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传来的那声轻叩,让温书宜回神,那股晕晕的酒劲也忽地散掉。
这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听到了跟奶奶打电话报喜不报忧,她刚刚在出神,都没注意到邵岑到底是什么时候走到车窗外的。
沉默几秒,温书宜轻声说:“出门在外,长辈年纪也大了,总想说些好的,不然见不到面,也干着急担心。”
邵岑说:“出门在外。”
他的口吻稀松随常,语调没什么波动。
温书宜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恰当,她潜意识说的一句话,歧义是在淮城的奶奶和妹妹身边是家,而临北她所在的地方是出门在外。
她连忙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来这段时间,大家对我都很好,很热情,也很包容我,我也很喜欢邵家……”
说到一半,又有些不自然改口:“嗯……咱、们家……”
学着这边的话讲完后,温书宜觉得自己这句“很喜欢邵家”很呆,至于欲盖弥彰、说到半道卡壳的那句“咱、们家”更傻透了。
沉默的几秒内,她迅速地判断了眼下情况,在这股酒劲的晕乎里,今晚显得尤其的笨嘴拙舌,还是少说也少错。
“咱们家?”邵岑唇角似是几不可查地微扯了下。
感觉很正常随意的一句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莫名就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温书宜只能硬着头皮“嗯”了声。
邵岑没再开口,这姑娘脸皮薄,白皙脸颊又有微微涨红的趋势。
沉默蔓延,倒是被自家大哥落在身后的盛冬迟,先看不过眼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这句话堪称是绅士礼貌,可说出来,完全没有半分客气的意味。
温书宜听到声音,这才注意到隐在昏色大树的斜侧方,竟然还有道高大身影。
“关心个人,倒像是在拷问犯人。”盛冬迟从满身的影绰光影里走出,漆黑眸底几分促狭笑意,又撺掇道,“嫂子,你不想回答,就别搭理他。”
温书宜发现这俩兄弟的话都挺难接,只能看看小叔子,又看看邵岑。
盛冬迟了然:“大哥掌控欲
太强。”
邵岑说:“掌控欲太强,还由得在你嫂子面前胡说的份儿?”
“爱人如养花,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盛冬迟说,“反正我是不会把我媳妇儿当犯人审。”
“是吧,大嫂?”
温书宜觉得眼下说“是”,显然不现实,于是转移话题起来:“外面热不热?先关窗进来吹会空调吧。”
这转移话题的轻声一出,很欲盖弥彰,盛冬迟朝着邵岑瞥去揶揄的目光。
邵岑没理会,径直开门坐进驾驶座。
盛冬迟没跟着上车,在车窗前稍躬,知会道:“老夫人,您亲姥姥,刚都打电话到我这,来八卦你的感情状况。”
不算意外的事儿,邵岑说:“知道了。”
盛冬迟又说:“天可怜见儿,今晚杜老夫人慈善晚会攒的局,之前说好要赏脸孝敬的外孙,明明都要启程了,听到嫂子酒局可能有麻烦,说掉头就掉头,心心念念愣是面儿没见着,下回可指望着见面,带着外孙媳妇儿一起见上。”
说完,也不瞧自家大哥眼,朝着大嫂继续说:“嫂子,从前可没见过大哥多管过谁的事儿,看来像他这种级别的工作狂,以后也就指望你能治疗一下了。”
温书宜在旁边听着,垂在腿侧的手指,很轻地揪住衣料柔滑的衣摆。
所以邵岑今晚来酒局解围的事,不是偶遇,是推了重要的慈善晚宴来的?
盛冬迟说完,口吻懒散:“走了,家里媳妇儿娇气黏人,还要开车赶回家哄睡觉。”
话里话外都是个老婆奴的明怨暗炫,也不管这对明显不熟的新婚夫妇的反应。
完成了今日份的助攻任务,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触。
温书宜看着小叔子的身影从车前走开,上了另外一辆车。
车内很安静,温书宜侧了侧眸,正好看到手机屏幕显示将将自动挂断的来电,很快对方又拨来第二通。
看起来是重要的电话。
温书宜开口打破无端沉默的氛围:“先接电话?需要我回避吗?”
邵岑淡瞥了眼:“算不上多重要。”
那就是不用她回避的意思。
等邵岑接通电话,温书宜垂眸,看起群里的工作消息。
车内很安静,电话那头传来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人声很清晰,是某个公司高层听到酒局上的风声,话里话外都是连声歉意。
邵岑没什么反应地听着,指腹轻叩了下方向盘,不轻不重。
沉默拖长了惴惴不安感,每分每秒都像是无声的鞭挞,甚至都能听到电话那头逐渐变沉的呼吸声。
就连温书宜坐在旁边,都感受到了无形压迫感,呼吸不自觉屏住,可男人却是深谙此道的猎手,神情没变,蛰伏着那股摄人的不威自怒。
冷峻侧脸被车窗外的流光晃过,那股不近人情的距离感更重了。
半晌,邵岑沉声开口:“聚怡从前是怎样不追溯,往后还在世恒集团旗下一天,有的没的,都收敛点,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头诚惶诚恐地连连应声。
邵岑唇角几分微扯,嗓音低而沉:“算不上生气。”
“如果身为老板,连集团里员工的基本权益都保障不了,只能说是窝囊无能。”
“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这话他的口吻随常,语调没变,就像是在说件喝水吃饭般的小事。
业内传闻都说世恒集团的新任CEO行事狠戾,不近人情,就连陪集团打下江山的老股东和高层,也是那套严苛的标准,对他都退让三分。
可在温书宜这个小员工亲眼看来,他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老板,说的话有分量,也很令人信服。
电话挂断以后,车内陷入沉默,邵岑启动了车。
车窗外街景不断倒退,温书宜还在垂眸盯着手机屏幕,回了回神,却发现自己压根就没点开群聊框。
温书宜不动声色地点开,然后回复完了工作消息。
康希语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温书宜看了眼,发现竟然是来八卦今晚的事情的,只不过不知道当事人的其中之一是她。
【听说你们老板今晚在酒局雷霆大怒,霸气护短员工,灌得那个xx&%经理魂都找不到北了,还附赠了四十七瓶酒留作珍藏纪念,你们老板,哦,你老公真有才啊!哈哈哈天下苦这种仗势欺人的甲方已久,总算有人治治这种恶人!】
温书宜回想了当时场景,觉得还是有必要帮忙澄清一下:【没有雷霆大怒】
温书宜:【语调甚至没怎么变,我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不威自怒的具象化】
康希语:【你还挺有感触,也被你老板的状举感动了?】
康希语:【猫猫探头.jpg】
温书宜:【也不是感动,就是当时那瞬间觉得很有安全感的,能碰上这种老板】
沉默了好几秒,聊天框那头的康希语总算是回过味了。
康希语:【当时那瞬间……】
康希语:【宝宝,不要告诉我,你当时也在酒局上?】
温书宜敲了敲屏幕:【在】
过了会,康希语总算消化完:【你有没有受委屈?现在好不好啊?那个甲方经理名声特别差,我们同事也天天吐槽,跟他合作真是倒大霉!】
温书宜:【我没事,在回家路上】
康希语:【没事就好】
康希语:【那你现在一个人回去,还是跟同事回去】
康希语:【还是跟你老公在一起呢】
温书宜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抬眼瞟了眼车窗,闪映的霓虹灯光不时掠过,依稀倒映的侧脸冷峻。
温书宜:【跟他在一起】
康希语:【那我就放心了】
过了几秒,她又发来消息:【那你老公这算不算英雄救美了?】
温书宜手指微顿,想到小叔子透露给她的那些话,邵岑今晚来是得知她在场,推了晚宴掉头来酒局的,无论是作为集团员工,还是法定妻子,于公于私,她都从心底很感激他。
温书宜:【猫猫跟着探头.jpg】
康希语:【宝宝,每次你不想回答,转移话题的方式都很拙劣】
康希语:【谁让我宠你呢,鸭头!】
康希语:【今晚好好休息,要是需要希语姐姐的陪伴,随时打电话给我,24h知心姐姐电台alwaysonline】
温书宜看到好友的这些话,心里那些工作上带来的困闷散去不少,很轻地微抿唇角笑意。
温书宜:【知道啦】
温书宜:【猫猫最爱你.jpg】
跟康希语聊完,匿名群聊还在聊着今晚的事情。
温书宜不想睡着,处理起今天的会议记录和份数据文件。
车一路行驶进私人停车场,温书宜也把最后一份PDF文件存好。
时间掐得正准。
温书宜拿起米白拎包,款式很简单,发现没关严,就在没反应过来的那瞬间。
眼睁睁看着黑色的管状物品冒出头,然后掉了出来。
哐当一声,在安静车内显得很明显。
滚,又滚。
然后准确无误地滚到了皮鞋跟前。
黑色皮鞋很有质感,往上是一截凸起的脚踝,骨骼坚实,线条有力流畅。
再往上,深色西装裤少有几分褶皱,敷贴地包裹住两腿笔直强劲的肌肉线条,禁欲又格外性感,不动声色的侵袭感。
温书宜想要躬身捡起来,却被眼前的一幕蛊住,只是几秒的犹豫,就丧失了先机。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捡起突袭皮鞋尖的黑色喷剂,手指握住,他的手掌很大,很轻易就能包住。
是一管刺激气体的喷雾。
沉默中,邵岑稍稍起身,深色西装外套被随意搭在旁边,顶上两颗纽扣被解开,露出冷白分明的喉结。
温书宜从他手里接过喷雾,犹豫
了几秒开口问:“你不问吗?”
