺着脖颈,熟练探进于微衣襟,于微抬手,阻止他的头,谁料多铎见胸口的阻碍消失,手臂一用力,于微半边身子,全贴近了他怀中。
情急之下,于微一把捂住多铎的嘴,头不断后仰,急切道:“真原谅了,都说了我过几天再跟你说这个事。”
多铎抓住于微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扯下来,“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于微语塞,总不能说自己嫌他发型丑嫌他难看
她‘哎呀’声,继续推多铎,两人又推来搡去,忽然,多铎的动作戛然而止,耳旁随之传来‘嘶’气声,于微趁机从他怀中溜出,“我去给你拿药。”
药油的气味,遮盖过于微身上的脂粉香,一切旖旎,在腰伤面前,荡然无存,多铎终于老实了,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真的半身瘫痪了那样。
看着他这宁静而安详的样子,于微想笑,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坐在床边,低头笑了起来,多铎抬眸,满眼幽怨的扫了她一眼。
“你说你动什么动。”
于微冷笑声,“那我不动,你的腰就行吗?”
自己的问题,非要怪到她身上,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配合,他的腰能支持他进行这一系列的艰苦卓绝任务吗?
那必然是不行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羞辱,莫过于说他,不行。
多铎眼中惊愕,一闪而过,他抿唇,直直注视着于微,眼中幽怨,夹杂着怒意,“谁不行。”
“你腰不行。”于微见他理解歪了,纠正道,“医师都说了,你腰伤,要好好躺着,你怎么就不听呢。”
“怎么没有好好躺着,是你非要乱动。”
于微不想再跟多铎争论,白了他一眼,“睡觉。”
她才躺下,多铎不死心的又贴了上来,于微翻了个身,望着多铎的眼睛,语气尽量柔和,“怎么,贝勒一定要抱着我睡才睡得着吗?”
多铎垂眸,“怎么,我抱自己福晋,有什么问题吗?”
“有没有人跟贝勒说过,每个女子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用同一个法子。”
多铎的下巴摩挲于微发顶,“我看挺好啊,你现在不就老实了。”
还真有人给他出馊主意。
这个人一定告诉他,女人都是如何如何如何
是谁呢?好难猜啊。
“可是我跟宁克楚不一样。”
多铎一愣,低头看向于微,“你怎么是豪格?”
“反正,你不可能是跟十四哥学的,那么还能有谁呢?一个跟你关系好,好到能给你出这种主意,而且这几日还见过面,说过话的人。除了豪格,还有谁?”
多铎笑了下,“你还挺聪明。豪格说,福晋生气了,哄一哄就好了,越生气,越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否则只会越想越生气。你怎么跟宁克楚不一样,脾气相近,都是一样的倔。”
于微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手伸到多铎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他‘啊’的惨叫声,“你干什么?”
“不要把我和宁克楚相提并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还是要找个借口,不然堵不住多铎的嘴,多铎被掐了一下,也不甘示弱,可动了动,又想起自己的腰。
短暂犹豫,只得含恨作罢,收回手,“睡觉。”
于微翻了个身,背对多铎,多铎扫了她一眼,也只能由她去,可能,她真的喜欢侧着身子睡。
过完年,皇太极与诸贝勒送外藩蒙古贝勒台吉归国后,又召开贝勒大会,商讨用兵之事。
为了彻底奠定后金在漠南蒙古诸部落的绝对地位,皇太极决定派人追击察哈尔残部,名为招抚,若招不成,就无需再客气。
归顺的察哈尔部众,带来了很多关于青海一带的消息,其中就包括林丹汗正室——囊囊太后娜木钟宫帐的大概位置。
皇太极顺着这条线索,派出多尔衮、豪格、岳讬、萨哈廉几位贝勒,率领数万八旗精锐,往察哈尔蒙古而去。
统兵的贝勒里,没有多铎。
他有些气馁,和于微抱怨道:“大汗为什么不让我去?”
于微打了个哈欠,心情低落的她也没什么精力搭理多铎,童尘回科尔沁了,他和朝拜完皇太极的吴克善一起回草原了,姐妹一走,身边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是吃不下,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多尔衮什么时候去娶童尘,皇太极忽然派他出征,战胜归来之前,这桩婚事想都不要想,古代打仗,没有飞机高铁,全靠马力和人腿,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打不完。
想到这里,于微心口陡然一紧,埋怨道:“怎么能让多尔衮去呢!”
“就是!”多铎咬牙切齿道。
应该让他去,让他去。
“豪格是皇太极的儿子,他去,我没意见。”
“岳讬生母早逝,由大汗的额涅孟古哲哲福晋抚养长大,与大汗关系密切。还有萨哈廉,都是大汗亲近的人。但多尔衮凭什么啊?”多铎不服道,“凭什么!”
