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崇德纪事(清穿) 30-40

30-40

    第31章 怀疑 哈日娜的死居然有问题


    想到以后, 自己或许要一人孤军奋战,于微深叹口气,强烈的疲倦感, 迎面袭来。虽然她和哈日娜也构成竞争关系,但到底还是一家人, 生下的孩子, 是和彼此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在需要结盟壮大才能活下去的社会中,血亲是优先团结的对象。


    哈日娜一死,她要一手抓孩子, 一手抓家事, 一手抓地位她是八爪鱼吗?有这样的毅力,她做什么不能成功呢?


    死者入土为安, 但贝勒府一时还没有归于宁静, 天花的乌云,还没有散去, 多铎待在家中, 陪着于微和两个孩子。


    哈日娜的忽然死亡,给了所有人不小的打击, 于微抱着舒伦, 脑海中不断闪过哈日娜那张明媚的脸,舒伦依偎在于微怀中, 恹恹的。多铎也总看着摇篮中的小格格出神, 毕竟是一起长大、十多年的夫妻。


    好在, 府中的天花很快控制住,除了近距离接触过哈日娜的一个蒙古侍女之外,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其他人并没有显现出天花的症状。月余后, 贝勒府彻底恢复以往秩序。


    皇太极遣人来问过很多次,送来各种药材,府中天花结局之后,多铎、于微亲自入宫,向皇太极请安道谢。哲哲、布木布泰得知哈日娜的死讯,也不免垂泪,都是同族的姐妹,又同期嫁来盛京。


    她最早在盛京那段艰难的日子,是由哈日娜她们陪着度过的。


    府中事情多如牛毛,养育孩子也并不简单,小格格哭闹,乳母怎么也哄不住,于微不得不亲自动手,转了好半天,才堪堪将小格格哄睡,哄睡小的,舒伦又想起额涅来,扑进于微怀中啜泣不已。


    于微将舒伦哄好,让阿雅带她出去看鹦鹉,两人前脚出去,后脚管家又过来向于微请示哈日娜尾七祭礼的细节,就在她忙得头晕脑胀,单手撑头,叹息连连之际,侍女入内通禀:


    “福晋,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来了,八贝勒、九贝勒福晋也来了。”


    于微猛然抬头,“嗯?”


    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都是努尔哈赤的侧妃,在离贝勒府不远的老汗宫居住,安布福晋是哈日娜的亲姐姐、多尔衮福晋的姑姑,浩善福晋则是阿济格福晋博克托的亲姐姐。


    几人来并不稀奇,但忽然一起来了,于微不由诧异。


    她立刻穿鞋下炕,“请福晋们进来。”


    几个蒙古装扮的妇人浩浩荡荡进了正厅,两人约与哲哲同龄,三十多岁,单眼皮,高颧骨,很蒙古女子的长相。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年纪要小些,二十五六。


    于微依次向几人行礼道:“两位额涅安,嫂子们安。”


    多尔衮福晋颔首还礼,博克托上前,拉了她一把,“好了,自家姐妹,别这么多礼。”


    于微微微一笑,请几人上座,安布福晋却径直越过于微,坐在了小格格的摇篮边,浩善福晋见状,拉过于微的手,携着她,在安布福晋对面坐下,阿雅入内,端来凳子,多尔衮福晋和博克托分坐下首。


    众人坐定,一时都没有开口,于微见气氛有些压抑,心道不好。


    这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安布福晋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哈日娜这天花得的无缘无故,她并没有接触过出痘的人,身边人也没有接触过,但却忽然一下烧了起来,又短短几日就死了,达哲不觉得这件事有疑吗?”


    安布福晋的话音刚落,于微的心便陡然一沉。


    有疑,就是怀疑有人陷害。


    陷害,还有谁能陷害哈日娜呢?除了仇家就是有竞争关系的人,谁和哈日娜有仇,又是谁和哈日娜存在竞争关系呢?


    是自己啊!居然是自己!


    自己的存在,就是怀疑滋生的温床。


    浩善福晋瞪了安布福晋一眼,出声斥责道:“安布!”


    她转过头,温声对于微道:“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有疑点,你毕竟和哈日娜住在一起,我们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微愣了一下,旋即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我才嫁来盛京,对这边的情况不熟悉,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再者,我与哈日娜同出科尔沁,她是我的姐妹,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我和身边的人也并未出过痘,这个方法危险太大,稍有不慎就是同归于尽。”


    说完,于微看向安布福晋,她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得进去,万一她笃定是自己害了哈日娜想到这里,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建立在确凿证据上的控诉,都是放p。


    先汗遗孀怎么了?努尔哈赤都死了十几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遗孀还能有什么影响力?安布福晋也没有儿女,于微还能怕她?


    安布福晋听完于微的解释,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襁褓中的小格格,泪流满面,哈日娜死于天花,安布福晋这个姐姐没有来得及见妹妹最后一面,甚至连葬礼都没有参加。


    见安布福晋落泪,多尔衮福晋也不由也落下泪来,旁边浩善福晋与博克托忙上前安慰两人,安慰着安慰,也红了眼眶。于微想起哈日娜对自己的好,鼻头也是一酸。


    一时间,屋中唯闻啜泣声,悲伤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良久,安布福晋擦掉眼泪,软了口气,“我知道不是你。”


    “起初我也以为是意外,直到昨天,哈日娜身边的侍女来找我,将哈日娜临终前的话告诉了我,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但没等到找到证据,就撒手人寰。”


    于微瞳孔一阵紧缩,“什么?”


    不是意外吗?


    “哈日娜说,绝对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你根本不敢接过两个小格格,因为她们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是你接过她们了,你抱过舒伦,所以你一定不知情,那个人不会是你。但哈日娜也不知道是谁,她说,也许,只是意外,是她命中该如此。”


    安布福晋说着说着,一时又哽咽起来,“这是贝勒府,哪有人有那么大的手段来害人,如果哈日娜真是被别人所害,达哲,你有错!你没保护好自己的姐妹!”


    说着说着,安布福晋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浩善福晋不得不开口,打断她道:“好了,达哲才过来多久,她才多大!她能怎么样?”


    于微被安布福晋的话震得外酥里嫩,哈日娜居然也怀疑过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这怀疑也并非空穴来风,于微一想到哈日娜的试探,就觉得毛骨悚然,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拒绝了两位小格格,哈日娜会怎么想,而安布福晋又会怎样报复自己。


    毕竟,她们姐妹在暗,自己在明,凛冽的杀机,擦着她耳边而过。


    好险!


    于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命了。


    浩善福晋见于微出神,忙安慰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个急性子,说起话来不过脑子,达哲,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你要小心,知道吗?”


    于微看向浩善福晋,眼睛眨了眨,“你是说,哈日娜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是吗?”


    对方迟疑一瞬,“这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下人们畏惧感染天花,也不敢去查哈日娜接触过的东西,我们至今一无所获。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的谨慎,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知道吗?”


    于微点点头。


    浩善福晋又看向安布福晋,安布福晋不看她,只一味落泪,浩善福晋又看向多尔衮福晋,多尔衮福晋离座上前,温声和安布福晋道:“姑姑。”


    安布福晋这才软了口气,对于微道:“你不要怪哈日娜,她也是要死了,不甘心,我也怀疑过你,实在是,你和哈日娜都嫁给多铎我们对不起你,今天一起来见你,也是把这件事说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怨哈日娜,她已经死了,也不要迁怒于她两个孩子。”


    浩善福晋蹙眉,连忙出声打断安布福晋的话,“她不会说话得很,你别听她说。”


    “哈日娜的死毕竟有疑,我相信你也也觉得她的死太过突然,都是自己的姐妹,我们当然会追查下去,想到你身上,也只是查案的流程,所有人都会查一遍。现在一切都搞明白了,我们都知道不是你。但我们毕竟查过,你将来若得知,心中难免多想,所以一起来找你,将这件事说开。”


    “至于哈日娜将两个小格格送给你试探你,你也不要担心,那几日格格们都在汗宫,也是上天保佑,安布忽然想侄女了,就派人接她们过来玩,孩子送回去,哈日娜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就让乳母将孩子带走了,她发病之后,也是再三确认孩子无事,才送到你那儿去的。”


    于微冷静下来,将整件事捋了一遍,哈日娜意识到有人在害自己,死前怀疑过自己,但这怀疑因为自己接过两个格格而打消,她的姐姐因为哈日娜的遗言,例行调查,查到了自己头上,但发现一切和自己没关系。


    为了让自己不多想,带着姐妹们登门做个见证,两方将这件事说开,该道歉的道歉,怀疑自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她扫了一眼屋中几人,想了想,认真道:“这件事我会留心的,如果哈日娜真是为人所害,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告慰哈日娜在天之灵。至于两个小格格,你们也不要担心,虽然,她们不是我亲生,但到底也是我的亲人,我会尽力将她们抚养长大。”


    如果真有凶手,她一定把这个混蛋细细切成臊子。


    安布福晋一听,顿时竖眉道:“你照顾什么孩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你照顾了孩子,丈夫怎么办?你现在将一颗心都放在孩子身上,岂非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啊?”于微愣了一下,她不照顾孩子?谁来照顾?


    难道她们是来劝自己,再给多铎娶一个福晋的?大家分分工,齐心协力?


    浩善福晋解释道:“安布的意思是,格格们可以由我们来照顾,我们独自住在汗宫,难免孤单,有小格格作伴,也不会孤单。哈日娜没有生下儿子,两个小格格没有亲兄弟依靠,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生下阿哥。”


    于微这才恍然大悟,还是浩善福晋说话容易懂些,安布福晋说话,总是反着说。她们不是来劝自己给多铎再娶一个新福晋,而是来帮助毫无育儿经验的自己的。


    努尔哈赤很爱多铎这个小儿子,他的府邸紧挨着老汗宫,贝勒府出去没有几步,就是汗宫的院墙。两位福晋按辈分是奶奶,按血缘是姨妈,由她们照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作者有话说:我声明一点,果子没拿点男剧本,没人猜对剧情昂,他俩也不会再有绯闻,多铎不会知道他们俩见过这个事,不会因为费扬果产生误会。这个剧情有点俗套,我要勇敢创新。


    人物剧情份量的排序是,女主于微,闺蜜,多铎,多尔衮,和瓜有关的人(包括费扬果),因为据传费扬果是努尔哈赤大妃富察衮代和代善的私生子。


    他还想拿点男剧本,吃女主的遗产?那我们爱宝儿(多尼)怎么办?


    而且我写了,女主只有刚开始因为穿越者的身份,信任过他,很快就发现他欺骗自己,产生了戒心。


    女主有且只能扶闺蜜的青云志,别人就算了,青云志这个东西,只能自己努力。


    至于费扬果,他毕竟是穿越者,他是见过现代社会,能理解女主观点的人。女主遇到他就降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俩又不是敌对的,也没有对手戏而且多数情况,是偶遇


    第32章 想kiss(加更) 心理建设中


    于微连轴转了一个多月, 早已疲惫不堪,有人主动提出愿意帮她照顾孩子,她当然心动, 可多铎那边,要怎么说合适呢?他又是否会愿意, 将孩子交给两位母福晋抚养。


    她的迟疑全落在了安布福晋眼中, 安布福晋一拍桌子,“多铎那边,我去说, 我还没找她麻烦呢, 我好好一个妹妹,嫁给她, 就这么没了?我妹妹没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接两个侄女过去住几天怎么了?”


    于微望向安布福晋, 默默将自己吐槽她爱说反问句的话收了回来。


    反问句, 多好的句子。


    气势足。


    安布福晋有这样的气势,何愁多铎不会应允, 这句子可太好了。


    稍晚多铎从府衙归来, 一进门,便对上屋中齐齐投来的六道视线, 他愣了一瞬, 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额涅、嫂子们来了。”


    “下人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说着,他就上前向安布与浩善福晋请安,又向两位嫂子问好,浩善福晋点头, “十贝勒回来了,我们正准备去见贝勒呢。”


    “见我?不知二位额涅有何训示?”多铎看了一眼安布福晋,心中大概有了几分猜测,“可是为了哈日娜的事情?”


    不提哈日娜还好,一提哈日娜,安布福晋就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埋怨起多铎来,“我妹妹还那么年轻,却一夕走了,都是你没照顾好她。”


    多铎低头,罕见的低头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两行热泪从安布福晋脸上淌下,她哽咽道:“都怪你!”


    “是。”多铎道。


    浩善福晋见状,出声缓和道:“哈日娜得了天花,这谁也料不到,也不能全怪十贝勒。只是十贝勒,现在哈日娜现在走了,留下两个小女儿,达哲肯定会用心照顾两个格格,可她没有生育过,未必知道怎么照顾孩子,我与安布商量了一下,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帮你照顾。”


    “自然信得过,可是”


    多铎话还未说完,便被安布打断,“可是什么可是?我是哈日娜的亲姐姐,我还能亏待我妹妹的孩子吗?”


    “我不过接过去住几天,又不是要抢你的孩子不还给你?你是孩子的阿玛,她们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要总想着将她们丢给达哲,达哲才多大,她也没有当过额涅,你让她怎么办?”安布福晋怒冲冲道。


    浩善福晋见她语气激动,“好了。”


    她看向多铎,“哈日娜新丧,她难免悲痛,说话的口气不好,十贝勒不要见怪。我们毕竟年长,照顾起两个小格格来,更得心应手,达哲一个人,忙里忙外,若是累病了,你要如何向大福晋交代。哈日娜走了,安布连着数月消沉,有格格们陪伴,也能暂时宽慰她。”


    于微站在一边,见安布福晋和浩善福晋一人一句,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她们话都说到这地步,多铎‘可是’以后的话,只能咽回府中,“既然两位额涅不辞辛劳,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阿雅将舒伦带进来,多铎询问她道:“舒伦,嫲嫲[1]想让你去她那里住几天,你愿意去吗?”舒伦看向安布福晋,又看向于微,问道:“那嫲嫲会像额涅一样给我讲故事吗?”


    “会。”浩善福晋一口应下,温柔笑着将舒伦拉进自己怀中,“大嫲嫲和小嫲嫲都会给你讲故事,讲和额涅不一样的故事。”


    舒伦迟疑了一瞬,对浩善福晋道:“可是额涅说,让我跟着额涅,我要是不跟着额涅,额涅会生气的。”


    额涅叠着额涅,众人都被舒伦绕混了,于微闻言,眼睛略微一转,便想明白舒伦的话,前一个额涅应该是哈日娜,哈日娜叮嘱舒伦,让她听话跟着自己


    看着尚不知事的舒伦,于微不知道哈日娜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患上天花,将不久于人世的现状,又是如何含泪将两个女儿送到自己这里,是试探?还是托孤?