邵岑淡声道:“你想说么。”
“没什么。”温书宜还挺感激男人不动声色的体贴,总会为她留有几分余地,手指握住喷雾,“就是备着以防万一需要。”
指腹轻叩了下方向盘,邵岑把西装外套挽在臂弯,推开车门:“有时候,只是发个消息的事儿。”
温书宜看他下车,也推开另一侧车门,缀在身后半步:“我知道。”
只要这个男人想,她前脚发个消息,后脚很多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邵岑对这话似是不置可否。
温书宜步子迈大了点,跟男人并肩上,轻声地说:“我知道,可我还是想闯闯。”
邵岑走进私人电梯,温书宜跟着进去。
修长手指摁了所在楼层。
邵岑稍垂着眸,浓长眼睫在眼睑处落下小片阴影,未发一言,身上那股疏冷的气场就更浓重了。
温书宜微抿着唇,她大概知道邵岑的意思,作为她法定上的丈夫,他认为有义务照顾她,她的状况的好坏与否,他也在长辈们面前有交代的责任。
电梯在缓缓上升,显示的楼层数也不断在眼前变幻。
温书宜攥着拎包的带绳,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什么。
沉默中,邵岑伸手微按了下鼻根,嗓音低而沉:“只有一点,照顾好自己为先。”
温书宜攥着包带的手指松劲,一开始是有些惊讶,可很快,她又觉得不意外,这个年长的男人向来如此,稳重又给人安全感。
所住的楼层到了,邵岑迈步出去:“你是我太太,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说。”
“嗯。”
温书宜跟在身后,很轻地微抿唇角浅淡的笑意,知道邵岑不愿她客气,所以在心里跟很郑重地跟他讲了声谢谢-
第二天,温书宜起得早了点,到公司的点也比平常早,没想到人来得不少,都在谈论昨晚发生的事情。
石桃被好几个同事围在工位的地方,看到温书宜来,脸上露出求救的笑容。
温书宜把包放好,把给石桃顺带的咖啡放到桌上。
有同事看到她,八卦道:“昨晚场面是不是特别精彩?听说翟经理脸色绿了又红,红了又白,跟调色盘在脸上泼了一样?”
这就是有些夸张了,这件事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失真。
这人刚问完,温书宜还没开口,就有人凑上来说:“听说邵总昨晚完全没有给翟经理面子,也是他作恶多端,这次总算被治了,邵总昨晚请酒是不是特别霸气?”
温书宜斟酌了下用词:“气场很强,我们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吭。”
接下来又被问了几个问题,温书宜都平平淡淡地回答了,这些同事听不到什么新鲜的话,也觉得无趣,看到凌哲群来了,调转了八卦的对象。
温书宜和石桃得以缓了口气。
等人群散去,石桃拉住温书宜手臂,低声:“怎么明晃晃地开始吐槽翟经理了?”
温书宜知道她的意思,就算是昨晚翟经理在邵总面前有多战战兢兢,可只要背后势力不倒,躲过这阵子风头,照样是把握部门项目合作命脉的甲方。
眼下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并不妥当,以翟经理这种记仇的性子,往后风声落到耳里,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温书宜只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少说点就好了。”
石桃心有戚戚地说:“嗯,我早上来就没敢乱说。”
等会议上,温书宜就知道风向转变的原因了,原来是翟经理大早就主动递了调令去外省分公司,以后跟部门项目对接的甲方经理,换成了管经理。
部门里不乏人精,翟经理失势的风声早灌进耳里。
不像温书宜和石桃到这会才知道消息。
会议结束,几个组员刚回工位,就被何组长叫去开小会。
由组长助理汇报了项目的进度,何琼听着微蹙眉头,这位职业干练的组长,一向要求高,言简意赅地指出几个要害和误区。
温书宜和被几个被点名的组员,都用笔记录下来。
小会结束,温书宜被何琼叫住。
其他的组员见怪不怪,纷纷先走出去,何组长留人交代的事情常有。
何琼把文件递给她:“小温,给孙总监送份文件。”
“知道了,组长。”
温书宜接过文件,从组长办公室出来,上楼去总监办公室。
敲了三下门,是助理开的门,温书宜走进去,发现房应娟也坐在里面。
孙升荣接过文件,随手放到边上,朝她招了招手:“小温,刚好来了,来坐坐。”
温书宜坐在沙发边上。
孙升荣开口道:“小温啊,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也怪我,竟然才知道,听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这翟经理处事不厚道,难为你们这些小员工,咱们说到底是在临北城打工的人,都不容易。”
“好在邵总来得及时,有这样负责的好老板,是我们底下员工的福气,这班上心里也得踏实。”
听着是安抚下属的话,堪称是和颜悦色的关怀,这种事孙总监不可能不知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温书宜还没说话。
房应娟也跟着开口:“昨晚的事,说到底是我没处理好,孙总监今天也跟我好好谈过这件事,三令五申,凡事要保障好自家员工的权益,你既然在这,我就先跟你道个歉。”
这番话以退为进,温书宜知道多半是昨晚那通电话,顶上的高层在邵岑那里碰了硬钉子,这才有今天的重视安抚。
温书宜也用起职场话术:“总监和副总监言重了,这件事吃一堑长一智,对我也是种磨砺,而且有邵总这样的老板,是大家共同的福气。”
孙升荣笑吟吟道:“小温能这样想,我是很欣慰的,性子稳重,不骄不躁。”
说完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温书宜面上含笑,听着孙总监从哲学聊到了文学,夸夸其谈,口若悬河,让她以为误闯进什么畅销成功学讲座。
温书宜自然明白这些上司的用意,懂事的人到这时候就该听懂了。
要在某些时刻,熟知学会闭嘴这件无形的规则。
温书宜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回到工位里时,脑袋里还在嗡嗡的,总监这个中年男人的人生大道理,还是太过于洗脑了。
处理了份文件后,石桃坐回来,朝她探来目光。
有同事走来,石桃欲言又止,先移开了目光。
等到下班,温书宜才被石桃悄悄拉到角落里说话:“今天你被叫去谈话了吗?”
温书宜说:“聊了,昨晚的事情。”
石桃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我一个人去喝茶就行。”
温书宜看石桃的神情戚戚,有些担心地问:“是怎么了吗?”
石桃回神,压低的嗓音都遮不住那股浓浓的无语:“他跟我聊黑格尔啊!我懂什么尼采黑格尔?我就一个平平无奇、整天为生计所愁的小社畜。”
说完,石桃看到温书宜一脸深有所感的神情,同情地问:“也跟你聊哲学了?”
“聊了,绝对唯心主义让我只懂生菜和黑椒牛排。”温书宜低声说,“实在看我朽木不可雕,可胜在态度认真,又从道家大同讲到阳明心学。”
“……”石桃无语又想笑,没忍住干笑了两声,“书宜,我发现你还挺冷幽默的嘛。”
温书宜无奈:“都是被工作磨炼的。”
回到家,全姨提前备好了晚饭,温书宜洗好手,走到餐桌旁。
全姨朝她笑:“书宜,下班回来了呀。”
温书宜应声:“嗯,全姨,回来了。”
她看餐桌旁只有一副餐具,心想邵岑今晚也不回来吃。
全姨察觉到她的目光:“阿岑今晚不回家吃了,说是有会议,要加班,这份糕点是他叫秘书送来的,吃完晚饭趁新鲜尝尝。”
温书宜看是淮城的糕点,有些意外:“阿岑叫人送的?”