“他不该去。”于微愤愤道。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跟自己的诡秘结婚,等童尘来了盛京,他出去打十年八年,都没人在意。
“对,他不该去!”
就在于微和多铎两人,难得就同一件事达成一致观点,义愤填膺时,阿雅忽然入内,打断二人思绪,她低声道:“贝勒,福晋,两位小格格来了。”
乳母带着两个小格格,从外间走入,舒伦见到多铎,从嬷嬷的怀中蹦下来,抱住他的腿,“阿玛。”
多铎弯腰抱起舒伦,又见另一个嬷嬷手中抱着小格格,但哈日娜并未跟着两个孩子过来,他觉察有异,问道:“怎么了?”
嬷嬷道:“我们福晋得了风寒,升起高热,大夫诊治后,开了药,福晋怕传染给两个小格格,已经将小格格们和自己分开。但福晋说,两个格格毕竟还小,不能无人照顾,我们福晋想请大福晋代为照顾几日。”
于微一惊,“啊?”
照顾孩子?谁?她吗?还是两个?
人已经送上门,于微微微往前,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格格,又看了眼因为太困,在多铎怀中直揉眼睛的舒伦,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
“既然是你们福晋所托,那两个小格格暂且就先放在我这里,等你们福晋病愈,再接她们回去。”
两个人的床上,多出第三个人,舒伦躺在于微臂弯之中,沉沉睡去,她年纪小,不敢一个人睡,也不要嬷嬷,非要于微哄她睡,还要于微给她讲故事。
于微哪会讲故事,嘴一张,就是老掉牙的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在她嘴里,灰姑娘也不住城堡了,住庄子,仙女教母变成了萨满女巫,舞会就是赶大集,水晶鞋变成了一只靴子。
故事还没讲完,阵‘桀桀桀’的笑声就从舒伦身后传来,多铎笑出了声,问道:“你这都是哪儿的故事?拿着鞋子认人,合脚的人那么多,能找到吗?”
“别说话。”于微压低了声音,她怀中,舒伦已经沉沉睡去。
舒伦虽然小,但很明白事理,这得益于哈日娜的教育,哈日娜始终秉持着,她们都是一家人的理念,教育几个孩子时,也特殊强调她和于微的联系。
她和于微出自一个部落,是一个先祖的后人,所以两个孩子,也和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是额涅,更是姨妈。哈日娜信任她,她当然也会担得起这份信任,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母亲的教导,让舒伦对于微没什么戒心,甚至可以说依赖她,望着怀中睡着的小姑娘,于微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乖宝宝,睡觉觉。”
“嗯?叫我做什么?”多铎冷不丁道。
于微一愣,“啊?”
多铎也困惑的看向她,“嗯?”
于微将自己刚才那番话重新过了一遍,恍然大悟,惊愕抬眸,望向多铎,“你的名字,不会是”
她还不知道多铎的满语名到底怎么写,只知道读音——dodo。
宝宝就是这个词。
于微想,他堂堂一个贝勒,总不能叫宝宝吧,这听起来也太不正式了,肯定是别的读音相近的词汇。
现在看来,还真是!
他真的叫宝宝?!
姓爱新觉罗,所以简称——爱宝?
稍微正式一点的汉译,就是金宝根。
于微紧紧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两军交战,互报家门,一方说,吾乃常山赵子龙,一方说,我是爱宝。
脑海中一旦有了这样的画面,于微顿时蚌埠住了,笑的全身发抖,舒伦动了动,于微低头,强忍笑意,“你这名字真占人便宜。”
一张嘴就是爱宝、宝宝,感情自己叫了这么久的名字,是个这?
“外人当然不这么叫,大汗赐我额尔克楚虎尔称号,就是给外人叫的。”
“原来是赐号是因为这个。”于微悟了,因为名字不够霸气,不能震慑敌人,所以赐号,但他的号也好听不到哪儿去,远没有多尔衮的智勇双全霸气,想到多尔衮,于微好奇问道:“那多尔衮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弱小的。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都因为生病差点死掉,所以叫弱小的。”
“那你哥哥阿济格呢?”