    短短一瞬,她的心中五味杂陈。


    浩善福晋也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舒伦的头,“是去嫲嫲那里,额涅怎么会生气呢。”


    如此,舒伦方道:“好。”


    两位福晋接过照顾小格格的重担,于微身上的担子陡然减轻不少,临别之际,浩善福晋拉过于微,对她道:“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生下你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好,先要有自己的孩子。”


    于微嫁给多铎已经快大半年,除了一圈赘肉,肚子再没有别的变化,众人不免有些急了,明着没有催生,但所作所为,无不在表达对她的‘关切’。


    她们很清楚,只有于微站稳脚跟,小格格们才算真的有依靠。她们的母亲已经死了,所以她们不会再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于微生下的孩子,是同母兄弟姐妹之外,血缘最近的手足。


    当然,这是在科尔沁不再嫁女给多铎的前提下。


    这是下下策,没有办法的办法。


    望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于微悬着的心到底死了,这不生孩子,还真的不行。谁能保证她能一举得耀祖呢?万一跟皇太极和济尔哈朗一样。


    福临前面排着六个姐姐。


    济尔哈朗也是喜得六个格格,才有了长子。


    从哈日娜也生了两个女儿来看,他们老爱家的y基因非常凶悍,生女儿的概率,远大于儿子。用数量压概率,谁让大家是真的有家产要继承。


    于微一想,就觉得头疼。


    唯一一点让她心里稍微宽慰些的,是经过个把月的努力,多铎的头发终于长了出来,于微坐在梳妆台前,从镜中望着躺在床上看书的多铎,寸头清爽。


    从大环境来看,这门婚事算是上上的婚事了。


    一,她没联姻个老头,浩善、安布福晋,和努尔哈赤的年纪差非常大,哲哲、布木布泰也远小于皇太极。后金的格格嫁到蒙古,往往直接嫁给部落长,多半都是大爷。


    二,多铎地位高,但没有嫡子,而且因为年轻,妻妾暂时不多,于微占有先机。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有一个女真第一美女的老妈,还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基因,长得好。


    于微打量着镜中五官深邃挺拔的年轻人,心想自己错过了这个村,下个店不一定比这个好。


    她这么想着,下一瞬,镜中人抬起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视线直投于微眼底,四目相对,于微见自己被发现,陡然有些慌乱,忙把视线挪开,慌手乱脚的在桌子上乱翻。


    “唉?我的梳子呢?”


    “不是在你手上吗?”


    于微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正捏着把银梳,她尴尬‘哦’了声,继续梳头发。


    多铎见于微一直从镜子里盯着自己,被发现后,又是这么一副心虚模样,心中不由警惕起来,狐疑蹙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于微低头梳着头发,幸亏背对着他,没好气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多铎冷笑声,依旧低头看书,“这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于微依旧嘴硬。


    多铎放下书,目光投向于微后背,“达哲,我有事和你说。”于微回头,“嗯?”


    “你过来。”


    于微走过去,在多铎床边坐下,“怎么了?有什么事?”


    “大汗要收察哈尔部残众,怕明军干预,有意让我为帅,领兵往边境去。我可能,又要不在家很长一段时间。”多铎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于微愣住了,这好消息来的太快,打的她有些措手不及,“什么?”


    多铎却会错了意,以为于微不情愿,“我知道,这有些对不住你”


    “不。”于微立刻打断了多铎的话,神情严肃道:“你要去,你是后金的和硕贝勒,你不去,谁去?”


    快去。赶紧去。


    多铎一愣,但见于微神情,又不是像在和自己开玩笑,或者说反话。于微进一步劝道:“大汗器重,你万不可辜负,男子汉大丈夫,其志应如江河浩荡,一去不复返,岂能为私情所困,迟滞不前。”


    这番话一出,于微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贤德了。


    多铎眨了眨眼睛,垂眸思索一瞬,复问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她才嫁过来没有多久,自己就出征明国,回来没多久,只陪着她过了一个新年,就又要离家。以前,还有哈日娜陪着她,现在,家中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委屈什么?这可是大好事啊,她现在需要苟,发育的时间越长,对她来说越安全。


    于微莞尔,深吸口气,硬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既然都嫁给你了,自然要体谅你。”


    她想,也亏穿着长袖长裤,否则多铎一定能看到自己手臂上升起的那一片细小鸡皮疙瘩,这种肉麻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否则暖阁的地砖受不了。


    让她的脚趾扣穿了可怎么办?


    多铎望着眼前女子,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大方的话,或许是见多了她骄纵发脾气的样子,于微一时温声细语,说些顺从的话,多铎一时还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微微往起坐了一点,又坐了回去,背后靠枕,似乎生了小刺,怎么靠都不舒服。


    就在于微还为自己刚才那番话而头皮发麻之际,身体陡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面对他这忽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于微本能后仰,“行了。”


    别抱了。


    多铎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于微不得不道:“你勒着我了。”


    对方的手这才松开,多铎的手擦过于微耳廓,落在她脸颊,他捧着于微的脸,拇指摩挲过她细腻皮肤,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亲亲]


    【1】祖母是嫲嫲,因为翻译成嬷嬷,好像接受度不高。


    第33章 查账(二合一) 现代管理学在古代的应……


    脸上一片温热, 于微看着多铎的眼睛,见他目光下移,大概也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呼吸陡然一滞。


    No,stop!


    于微飞快抬手, 想要物理封印住多铎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唇, 多铎在这上面栽倒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他早料到于微会有这样的反应, 两人的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弹起。


    比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显然极端情况下,于微的手速更胜一筹, 但多铎的手速也并不慢, 于微的手刚落挨到他的唇,手腕便被人捏住, 按了下去, 下一瞬,唇上就传来阵温热的触感。


    但这温热不过转瞬, 蜻蜓点水般掠过, 波纹荡漾,霎时消失在平静的池塘, 两人间的距离再次拉开, 于微又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多铎慵懒打量着于微,眼底笑意隐约。


    “累了一天了,睡觉睡觉。”


    于微抿唇,红到耳根的脸将她此刻窘迫展现得一览无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恶作剧一般望着她,于微飞快抽出自己的手,照着多铎的胸膛就垒了一拳。


    她刚躺下,多铎就又靠了过来,于微推了他一把,“走开。”


    多铎却将她捞进怀中,紧紧抱住。


    他闭着眼睛,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大小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旗下的事情大臣们会处理,你按照他们的建议来就行。”


    清初八旗是兵民合一的组织体体系,所有后金国成员,无论满汉蒙,亦或是锡伯人、朝鲜人,都录在八旗,以旗统兵、以旗统民,是一个集行政、经济、家族组织为一体的单位。


    凡在八旗之中,都要受各自旗主约束,哪怕是基础的婚嫁,寻常旗民都要问过所属参领、佐领,旗中大臣,则要先报户部,户部贝勒中转,问过所属旗主贝勒,才许婚嫁。


    而贝勒们婚嫁,要经过大汗和诸贝勒同意。


    和硕贝勒们的称号中的‘和硕’,就是满语中的‘地方的’,贝勒们都有自己属官,以便在各旗建立对应统治。


    “管的好宽。”于微不由吐槽道,“怎么连人家结婚都要管,那要是旗主贝勒不同意,是不是就不能结?”


    “因为之前大汗下令,于宗室之内,妄娶叔父、兄、弟之妻,非理也,乱娶之习,应当禁止。所以才会让贝勒们过问。”


    皇太极居然还干过移风易俗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不管这乱七八糟的差辈婚,不管近亲结婚,而要管人家寡妇改嫁?差辈怎么了?没有血缘就不影响吧。


    寡妇死了老公就够可怜了,不趁着年轻改嫁,难道还要守着死人过吗?


    “我也觉得大汗管得宽了。”多铎似乎有感而发。


    眼见话题越来越歪,于微只是想吐槽一下干涉人家结婚这个事情,谁知吐槽着吐槽着,就吐槽到皇太极身上了。


    俗话说得好,能谤讥寡人于市朝,闻于寡人之耳者,砍头。万一真让皇太极知道,他们两个晚上蛐蛐他,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好了,别说了,睡觉。”


    次日多铎召集属臣,挑选精明护军,准备出征,于微则继续处理这几日没处理好的家务,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摸索,她已经把府中大大小小的机构、人员设置、职能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所谓管理,归根到底就两个字,控制。


    她企业管理的老师曾经云过:


    一个企业,一旦规模变大,领导对基层的控制就会相应减弱,原因无二,因为人数太多,事情太冗杂,头部领导一个人,分身乏术。


    中层随之诞生,一旦有了中间商,就不可避免的产生出赚差价这种事。上传下达,产生的信息差,会成为中层压榨基层,架空高层,为自己谋利的手段。


    领导要想实现对中层的控制,就必须保证自己对关键节点的掌控。


    而关键节点,就是三部分:人、财、事。


    人就是人力资源管理权,人事大权在手,一言不合炒了,财是财务管理权,对资金调动的掌控,事权偏指话语权,即决策权。


    对于现代企业来说,这几项都是分开的,hr、财务总监等各司其职,相互协作,相互制约,以保证高层对中层的把控。贝勒府也有类似的职能机构。


    于微照着现代公司架构,大概套了一下。


    自己,董事长之一,执行董事兼总经理。


    管家,办公室主任兼人事经理。


    庄子、牧场,生产部兼销售部,庄子的头就是多个生产经理和销售经理。


    账房,财务部。


    库房,仓储部。


    下人,员工,下人里的头儿,组长。


    于微在纸上大概将权利架构图画出来,了解清楚他们之间的分工、联系。


    府内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于三部分,八旗分红、皇太极赏赐、庄子、牧场上的产出。


    分红是每次大军出征,按照八家出力,八家均分原则,分到的战利品,但旗主对旗下人也有抚育义务。皇太极逢年过节,也会有赏赐,当然,他们也要给皇太极送东西。


    只有庄子、牧场上的东西是净收入,主要供给府内,多余产品销售,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业务。


    主营业务为农副产品?


    贝勒府竟然只是一个中小型农副产品生产销售公司?


    重新换个表达方式,格调顿时就下来了,带上多铎的title,他们公司全称为:


    后金和硕额尔克楚虎尔农副产品生产加工有限责任公司。


    公司所有人:多铎、达哲


    我司正在努力发展,争取早日上市。


    理清楚各个部门的职责,于微的第二步就是搭起框架,加强贝勒府内部控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按照复式记账原则,建立了一条办事流程。


    和复式记账相对的是单式记账。


    单式记账的老账本难看,流水一样的进支记录,也不做处理,难怪单式记账法又被称之为‘流水账’,只有花钱和进钱。


    复式记账就可以更为直观的看到各个账户之间的变化。


    以买一百个鸡蛋为例子。


    单式记账,就账房记某年某月某日买一百鸡蛋付款多少,年底收支一加减,就是盈利或者亏损。


    复式记账,就要记,库存鸡蛋增一百,账面现金减一百。


    按照复式记账原则,于微将几个部门的职责细化,采买一条线、庄子一条线。


    首先,第一件事,将府里账房里的会计和出纳分开,一人一个账本,并且找两个关系不对头的人,分别担任。


    采买属于管家办公室职责,按照一般企业的采购流程进行,管家统管全家,收到各个部门的采购请求,汇总,报给于微,于微批准之后,管家派出采买人。


    还是以一百个鸡蛋为例子,采买人和商家商量好,由商家送来,账房出纳付钱,在付款单按手印,采买人将鸡蛋交给库房,库房收货按手印。


    最后采买人拿着这按了两个手印的单子,交给账房会计,会计将两笔业务登记在一起,并将这张票据附在后面,作为原始凭证。


    如此,一笔采购业务才算完成。


    如果是庄子上送来的,就庄子按手印,库房按,交给会计登记。


    并且隔一定时间,对库房和出纳突击进行固定资产盘点。库房少了鸡蛋,库房赔,账面现金对不上,出纳赔。


    庄子那条线,销售和制造分开,销售不许管制造,制造不能干涉销售,两边分别记账。


    庄子的制造基本没什么成本,自给自足,人力、种子、肥料的成本也几乎为无。生产完毕,采摘之后,交给府里或者给专门的销售,按手印交接,生产环节到此为止。


    销售卖出去货物,收钱给出纳,出纳收款按手印,带着卖货的契约和出纳收款单,给会计,销售环节完毕。


    隔一定时间,将各个庄子的经理调动轮岗,避免他们沆瀣一气,年底了都把账本交上来,对一对。


    不会带团队的领导,只有累死的份。


    于微原本想在颁布新规定之前,对府里财产进行一次大盘点,但又怕查出点什么烂账,要自己平。思来想去,还是查了一次。


    查账就像走夜路,心虚的人才会害怕。


    结果也和于微料想的一样,真有点说不清楚的账,于微在前厅召集府中管事,众人闻召而来,都在庭院里低头站着,拿着鞭子的刑房站在廊下,眼中凶光毕露,令人不寒而栗。


    阿雅将账本抛到院子里,抛到众人脚下。


    “本福晋查账,查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东西,你们当中有些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本福晋也不想和你们多费唇舌,此后府中所有类似的事情,都最好到今日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这样的事情。”


    见于微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本福晋治家,有本福晋的规矩,阿雅,告诉他们本福晋的规矩。”


    “是。”


    阿雅上前,将于微先前所构想的流程图,告知众人,并重新调整了府中的人事。


    众人一听这流程,还要盖手印,多方验证,心道这新大福晋果真有几分手段。清晰流程和相互制约下,作假的余地就少了。


    处理完公帐,于微还有一笔私账要算,私账规模小些,牵涉的人也不多,不需要这么完备的模式,单式记账就能满足,一目了然。


    于微清点了哈日娜的财产,并和她的账本进行对比。


    看着看着,于微忽然眉头一皱,拿起侍女送来的盘点单,和手中账本一对比,发现账面上多出了一笔钱。


    要么是漏记,要么是问题。


    于微略微一算,多出来的银两,大概有三千两,这不是个小数目,所以绝对不会是漏记,那么只能是专门不记。


    什么钱不能入账呢?