全姨回想道:“好像是今儿谈什么合作,尝的味道不错就送来了,具体我也不知道,要不书宜去问问?”
“那我待会问。”
温书宜
嘴上这样说,也是给邵岑隔空打个配合,再者眼前这份糕点,她还不知道是男人随手想起给她送的,还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她的确要问问。
全姨又说:“我家这个大少爷,从小哪哪都拔尖,就是疼姑娘这窍没开,我看啊,还是因为没碰到要上心的人。”
温书宜听全姨话里话外的撮合,脸颊微微发热,也不知道要接什么。
全姨知道这姑娘脸皮薄,也没多说,脸上笑容喜滋滋的。
等会就跟老太太报喜讯。
温书宜用完晚餐,全姨收拾完,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别忘记邵岑打通电话,问清事情的真相。
等全姨离开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一个人,温书宜坐在沙发上,点开页面,发现邵岑的聊天框已经压到了很下面。
毕竟在公司人多口杂,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邵岑的备注改成不显眼的“S”。
很简单的一段话,太客气不好,太不客气也不行,她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几遍,检查完没有错字,又在心里顺着读了遍,这才放心发出去。
温书宜:【阿岑,我听全姨说你晚上叫秘书送来份糕点,是有什么交代吗】
消息发出去几秒,温书宜就盯着屏幕看了多久,她在开头把“邵总”改成“阿岑”,应该没有那么礼貌客套了吧。
她又看了遍,原来骗自己也不是件简单的事,确实还是很礼貌客套。
三分钟后,聊天框还没有动静,也已经错过了撤回的时机。
群聊里发来份文件,温书宜连忙接收,心想这份文件来得够及时,刚好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温书宜顺利处理完文件,退出页面,默默给自己做了一小会的心理建设。
结果一看那条聊天框。
还是没回。
等洗漱完,温书宜坐在床头,怀里抱了松软的小抱枕,先回了学姐发来的邮件,又认真剪了个宣传小视频。
学姐在国外,联系有时差,她把视频打包发了份,又发了另一份邮件过去。
所有事情结束,温书宜点开视频软件,最近有些睡前沉迷刷猫猫狗狗的视频。
正刷到只可爱的微笑萨摩耶,温书宜看得姐姐心满满,颧骨都升天,突然看到顶端的悬浮框显示一条消息。
下意识就点进去。
S:【是有个任务】
温书宜看清消息的瞬间,顿时有种被大老板死亡点名的错觉,一慌张,手指松劲。
手机直直砸下来,差点掉到了床下。
温书宜缓了几秒,从床边摸起手机,心想大老板出手,果然有任务:【什么?】
等待回复时,温书宜猜想,是要她状似不经意地跟傅奶奶聊天说到这份甜品,还是发一条仅特定人见的模糊不清的秀老公恩爱朋友圈?
三秒后。
S:【吃了?】
温书宜回复:【吃了】
S:【喜欢么?】
温书宜心想难道集团参与了什么食品新项目,顺嘴问她评测吗?
想了想,温书宜认真回复起来:【味道很地道,这个糕点淮城人从小吃到大,我很喜欢】
发完消息,温书宜觉得自己已经很诚心诚意夸了,而且她也没说虚话。
邵岑发来消息。
S:【太太喜欢,任务算完成】
温书宜盯着这个消息,缓缓睁大眼眸,迅速切出聊天软件,又点开看了眼,还是这条消息,不是她眼花。
又捏了下小臂,疼,也不是幻觉。
手指无意识地攥着抱枕的流苏,温书宜心想,所以是因为注意到是淮城的糕点,特意给她送来一份吗?
温书宜干巴巴敲字:【那完成了】
S:【嗯】
短暂聊完,温书宜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聊天框,摸了摸脸颊,有些微热。
有种被惦记关心着的感觉,不过难道是她的抵抗力太弱了吗?
怎么感觉还怪无形撩人的啊。
温书宜继续看了会猫猫狗狗的视频,突然接到消息。
【来接我】
后面接着一串陌生的地址。
温书宜看着不解,又仔细看了眼发来消息的人,确实是赵彗仪。
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
难道是电信诈骗?又或者是大小姐什么心血来潮的考验?
温书宜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自从上次拍摄现场的意外后,赵彗仪对他们的团队一直不咸不淡。
眼下确实是个破冰机会,赵彗仪发来消息应该有她的理由,不去惹大小姐不悦。
去了,她看看总能放心。
从床上起身,温书宜认真在心里默念了遍,打工人打工魂,想想项目丰厚的奖金,再忍着坚持下。
温书宜简单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来到发来地址的位置,是老街角一家很普通的咖啡厅。
温书宜进去却没有发现赵彗仪,问了店员和老板,怕暴露大明星,只含糊地描述了特征,也没见过有这样一个人进来。
外头天很黑,温书宜拨打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忽而视线一顿,一眼看到坐在长椅角落的背影。
温书宜走近,发现还真是赵彗仪。
没化妆,乌黑浓直长发,穿着身短袖薄卫衣,水蓝牛仔裤,看着就像是个很有青春气的女大学生。
温书宜刚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彗仪扭过身子,眯着眼睛打量着她。
温书宜闻到了酒气,是喝醉了?
还没说话,就被两手一把捧住脸,捏面团似地揉了揉:“哎,小李,怎么突然变这么漂亮了?”
温书宜惊诧下有些吃痛,很快反应过来赵彗仪是把自己误认成了李助理。
拖长的嗓音,含含糊糊的醉腔传来:“特别像我想签的那个十八线小明星……”
温书宜被拉着长椅上坐着,听到赵彗仪张嘴就来:“那小鲜肉,脸都不是原生的,镜头一打,滤镜全上,一个字,妖魔鬼怪。”
“那个国民老公,简直老渣男,前女友和前前女友,还有前前前女友还为他撕逼,图什么啊?难道图他年纪大不洗澡?”
“还有清纯小花,工作室跟绿茶精转世一样,天天碰瓷捆绑拉踩营销,老娘那美貌独美好吧!给眼神都抬咖!”
温书宜心想,这些都是能说的吗?
虽然极大满足了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八卦好奇心,可赵大小姐明天醒来,怕是要把她灭口。
赵彗仪还在平等地无差别攻击。
“我最不能忍的就是,那个海王,不就是图我年轻美貌,家里有钱有背景,好给他抬咖供资源吸流量,再一脚踹开我,真以为我人美没脑子呢!天天挤眉弄眼,我都想给他介绍个眼科医院,好好治一下多动症!哦,辱多动症了!也不去打听清楚我赵大小姐的家世背景,到底是什么眼光,才能看上他!”
“我现在就要发微.博锤他!让他知道彻底什么叫做他的强来了!”
“忍住。”
温书宜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按住罪恶的双手,对视上,迅速找理由:“你是大明星,不能给眼神。”
赵彗仪反应过来:“对,我是大明星,甩他十几条街,不能给他抬咖捆绑吸流。”
“还是你聪明。”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温书宜:“……”
她缓了口气,好险。
手机屏幕亮起,温书宜看到自己刚刚趁乱给李助理发的消息,得到回复。
总算是等到了救星。
结果对上赵彗仪目光如炬的视线:“你要通风报敌,是不是?”
这副嗓音都扬高了,温书宜瞥见经过的行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唇,生怕这位大明星当晚就上醉酒在长椅大放厥词的娱报。
还好夜色够深,温书宜和赵彗仪的衣服都很日常,旁人只以为是结伴聊天的姑娘,没多注意就走开。
“我不是。”等人走远了,温书宜轻声安抚道,“我就是拿出来看看。”
赵彗仪明显
不信,警惕地看着她。
最后以温书宜的手机上交,被迫听起更让她心惊肉跳的圈内爱恨情仇。
总算等到李助理赶来,温书宜被赵彗仪抓着衣摆不放,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陪同着一起把赵彗仪送回家。
四十分钟后,赵彗仪抱着只毛茸茸的马尔济斯,在沙发上酣眠。
而就在另一侧,李助理操作完窃听探测器:“身上没有录音笔。”
温书宜又配合她查看完手机里并没有最新的录音和视频。
李助理说:“不好意思,温小姐,我不是故意怀疑你。”
“我能理解。”温书宜说,“毕竟赵老师是公众人物。”
李助理说:“大晚上麻烦你了,给你叫辆车回去?”