“小的。他在兄弟中排行也比较小,所以取这个名字。”
爱生病,爱小小。
于微问一个笑一会儿,这名字取的,都太有水平了。
脑后忽然一沉,多铎的手,落在她发上,他轻轻摸了摸于微的头,“出去就别笑了,多尔衮不太喜欢别人提他小时候爱生病的事情。”
于微‘哦’了声,“放心,我不跟外人说。”
童尘怎么算外人呢。
这么好笑的东西,一定要说给她听。
哈日娜的病来的迅猛,于微有些担心,次日一早,便派人去汗宫中,请了大夫来为她看诊。
于微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抱着舒伦认字,面前不远处,悬挂起摇车,小格格躺在里面,睡得香甜。
屋中一片祥和宁静,廊下却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摇篮中的小格格被吓醒,顿时咧嘴欲哭。
于微迅速上前,轻轻拍了拍小格格,她这才收了架势,继续睡去,于微蹙眉望向门口方向,进来的却是阿雅,她脸色苍白,颤抖道:“天花,福晋,哈日娜福晋得了天花。”
这消息,无异于一纪重磅炸弹,于微心中一惊,不可置信问道:“什么?”
她本能看向怀中舒伦,如果哈日娜是感染了天花,那么舒伦和自己乃至于多铎
多铎,今天出去上朝了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打了于微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哈日娜得的是天花,那事情就变得恐怖起来。
于微放下舒伦,对阿雅道,“别慌,先将西院看起来,一应人等,许进不许出。”她穿鞋下床,指挥侍女道:“去通知贝勒,记得不要惊动别人。”
“去找几个出过痘的得力仆妇来,由她们照顾哈日娜福晋。西院没出过痘的,原地在西院空房中待着,不要乱走动,每日派人送吃食。”
“再将府里后面空房清理出来,府中最近去过西院、接触过西院人的,暂时都待在房子里,不要乱走动,如有违令,严惩不贷。”
“问医师,西院该如何清理,要什么药材,怎么做,都听他的。”
听说哈日娜福晋得的是天花,府中一时人心惶惶,于微待在院中,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真要是天花听说天花就算治好,也有后遗症,脸上长麻子
麻子都是次要,关键是致命,只要能保命,长点麻子无所谓,童尘应该不会嫌弃自己。
想到童尘,于微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她忽然害怕自己死了,留童尘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多铎也赶了回来,于微和舒伦齐齐望向他,眼中情绪凝重,多铎看了眼于微,又看了一眼舒伦,上前,在两人身边坐下。
于微的手忽然被人拉住,多铎拉着她的手,将她和舒伦拥入怀中,安慰道:“别害怕,没事,都不会有事的。”
闻言,舒伦‘啊呜’的哭了出来,“额涅,我要额涅。”
天花来势汹汹,哈日娜没能撑过几天,便香消玉殒,这个十七世纪最大的杀手,无声而来,裹挟着稚童凄厉的哭嚎声,逐渐远去。
因为是得了天花,哈日娜的尸身当日便被火化,出了这样的事情,各府也不敢前来吊唁,都只派了人,送些礼物过来,聊表哀思。
丧礼没有大办,停灵几日后,就入土为安。
从生到死,一切发生在短短数日之中,于微还未反应过来,哈日娜的坟茔便已经垒成,她一身白衣,望着面前崭新的坟堆,一时有些恍惚,还是无法将不久前活生生,跳舞跳的满头大汗的哈日娜,和眼前土堆联系起来。
舒伦的哭声,将她的思绪唤回,不满三岁的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于微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哈日娜离去,留下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大的舒伦才不满三岁,小的才还不到一岁。和两个孩子一起转到于微膝下的,还有哈日娜的遗产。
一笔很丰厚的遗产,除却她出嫁时携带来的嫁妆,还有到了后金之后所攒的积蓄。牛羊、驼马、金银绸缎,并侍女、庄户,大概折算下来,其价值约是于微现有财产的一倍半。
账户余额忽然翻了一点五倍,名下还多出两个孩子。
于微忽然觉得头有点痛。
她揉着太阳穴,认真想了想,这笔财产肯定还是归属于两个格格,由她们做嫁妆带走,但等格格们长到能出嫁的年纪,起码还要十年。牛羊马匹,是会繁衍的,金银也可以用来投资,这十年间财产的增值,若无人过问,难道还能是别人的吗?
养孩子的花费自公中出,也不需要她额外花钱。
而且退一步来说,如果自己不照顾这两个孩子,多铎也不会自己照顾,他大概率会再娶一位福晋,能够照顾嫡女的福晋,出身也必然不会低,肯定是女真大部或者蒙古部落的女子。
万一对方抢在她前面生孩子又绕回到这个该死的问题!于微的太阳穴狠狠跳了几下。果然谋夺家产不是一件容易事,电视剧一演要演几十集,没有几十集的确搞不到手——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知道怎么,发了快十分钟都发不出去,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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