    于微继续看,很快找到了这笔钱对应的会计记录——去岁冬分三批出帐的貂皮、人参。


    这三千两肯定是卖出貂皮、人参的货款,可是为什么不入帐呢?于微沉思片刻,大概猜到了这批货物的去向。


    商业要想发展,必须要有市场,作为东北三宝之二的貂皮、人参在原产地后金本地并不值钱,真白菜价,但若能运输到不产它的地方,就能卖出高价。


    市场在哪儿?总不能是在隔壁思密达吧。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大明。


    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大明和后金现在处于敌对状态,双方都颁布禁令,不允许对彼此贸易。当然,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后金物资匮乏,于是想办法打着土默特蒙古的名义,和大明做生意。


    大明也知道土默特蒙古的皮下实际是后金,可是大明的财政崩的太厉害,根本无法保证边军军费,边军将领发不出钱,就无法稳定军心,军心大乱,还怎么抵抗后金?


    跟后金做生意,是为了赚军费抵抗后金。


    后金和明国做生意,也是为了更好的进攻。


    和明国的贸易,是为了国家发展,由八旗派出商人团体,带着收购来的产品,往明国集中销售,换粮食换钱,拉回来之后,向皇太极交税,而后再行分配。


    民间贸易是违法的。


    哈日娜要么是偷税漏税,要么是走私到明国。


    于微‘嘶’的吸口气,这两样,都不是小罪啊,皇太极非常关心税收,严厉打击偷税漏税,至于走私到明国,如果稍微上升一点,就是叛那啥


    不行,她得好好查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皇太极在宗室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堆阿哥,跟着多铎出征。


    于微忙着调查这笔钱的事情,只命下人为多铎收拾东西。


    哈日娜虽然不在了,但侍女们都还在,除了那个感染了天花亡故的贴身婢女之外,其余侍女都还在府中。


    她再三追问,威逼利诱,知情的侍女这才将一切和盘托出,真是走私。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走私,是和别人合伙,这个人就是多铎的表姑兼侄儿媳妇,于微上次见过的乌拉三姐妹之一的海济,贝勒萨哈廉的福晋。


    “福晋,萨哈廉贝勒和爱度礼阿哥家的两位乌拉福晋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上次与乌拉三姐妹见过之后,于微回来向哈日娜打听过,得知她们不是三姐妹,是四姐妹,这最小的一个乌拉格格,嫁给了舒尔哈齐之孙,贝勒阿敏嫡次子爱度礼阿哥。


    宴会时,小乌拉福晋身怀有孕,不易去人多的地方,故而没有参加。


    往上数一数,又涉及到上一代人的复杂联姻。


    舒尔哈齐把两个女儿额恩哲和额实泰,嫁给布占泰,按照女真一嫁一娶的传统,布占泰就把妹妹呼鼐,嫁给了舒尔哈齐,生下了济尔哈朗


    算了。就这样吧。


    于微有点累了,爱度礼也低多铎一辈,都按侄儿媳妇算吧,毕竟女真也是从父制。


    “请两位福晋进来吧。”


    萨哈廉的福晋海济在前,拉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福晋,从门外而入,两人一见于微,便曲膝蹲安见礼,“婶婶。”


    虽然年纪小,但辈分大啊。


    于微赶紧上前拉了两人一把,“两位姨妈不必多礼。”


    两人站起来,于微拉着她们在炕上坐下,又让阿雅倒奶茶招待,略喝了两口奶茶,海济便开门见山,“都是自家人,我来找婶婶,是有事拜托。”


    “哦?”于微见海济如此直白,径直询问道:“姨妈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是为我这妹妹的事情,大汗让爱度礼跟随十贝勒一起出征,我这妹妹脸皮薄,不好来找你。她担心丈夫,想让多铎别安排他去危险的地方。”


    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居然把后门开到了主帅的家里


    但再一想,大哥也别笑二哥了,毕竟主帅前段时间刚把后门开到大汗家里。


    “这”于微有些迟疑。


    她可以理解小乌拉福晋所想,但这样的事情,放在台面说,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打仗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爱度礼作为后金宗室成员,更该先人一步,怎能缩居不前。


    小乌拉福晋抬眸,看了于微一眼,复垂下眼眸,低声道:“我知道,这话不该说,男人们应该去打仗,建功立业。可是我们家不一样,大姐姐家里贝勒,难道身上军功少吗?他是什么样,何况我们家。”


    大姐姐家里贝勒,指的是杜度,杜度是褚英的长子,而褚英是被努尔哈赤所废杀的储君。所以杜度一脉,无论是努尔哈赤在时,还是皇太极当政,都远离了权力中心。


    杜度军功赫赫,曾经是天聪年间的四小贝勒之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后起之秀们一个个超过他,他的排位一次次下降,他的所得和他的所劳,并不成正比。


    而小乌拉福晋的丈夫爱度礼阿哥,是舒尔哈齐的孙子,阿敏的次子。


    舒尔哈齐想和努尔哈赤分家,被努尔哈赤幽杀,阿敏也想和皇太极分家,占朝鲜自立,被皇太极废黜幽禁。他们家的成份,比杜度家还要更复杂一点。


    连着出了两代反骨仔,杜度家都只有一代。


    看着大姐夫的遭遇,小乌拉福晋已经看开,反正,立再多军功也不会成为贝勒,也拿不到该得的那一份,那不如摆烂,保命要紧。


    临阵放两枪,已经算对得起皇上了。


    于微想了想,应道:“小姨放心,这件事,我会和我们家贝勒提起的。”


    说完小乌拉福晋的事情,于微略作思索,见海济既然能带着妹妹来自己家里走后门,就一定是信得过这个妹妹,她询问海济道:“姨妈过去可是和哈日娜在做生意?”


    海济一愣,小乌拉福晋也是一愣,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须臾,海济挤出个微笑,“只是些寻常生意。”


    见对方不愿意说实话,于微垂眸,干笑声,追问道:“是吗?”


    片刻沉默后,海济依旧不答,“当然是,怎么?婶婶也对做生意感兴趣吗?只是十贝勒这家大业大的,还有大福晋,怎么会缺婶婶的钱话呢,我们赚得都是小钱,只怕婶婶看不上。”


    “萨哈廉贝勒深受大汗信任,大贝勒手握两红,若论家底,谁比得过姨妈家。姨妈能看得上的生意,怎么能说是小生意。”


    海济笑了下,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问道:“怎么,达哲妹妹也想和我一起做生意?”


    她的称呼,从婶婶变成了妹妹,于微莞尔,“海济姐姐若愿意带着我,那自然是不胜感激。”


    海济看向小乌拉福晋,“那我妹妹的事情?”


    于微莞尔,“包在我身上。”


    包的包的。


    都叫姐妹了,姐姐的妹妹就是她的姐妹。


    第34章 徇私(加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点……


    海济不仅往明国卖东西, 也从明国买东西。


    比起物资匮乏,手工业不发达的后金,明国的奢侈品举世闻名, 在后金非常受欢迎,贵族妇女使用的胭脂水粉、金银饰品、绫罗绸缎, 想要好东西, 还得是明国出产。


    她派去的人带回来东西,再倒手转卖给国中贵妇,后金的贵妇们虽没有她们兄弟一样, 有动辄几十个牛录, 上千的属人,却也有自己的牛羊和财产。


    无论放在哪个时代, 女性的购买力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一趟来回, 赚两笔差价。


    这中间巨大的利润吸引着于微。


    可一想到风险,她又萎了。


    和敌国私下贸易、偷税漏税, 真要有一日东窗事发了这罪名按照她现在的身份, 万一被人抓住,再上升一下高度, 扣两个帽子


    这就得不偿失了。


    于微在发财和守法之间跳来跳去, 愁眉不展,多铎从王亭归来, 一进门便见自己的福晋坐在炕桌边, 单手托腮, 愁眉不展,垂眸一看,桌上堆着一摞账本。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多铎出声问道。


    正出神的于微被多铎这忽如其来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惊愕抬眸, 见是多铎,悬着的心才放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差不多是午睡的时辰了,我怕你睡着了,就走得轻了些,也没让阿雅她们进来。”多铎摘下帽子,在于微对面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账本。


    “是有哪儿看不懂吗?”


    于微摇头,“不是,这都是新送过来的账本,我想了个新法子,想让你看看。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在旗下毛色达家吃的,他说家里新打了只鹿,请我过去。”


    多铎随手翻开最上的账本,略扫了几眼,很快发现新账本的不同之处,“这样虽然麻烦些,但一眼分明,也不怕人作假,我觉得很可以,你做主便是。”


    于微见多铎也认可她的复式记账法,董事会集体通过账务改革,便让人进来,将账本抱走,多铎往暖阁里走,一边走,一边解衣扣。


    “上午乌拉姨妈她们是不是过来了?”多铎忽然问道。


    于微回首,多铎却已经走进暖阁,侍女捧着账本退出去,于微也进了暖阁,多铎坐在床边,正看向于微,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是来过。上午济海姨妈和小乌拉姨妈都过来了,说是为了爱度礼的事情。”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向多铎提起此事,毕竟是走后门,于微也不知道多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他忽然这个时候正得发颠,非要爱度礼冲锋在前呢?


    多铎既然先开口,她就将济海和小乌拉福晋找自己帮忙的事,趁势全说了出来,于微悄然打量着多铎的神色,揣测着对方的态度。


    “我就知道她们会来。”多铎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爱度礼没事喜欢种种地,他都不喜欢打猎,何况打仗。”


    “种地?”


    于微的眉头紧皱,眼睛虚眯,提到种地,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农民伯伯面朝黄土背朝天,脚踏实地的耕耘场景。


    按道理虽然爱度礼的爷爷、老爹都是反骨仔,被削爵幽禁,但到底没追究到他头上,他还是老爱家正儿八经的宗室,皇太极的堂侄。


    是穷的种地?还是爱好种地?


    “他是喜欢种地吗?”于微看向多铎,困惑问道。


    多铎‘啊’了声,“是啊。他经常跟着费扬古、屯齐喀一起种地,有时候还带着杜尔祜、穆尔祜他们。”


    后金叫费扬古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能和爱度礼一起种地的,肯定是舒尔哈齐那一支的费扬古。至于杜尔祜和穆尔祜,那是爱度礼连襟杜度的两个儿子。


    乌拉是被灭的女真部落,爱度礼和杜度,是爱新觉罗失势的两家,这样的搭配,前途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和刮刮乐中五十万差不多。


    打仗送死?NO!


    种地,YES!


    打仗不一定多劳多得,但是种地是很实在的收获。


    这摆烂的两大家子,兴趣爱好还挺接地气。于微不由笑了下。


    多铎看了于微一眼,兵法云,主帅要知人善用,他对自家这个躺平的亲戚,了解的不能再了解。大汗说让爱度礼和穆尔祜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今天。


    还有博洛


    一想到博洛,多铎的头忽然痛了起来。


    博洛是阿巴泰爱子,一想到他那拉着自己衣袖,非要让他把自己儿子安置在安全地方的老七哥,多铎就感到阵深深的无力。他的七哥可以自己冲锋陷阵,但不愿让孩子涉陷。


    他叹口气,“她们既找了你,我总不好让你没了面子。”


    于微抬眸,眼中惊诧一闪而过,说之前,她做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想好,要是没办成,该怎么狡辩。


    但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事办得流畅的吓人。


    “但乌拉姨妈要是找你做别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答应。”


    于微心中一紧,嘴上道:“什么别的事?”


    多铎蹙眉,犹豫了一会儿,“诸贝勒都曾经在大汗面前起誓,不会将朝政告知不知情的贝勒和家中妻妾,反正我不在家,你做事之前,最好掂量下。”


    原来有保密协定。


    说完,多铎就躺了下去,于微看了一眼闭眼午睡的青年,伸手,推了推他,多铎睁眼,“嗯?”


    “你是不是知道乌拉姨妈她们在干什么?不止是你,还有萨哈廉?”


    海济是萨哈廉的福晋,萨哈廉是执掌户部的贝勒。作为掌管国家财政、专门负责收税的贝勒,萨哈廉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福晋在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于微很早就想问了。


    多铎深叹口气,“你要是不睡,你去把书房收拾一下。”


    于微当即站了起来,快步往书房而去,多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贝勒府中书房有内外之分,外书房和前厅相连,内书房则在正房的西边,外书房侧重于议事,处理各种事务,内书房则侧重于读书,但内外的界限并不清晰,多铎时常会将一些文书带回来。


    文书放在那里,上面也没标注秘级,更没人告诉她不能看,于微起初还会忍耐,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煎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那些文件都翻了一遍。


    多铎只是问了一句,什么也没说。


    于微在书房一顿翻找,终于看到了一份皇太极的批示,皇太极就国中诸贝勒乃至于格格们都非常贪财,对范文程几人下达了制定约束她们行为的简章的要求。


    大汗也注意到这件事了。


    发财和守法在于微脑海中打得更厉害了。


    你们不要打了!


    于微一屁股在那张宽大的鹿角椅上坐下,脑海中不断推演构想,自己参与、不参与的各种可能,一道亮光闪过眼前,于微想到了现代财务舞弊常用的几种手段。


    注册皮包公司。


    多铎离开不久,阿雅便领着费扬果从后门进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费扬果有些忐忑,也不知于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雅领着他到了书房,一进门,他便见于微坐在桌案前。


    费扬果的目光落在于微身下的鹿角椅上,女真人爱捕鹿,捕获的鹿角,制成座椅,作为武功和地位的象征,他一眼就认出,于微坐着的这把椅子,是曾经努尔哈赤的鹿角椅。


    于微觉察到费扬果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侧首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椅子,鹿角椅威严。


    “费扬果。”她出声,打断了费扬果的思绪,费扬果回过神来,本能垂下视线,遮盖住眼底落寞和嫉妒。


    “你找我是有事吗?”


    “是。”于微应道:“我知道一条后金对明国的贸易之路,当然,这是走私,还带一点偷税漏税。可是其中利益,你应该也清楚,貂皮、人参贩卖到明国,价值千金。从明国运回来的奢侈品,也很抢手。”


    “现在后金马上要对明国方向用兵,以防范明国影响多尔衮追剿察哈尔,运货的人,即将随军出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想跟你合作。”


    费扬果不可置信的看向于微,“天上掉馅饼给我了?”