“不用了。”温书宜说,“我自己叫吧。”-
外头下了阵雨,整座临北老城被暮雨下的霓虹灯光晕染过,湿漉漉的。
邵岑坐在车后座,修长指骨握着手机,双腿随意敞开,侧脸矜贵冷峻。
手机里的家庭安防系统,就在一分钟前发来一周用户报告。
其中有一条异常,显示登记为“W”的住户,今晚18点17分13秒到家,21点31分47秒出门,23点48分25秒仍未归家。
驾驶座传来司机老李的声音:“哎,这个点还有人在躲雨,怎么有些眼熟啊……”
邵岑抬眼,视线越过车窗,口吻很淡地开口:“停车。”
随着车驶近了点,老李连忙停车,得以看清那姑娘的侧脸的同时,身后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男人撑伞下车,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夜色里愈加分明。
……
回来的时候突然下了阵雨,温书宜身上淋湿了点,坐进打好的出租车上,衣服被空调冷气吹干。
本来雨到路上就停了,小区的安保私密性强,为方便温书宜让师傅停到了小区口,打算走一段路进去。
没想到,只是刚走了点路,劈头盖脸的阵雨又倒了下来,好在温书宜可以就近在屋檐下暂避。
这会总算等雨小了起来,也不知道多久能停,温书宜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打算小跑段路回去。
却被握住手腕,一把大伞越过头顶,挡住头顶倾斜落下的雨。
热潮的雨汽微腥中,清冽的冷杉气息掠过鼻尖。
温书宜扭头,正对上冷白喉结,线条分明的下颌。
再往上,是一双深邃冷淡的眼眸。
“想淋雨?”
这一眼是说不出的惊艳,温书宜眼里流露出讶意,没想到会在这时碰到他。
男人应该是刚回来,手工衬衫挺括,深色的西装外套松搭到臂弯,领带没系,顶上纽扣也被解开两颗,几分成熟性感的慵散。
这个点他怎么也还在外面?对视间,温书宜有些担忧地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很急的事情吗?”
沉默中,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来找你。”
温书宜忽而偏头,打了个很轻的喷嚏,心想刚刚是她听错了吗?
下一刻,西装外套落到她的肩上。
“家里的安防系统提示,W用户21点31分47秒出门,到这会还没归家。”
倾斜的大伞覆住一隅窄小的天地,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很清晰,温书宜微仰着头,手指不自觉攥住身上西装外套的袖口。
邵岑淡声道:“自家太太深夜在外,去向不明,外头还下着大雨。”
“做丈夫的很难不心急。”——
作者有话说:大肥章来啦[让我康康]
下章也是零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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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意外
头顶落在伞面的雨声不断,像是胸膛里敲击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这话无疑让人感到很有安全感。
没有责备,也不是掌控,处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区间,是种不显山不露水,却如温海般的安心。
被握住的手腕松开,男人的手掌很大,微微发凉的腕间皮肤,仿佛还残留着掌心烙下的纹路。
温书宜说:“让你担心了。”
邵岑对这话不意外:“还算来得及时。”
这话说得随意,温书宜其实也知道邵岑并没有多大兴趣听她客气道谢。
尽管邵岑说过按她舒服来,可她毕竟还在跟这个男人同居,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就是两个人的舒服,她也也希望能够慢慢跟他熟悉,逐渐过渡掉客气礼貌的习惯。
夜深了,外头的雨汽和潮汽都很重,邵岑的外套让给了自己,再说现在很晚,明天他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
温书宜问:“不早了,现在回去吗?”
邵岑淡声应了句。
在远处,濛濛雨汽氤开的霓虹光团,映着斜长的白色雨线,层层渐渐的,时而变得模糊,时而又变得清晰。
同撑一把伞,隔的距离挨得很近,容纳了两个成年人,其中一个还是高大挺括的成年男性。
头顶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没停,温书宜披在身上的深色西装外套,拢住纤薄后背,沾染上男人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肩膀时不时蹭过胸膛,空气里弥漫潮湿雨汽,乌黑发丝散发着淡淡的花木馨香,很柔和好闻。
大伞下空间有限,温书宜有些担心会挤到邵岑,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点身位。
这动作不动声色,因着靠得太近,反而比意料中还更容易察觉。
邵岑淡瞥了眼,倾斜的白色雨线在路灯里忽明忽暗,身边这姑娘垂眸看着路,又稍稍挪了点,侧肩衬衫被洇湿了团。
很显眼的深色。
“是挨着我很受罪么?”
身旁传来男人的嗓音,温书宜意识到被发现了,下意识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邵岑唇角微扯:“我也没有淋雨的癖好。”
头顶的大伞倾斜而来,温书宜肩膀被大掌搂住的瞬间,薄薄眼睫微颤了颤。
“别乱动。”
男人口吻似是耐着性子。
嗓音低而沉,明明不是命令的语气,却让人有种忍不住会去听从的感觉。
温书宜还在垂眸看路,已经很老实地任由男人搂着,手臂抵着胸膛,隔着一层质地讲究的衬衫衣料,心跳声沉稳又有力,蛰伏着的肌肉线条劲实有力。
那股清冽的冷杉气息,似侵袭般将自己笼罩。
一路无话,走进楼区,温书宜被松开搂了一路的肩膀,先一步走上了台阶。
外头的雨声未消,她稍稍侧眸。
路灯撒下一地暖白色的光芒,男人微垂着眸,浓长眼睫在眼睑落下小片阴翳,修长手指握着伞柄,深色伞面收拢,晶莹的雨珠随着微旋了小半周。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就连收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过于赏心悦目。
沉默中。
邵岑微掀眼眸,跟这道在旁很安静的目光对视上。
他的眼瞳漆黑,不动声色瞥人时,无形的压迫感。
温书宜挪开目光:“我去按电梯楼层。”
说完,她一时没有挪步。
隔着两步的台阶,邵岑唇角微扯:“这也需要跟我报备么?”
温书宜脸颊微热,说“没有”,直直朝着私人电梯走去,摁了上楼按钮。
大理石地面传来皮鞋的脚步声,脚边很快落下斜长的阴影。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
温书宜先进去,按了所在楼层,邵岑也跟着进来,就站在旁边,隔着一个社交里不远不近的距离。
虽说他们之间不是要彼此报备的关系,可毕竟是在同居,还是要解释上一句。
其实就算是同居的室友,对方晚归,多少都会关心下。
楼梯数往上升,温书宜轻声解释:“晚上出去,是临时工作上有些事情。”
邵岑淡声:“急着处理?”
“嗯。”
“办完了?”
赵彗仪酒醉吐槽了娱乐圈一晚上这事,既然承诺保密,那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也包括眼前这位顶头大老板。
温书宜说:“比较顺利,已经办完了。”
这话说得笼统,要是多年好友康希语和柯惢在这,指定要开玩笑她吊胃口,激起好奇心又不负责,坏心得很。
邵岑察觉到身旁这姑娘欲言又止,也不催,也没追问的打算。
这反倒让温书宜不怎么放心,还是纠结了几秒,问了句:“……没有想问的吗?”