    于微摇头,“我可不是乐山大佛。”


    “你筹一笔钱,我们进行一次交易,找户部的人作证,签订契约,契约上,我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按市场价卖给你。这笔货,和我没有关系,是你的。事成之后,你我三七分,你三我七。也还是采用贸易的手段,你高价买我点东西。”


    “你要是筹不到钱,我可以介绍你一家银行,你去贷款。”于微还贴心考虑到了费扬果没钱的现状,“不过要收点利息。”


    “你还搞民间借贷?”费扬果愣住了。


    于微道:“不是我,但我认识放贷的人。”


    这是另一位贵妇人的产业。


    费扬果想了想,“那开头那批货款,你应该不会还我吧。”


    “废话,那是交易的货款,我怎么还给你?我们之间所有经济往来,都是合法合规的正常交易,你买,我卖给你。至于你买了东西,是去走私,还是怎么,跟我这个卖货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知道你的钱哪儿来的,钱上也没印‘走私’两个字。”


    “那我也太亏了吧,你这个黑心的资本家!”


    于微莞尔,“我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做慈善,货物、渠道、人手都是我的,我还分你点,已经算是良心企业。我在奴隶社会跟你搞资本主义,已经很先进了。”


    “我要四六分。”费扬果道:“你找我,说明你找不到别的背锅人,奴才只能算主人的财产,不具备民事能力,最后还是要追究到你头上,也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奴才有那么大的能力。但我不一样,是吧。”


    他抬眸,望向于微,这恰好说到于微的弱点,她不缺人手,奴仆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对奴仆有生杀大权,所以能为她做事的人很多,这些人的忠诚度也都非常高。但能独立为她做事的,很少。


    成也奴仆依附性高,败也败恰好在这里。奴仆完全不具备民事能力,甚至不能算作这个世界意义上的人,他们依附于主人,行为由主人买单。


    和奴仆不同,费扬果大小好歹是个阿哥,但穷,没有权势。大家都是穿越者,有一定来往和信任,不陌生,这样的人,简直是先天背锅圣体。


    “成交。”——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


    第35章 生辰 于微,不,达哲的十七岁生辰……


    多尔衮和多铎两支军队先后出发, 于微送多铎,杜度和乌拉福晋一家人、阿巴泰一家送儿子出征,小乌拉福晋福晋送丈夫。


    杜度的福晋名宁古希, 是四姐妹中最年长的姐姐,穆尔祜是她的次子, 父母送儿, 自是有千百句叮嘱的话要说。但宁古希夫妇和隔壁阿巴泰夫妇一比,就又黯然失色。


    阿巴泰的福晋辉发那拉.萨木哈主打一个爱子,她一边嘀嘀咕咕埋怨着什么, 可能是在抱怨皇太极, 一边温柔而慈爱的摸着儿子博洛的脸。阿巴泰也在一旁叮嘱着儿子,他的语速很快, 一句接着一句, 甩旁边宁古希几条街。


    于微离得近,瞧得真切, 阿巴泰说着说着, 眼中已是泪光闪动。哦,这爱儿子的老爸。


    崽, 他的崽, 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老父亲的心简直要碎了。


    身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回头一看, 是小乌拉福晋, 一头扎进丈夫爱度礼怀中,难舍难分。


    于微站在原地,叮嘱的话说不出来,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机器人,按程序在执行任务。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对多铎道:“你在外面,万事要当心。”


    多铎看了她一眼,“你在家里也是。”


    于微说完这一句,便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倒是多铎有话叮嘱她,“你要是无聊,就多去找大福晋她们,奴才们办事不周,你罚便是,不必等我回来处理,别气着自己。”


    脾气大的人,最好还是哄着些,以免真让她气死了。


    “我要是回不来”


    “这话就别说了。”于微当即打断了多铎道:“还是说点吉利的吧。”


    他可不能死,他要是死了,自己肯定要改嫁,有童尘在,她是不可能改嫁到别处的。盛京这群贝勒里,除了多尔衮,再没有第二个年纪、身份合适的,那她可就真的又跟童尘当上姐妹了。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多铎笑了下,弯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怕我死啊?”


    于微对上他那双含笑的黑眸,年轻人总是没什么忌讳,生死挂在嘴边,她看清多铎这幅戏耍自己的神情,忽然很认真的点了下头,“对呀,我很害怕。”


    “你说真的?”多铎陡然严肃起来。


    于微盯着他的眼睛,“怎么,我像是很想当寡妇的人吗?”


    多铎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无措起来,他望着面前神情严肃的少女,似乎意识到,她不是在说谎,以及他和一个担心自己的人开生死玩笑,是件不对的事情。


    “我”


    他嗫嚅着,一些难以启齿的沉重话语,在唇边打转。


    于微却忽然轻笑了一下,多铎看见,她眼中浮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和最初自己眼中戏谑的笑,如出一辙,到嘴边的话,重新落了回去。


    “那谁知道呢。”他毫不留情的讥讽了回去。


    于微翻了个白眼。


    临别之时,多铎张开手臂,抱了于微一下,于微没有挣扎,多铎却趁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于微听清多铎的话,先是一愣,而后脸不受控制的爆红。


    在她带着咬牙切齿的羞愤目光中,多铎笑着上马扬长而去。


    大军启程,阿巴泰继续哄福晋,宁古希则抱着妹妹小乌拉福晋,轻轻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于微觉得自己跟这氛围格格不入,当即辞别几人,带着阿雅和侍女、护卫,直杀向各个庄子、牧场,突击巡视自己的不动产。


    她对公司的掌控,还只停留在账面,这是不行的,必须要深入基层,听取技术人员意见。再者春夏是牛羊繁衍和育膘的关键期,苦一苦自己,毕竟钱真的是自己的。


    这样想着,于微一口气巡视了数个农庄和一大片牧地。


    到了晚间,队伍就地安营扎寨,牧场管家夫妇设宴,款待于微,为了不出现之前出行的情况,被不相干的人请客吃饭,于微一行人很低调。


    她趁着多铎不在家这段时间,将所有的庄子、牧场全走了一遍,而后又巡视了自己的,和哈日娜的私产,累得她腰酸腿痛,眼冒金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衮布妣吉是真的给她找了个金龟婿。


    年纪小小的,二十刚出了个头,钱财多多的,牛羊土地人口,一眼望不到头。


    一想到多铎,不知为何,于微脑海中又浮现出多铎临走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热血再一次涌上面门,于微抿唇,抬手掩面,暂时缓解自己的窘迫。


    巡视完不动产,于微累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骑马实在太考验腰力臂力,接连十几日奔波,她浑身酸痛,骨头跟要散架了一样。


    她让阿雅用铁锅炒盐,装在大布袋中,覆在腰背肩胛,温热的感觉阵阵传来,酸痛缓解,她舒适的闭上眼睛。阿雅之前并没见过这种办法,在为于微取下布袋后,小声询问道:“福晋,这真的有用吗?”


    “有的。”


    “那之前福晋为什么不给贝勒用呢?”


    于微“嗯?”了声,好半天接不上下一句,显然被阿雅这话问住了,这个时代的好妻子行为准则,中心都围绕着丈夫。有一瞬,她似乎明白了那个被她赶走的女真侍女为什么会擅自做主。


    妻子还能为谁准备东西呢?


    阿雅见于微神情,仓惶低头,“福晋,奴婢说错话了。”


    “没事。”于微满不在意道:“当时没想到。”


    其实当时根本就没想,又不是她的腰闪了。


    入夏之后,捷报频传,前线的战报、多铎的家书,一道一道传回来。多尔衮和多铎两线都很顺利,尤其是多尔衮,他已经找到了囊囊太后娜木钟,娜木钟腹中还育有林丹汗的遗腹子。


    额哲和其母苏泰太后的宫帐,也已经在控制之中,经过多尔衮一番操作,额哲和苏泰,还有另外两位太后,也愿意归降。


    那边多尔衮还没带着林丹汗的遗孀从察哈尔草原抵达后金,这边皇太极已经开始跟众贝勒商议起,这些寡妇该由谁娶。


    于微入宫去见哲哲,清宁宫中人头攒动,海兰珠、布木布泰及几位福晋都在,她们也在商讨这件事,于微来得迟,悄悄找了个地方坐下,听她们说话。


    “大汗想让大贝勒娶囊囊福晋,让济尔哈朗娶苏泰福晋,苏泰福晋是济尔哈朗已故福晋的妹妹。和苏泰福晋一起归降的,还有伯奇福晋和俄尔哲图福晋,以及林丹汗的两个妹妹,就看到时候贝勒们谁愿意娶,大汗是否同意。”


    “不是说大贝勒不愿意娶囊囊福晋吗?大汗派去说亲的人,他见都不见,大汗可生气了,说了大贝勒半晚上。”


    说话的是海兰珠,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愕然的神情,想来,她们并不知情。


    皇太极被代善气到了,跟海兰珠蛐蛐了哥哥半晚上。


    哲哲摇头,恨铁不成钢。“这大贝勒怎地如此不通情理,囊囊太后是林丹汗的正室,后金能匹配她的贝勒有几人?他不娶,谁娶?”


    这话的确是问到点子上了,他不娶,难道让被废的阿敏娶?还是说死了的莽古尔泰?


    小贝勒们完全不够格,只有大贝勒,或者大汗娶合适。


    布木布泰略微思索,“大贝勒估计是看大汗娶了芭德玛瑙福晋,自己不好娶排在她前面的囊囊福晋。”


    海兰珠略微一思索,询问道:“那大贝勒不娶,谁来娶呢?”


    此话一出,众人骤然为之一寂,是啊,如果大贝勒代善不愿意娶囊囊福晋,那么整个后金够身份娶她的,只有皇太极了。


    于微的思维还停留在姐夫收继小姨子的震惊。


    收继婚,收继婚,弟弟能收继嫂子那妹妹怎么不能收继自己的姐夫呢?


    苏泰出自叶赫那拉,是皇太极母亲孟古哲哲的亲戚,济尔哈朗的大福晋已经去世,位置空悬。皇太极自然想将地位高、财产多的苏泰福晋嫁给自己的铁杆小弟济尔哈朗,亲上加亲。


    于微听着她们谈话,感觉皇太极不像是在安排这些寡妇们的去向,更像是战后分战利品,你一份我一份的。她听着听着,便不觉蹙起眉头。


    海兰珠的视线不妨捕捉到于微紧蹙的眉头,当即笑着打趣道:“放心,大汗不会让多铎娶的,出征诸贝勒都还没有分呢,轮到他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众人闻言,一时都笑了。


    于微低头,抿唇不语,众人见状,又笑了她一回。


    “好了好了。”哲哲按下众人,对于微道:“别笑她了,一会儿该哭了。再过几天,就是达哲的生辰了。”


    生辰?


    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生辰是哪一天,于微抬头,看向哲哲,哲哲摸着她的头,对一众人道:


    “我把你们叫过来,可不是让你们笑她的,多铎不在家,十贝勒府只有达哲一个人。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们呢,有一个算一个,出钱也好,出力也罢,总之都不能缺,咱们给她办一场,自家姐妹们也好好聚一聚。”


    哲哲都发话了,众人岂有不尊之理。


    博克托率先道:“我那儿有个好去处,庄子依山傍水,这几日头茬的蔬菜也能摘了,咱们去那儿玩。”


    多尔衮福晋想了想,“我家里有一批好酒。”


    德格类福晋笑道:“我才来,不熟悉,看来只能出钱了。”


    “好啊,你们把东西出了,姑姑居中调度,那岂非是要我和布木布泰出力?”海兰珠嗔道,“你们这几个坏姑娘,可太坏了。”


    众人哈哈大笑,布木布泰娇俏道:“额格其,她们坏,欺负咱俩,咱们不跟她们玩。”


    于微也笑了,一时清宁宫中,笑声回荡不绝,她看着满屋子其乐融融的姐妹,心头悲凉,不合时宜的钻出,这样的场景,如果童尘在,就好了。


    尘


    她的尘


    她们已经分开好几个月了,从新年结束,童尘跟着吴克善回到草原,于微的心也跟着童尘走了,忙的时候还好,无暇去想她,越是闲下来,越是思念,尤其是在这种,姐妹情氛围浓厚的时候,她觉得孤单。


    “多尔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于微忍不住问了,但话刚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自己作为弟妻,怎么能问多尔衮呢?这不合适吧。


    她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巴特玛怎么样了?她要是嫁过来了,我们姐妹又能多一个人,往年都是她陪着我过生辰的。”


    这话不假,于微十八岁以后的生日,都是童尘陪着过的,为什么是十八岁,因为那一年她考上了大学,遇见了童尘。


    越说,她心中对童尘的思念越浓厚。


    多尔衮就不能快点回来?磨磨唧唧的。


    “巴特玛怕是赶不上你的生辰,最迟也要年底,多尔衮才能履行婚约。但如果多铎回来的快些,说不准能赶上。”多尔衮福晋道。


    于微的心情更沉重了,那还不如让她自己过呢。


    他?他懂什么过生日?他还是不要回来给自己添堵了。


    提案提出来,哲哲便着手调度,她的意思是于微毕竟年轻,才十七岁,不宜大操大办,略微办几桌,科尔沁的姐妹们齐聚一堂,为她庆祝一下便是。


    于微不喜欢太热闹,而且反正是十七,又不是七十大寿那种特殊节点,还没有童尘在,随便过一下得了,所以她非常赞同哲哲的提案。


    就在她翻出喜欢的衣服首饰,为即将到来的生日宴做准备之事,前方传来消息,多铎凯旋,大概三五日内就能抵达盛京——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迟了一个小时,不小心把死人写活了,然后回头一看不太对,连忙修改。[亲亲][亲亲]


    第36章 cosplay 多铎爱cospaly……


    五月初七, 于微生辰前一天。


    多尔衮才走到黄河边,但多铎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了盛京,该快点到的, 磨磨唧唧还有几个月,应该慢点的, 跑得像身后有鬼追, 日夜兼程。


    打了胜仗,待遇就高了,皇太极亲自带着几个贝勒亲自出城两公里去接弟弟。


    多铎风尘仆仆归家, 第一要事自然是沐浴更衣, 眼见Tony拎着他的箱子走进屋来,于微再也忍不住, 开口道:“稍微修一下就可以了。”


    她接受不了灯泡, 哪怕是个寸头都行。


    Tony显然没理解于微的诉求,问道:“福晋是指?”


    “她是说, 让你不要剃完, 留一点。”


    多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于微回首, 见多铎没有反对她的意思, 一时有些诧异,多铎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脱掉外衣, 转入屏风后, 没过多久,屏风后便传来哗哗水声。


    Tony又小心翼翼问道:“福晋想留多长,不如请福晋在一旁看着。”


    “随便。”于微大手一挥,长针眼的事情她不干。


    Tony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甲方的随便,往往蕴含着巨大危机,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请福晋给在下一个明示。”


    于微抬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个标准,“这么长。”


    Tony点头,“奴才知道了。”


    多铎沐浴完,换上干净衣服,从屏风后转出来,于微见他头发不长不短,恰到好处,不由眼前一亮,夸赞Tony道:“手艺真好,赏!”


    一个能有这样企业级理解能力的Tony,现代都非常少见,凤毛麟角一样稀缺的人才,快快打赏。


    Tony谢了于微的赏,拎着箱子下去了。


    多铎在于微身边坐下,摸了摸还带着点湿意的头发,开口问道:“怎么,你也喜欢汉人蓄发?”


    也?


    于微看向多铎,“嗯?”


    “我也觉得汉人的衣冠好看,颜色都很亮。就是大汗不许国人蓄发,说那是汉人之俗,当年的金国,就是因为过度效仿汉人,完全抛弃女真本族旧俗,才导致亡国的。”


    好不容易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多铎当即命人取出了他的汉服


    于微睁大了眼睛,“嗯?!”


    每到王朝末年,贵族服饰往往夸张、奢靡,晚明的服饰,经过百年沉淀,无论是从材料、颜色,还是工艺,都可以称得上是高级艺术品。


    蚕丝质地的贴里,鲜艳光亮,花纹繁复,均以缂丝技术制成,织金曳撒,裳褶排列整齐。


    多铎欣赏着自己的箱藏珍宝,“可惜了,他们都不识货,非说这是唱戏的戏服,戏服就戏服吧,不然大汗又该说我了。”


    于微笑了下,心想说这话的人也是没办法了,实在找不到理由圆了,只能找个戏服的理由。


    唱戏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戏台上的皇帝不算皇帝,算cospaly,多铎只是出了个cos,不是要从汉人衣冠,他这纯属个人喜好,不上升,就是爱演戏。


    人类对美的欣赏往往超越国界、文化,但也仅限于欣赏。


    皇太极要团结后金,必定要强调后金文化,以增强凝聚力,他可以接受明国的制度,建立起三省六部,但在文化上,他寸步不让,坚决不从。


    可是明国的艺术品真的很好,多铎非常喜欢汉服。


    他很爱美。


    “这衣服的确不错。”于微肯定道。


    多铎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爱出cos的贝勒,终于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于微也喜欢汉服,没穿过来之前,经常去漫展,她也很喜欢明制汉服,非常端庄华丽。


    但要穿大明的话,她是不乐意的。


    大明要缠足,开国皇后都被笑话脚大,她不敢想。


    “你收藏女装了吗?”于微好奇问道。


    不同于现代汉服多为化纤产品,这可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缂丝,非遗技术,于微忍不住想要试试。多铎见于微眼中期待不像是假的,于是掏出了他另一件压箱宝。


    当于微穿着立领明制汉服,梳着发髻从屋中出来那一瞬,多铎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上下打量于微一眼,目光停留在她头上发髻,“这?”


    “怎样?”于微骄傲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作为一个常去漫展的汉服爱好者,简单的发髻她还是能搞出来的,可惜没有小皮筋和u卡,否则她能弄出更华丽的发髻。


    多铎现在彻底相信她汉服爱好者的身份了。


    征途劳累,两人睡得早,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于微便起床,她蹑手蹑脚,越过多铎,就在她坐在床边穿鞋之际,多铎觉察到身边异动,敏锐睁开眼睛。


    见是于微,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家中,周身戒备,才缓缓凋谢。


    “你起这么早干嘛?”


    “今日是我生辰,大福晋和福晋们要为我一贺。”


    多铎‘嗯’了声,“今日是你生辰吗?”


    “好了睡你的吧,别想跟着我去。”于微正欲起身的多铎按了回去,姐妹局,他怎么能去?


    于微换上提前准备的衣服,梳好头发,带着阿雅和一众侍女,往博克托家的庄子而去。天色渐渐明亮,人陆续抵达,哲哲骑马,身后跟着海兰珠、布木布泰与格格们。


    博克托身后跟了一串孩子,大大小小,他和阿济格的关系很好,孩子也多,长子傅勒赫即将成人,博克托指挥着他做些重活,烤羊割肉,和男仆们打交道。


    浩善和安布福晋也来了。


    十七岁的生日,过得悠闲惬意,都是自家姐妹,每个人都放得很开,有什么说什么,打科插诨,肆意嬉笑,完全不用顾忌什么身份体统。


    她们不是谁的福晋,而只是她们自己。


    额尔德尼琪琪格,和她的妹妹达哲,海兰珠跟她的妹妹布木布泰,浩善和妹妹博克托,安布和侄女,她们开心的聚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的无忧无虑。


    于微玩了一天,意犹未尽的回到贝勒府,多铎正坐在屋中等着她,桌上放了几个盒子,看样子,应该是他临时凑出来的生日礼物。


    “送给你的。”多铎道。


    于微打开看了一眼,莞尔道:“谢谢。”


    “不喜欢吗?”多铎见她脸上没有露出笑容。


    于微诚实道:“没那么喜欢。”


    多铎想了想,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我妹妹了。”


    多尔衮预计八月才会抵达盛京和童尘分开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长,越是喧嚣,越是喜悦,她就越是想念童尘,科尔沁的姐妹相聚固然喜悦,可到底遍插茱萸少一人。


    “走。”多铎站了起来。


    “嗯?”


    “我带你去见她。”


    于微看向窗外,黄昏日落,暮色沉沉,“现在?”


    多铎已经抓住她的手,“当然是现在,你不是很想见到她吗?”


    于微有些懵懂,等她反应过来,两人的马匹已经跑出了盛京城,她忽然领略到马术的作用了,抓紧缰绳,朝着日落的方向,奔驰而去。


    快马,又是日夜兼程,第二天黄昏,熟悉的科尔沁草原,再度出现在于微眼前,她勒马立在山坡,俯瞰成群牛羊,和集连的蒙古包,这不是梦,她真的又回到这里了。


    尘!她来了。


    巡逻的护卫发现了两人的踪迹,警惕上前查看,在发现是于微后,立刻迎上前来,于马鞍俯身行礼道:“达哲别吉。”


    护卫回营地报信,没过多久,一行人又迎了上来,最前面的当然是童尘,于微跳下马,朝童尘跑去,童尘在距离于微一段距离下马,提起衣摆,快步上前。


    她们在黄昏中相拥,紧紧抱在一起。


    奇塔特则迎上多铎,单臂抱胸,弯腰一礼,“十贝勒。”


    多铎垂首回礼,“台吉。”


    “额吉命我前来迎接你与额格其。”


    多铎却道:“不必,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于微诧异回头,多铎看向她,有些为难。


    “我出来之前,并未禀告大汗。”


    于微瞪大了眼睛,后金的贝勒们,是不能私自离开盛京的,无论是打猎还是放鹰,都需要禀告过大汗。看他现在这表情,于微想,这手续肯定是不能补办的。


    “回,快点。”


    于微恋恋不舍松开了童尘的手,她屡屡回头,直到身后被黑暗笼罩。


    这次身后是真的有鬼在追,他们赶在皇太极发现之前,跑回了贝勒府,到时天已经大亮,一来一回,几百公里,于微半桶水的马术加剧了她腰部的负担,能回到贝勒府,就轮到她躺在床上,半身不遂了。


    不止是腰,她大腿内侧也被马鞍磨破了。


    先是出征,又来回奔袭,多铎也累得够呛,他仰面躺在于微身边,单手后枕,闭眼小憩。


    累。好累。累死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夏日的盛京气候并不炎热,屋门敞着,习习凉风穿屋而过,屋外阳光明媚,树影透过暖阁的明窗,微微晃动,蝉鸣不止,嗡嗡的白噪音中,两人昏昏欲睡。


    于微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午觉就像开盲盒,要么一觉睡醒,神清气爽,要么一觉睡醒,头晕眼花,于微开出了珍藏款,她睁开眼睛,窗外一片昏黄,红紫色的晚霞,染红半边天际。


    她不仅觉得神清气爽,还觉得四肢舒坦,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浑身都软绵绵的,腰也不怎么疼了,她撑着坐了起来,吐出口浊气。


    身旁多铎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两人坐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多铎看了一眼窗外,眉毛一皱,眼睛虚眯,眼中浮出些不可思议的困惑,怎么一觉睡醒,天都要黑了?


    “还想你妹妹吗?”


    于微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梦,她在梦里见到了童尘,多铎见她神情有些沮丧,想她可能还是思念妹妹,匆匆一面,又分开。


    肩上陡然一沉,于微侧首,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不要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有是上次的问题,粘贴不上,是我鼠标坏了还是怎么?[爆哭]


    第37章 没有落红(二合一加更) 这是件成因很……


    于微顺着多铎的力道, 靠在了他肩膀,匆匆一个来回,如梦似幻, 好似见到了,又好似没见到。她觉得多铎不靠谱, 分明知道贝勒离开盛京要报备, 却拽着自己,私自走了。


    如果提前报备了,会不会能待得久一点?于微不由想。


    可是再一想, 如果要报备, 肯定就不能轻装上阵,他们夫妇以什么理由去科尔沁呢?省亲吗?既然是省亲, 就不能空手而去, 要携带礼物。


    携带礼物,就要准备礼物, 带礼物, 就不能只带一个人的礼物。


    而且,他们都到了科尔沁, 肯定要顺带探望一下别的亲戚


    事情一下变得麻烦起来, 迎来送往,人情交际, 桩桩件件的小事, 无不磨灭着于微一开始那股冲动。她为什么不回去呢?因为她不想吗?


    多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不要难过了。”


    暮光万丈,夜晚即将到来,两人坐在床上, 相互依靠,静静望着窗外黄昏。


    白天睡醒了,晚上两人瞪着四只大眼睛,仰望头顶帷帐,这帷帐,可太帷帐了。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人一旦睡不着,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多铎凑到于微身边,双手环住她的腰,起初,下巴只是搁在她肩头,后来,他的脸离于微越来越近,温热的口鼻不断往她脖颈里挤。


    于微按住他往上窜的手,“等等。”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了。”


    “马鞍磨着我腿了。”


    常年骑马的多铎当然知道于微是什么意思,他张唇,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可唇齿张合,只喷洒出一股温热的气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


    他贴着于微,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沉寂下去的火热,再度躁动起来,多铎的唇,落在于微耳廓,沿着脖颈徘徊,于微没松手,多铎反握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合在一起,单手按住。


    于微的手腕从缝隙中钻出,再次按住他落在自己衣下的手,她的脸已经有些烫了,呼吸也变得紊乱,理性和体内的热浪在争斗,破皮的伤痛让于微清醒。


    “你这不是自寻烦恼?”


    多铎没有说话,更紧往她贴去,用行动告诉他,烦恼早就上门了,于微抿唇,伸手去推他,“真不行。”


    如果两个人注定要难受一个,那还是让多铎负重前行吧。


    “我不做什么。”他说。


    于微被他这话逗笑了,“你哄鬼呢。”


    多铎:“”


    盛京夏日的夜晚,带着几分凉意,沾着汗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凉意愈发明显,滚烫的嘴唇熨帖上冰冷的皮肤,如烙铁一般,于微本能缩了一下。


    星点火花落在于微身上,渐渐集连,有熊熊燃烧之势,她几次伸手,想要阻止,可手伸出去,又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分明知道是自寻烦恼,惹火烧身,可还是如飞蛾扑火一样,无可救药的继续下去。


    手按在多铎胸口,反被他抓住机会,他握住于微的手,往某个方向引入。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瞬,于微如遭雷击,脑海一片空白。


    折腾到鸡叫三遍,两人才有困意,于微不喜欢外间有人守夜,总觉得隔墙有耳,自己好似时刻被人盯着一样,所以不要人守夜。


    现在看来,这是对的。


    只是无人守夜,也就无人侍奉,她穿了鞋,下床洗手,没有热水,凉帕子落在身上,有些冰人,好在是夏天,并不冻人。多铎见外间无人守夜,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有些纵容手下的奴才了。”


    “咱俩这样,外头不合适有人吧”


    “你害羞啊?”


    于微不想跟他解释,“好了,别说了,睡觉。”


    战胜归来,自然少不了庆祝,皇太极论功行赏之后,小规模的庆功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多铎受邀出席,问于微是否同去,于微伤到了大腿内侧,不良于行,婉拒出席。


    连着好几天,都有人邀请,有规模小的,半日便回,大些的,则会持续到天黑。


    天色暗了,多铎却并未归来,于微有些困了,正欲睡觉,忽有下人来禀,“福晋,贝勒今夜在书房睡下,让您不要等他了。”


    于微‘嗯’了声,上床睡觉。


    她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又猛然睁开,强烈的直觉告诉于微,不对劲。


    之前多铎也有几日因为加班就近睡在外书房,因为他人在府中,所以并不会特意派人来禀告,于微也知道他在何处,但今天,情况似乎有些反常,在书房又不是不在家,何苦专门派人通知一趟。


    于微坐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可再一想,多铎的行为似乎也没有错,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想来想去,于微穿鞋下床,阿雅闻声而入,“怎么了福晋?”


    “去书房。”


    还是得看看,不然这种感觉下,她很难睡得着。


    远远的,于微见书房一切如常,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越往前走,越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就在她快走到门口,准备离去时,一个侍卫急匆匆进了书房,没过多久,书房中便传来多铎的怒骂。


    “他们是在耍我吗?人呢?”


    人?什么人?


    于微往前走了两步,侍卫诚惶诚恐道:“石章京说,他妻所生之女,就是他的女儿,他位卑职小,从未和贝勒家结亲,还请贝勒选名门之女,才不辱没身份。”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强。


    多铎怒冲冲打开大门,门一开,却猛然对上于微冰冷的视线,他愣了一下,身后侍卫脸色顿变,“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是吗?也是,我来了,就打扰贝勒的美事了,可惜啊,就算我不打扰,贝勒的美梦看来也成不了。”


    多铎看了一眼身后侍卫,“你先下去。”


    “是。”侍卫退出去一段距离,并带走了书房附近的几个侍卫和下人。


    “有话进来说。”


    于微进门,多铎顺手将门关上,一时屋中只剩下两人,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于微见多铎神态自若,全没有被捉奸在床的愧疚,冷笑声,“怎么进门了,贝勒却不开口了呢?若是无话对我说,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还未走出两步,手臂便被人拽住,于微回首,多铎垂眸,并不看她,自顾自道:“哪个贝勒不是家中有好几个福晋,婢妾成群。”


    于微用力挣开他的手,“你放屁!你怎么不跟杜度比?”