楼层到了,邵岑迈着大步走出去:“你想说,自然会说。”
也有道理,温书宜很轻应了声,跟在身后出电梯。
所住的楼层只有一户,私密性很强,到了深夜,走廊处的灯自动调节成柔光,以及墙底边亮着的消防逃生指示。
楼道里太静,两道交错的脚步声,显得过于清晰。
温书宜跟在邵岑身后大半步的距离,不自觉抬眼。
男人侧脸冷峻,轮廓的线条感很强,肩背撑得起挺括的身形,成熟稳重,却又很有距离感的不近人情。
温书宜垂眸心想。
他对她,是那种疏离的可靠-
外头总算停了雨,深色窗帘没拉紧,雨雾般的蔽云弥漫整个天空,透进几分微光。
温书宜坐在床头,怀里抱着抱枕,洗净了身上从外头沾染上的潮湿雨汽,身上是新换好的棉质柔软的睡裙。
房间内空调温度开得适宜,很舒服,有种总算可以休息的放松感。
这会温书宜也看到家庭安防系统发来的一周用户报告,今晚那条关于用户“W”的异常也在其中,就是邵岑所说的那条。
她甚至在协助帮助选项里,看到了报警两个大字。
白皙指尖轻按屏幕,温书宜取消了这条异常情况的提示。
显示弹框提示:【是否已解决问题】
【yesorno】
温书宜点了yes。
时间不早了,橘黄壁灯被关上,只剩了那盏陪伴了她许多年的藤球小夜灯。
温书宜身上盖着薄被,枕着软硬适中的舒服枕头,静静阖着眼,任由那股浓倦的睡意盖来。
在意识暂存的最后一抹的间隙。
骤然想起——
她被大掌握着手腕,扭头,身后弥漫的雨雾都虚化成朦胧的背景,得以瞥见的很惊艳的那眼。
一夜无梦。
……
第二天,温书宜久违地看到坐在餐桌旁的男人,早餐用到一半。
家里的新婚夫妇口味迥异,很分明的南北差异,全姨向来都是备两份餐。
温书宜坐到了邵岑的对面,眼前汤清面筋,浇头多样,拿起汤匙,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邵岑没抬眼:“嗯,还算早。”
温书宜清楚男人的性子,能回答这种没多大意义的话,已是足够有耐心,垂眸安静吃起手边的早餐。
餐桌旁很安静,只剩下时不时餐具碰到发出的清脆声响。
邵岑先用好餐,修长手指扯过纸巾,擦拭过唇角。
温书宜还在低头喝豆浆,发现邵岑还坐在对面,一时没走。
她抬眼,轻声说:“如果是有事,可以现在说。”
邵岑这才说:“周末有空么。”
温书宜说:“有空。”
又仔细想了想:“大概率是有空,小概率工作上出现突发情况。”
这姑娘还挺严谨,邵岑薄唇微启:“老太太昨天特意打了通电话,说这周末打算去山上避暑,人不多,就家里的这些,让我来问你的意愿。”
“嗯,我知道了。”温书宜说,“我等会给傅奶奶答复?”
邵岑说:“随意。”
温书宜看到男人起身,又问:“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上山吗?”
邵岑不是很在意,口吻随常:“陪老太太也行,跟着我也成。”
温书宜刚想回声“好”,却看到男人眉头极轻地微蹙了下,很几不可查,却还是被她觉察到了。
“还是跟着我。”
突然就改变想法的原因,温书宜有些想不到,谨慎地问清:“是有什么安排吗?”
“犯不着安排。”邵岑说,“老太太多半找你套话,一路上都难安生。”
原来是这个理由,确实很合理,要是跟傅奶奶同车,肯定少不得被撮合打趣。
温书宜抿了口豆浆,试图小声地为自己正名:“其实我也没那么容易被套话的。”
没得到回答。
温书宜察觉男人看她,目光带了点询问地回视过去。
“嘴角沾着豆浆沫,说这话可没什么说服力。”
邵岑起身,淡瞥过这姑娘唇角蹭上圈很浅的豆沫,唇角微扯,走开。
“……?”
温书宜不知道在哪边,下意识伸手扯过纸巾,擦干净两边唇角。
总感觉被看成小朋友了。
邵岑穿上深色西装外套,很笔挺,袖口的链式袖扣折射冷光,没一会先出门。
温书宜咬了块松软糕点,继续跟手边小杯豆浆眼瞪眼,只抿了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她刚才擦干净唇角,完全是多此一举。
又想起刚刚打趣她那话,忍不住怀疑她到底在邵岑眼里是怎么样的形象?
这男人心思太难琢磨,很难想通,她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只老老实实喝起豆浆。
全姨在不远处插花,没抬头,却像是长眼睛似的,笑吟吟地八卦:“刚刚小夫妻凑一起聊什么呢?看着挺开心。”
温书宜回想了下,全程都是很正常的对话,除了她被打趣这事,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公事公办。
“就是说起周末去山上避暑的事,上次在老宅傅奶奶就有提。”
全姨了然:“老太太爱玩,也爱热闹,没事就张罗着大家子人聚聚。”
温书宜问:“全姨去吗?”
全姨笑了笑:“应该会去,这不是身兼撮合你们小夫妻的任务。”
温书宜:“?”就这样当着面,很随便也很直接地说出来了吗。
全姨看这姑娘几分惊讶:“怎么?这事阿岑没跟你讲?”
温书宜说:“讲过。”
全姨从小看邵岑长大,对他的脾性还是很了解的:“让你自在些,我也省事。”
“倒是老太太性子越发活络,想法谁也猜不到。”
温书宜听了这话,突然觉得山上避暑之行变得“危机重重”。
全姨看着她面上变得认真:“别担心,有阿岑呢。”
“凡事赖他身上就成。”
“嗯。”
温书宜心想也是,既然她生疏,还倒不如跟着邵岑走。
这样她也不至于再弄出老宅那次被全桌人笑着打趣的尴尬场面-
昨晚下了阵雨,今天反倒是艳阳天,没什么云,刺眼的阳光直喇喇地晒下。
温书宜刚到工位不久,到点处理了份会议报告。
桌面被轻敲了敲,温书宜扭头。
石桃提醒:“时间到了,走,又要去开晨会咯。”
温书宜和石桃结伴去会议室,路上听到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昨晚没睡好?”
“睡的其实还挺早。”石桃想起这个就觉得头大,“结果我在梦里打字,一句很简单的话,一直都在打错字,急得我汗都快下来,折磨完了我还不够,这个梦癫狂了,直接变成我被杀人魔追杀,他还扛着电锯,一直大笑,那个电锯还在滋啦滋啦地响,太可怕了,不愿意回想,简直是多灾多难……”
石桃最近负责一个直播运营,压力大,忙得焦头烂额,眼底下都泛着点青黑。
“小可怜。”温书宜给石桃手心放了个夹心奶糖,“睡前喝杯牛奶助眠吧。”
石桃仔细瞧了瞧:“我发现你一点都不长黑眼圈,皮肤还这么好,明明大家都熬夜,好羡慕哦。”
温书宜说:“我睡眠还可以。”
石桃说:“我还是不能报复性熬夜,你说我多喝点牛奶,会变白吗?”
好像没听过有这个科学依据,温书宜查起手机。
石桃
注意到她的动作,完全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书宜,你完全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超可爱。”
温书宜抬眼,不解“嗯”了声?
石桃笑了笑:“我就开玩笑,别查了,我们去开会。”
下午温书宜被派去出外勤,这次的拍摄现场是在远郊外,很偏僻的一处院子,里面有处颓圮的藤蔓矮墙,缀着星星点点的浅色花,有种别样的中式古意美。
拍摄前的就位准备工作漫长又繁琐,经过上次的事情,孙总监三令五申,这次负责的组员都很谨慎,生怕再出什么事。
温书宜在跟对接现场人员灯光调试的问题,突然察觉到有道视线,牢牢锁着她,循着直觉看去。
赵彗仪神情特别的高贵冷艳,暗暗朝她比了个封嘴,抹脖子的动作。
温书宜唇角忍住没翘起,稍稍颔首,示意她会保密好昨晚发生的事情。
等到拍摄开始,温书宜和组员也停了短暂的休息。
中途外面送来了奶茶和甜品,说是赵彗仪请客,包装精致,认出是最近很火的一家网红甜品店,人均高到吓人。
大家都很受宠若惊,忍不住猜测这位赵大小姐难道今天的心情异常的好?