    人对自己总是宽容的,找对比的例子,也要找最差的,这样方能凸显出自己的好。很少有人,会真愿意学习优秀案例。


    “那我能跟杜度比吗?”多铎抬眸,眼中惊愕,似乎觉得于微在无理取闹,“他能和我比吗?”


    一个位高权重,一个倒霉蛋,当然没有可比性。


    于微无话可说,她深吸口气,按耐下心中的愤怒,张唇,想说点别扭的话,但话到嘴边,她又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用身份为非作歹这种事,她还是不是非常熟练。


    以后要常练。


    忍?


    为什么要忍?


    多铎身份高贵,她就是什么没落户吗?皇太极还没死呢!


    说是迟,那是快,于微抬腿就朝多铎踹了过去,多铎没想到于微会跟他动手,一时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脚。于微踹了他一脚,又动手打他。


    “你混蛋,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于微中气十足,朝多铎吼道。


    “我堂堂贝勒,纳个使女都不行?”多铎也毫不示弱。


    他这话音刚落,于微的腿就又朝他踹了过来,这次他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于微在屋中扫视一圈,决定砸点东西提高声势。


    花瓶在多铎脚边炸开,碎瓷溅了一地,“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这个家谁做主?”


    “你敢找别的女人,我就敢找别的男人。”


    多铎声音猛然拔高了两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于微毫不示弱。


    狠话放到这个地步,两人都没什么可骂的了,多铎越想越生气,又不好对于微发作,将怒火对准了一旁的茶具,于微见多铎砸东西,不由怒火中烧。


    两人噼里啪啦,跟拆迁队一样,将书房砸了个稀烂,他们吵架的动静太大,下人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去了邻近的八贝勒府,找阿济格夫妇过来调解。


    阿济格和博克托听说二人吵架,忙赶过来劝架,一进书房,见满地狼藉,阿济格和博克托赶紧将两人分开。


    博克托将于微拉到一边,低声道:“达哲,你听我说,现在不要跟他吵,等生了儿子之后,再慢慢吵。”于微眨了眨眼,困惑看向博克托,“嗯?”


    “别说话。”博克托小声道,而后拉着于微,悄悄往阿济格方向而去,兄弟两人的对话,就这么落在了他耳中。


    “完淇的丈夫死了,她现在寡居在家,不如哥哥给你做个媒?”


    “哥,你别这样。”


    寡妇,结亲。于微顿时警惕起来。


    博克托拉住她,两人走远,她这才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天聪二年的时候,阿济格就给多铎说过亲,是他们舅舅阿布泰的女儿、多铎的表姐,也就是那个完淇。”


    “大汗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撤走了阿济格的镶白旗旗主之位,给了多尔衮,而后又做主,将哈日娜嫁给了多铎。”


    “他们不是老罕王订下的婚约吗?”


    “老罕王是有这个意思,但没定下来就走了,哈日娜是大汗为多铎订下的婚事。”


    于微不知道博克托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在阿济格和自己之间,她是向着自己的。


    “现在不是吵的时候,是,你是大福晋的妹妹,可是那又怎样呢?他照样可以不爱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达哲,过日子要有手段,不能光有脾气。”博克托劝道。


    “手腕可以硬一点,但话不能说狠了,要给彼此留一些情面。”


    博克托这么一劝,于微的怒火熄灭不少,阿济格那边,也起了效果,多铎走向于微,低声对她道:“这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我也有不对。”于微咬牙道。


    两人偃旗息鼓,送走阿济格夫妇,回到屋中,于微还想着多铎那个完淇表姐的事情,乌拉国主之后,女真显赫部族,还带点亲戚,似乎有点难办。


    多铎见于微坐在一边不动,伸手来拉她,“睡觉了。”


    于微抬眸,看了一眼多铎,没有抽回手,而是问道:“你之前出征那会儿跟我说的话是真的吗?”


    见于微提起之前,多铎垂眸,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一时柔和下来,“我骗你做什么?”


    于微站了起来,凑近多铎,“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别的女人?我不好吗?”多铎避开她的视线,于微抬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她的眼中泛着受伤的光,无声的诘责,比怒气冲冲的质问更有杀伤力,多铎垂眸,嘀咕道:“你除了脾气不好,还能有哪儿不好。”


    “你不惹我,我难道不温柔吗?”于微反问道。


    多铎顿了一下,想了想,“这事算我不对,别生气了。”


    说着,他就展臂去抱于微,并垂首亲吻她的额头,于微仰首,多铎会意,那吻顺着她的鼻梁,落到了她的唇上。唇齿交融,耳鬓厮磨,多铎横抱起于微,大步往床榻而去。


    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营养好,发育得健全,于微一路没遇到什么困难,她扶着多铎的手,作为支撑,疼痛感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连疼痛感都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也就毫无落红可言。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骑马导致的。


    这成因有点复杂,什么可能都有,甚至可能,她先天就没有。


    两人换完衣服,动手收拾床榻时,床单很干净,于微看向多铎,他扫了一眼,神色并无异常。


    于微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当场说清楚比较好,不然时过境迁,旧帐反而成了烂账。谁料还没等她开口,多铎先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


    “嗯?”


    多铎低头看向怀中人,认真道:“以前,你并不是我的福晋,我管不到那么远,可是以后不行。”


    于微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多铎这番话,乍一听可以,细想之下,就十分别扭。可于微又说不出来,这话到底别扭在哪儿。


    结合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更觉得可笑。


    在意自己的忠贞,却不对自己忠贞。


    忠贞,怎么能是单方面的。


    想到这里,博克托的话又被于微甩在了脑后。


    “你还能找根绳子把我套在身边吗?”


    多铎猛然坐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能一直看着我吗?你要是找别的女人,说不准就在你找别的女人的时候,我就跟我的情夫在一起,互诉衷肠。”


    “你敢!”多铎脸色一沉。


    于微毫不畏惧,盯着多铎的眼睛,“你看我敢不敢?你对不起我,我又何必对得起你?”


    下巴很快被人捏住,多铎凝视她的眼睛,眼中已有不忿,这样的话,显然很冒犯他作为丈夫的尊严。


    于微用力,将他的手拂开,她直起身,伸手捧住多铎的脸,居高临下,俯瞰他的双眸。


    “我以前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人的身体不一样,不一定会见红,但你们都能娶寡妇,想来也并不介意,我只是就实陈述,信不信由你。”


    “是,我管不住你一个贝勒,你是后金的和硕贝勒,大汗的幼弟,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有。但你也未必管得住我,我也不是没人要了,非要塞给你。”


    “你要对的起我,我当然也不会辜负你,你忠于我,我也会忠于你,你如何对我,我就会如何回报。”


    天花的出现,让于微感到恐慌,也让她立刻想到了天花疫苗,她固然没有培育疫苗的手段,却知道牛痘的种植方法。


    当牛痘出现,她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计划,除她之外,没几个人知晓这方法,将这个方法告知众人,如果能顺利打消所有人的怀疑,固然可以收获名望,但将这件事隐瞒,她将获得主宰他人命运的能力。


    天花,可以杀人于无形。


    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寻常百姓,命都只有一条,在生死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这样绝对的权力面前,名望算什么?


    天花,是她的底牌,是和男人仗着掌控绝对暴力一样的底牌,现在,他们都有掀桌子的权力。


    如果有一天真发生了点什么意外,没人把她当人了,那她也没必要留情了,就算是皇帝。难道皇帝有九条命吗?


    皇帝都不怕了,她就更无所畏惧了。


    人要癫一点,才能活的很好。


    多铎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抬手掐了下她的脸,“善妒的女人,敢说这种话的人,纵观整个后金,也没有几个了。你知不知道,妇人与人私通,是死罪。”


    “死罪就死罪。”


    “你是真不怕死,死都不怕,还怕几个威胁不到你地位的女人吗?”多铎问道。


    “你都不在乎之前有男人了,那为什么在乎我之后有没有男人呢?”于微反问道。


    多铎说不过她了,拉开她的手,“睡觉。”


    次日,于微命人去查这女子的来历,查清之后,发现这事十分曲折。


    按照送女之人的说法,这姑娘是她家的女孩子,想送入府中做使女,说是使女,实则是送给多铎做妾,这几个官员的官职都不高,所以只能用使女的名义入府,而后转为妾室。


    但人到半路,又被一个自称是姑娘父亲的带了回去。


    这个自称是姑娘父亲的,是正白旗下一个将军石廷柱,他坚决不肯把姑娘给旗主多铎,咬死不给,但石廷柱也并不是这个姑娘的亲爹,姑娘是他妻子和前夫的孩子。


    石廷柱不管,一味说,他老婆的孩子怎么不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他带回去怎么了?


    他又说自己官职低微,从来没跟贝勒们结亲,配不上贝勒们。


    又说要是嫁了,他肯定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卖女求荣,那同僚和下官会怎么看他?他丢不起这人!


    话说了又说,反正总结起来就两个字——不给。


    坚决不给!


    这让多铎很没面子,送人是一波,抢人又是一波,到底是怎么回事?拿他这个旗主当猴耍吗?


    事情到刑部,查明这姑娘的确跟石廷柱没什么关系,是他妻子跟前夫的孩子,又是外祖母养大的,完全没有关系。


    姑娘黑了良心的舅舅想拿她换前程,跟另一个官员串通,说是自家姑娘,有意送给多铎为妾。


    一听是这么回事,于微忍不住骂道:“混蛋,怎么不自己去卖沟子。”


    “送外甥女算什么?自己的前程怎么不自己去争,去跟贝勒们卖沟子啊,说不准就有贝勒喜欢呢,然后就飞黄腾达了呀。”


    阿雅听不懂,好奇问道:“福晋,什么是沟子?”


    “就是男人和男人。”


    阿雅一时没忍住,噗嗤声笑了出来,“福晋,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还男人和男人,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


    “罚石廷柱干什么?我看他好得很,对妻子和前夫生的孩子,都爱屋及乌,还不畏强权,这样的好人居然被罚了,刑部真是一群混蛋。”


    “又骂谁呢?”多铎刚走到门外,便听见于微在屋中骂人。


    “骂刑部那群饭桶,为什么要罚石廷柱?”


    “那是他的姑娘吗?”多铎反问道,“妻子和前夫所生,外祖母养大,和他石廷柱有什么关系?他夸大其词,难道不该罚吗?”


    “你是没娶到不甘心吧!”


    “我堂堂一个贝勒,要什么没有,逼人嫁女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多铎看向于微,问道:“你是不是去找济尔哈朗了?”


    “没有。”于微一口否定。


    她找济尔哈朗做什么,跟他又不熟,她当然要找自己熟点的人,比如,小乌拉福晋。


    济尔哈朗执掌刑部,他的母亲是乌拉福晋的亲姑姑,这时候不发挥姐妹的作用,更待何时啊!于微刚帮了小乌拉福晋,小乌拉福晋正愁不知如何感谢。


    送侄女邀宠,多不要脸。


    一切争端,就是因为他们这不良之心而起,他们才是始作俑者,不重罚怎么能息多铎这个旗主的怒呢?不重罚让他的脸往哪儿放呢?


    革职,鞭一百,打不死他算他们几个算他们命大——


    作者有话说:正在努力把画的大饼补上[亲亲][亲亲]


    第38章 多铎的摆烂 不管了先躺下摆烂


    这边多铎和石廷柱就那姑娘的纠纷落下帷幕, 那边皇太极跟大贝勒代善又因为囊囊太后而起了纠纷,不同于多铎和石廷柱双方争执不下,皇太极和代善是相互推诿。


    “大贝勒不想娶囊囊福晋, 大汗派人去和他讲道理,他见都不见, 然后现在又说要娶苏泰福晋, 可是之前都说好了,要把苏泰嫁给济尔哈朗。”


    “囊囊福晋毕竟是林丹汗的正室,大贝勒不娶, 我们几个劝大汗娶, 大汗也不娶。”


    “那谁娶?”


    多铎单手扶额,靠在棉枕上, “总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吧?大汗跟大贝勒这推来推去, 算什么事?”


    于微忍俊不禁,“大贝勒不娶, 让大汗娶?难道不该是大汗不娶, 让大贝勒娶吗?”


    这也太不君臣了。


    但转念一想,皇太极还年年给代善磕头拜年呢, 大贝勒不娶, 让大汗娶,变得诡异合理起来。


    “大贝勒为什么不娶?”于微问道。


    多铎道:“他嫌囊囊福晋财产不多。”


    “怎么会, 她不是林丹汗的正室吗?怎么会没有财产呢。”


    多铎摇头, “那我不知道, 他就这么派人跟我们说的。”


    “那大汗又为什么不娶?”于微追问道。


    “大汗不娶这谁知道呢,他说是已经娶了芭德玛瑙福晋,再娶一个不合适。可能是觉得大家又给他挑剩下的”


    说到这里,多铎忽然笑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得怪阿敏、莽古尔泰他们。”


    于微顿时好奇起来,多铎朝她招手,于微推开炕桌,凑了过去,“嗯?”