还是说,这是鸿门宴,是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顿晚餐?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却不显,反倒赵彗仪要去补妆经过的时候,轻飘飘来了句。
“怎么都没吃,怕有毒啊?难道我是白雪公主的后妈转世?大家都检查过了,这里没有魔镜,都是正经镜子,放心,还没黑化。”
这玩笑话一出,在场人都笑出了声,现场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拍摄一直到晚上还没结束,赵彗仪和摄影团队有些分歧,双方协调后,还有些细节要补拍。
温书宜和个同事待在一起,叫司巧巧,是个甜妹,笑起来特别甜,经常被开玩笑是卡姿兰大眼睛公主。
司巧巧忍不住感叹:“大明星也不轻松,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连续摆了五六个小时的表情,镜头一来,还要保持光鲜亮丽的好状态。”
“是啊。”温书宜由衷地说,“这年头,钱真是不好赚啊。”
很多传闻也不能尽信,媒体常说她恃靓行凶,也说仗着身世目中无人,可今晚的赵彗仪面对工作,无疑是相当职业和认真,一条没过,连磨十几条都没什么怨言。
温书宜心想,果然人的光鲜亮丽都在外头,其中的酸楚躲在暗处。
两小时后,拍摄活动总算结束,组员分批走,温书宜被留在了最后一批,协助最后的处理收尾工作。
温书宜搬完了最后一部分器具,锁门,拍照留证,出来的时候,发现灯都关掉了。
她镇定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也还好是出来得及时,才没有被门卫关到里面。
跟门卫道谢后,温书宜意识到,她这是被忘记留下了。
这处郊外很偏僻,周围没有住的地方,温书宜摸了摸口袋,心缓了缓,还好,还有这把老旧车钥匙。
有辆外勤用车,停靠在偏僻角落,所幸这把钥匙由她保管,这辆车的车龄高,性能一般,很大众的牌子,部门里老人不愿开,就分到了她手里,此时跟她一样被忽略留到了这个地方。
时间不早,温书宜也没有多耽搁,赶回去估计要很晚了。
开锁上车,在踩油门前,温书宜想起昨晚的家庭安防系统提示的异常,拿出手机,给邵岑发了条消息。
她也不想让昨晚那种担心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出神几秒,温书宜想划掉聊天框页面,手指快过了意识,反倒不小心拨出去一通电话。
她连忙取消挂断。
没一会,温书宜收到消息,来自邵岑身边的平秘书。
【温小姐,邵总正在开会,请问您是有什么事?需要代为转告吗?】
温书宜心想邵岑开完会,就应该可以看到她刚刚说明晚归的消息。
于是回复:【谢谢您,不好意思,刚刚是不小心误拨了】
稍后平秘书回复:【温小姐太客气,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代为转告】
温书宜:【平秘书,麻烦了】
回复完消息,温书宜就启动了车,路上很暗,也没有人烟,此时又刮起了大风,天边浓云堆积,暴雨酝酿的征兆。
车窗外的街景不断倒退,温书宜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只想能赶紧到家。
……
车突然停在半路,温书宜打着灯,撑伞下车查看情况,一阵强风灌来,“锃”地一声晃荡,打得伞骨歪斜反拧。
还好反应快,连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头没怎么淋到,身上却大半淋湿。
心里最担心的事情落实,车在郊外意外半路抛锚,还是在这种荒郊野岭,简直是最糟糕的消息。
更糟糕的是,天际电闪雷鸣,泼天的暴雨落下。
陌生的街道,深色笼罩的瓢泼雨夜,前路的黑夜仿佛蛰伏着吞噬人的深渊。
温书宜强忍畏黑的恐惧,强打着镇定,郊区信号不怎么好,根据查到的讯息,打了救援电话。
对方让她耐心地等待救援,时刻保持通讯畅通。
挂断电话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书宜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
温书宜被困在这里,好在车里的灯还在亮着,能有几分的安全感。
可大晚上,身处空无一人的郊外,忍不住想到那些抢劫抛尸的不好新闻,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止不住胡思乱想。
很希望有谁能陪着……
奶奶和妹妹不在身边,康希语在国外出差,让她们知道了,也是着急担心。
其实还有一个人选,是邵岑,她第一反应有想到他。
可她从来临北开始,已经够多受他的照顾,她其实很担心再麻烦到他。
话少,事也要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要随意麻烦别人,不要随便欠人情,这是她从小就懂得的道理。
那股不安越来越强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一通来电,是邵岑的电话。
温书宜下意识接通,恐惧快过担忧,她动作有些急,手机不小心掉到脚边,发出哐当的一声的重响。
她连忙捡起来,还好电话没挂断。
“阿岑……”
手指握紧了手机,温书宜极力维持着声线的稳定,用着恳切的语气问:“你在忙吗?方便陪我说会话吗?”
怕黑的恐惧使然,她的脸色微微苍白,还是暴露了点尾音的微抖。
“在哪?”
从耳畔听筒里传出男人的沉声。
温书宜张了张唇:“我……”
“跟我说实话。”
“我在郊外。”温书宜报了下拍摄地点的大致方位,“我在回去的路上,车抛锚了,打了救援电话,现在在等帮助,不用担心,我过会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电量还足么?”
温书宜看了眼:“还有快60的电量。”
“电话别挂。”
温书宜微怔了两秒,隐隐意识到男人的打算:“太晚了,现在还在下暴雨……”
“温书宜,害怕就别逞强。”
男人嗓音很沉缓,隔着听筒的那端,几分很有质感的失真,似是耐着性子道。
“听话,在那等我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也是零点更[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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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雨夜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道叫“邵总”的声音,温书宜很快缄声。
外头天倒了似的瓢泼雨声还没停,不断冲刷着周遭。
太吵了,手机要很贴近耳畔,温书宜能听到电话那边的声响。
尽管通话里一直没人说话,只能听到些杂音,人声、脚步声、电梯声……温书宜还是觉得很安心,从中能得到一直有人陪
伴着的安全感。
很快是车门被打开,没过多久,是车被启动的声响,一切比她意料中要快太多。
在此时,温书宜切实地感受到集团那些传闻的真实性,这位年纪轻轻就在业内声名在外的邵家长子,骨子里是个说一不二,决断力过强的人。
通话一直没挂断。
车载音响里放着安静的纯音乐,这样的风格其实跟邵岑不是很适配,很轻柔舒缓,在破天般的雨声中显得很宁静。
温书宜心里很清楚,这是为了让她能够放松。
……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温书宜始终没有看一眼时间,因为她觉得等待的时候,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地走着,是种很折磨人的事情。
邵岑和救援队几乎是同时赶来,耳畔传来低沉而有力的嗓音。
“开门。”
紧接着,车窗又被指背敲了敲,不轻不重的三声。
温书宜下意识伸手,开了锁住的车门。
紧闭已久的车门被打开。
邵岑站在驾驶座的这侧,手里撑着柄黑色的大伞,成线的雨不停砸落到伞面,发出不断哐哐哐的重响。
高大身躯很挺拔,覆在白色衬衫的阴影隆起,肩颈的线条流畅有力,似是笼出一隅窄小又安全的天地。
车内还亮着灯。
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姑娘,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卷翘的眼睫动得很轻,嘴唇微抿,上身的浅色衬衫泛着狼狈的褶皱。
整个人安静得过于无声,手里还握着手机,紧贴在耳边,从侧边可以看到亮着的通话页面。
“吓到了?”
身前和耳畔的嗓音,在此时此刻终于重合到了一起。
温书宜怔了怔神,在这道熟悉又陌生的视线里,捕捉到证实此时是现实的线头。
眼前伸出的手,被纤白手指握住。
邵岑微蹙了下眉头,她的掌心渗着层薄汗,温度却过于发冷。
这姑娘神情安静,眼眸很缓眨了下,薄薄眼睫随着很轻地忽闪了闪。
让人想到校门口乖乖等家长来接自己的小朋友,家长来晚了,也过于懂事听话,不吵也不闹。
她轻握的手指被反握住。
男人手掌很大,冷白掌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能完完全全覆住她的整只手。
随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温书宜在还没回过神时,就被拉起带搂地带离了车内。
探照灯的白光照亮黑漆漆的周围,眼睛被刺了下,温书宜站在头顶倾斜的大伞下,不受控制地眯了眯眼,一时不能适应这道突然的强光。
下一瞬,眼前陷入片可靠的昏黑。
覆在眼前的手掌,宽大,干燥。
很有安全感。
温书宜缓了几秒后,她也说不清,也可能是小几分钟。
手掌从眼前挪开,她缓缓睁开眼,微垂的眼睫很抖落几分微光。
从另外一辆车跟来的汪特助,协助着救援队处理起剩余的事情。
温书宜本来还在犹疑,转眼看到雨里撑着伞的汪特助,各项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
浓重夜色里的暴雨没停,可幸好是总算变小了些,便于工作人员接下来进行拖车的帮助工作。
汪特助注意到目光,也看到老板身边姑娘脸色不怎么好。
隔着一段距离,扬声道:“太太放心,先让老板送你回去吧。”
与此同时,西装外套落到肩上,拢紧纤薄身躯。
“走吧,带你回家。”
温书宜这会才放心,“嗯”了声,又朝着汪锐的方向稍点了下头,表达感谢。
斜斜的雨幕不停冲刷着路,夜里还在起风,氤氲着一团团潮湿微腥的雨汽。
一路上了车,温书宜还没反应过来,邵岑已经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雨是小了不少,雨声却还很大,探照灯不时晃过刺眼的光芒,温书宜躬身坐进车后座,微垂着眼,注意到男人被雨水打湿的袖口,洇成深色。
微怔的间隙,邵岑迈着大步,收伞坐进驾驶座里。
前挡风玻璃的淼淼雨流不断被匀开,温书宜目光从上面挪开,落在线条平直流畅的肩膀,很有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身处车后座这一方的空间,她才感觉周遭的深夜变得没有那么可怖。
舒缓的纯音乐很催眠。
明明温书宜刚刚还过度胆战心惊,眼下后脑勺刚沾到靠背,上下两片眼皮就又都开始打战,拼命地黏到了一起。
“累了,就睡会。”
眼前一片视线模糊中,驾驶座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嗯……”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温书宜感觉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晕,有根横踞的筋又酸又疼,含糊应声,“阿岑,谢谢你今晚陪我这么久……”
尾调越拖越轻,最后三个字甚至是很轻的气声,缓缓消融进清浅平稳的呼吸里。
邵岑没回话,手指把车载音箱放的纯音乐关掉。
车内前视镜映着年轻姑娘睡着的面容,披在身上的深色西装外套,此时盖在身前,松松地蹭在下巴尖,乌黑发丝凌乱,挡住了小半张的侧脸,白皙又恬静。
如果忽略此时几分苍白的脸色。
邵岑微蹙的眉头稍纵即逝,挪开目光,在前面的路口拐弯。
半途,车逐渐远离郊区。
等红灯的间隙,邵岑接到汪锐的电话,汇报现在已经处理完了所有事情。
“接下来的事儿让平秘对接。”邵岑语调低沉,“晚上辛苦来这趟,你的长假准了,好好带父母去出去走走。”
“老板大气。”
汪锐跟他的年头久,私下比起上下级,更像是关系熟稔的老友:“回来跟您和太太带特产。”
邵岑没多大兴趣:“犯不着给我。”
“她爱甜,给她带就成。”
车一路进了市区,回到小区,已经到了深夜,周遭静悄悄的,整座临北城都笼罩在这场夜色雨夜里。
私人停车场内,邵岑停好车,看到后座那姑娘还在睡着,下了车,走到后座靠的那侧,拉开了车门。
她睡得脑袋有些歪,蓬松微乱的发丝蹭在靠背和脸颊之间,连着盖在身前的西装外套都有些歪斜。
只露出小半张白皙侧脸和秀气小巧的下巴,瞧着几分孩子气。
邵岑稍稍躬身。
刚碰到,这姑娘就醒了,迷惘地睁开眼眸,目光直直探了过来,看清身前的人后,攥紧袖口褶皱的白皙手指松劲。
邵岑收手:“可以自己走么。”
温书宜思绪有些钝,听到邵岑耐心地又重复了声,点了点头,又说“可以”。
邵岑站在车侧,让出了个身位,看着温书宜弯腰走出来。
温书宜站稳身,脑袋晕晕的,对上男人的目光,隐约感觉像是监管小孩似的,只轻声问:“走吗?”
“走。”邵岑收回目光。
一路上都很安静,以至于脚步声、按楼层的声音、电梯运作的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清晰。
邵岑有意放缓步伐,温书宜就跟在身后走,始终缀着半步距离。
到门前,邵岑用指纹解锁,侧了侧眸,这姑娘微垂着眼睫,安静在旁边等着的模样很乖。
“先进去。”
到了家里,温书宜收拾了衣物,身上的衣物被雨水打湿,又被车上的空调蒸干,穿在身上其实不怎么舒服。
“我先去洗漱。”
“嗯。”
主卧里配套浴室的水汽弥漫,温书宜用的是偏温热的水,她感觉头有点发晕,身体和精神也累,想着等会跟邵岑道完谢,要早点休息睡觉。
温书宜洗完,换好睡衣,又想起她带回的包和伞之类的物件,还留在了客厅。
客厅里很安静,落地窗外的雨线不时被闪映的霓虹灯光映亮。
中岛台边,男人身上的衬衫纽扣解开两颗,喉结冷白锋利,刻下几分深刻分明的阴影,袖口被挽起,露出线条有力的小臂。
价值不菲的链式袖口和腕表,只随意放在一边,折射着冷光。
温书宜定了定眸,看清男人的手边在做什么,一时还有些恍惚,顿在了原地。
邵岑似有所感地抬眼,口吻很淡:“来喝点姜汤,去外头
湿气。”
温书宜回了回神,慢吞吞走过去,下意识朝着中岛台的方向走去。
“到那边坐。”
那边?温书宜没反应过来:“嗯?”
邵岑耐着性子回答:“去餐桌边。”
温书宜连忙说:“哦,收到。”
这话一出,气氛变得有些沉默,温书宜觑见男人唇角的弧度极淡地微勾。
很可能是被她这句“收到”傻到了。
温书宜转过身,听到身后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一句。
“下班时间,这儿没你的老板。”
好尴尬,温书宜微抿嘴唇,很轻“嗯”了声。
他也太爱促狭人了。
过了会,温书宜坐在餐桌旁,邵岑往她面前放了碗姜汤,色泽漂亮,气味好闻,比她的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她本以为这种高门大户里头出来的公子哥,事事不用自己动手,应该不太擅长这种照顾人的事情。
“试试,没把你当实验小白鼠。”
温书宜听到这句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看不尝的的视线,确实停留得过久了。
她解释起:“我没这么觉得……”
“气味很好,颜色也很漂亮,看起来味道很好,也很专业……”
指背漫不经心地轻叩了下桌面,邵岑打断这姑娘绞尽脑汁的解释。
“先喝。”
“等会凉了。”
“嗯。”
温书宜低头喝起姜汤,不是很烫口,没想到味道真的比色泽和气味还要更好。
一碗热汤一口气下肚,胃里都感觉到暖暖的。
喝完姜汤后,温书宜本想收拾桌面,结果一只大手从却侧放伸来,把面前的空碗拿走了。
她抬了抬眼。
邵岑手里拿着空碗回中岛台,洗净,又放进消毒柜里。
坐在餐桌旁的年轻姑娘,眸光很乖,一手安静地托着半边腮,目光悄悄跟着他的一举一动,又不敢太明显。
像条蹑手蹑脚的小尾巴。
邵岑察觉到这姑娘的异样,走上前,暖白灯光直直撒下来,她的脸颊泛起层不健康的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整个人像没骨头似懒懒的。
放在清醒的时候,这小姑娘在面前要多正经,就有多端庄。
“别动。”
温书宜太乖,说别动,就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了。
手背落在额头,微微压住蓬松松软的额发,掌心沾着凉,触到一片发烫。
邵岑说:“晚些睡,等医生来。”
温书宜只“嗯”了声。
晚会荣医生来了,是负责邵家医疗团队里的一员。
温书宜始终很配合,除了回答医生的问题,其他时候都安静得过于懂事乖巧,没有半点病人的小性子。
过了会,温书宜听荣医生的话服了药,邵岑送这快要睡着的姑娘回房。
三分钟后,邵岑从房内走出来,送荣医生一路走到玄关。
荣医生说:“邵总,留步。”
“她的反应异常。”邵岑说,“荣医生,有话这会可以说。”
荣医生说:“除了发烧,太太其实身体上没有大碍,不过晚上还是要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如果有温度过高的异常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还有,可能太太还有一些应激症状。”
邵岑问:“应激?”
荣医生说:“病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的防线低,很缺乏安全感,我看太太有些轻微的受惊应激症状,现在很依赖您。”
邵岑微蹙眉头:“她说过轻微怕黑。”
荣医生说:“暴雨天太太被困在车里,郊外天黑,常人都怕,更别说太太还怕黑,还好应激的症状不是很重,以防万一,最好不要让病人独自待一晚上。”
沉默中,少顷,邵岑淡声应了句。
荣医生走后,邵岑洗漱完,处理了项工作上临时的事,推开房门,记得医嘱用体温计给这姑娘再次量了温度。
没升高。
只是这么点轻微的动静,温书宜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下意识想要起身。
却被大掌轻按住肩膀。
温书宜还记挂着,张了张嘴唇:“我的手机和东西还在客厅里……”
邵岑说:“待着,我去拿。”
带回来的包放在客厅上,邵岑拿起,听到声掉落地板的轻撞。
是手机掉到了地上。
邵岑躬身捡起来。
那通打给他的电话一直没挂,此时手机电量仅剩个位数,濒临关机。
邵岑一起带回来房间。
“今晚方便我在这睡一晚么?”