    多铎单手揽住她肩膀,于微顺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靠在他怀中,但听多铎道:


    “以前几大贝勒还和大汗一起坐论国事的时候,每逢出征,或者部落贡女,有好看的女子,阿敏和莽古尔泰都会自己留着,然后把剩下的长得不好看的女子,送给大汗。可能大贝勒不娶,我们劝让大汗娶,他觉得我们跟阿敏他们一样。”


    说完,多铎又笑了,显然,他也觉得阿敏是真的在欺负皇太极。


    于微也笑了,“我听说明国都是把最好的给皇帝,怎么到你们这儿,都是把好东西给自己,差的塞给大汗。”


    大汗是什么垃圾桶吗?不要的都往他那儿丢。


    “大贝勒不娶,你们不说为大汗分忧,还让大汗娶大贝勒不想娶的,那大汗能高兴吗?他不高兴,肯定就不会娶。”


    “分忧?怎么分?那总不能让我们几个娶吧?一则,我们几个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察哈尔大妃,再者,我纳个使女有些人都要把房子掀翻过来,要是娶这么个身份的女子,有些人不得把我吃了。”


    于微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有些人指的谁。


    她支起上身,俯瞰多铎,“少在那儿指桑骂槐,这些人那些人的,就是我干的,我就是不让你纳,你能怎样?想娶可以,你先把我送回家。”


    笃定皇太极还活着,多铎不会把她送回去,于微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多铎只是笑,单手撑在枕上,另一手去摸于微的脸,于微侧首躲开,他的手落到于微手背,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把你送回去,那大汗大福晋不是要来我家兴师问罪了,到时候我怎么解释?我说,你太善妒了,所以要把你送回去。那大汗肯定会说,‘她肯定是太喜欢你了,过几年就好了’。”


    多铎学起皇太极说话的口气来,惟妙惟肖,活脱脱吃了一个皇太极的样子,于微被他逗笑,笑得肩膀乱颤。


    多铎垂眸看向怀中人,目光含笑,漆黑的眼中闪着星点柔光,像是夏日寂静夜空,群星闪耀。他看着发笑不止的于微,一时也笑了。


    他手臂回缩,紧紧将于微抱在怀中,“好了,哪轮得到我娶,这些福晋、格格都带着部众、牛羊,肯定是先分给大汗亲近的贝勒,排不到我。”


    于微听着多铎的话,先前那种看人分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战败者的妻子,改嫁给战胜者,反过来看,何尝不是战胜者对于战败者妻妾的一种瓜分呢?


    她好似理解了,童尘说的,‘草原没有前途’。


    近的是亲族,近亲结婚,不行,远了不可控性太强,大元早就辉煌不再,现在的蒙古部落,各自为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部族一直强大,一旦输了,林丹汗的妻妾,就是前车之鉴。


    草原,还停留在原始的弱肉强食。


    和蒙古比起来,后金简直太有潜力了,嫁到后金,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部落被别的部落攻破,自己的丈夫被杀死,自己不得不改嫁给胜者,以维持贵族身份。


    于微靠在多铎怀中,他的怀抱温暖、坚厚,给人一种安全感,于微靠着靠着,心中莫名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她打了个哈欠。


    原来不是安全感,是困感的前摇。


    到点了,要午休了。


    于微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眼睡去,多铎躺了一会儿,见怀中人没有声响,低头一看,于微已经熟睡,他也有些困了,也闭上了眼睛。


    午睡短暂,于微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自动醒了过来,多铎还没醒,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于微打量着眼前人挺拔的俊脸,抬起手,指尖摩挲过他轮廓分明的眉宇,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多铎,天黑的时候,光线不好,她也不太好意思盯着他看。


    现在,大好之机就在眼前,她要认真看看。


    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多铎的眼皮动了下,见对方要醒,于微立刻要缩回手,一抬眸,却对上双黑白分明的慵懒双眸,显然,她的动作慢了半拍,于微抿唇,离开多铎脸的手,又落了回去。


    她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摸了摸对方的脸。


    多铎笑着凑上前,双唇落在她鼻梁,而后往下,亲在于微唇上,刚睡醒,于微身上的体温还有些高,极近的距离内,两人灼热呼吸再次交织。


    “怎样?我可还入得了福晋的眼。”


    “一般。”


    “嗯?”


    “嗯。”


    过了一段时间,囊囊福晋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代善不娶,皇太极也坚决不娶,多铎、德格类、阿济格几个贝勒们再三请求,他都抵死不从。


    于微见皇太极三次三让之后,态度还这么坚决,多半是真的不愿意,她一时有些困惑,囊囊福晋是林丹汗的第一大妃,娶她只是为了更好的安抚察哈尔。


    代善不娶的话,只能是皇太极娶,毕竟是大汗,这个时候,他不牺牲一下自己个人意愿,为国献一下身,还能有谁来付出。


    身为大汗,多一两个福晋也没什么,但皇太极态度这么坚决,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总不能,他是真的在赌气吧?


    “估计因为福晋们。”多铎也在想这个问题,眼见囊囊福晋一行人即将抵达盛京,事情还没有敲定,几个贝勒们有些着急了。


    二哥不娶,八哥也不娶,也不提解决方案,就知道让他们想办法,他们能怎么办?


    “怎么会是福晋们?”于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总不能是哲哲、布木布泰她们几个一起抵制囊囊福晋吧。


    “你想,大汗已经有了大福晋和四位侧福晋,清宁宫和四殿已经满了,再娶囊囊福晋入宫,怎么安置?以及,福晋们的地位高低该如何排序?”


    皇太极的汗宫不大,除了清宁宫之外,只有四座主殿,现在这四座主殿都住着人,扎鲁特福晋、芭德玛瑙福晋、布木布泰福晋、海兰珠福晋。


    囊囊福晋来了,她住哪儿?


    没有大house的大汗,陷入了分配宫殿的焦虑。


    都是正儿八经娶回来的福晋,总不能让她们和庶妃一起,挤在东西配宫,或者让两个福晋挤在一起,空出一座宫殿给囊囊福晋?


    也有些不合适。


    多铎这么一说,于微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太极拒绝娶囊囊福晋的理由,这么接地气——汗宫没地儿了。


    一国之君,也会因为没有房子,娶不起老婆。


    于微想笑,这个理由太扯淡了。


    “囊囊福晋毕竟是林丹汗的正室,大汗娶了第三大妃芭德玛瑙福晋,大贝勒却娶林丹汗的正室,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多铎猜测道,“所以大贝勒也不娶。”


    “要娶囊囊福晋,大汗现在的几位福晋中,肯定要有人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谁退位?于微想了想。


    哲哲是大福晋,肯定不能退位,海兰珠是心头宝,舍不得让她吃苦,芭德玛瑙福晋是最早归降的林丹汗福晋,非常具有表率意义,也不能让贤。


    那就只剩下扎鲁特福晋,和布木布泰。


    于微之前一直以为扎鲁特福晋排在布木布泰之前,后来才发现,两人地位对等。


    满文的口语与书面表达,东与西是相反的,书面写为东,但口语中是西,女真以西为贵,这些年受到汉文化影响,逐渐贵东。


    东西福晋的分别,并不大。


    而且按资历和生育子女的人数而言,布木布泰要排在扎鲁特福晋之前,比起扎鲁特氏一人势单力薄,布木布泰还有姑姑哲哲、姐姐海兰珠这两座靠山在。


    谁给囊囊福晋让位,不是一目了然。


    可问题在于,扎鲁特氏现在怀孕了,布木布泰变得危险起来,哲哲和海兰珠肯定会给皇太极吹枕边风,让大贝勒代善娶囊囊福晋。


    但代善又担心娶囊囊福晋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猜忌,所以不娶,贝勒们见大贝勒不娶,一合集,劝大汗娶。


    皇太极现在处在两难之中,贝勒们嘴一张让他娶,他娶了往哪儿安置?福晋们又不希望他娶,他也不能完全不听取她们的建议。


    宫殿是一方面,福晋之间的地位排序又是另一方面。


    芭德玛瑙福晋和囊囊福晋从前都是林丹汗的大妃,囊囊为第一大妃,但现在,芭德玛瑙福晋先该改给皇太极。


    皇太极连海兰珠的位置都还没腾出来呢,现在又来个囊囊福晋。


    不娶。


    他不娶。


    “不然让德格类或者阿济格娶?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家里,够不够大。”


    “大汗怎么会让他们两个娶。”多铎否定了这种说法。


    于微实在忍不住了,笑了下,而后问道:“那怎么办?都不娶,囊囊福晋来了之后怎么办?”


    多铎想了想,眉头紧皱,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难处,他不耐烦道:


    “大贝勒不娶,我们劝大汗,大汗也不听,那我们能怎么办?不管了,看谁先顶不住,谁先松口谁娶。”


    见两边都劝不动,多铎干脆摆烂,烂摊子就摆在这里,谁先看不下去,谁来收拾,他不管了,反正轮不到他娶,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六月底,囊囊福晋的队伍即将抵达盛京,皇太极咬着牙松了口,“娶。我娶。”——


    作者有话说:点错了,本来要点存稿箱,结果直接发出来了。


    那就提前更新吧。[摊手]


    第39章 生儿子 商榷造人


    皇太极看似就囊囊福晋的归属问题, 对大贝勒代善的忠心进行了一番测试,实则是真的没招了。


    不娶怎么办?


    怎么办?


    国家是他的国家,汗位是他在坐, 当大汗的不牺牲自己,让贝勒们牺牲, 合适吗?贝勒们表示不合适, 并且力劝他娶囊囊福晋。


    皇太极决定娶囊囊福晋,哲哲带着诸位福晋、贝勒福晋出城至囊囊福晋营帐,将她迎入城中, 皇太极召集贝勒大臣, 设大宴跟囊囊福晋成婚。


    于微跟着哲哲迎这位北元皇后入宫,又参加了她和皇太极的婚礼, 她扫视了皇太极几位福晋一圈, 没在人群中看到扎鲁特福晋的身影,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别的她不知道, 但布木布泰是将来的孝庄太后, 于微知道她肯定是不会被送走的,那么被送走的只能是扎鲁特氏。


    扎鲁特氏虽然身怀有孕, 但和几个福晋一比起来, 还是太弱势了。


    哲哲的地位无人能比,断崖领先。


    囊囊福晋和芭德玛瑙福晋都是北元皇后, 按蒙古习俗, 新汗要娶前汗妻妾, 皇太极想做蒙古的老大,联合蒙古进攻明国,就得娶。两人还有不少部众,属于带资进组。


    娶她们两位是做大汗的份内工作, 娶海兰珠是生活,大汗也是要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的,不能天天为了国家,海兰珠也是断断不能送走的。


    至于布木布泰,就感情而论,她十四岁就嫁给还是贝勒的皇太极,十多年夫妻,生了三个女儿,资历这块,仅次于哲哲。


    扎鲁特福晋后来,孩子又少。


    让位的有且只能是她。


    谁让代善不娶呢……


    皇太极后宫编制业已满员,只能出此下得不能再下的策略。


    皇太极命扎鲁特福晋让出东侧宫,这一举动,相当于已经废除了她的侧福晋之位,她自然也就不能和福晋们一起出席婚礼。


    和囊囊福晋娜木钟一起入宫的,还有她那刚出生不久的林丹汗遗腹子阿布鼐,和抚养的林丹汗之女。


    为了表示对新福晋和她所带来的孩子的接纳,皇太极当着众人的面,抱起阿布鼐,对他笑了笑,又慈爱的摸了摸小格格的头,一如他娶芭德玛瑙福晋时,对她带来的林丹汗之女那样。


    借用石廷柱的话,我娶的老婆的孩子怎么不算是我的孩子呢!


    算,都算。


    哲哲和几位福晋也依次抱了阿布鼐,豪格带着弟弟,马喀塔带着妹妹们,先后见过这位新家庭成员。


    于微瞧着他们这散装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模样,不由感慨在接纳寡妇这件事上,女真男人还是比较先进的。


    诸贝勒看起来比当事人皇太极更高兴,毕竟这事拖了一两个月了,他们夹在中间,劝这个娶也不娶,劝那个娶也不娶,十分难办。


    现在难事解决了,大汗决定牺牲自己,接收囊囊福晋,几个贝勒不用再为这事担心,举杯相庆,喝得不亦乐乎。


    多铎的脸上酡红一片,连步伐都有些踉跄,于微扶着他,心想人家秋雅的婚礼,你又唱又喝的。看这样子,骑马是不行了。


    俗话说得好,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两人一进轿子,四下无人,多铎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口鼻在于微耳鬓蹭来蹭去,于微一惊,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坐好,在路上呢。”


    多铎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可怜兮兮道:“头晕。”于微展开双臂,多铎投入她怀中,于微抱着他,修长的手指按上他太阳穴。


    多铎靠在于微怀中,脂粉味香甜,给人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多铎用力嗅了嗅,更紧的凑近她怀中,低声道:


    “给我生个儿子吧。”


    这话一出,于微本能就想骂人。


    为什么是儿子,搞性别歧视?重男轻女?这种王八蛋行为,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但再一想,确实要生儿子,不生儿子,将来有一天姐夫皇太极不在了,她无法压制多铎了,还有个儿子保底。


    单从年龄来说,皇太极是活不过多铎的。母子,是天然的联盟。


    她对重男轻女的观点持反对意见,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少走几年弯路。


    “生。”于微点头。


    “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是儿子。”她又补充了句,“生男生女,这不由人定。如果是个女儿”


    一想到女儿,于微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很认真对多铎道:“如果是个女儿,你决不能让她早早就出嫁,也不能把她当做工具,让她嫁给老头。”


    牛羊也不能少分,金银也要有,如果可以给她找一个青年才俊,然后狠狠给女婿几个下马威,让他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但光有她这个外界因素还不行,自己还得教她,如何飞扬跋扈,如何善妒,如何约束她的丈夫,让她过上一夫一妻的日子。


    可她要是死了怎么办?哦,一切就要靠她的手足了,兄弟姐妹之间彼此照应,连襟扇人,总缺了合法性,绕来绕去,最好还是要生个儿子,以免将来没人去扇倒霉女婿。


    法律不保护女人,但亲属会保护她。


    好累


    于微长叹口气,这时怀中多铎冷不丁道:“总能生出儿子吧。”


    多铎的话音刚落,头便猛然一重,于微径直将他从怀中推开,多铎毫无防备,险些一头倒栽在地。


    “你拿我当什么?生不出来还要一直生吗?”


    生孩子是会死人的。


    多铎一愣,“我能拿你当什么,拿你当福晋啊。那不然呢,你也不让我娶别的女人。你是我娶回来的大福晋,当然只有你生的孩子能继承我的家业,我这么大的家产,不能没人继承吧。”


    世子之争,向来是无情而冷酷的,多铎却许诺,要将一切留给她的孩子。这话,分明是很温情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于微却觉得这话莫名有些刺耳。


    生下一个继承家产的儿子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儿子不要命啊。


    因果不能颠倒,她生儿子是为了稳固地位,为了自己的将来,不是为了生儿子,给多铎继承家产。


    她一时有些茫然,有些分不清这二者的关系,这二者分明是一件事,怎么让多铎说得这么难听。


    一个没情商的男人,于微心想,多铎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找补道:“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


    于微冷笑声,“但还是更喜欢阿哥是吧?”


    多铎尴尬的摸了摸头,坦诚道:“嗯。”


    “你混蛋。”


    “”


    囊囊福晋抵达盛京后不久,多尔衮也奏报大军即将凯旋,这一次,他将元朝的传国玉玺、林丹汗的继承人母子、察哈尔大臣、大臣家眷,还有林丹汗其他妻妾、林丹汗的姐妹,全打包带回来。


    皇太极非常高兴,高高兴兴带着一大队人马去接他。


    队伍慢腾腾朝多尔衮方向进发,秋日是丰收、打猎的最佳季节,皇太极见野兽膘肥体壮,几次驻跸,组织八旗勇士围猎。并派出使者,和多尔衮商榷相见日期。


    别的也很要紧,但最要紧的是传国玉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古往今来,有几个人顶得住这八个字的诱惑。皇太极一听说天赐玉玺,急命工部打造宝盒,用来装玉玺。


    迎多尔衮?可能吧。


    迎玉玺?那绝对的。


    只有林丹汗太子额哲和额哲之母苏泰,在玉玺的光辉下,已经变得不再闪耀。北元皇后?已经有两个了。北元汗子?也已经有了一个了。


    也就是太子稍微比汗子值钱点。


    多尔衮也不负皇太极期待,给他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玉玺传递活动。于微站在人群之中,见两大臣端着几案,案上红毡陈玉玺,玉玺之后,是齐齐跪地献玺的出征诸贝勒。


    玉玺被装在宝盒中,端到皇太极面前,皇太极亲自捧起盒子,放到自己准备的铺着象征大汗的黄案上,带领众人焚香祭拜,而后捧起来,给众人看。


    “这就是历代帝王使用的玉玺。”


    于微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是不是传说中那由和氏璧雕成的玉玺,可等看到了,她又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和氏璧玉玺长什么样子


    天下玉玺都一个样,四四方方的。


    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假的。


    她记得,和氏璧玉玺一角是残缺的,相传是王政君用来丢王莽砸坏的,后用黄金补上,可玉玺放在盒子里,根本看不到全部模样。


    这也不能上手去摸


    就在于微思索这玉玺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带着出征诸贝勒,山呼万岁,见状,两侧贝勒见状,也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于微跟着人群下跪,多尔衮进前,跪拜之后,复抱见皇太极。皇太极欣赏的了拍弟弟的肩膀,对他安排的这项活动表示十分赞赏。


    没有老板不喜欢这种极具个人英雄主义的策划。


    尤其在天命观还盛行的古代,多尔衮搞这么一出,几声万岁一喊,皇太极乐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黄幄在秋风中微微飘荡,于微坐在黄幄中,听外间礼乐鸣奏,凯旋大典正有条不紊的进行,贝勒们相互见过之后,便轮到察哈尔部众向皇太极行臣服礼。


    哲哲带着诸位侧福晋、贝勒福晋正襟危坐,察哈尔太后苏泰,带着林丹汗另外两位福晋、察哈尔两位公主、大臣妻子、随从妇人入内,苏泰以见皇太极之礼,见过哲哲。


    苏泰太后以玉杯盛酒,跪献哲哲。


    哲哲饮之,扶起苏泰太后。


    两人携手,彼此见过,哲哲设大宴,招待诸位女眷,皇太极则宴请出师几位贝勒、归降北元太子额哲与察哈尔诸大臣——


    作者有话说:明天换榜,今天提前更新,没有二更。


    明后两天都只能更新三千,有亲戚忽然离世,需要去参加葬礼,人在路上没办法写。周末尽量补回来。


    第40章 委屈巴巴皇太极 大汗把汗宫大门关起来……


    林丹汗福晋们的归属已经商定, 就剩下两个妹妹与未成年的女儿们,还没有确定去向。年幼的格格,当然要再等一段时间。


    至于妹妹


    林丹汗的两个妹妹都还年轻, 模样周正,这个时候, 大贝勒代善站出来了, 向皇太极请求娶林丹汗的妹妹泰松格格。


    于微看了眼风华正茂的格格,又看了眼一把年纪都能给格格当祖父的大贝勒,心想这大贝勒是不是出来的着急, 没带镜子?没镜子还没尿吗?


    皇太极不好拂哥哥的面子, 且察哈尔部是战败的部落,战败部落的公主, 历来是没有人权的。大贝勒虽然年纪大, 但却是后金仅次于皇太极的二号人物。


    额哲率众归降,皇太极和哲哲、诸贝勒商议之后, 决定将长女马喀塔嫁给额哲, 苏泰便带着儿子,向皇太极下聘。


    十二岁的马喀塔……


    幸而是订婚, 否则……有点刑。


    一时婚礼扎了堆, 豪格娶伯奇福晋,阿巴泰娶俄尔哲依福晋, 结婚的、订婚的, 一家开完席, 另一家开,好不热闹。


    多铎难得起了个大早,将于微推醒,“走, 凑热闹去。”于微揉着惺忪睡眼,一坐起来大片衣襟往下坠,她一把按住,问道:“什么热闹起这么早去凑。”


    “热闹多着呢,阿巴泰哥哥向来受制于妻,比豪格他们还严重,他娶新福晋,他福晋能同意吗?”


    “还有豪格,那宁克楚能答应吗?莽古济姐姐能答应吗?岳讬”多铎笑了下,“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提前跑了。”


    岳讬称病,带着福晋提前回了盛京。


    想着想着,他忽然‘嘶’的吸口气,“总不能是岳讬怕皇上也赐给他一个察哈尔福晋或者格格,怕福晋跟他没完,称病跑了?”


    “岳讬不娶,所以大贝勒娶了一个?”


    多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毕竟这些福晋或者格格都有财产,能多娶一个,就多分一份。


    岳讬作为出征贝勒,与皇太极关系又好,他那一份,板上钉钉。


    可在这瓜分林丹汗遗产的关键时候,岳讬忽然‘病了’,人不来,自然就没有他的份。


    早不病晚不病,打仗的时候不病,一回盛京就病了?


    岳讬和福晋的感情一直很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娶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商量好?既然都商量好了能有什么热闹看?”


    于微又躺了回去,心想怎么会有人挑结婚的时候大闹呢。


    这种大事,提前肯定会商量好,或者有所防备吧,否则席都开了,宾客皆至,这时候闹起来……那可就真丢人丢到老家了。


    好歹是大汗和格格,又当着归降察哈尔部落大臣们的面,应该不会这么有失体统。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


    多铎见她不起来,只得自己去凑这个热闹。


    于微一觉睡醒,多铎已经回来了,绘声绘色和她讲起莽古济当着众人面怒怼豪格,狂下皇太极脸面的事情。


    “什么?”于微大惊。


    等她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已经来不及了。


    莽古济真的当着女真各贵族、察哈尔归降各贵族,跟亲家皇太极干起来了?


    啊?


    “她质问豪格贝勒,再娶福晋,将她女儿放在何处?把豪格说的羞愧难当。”


    “你怎么不叫我?”于微脱口而出。


    多铎一惊,立刻道:“哎,可不要冤枉我,我没有叫你吗?是你自己不起来。”


    于微一想,还真是,可一想到这么场好戏,自己白白错过,她就后悔,悔得痛彻心扉,悔得肝肠寸断。


    她搡了多铎一把,埋怨道:“你怎么不把我拽起来。”


    她的好戏啊。


    这样的好戏,错过了,可能就真的没有下回了。


    多铎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好不讲道理的人,我没拽你吗?分明是你自己又躺回去了。”


    于微十分懊恼,又捶了多铎一拳,多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好了,今天都这样了,还愁以后没有宁克楚的好戏看吗?”


    “过几天阿巴泰哥哥家的婚礼,去不去?”多铎问到。


    “去。”于微一口应下,绝对要去,二手瓜哪有一手现场瓜香。


    过了几日,但阿巴泰婚礼这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往阿巴泰家营帐方向而去。


    但阿巴泰这边很安静,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上次多铎出征时,和于微有过一面之缘的辉发氏福晋萨木哈热情招待了他们。


    由于亲戚太多,又是亲戚套亲戚,于微总是忘记阿巴泰第七女嫁给绰尔济的事情。她想起来还是因为,童尘不止一次和她说过绰尔济娶回去的那个新福晋。


    年方九岁!


    一个放在现代,要把绰尔济突突了的年龄。虽然绰尔济年纪也不大,十二岁。


    童尘说他俩这个年龄,适合玩过家家不是成家。


    两人在席位上等了半天,但见一片祥和之气,萨木哈脸上,全是喜悦之情,完全没有因新福晋进门而产生的戾气。


    “这就是你说的受制于妻?”于微看向多铎。


    多铎也很意外,“对呀。”


    一直到婚礼结束,祥和宁静的氛围都没被任何人打破。


    于微没凑上热闹,和多铎讪讪而归,回来的路上见道路两边风景优美,两人便下了马,拉着手散起步来。


    秋风凉爽,四处野花开遍,芬香扑鼻,蝴蝶留恋花丛,翩翩飞舞。


    蓝田白云,青草绿地,风吹过湖泊,夹杂着泥土的芳香,微风吹过,远处湖面波光粼粼。


    于微走得累了,起了个大早来看热闹,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多铎歪头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上来。”


    这时候,多迟疑一秒,都是对自己的腿不尊重。


    多铎背着于微,慢慢往前走,她搂着多铎的脖子,心想,虽然热闹没看上,但这里的景色,还是很好的。


    他背着她,沿着湖泊一路往前,宽厚的肩膀,随着身体前行,微微颠动,颠着颠着,于微的困意更浓。


    青草与野花的芳香交织,混合着泥土和太阳的气息,白云流动,微风吹过脸庞,半梦半醒间,一切犹如幻梦。


    “多铎。”于微忍不住开口道。


    多铎回首,“怎么了。”


    于微:“……没什么,回去吧。”


    两人回到营帐,却发现多尔衮早在这儿等着他们,见多铎和于微回来了,多尔衮立刻上前,“出事了。”


    “啊?”多铎还没反应过来。


    皇太极在没有通知任何贝勒的情况下,独自返回了盛京,多尔衮闻讯,即派人去追,却得知汗宫大门紧闭,皇太极不许任何人进去。


    诸贝勒陆陆续续得知这一消息,返回盛京,去追皇太极,守门侍卫的回答冰冷:


    “大汗不见诸贝勒,诸位贝勒请回吧。”


    诸贝勒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纷纷在汗宫外头喊话。


    德格类:“大汗,你出来吧。”


    多尔衮:“大汗,你别生气了。”


    阿济格:“大汗,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啊。”


    多铎:“……算了,看样子大汗今天不会出来了,太阳这么大,我们先回去吧。”


    众人点头,似乎觉得有理,毕竟,他们对大汗为什么生气一无所知,在这儿站着也是无用。于是,他们转身打道回府。


    于微见多铎出去一趟,没过多久又回来了,询问道:“怎么样?”


    “没开门。”


    “那你怎么回来了?”


    “又不是我把惹生气了,谁惹他生气他找谁去啊。”多铎往炕上一趟,拿起扇子自己扇了扇,“要是我干的,我当然请罪,但不是我,我什么没做,关我什么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是因为莽古济吗?”于微困惑问道。


    “是因为大贝勒,那天莽户济骂完豪格,就准备回盛京,大贝勒派自己的福晋们去追,最后又自己去追,然后设宴款待,送东西,似乎聊的很开心。这事就传到大汗耳朵里了,大汗说,他们两个一直不对付,忽然一下关系这么好,一定是在说自己,然后就很生气,走了。”


    于微眨了眨眼睛,多铎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组成段落,她就阅读理解不来了呢?


    皇上受了好大的委屈,把紫禁城大门关起来,谁也不见,在家里生闷气呢?


    皇上?


    ………


    于微想了想,也是,皇太极这么想,也是有迹可循。


    不将苏泰嫁给大贝勒代善,是因为已经答应将苏泰嫁给济尔哈朗了,作为大汗,他不能不公。


    况且,事后他已经答应将富裕的泰松格格嫁给他。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莽古济当众不给他面子,回就回去了,但代善还去追他讨厌的人,给她送东西,两人相谈甚欢……


    在此之前,代善和莽古济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两个关系一般的人,忽然变得关系好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相谈甚欢……能谈什么?


    总不能是今天天气真好吧。


    肯定都是在发牢骚,一个就苏泰的事情,另一个就豪格的事情,双方一拍即合,大吐苦水。


    但在这件事,皇太极已经仁至义尽了,代善不娶囊囊福晋,他娶了,为此,他都选择了一位自己的福晋抛弃。


    苏泰是已经先答应嫁给济尔哈朗,而且按照收继婚传统,济尔哈朗有优先择偶权。


    但这两个人还是因为苏泰和豪格的事情,在背后说他坏话……


    俗话说得好,众口难调,当家人很容易就受气,里外不是人。


    到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皇太极那个气,那个委屈啊!


    于微正欲开口,却听屋外侍卫道:“贝勒,大汗召诸贝勒入宫。”


    两人都是一愣,“嗯?”


    于微拉起多铎,“你快去。”


    皇太极召集诸位贝勒,就是要说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


    当然是大贝勒代善!


    “我只听说过人娶妻给女方财帛,哪有你这样贪图女方财物娶人的道理?”


    皇太极对代善嫌弃娜木钟财产不够富裕,而拒绝娶她表示谴责。


    娜木钟等人是带着国人前来投靠后金的,她们是因为相信后金,才来投靠,作为后金的统治者,他们也应该展现出应有的风度。


    但是代善嫌娜木钟没钱,很没风度。


    然后他又重申了苏泰的事情,告诉诸贝勒是大贝勒不讲道理。


    皇太极很生气,diss完代善diss代善的几个儿子,把他们之前干的坏事全抖落出来,说自己多么多么大度,这一家子多么过分。diss完了把大门一关,又回家生闷气去了。


    如此十几日,汗宫大门都一直紧闭,皇太极在家里待着生闷气,也不出来处理朝政。


    诸贝勒知道,要是不开大会批斗代善,给代善定罪处罚,皇太极是不会出来的,于是诸贝勒凑在一起,连夜就大贝勒代善父子几人的罪行,逐条分析,商定处罚——


    作者有话说:第三十五章剧情已经修改,经重新考证,阿巴泰的福晋和娶的林丹汗福晋俄尔哲图不是姐妹,是某篇论文写错了,将收继小姨子的济尔哈朗和阿巴泰搞混了,以至于百度百科也错了。


    我就说我记得没错……但在林丹汗那边的资料显示两个人是,后来越想越不对。


    阿巴泰福晋是在崇德八年去世的,天聪年间,她活着的,这次是把死人写活了,已经修改。


同类推荐: 鸾春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侯门夫妻重生后逢春茎刺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