“嗯……”
温书宜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还是倔强地没闭眼,完全是强撑着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劲,看到男人把包放到床头柜,把手机插上充电器。
记挂的那根弦松了,才肯安心闭眼。
“谢谢你。”
“双双……”
邵岑听她烧得迷糊,都开始说胡话。
这姑娘刚刚回答得含糊,多半没听清是什么,就乖乖嗯了。
放她独自睡一晚上,也不放心。
邵岑从另一侧上床,顶灯被关上,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刚躺下,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衣摆被手指很轻地攥住。
邵岑沉默,阖着眼,配合装作不知情。
……
凌晨温书宜的烧在退,人却在不停迷迷糊糊说起病话还和梦话。
“……我刚来公司,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就找我谈话,给我展望前景,说希望我能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不拘泥于公司的规章制度,利用和提升自己优势和长处,在行业里发光发热。”
“当时我就在想,这些大公司里的领导,说话水平好高,都好会画饼,好会鼓动人心啊。”
“明明是件做牛做马的事情,说成种特别激励人心,又让人特别飘飘然的事情……”
“可是我还是动心了,等我有一天,有机会能够攒够钱,在郊区买一个小房子,最好是带个小庭院,这样就可以把奶奶和双双从淮城接来,我们可以一起煮火锅吃,奶奶不喜欢吃香菜,双双不喜欢吃葱,那我们就都不放嘛……”
“你喜欢猫,奶奶喜欢狗,我们可以一起养一猫一狗……”
“……你还喜欢画画,庭院整面墙都可以随便画,只要你想,星星月亮,山川河流,还是老街上的糖人和糕点,想画多少就可以画多少……”
邵岑听着这些絮絮叨叨、很孩子气、也很纯粹的梦话。
人是迷糊的,一会把他认成奶奶,一会又认成亲妹妹双双,说的梦话倒是意外的有逻辑性。
“奶奶,临北真的好大……这里很好,工作很好,机会很多,邵家的大家人都很好,对我很好,很热情,我在这里一点都没受过委屈……”
“我还是很想家里的那条老街,经常和双双吃的小店,经常逛二手老书店,逛累了,雪糕分成两半一起吃,其实餐桌上没有双双跟我抢双皮奶,我还很不习惯来着……”
淡淡好闻的花木馨香飘过鼻尖。
柔软的身躯突然胡乱贴了上来,紧贴的弧.度像是团绵云。
蓬松的乌黑发丝也挠着侧颈,很轻,格外的勾人心痒。
像是梦到了什么,尾音带了点微泣。
“……不要走。”
“奶奶,能不能抱着我睡……”
这嗓音很轻声,却在凌晨里夜色里显得过于清晰,像只受惊后的无害小动物,小心翼翼,很有依赖感,却又缺乏安全感。
家族里女孩关系亲近的不多,邵岑并没有多少照顾这种年纪大小的姑娘的经验。
今晚面对格外依赖人的病人,也是听从荣医生尽量别放应激病人独处的医嘱。
这姑娘平常再礼貌懂事的模样,其实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几的小姑娘,离家这么远来临北工作,人生地不熟,身边从小亲近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身边。
受惊一晚后生病发烧,朝身边的人寻求安全感,也是件无可厚非的事儿。
邵岑向来不喜跟谁同床睡一处,眉头微拧,没道理做个狠心推开病人的恶人。
默了小半晌,还是认命地用手臂,揽住胡乱蹭到怀里的姑娘。
另一手指腹,刮过眼角温热的泪珠,
嗓音沉.哑,难得耐着性子地低哄。
“别怕,抱你睡。”——
作者有话说:邵总在不喜同床和妥协之中,选择了认命满足老婆的要求(被认成奶奶版)[狗头]
明天上夹子,下一章推迟到23点更新[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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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暧昧
温书宜做了场很长很久的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在梦里她回到了家乡淮城,和奶奶和妹妹在一起,外面夜空放着砰砰砰的烟花,圆木桌上摆满了一桌奶奶亲手做的菜。
她讲起她离家去大城市拼搏的目标,也讲她关于未来遥不可及的大梦想。
奶奶和妹妹是她最忠实的听众,也是她最割舍不下的后盾。
在梦最后的最后,她变成了当初那个九岁的孩子,怕黑蜷进被窝,被奶奶发现,安心地被抱进了怀里。
她环紧了双臂,脸颊很轻贴在胸膛,充满依赖地珍惜这一刻的静谧亲昵。
那是个很宽阔可靠的怀抱,像是一座停泊的港湾,无声纵容着一夜香甜的梦境。
……
直到闹钟响起的时候,温书宜迷迷糊糊地醒来,人还没完全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熟练摁掉。
却在下一瞬,腰后传来牢牢的力道,重新软软地栽了回去,困惑不解了几秒后,突然察觉到横在后腰箍紧的有力手臂。
等等。
她的床上怎么还有一个人?
心跳顿时砰砰砰在撞,很快很乱。
无数个听过的狗血故事在脑海里回荡,像是魔鬼趴在耳边的低语。
温书宜稍稍后仰了仰脑袋,在这短短的几秒内,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
视死如归地定睛一看。
黑发有些凌乱,浓长眼睫扫下弧形小刷子似的阴影,鼻梁高挺,下颌轮廓线条利落分明,喉结很大,冷白凸起。
还好,是她那个老公。
不是别的谁。
就在温书宜暂缓了口气的同时,男人微拧着眉头,后脑勺被身后抬起的大掌,完整地罩住。
成年男性的力量是绝对的,力道不容抗拒,很轻易地制住了她下意识微小的挣扎。
头顶传来男人刚睡醒的嗓音,格外的低.哑,是那种很有质感的低音炮,成熟男性的性感慵散。
“Nuby,别动,大清早还不消停。”
Nuby,努比吗?
是狗吗?
大掌揉过脑袋,男人的掌心很大,揉的力度说不上温柔。
如果说刚刚还是在怀疑,温书宜这会尴尬又无奈地反应过来了,邵岑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吵醒自己的大狗狗,力度很大,像是在惩罚,也像是在哄着调皮的小孩。
嗯,还在rua。
诚然,低音炮很迷人。
她也个俗人,很愿意在清晨刚睡醒的时分好好欣赏,可这要建立在这只大手,薅的不是她的头的基础上。
乌黑蓬松的发丝变得乱糟糟的,蹭到侧脸和唇边,他的手法太娴熟了,温书宜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整个人都被rua得发懵。
大掌熟练地柔顺蓬松的毛发滑下,手指和掌心握住一截纤细。
触感温温凉凉,莹润柔腻的白玉。
手感不对。
邵岑眉头微蹙了下,浓长眼睫掀了掀,睁眼看到怀里近在咫尺的姑娘。
与此同时,温书宜找准机会,下意识朝后仰了仰头。
很猝不及防,跟这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对视上。
对视中,那股久久无声的沉默尴尬,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大掌还握着纤白后颈,男人掌心很大,也很烫,能完全握住陷进掌心的整片白皙。
可此时温书宜显然无暇关心自己被握住的后颈,因为就在刚刚挣动,现在像死了一样的沉默中,她发现了另一件更尴尬、也更迫切要处理的事情。
——某些在此刻不需要的反应。
男性在早晨起来会有反.应,是正常的生理情况,可知道是一回事,让她“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沉默中,邵岑瞥着这姑娘微歪着头,乌黑蓬松的碎发松散了下来,露出的半边耳朵和脖颈连绵红透了片,尤其是耳尖通红,薄薄蝉翼似的透明色。
羞赧仿佛都能滴下来。
温书宜尴尬又无措,微张了张嘴唇,从唇间溢出轻微虚弱的小声:“你……”
思绪都是乱糟糟的,她对这种清晨醒来在床上看到一个成年男人的事情,还远远没能到从容应对的地步。
是该让他先放开握着后脖颈的手掌,还是该先松开箍着后腰的手臂?
沉默的数几秒内,各种说辞在脑海里飞速地思考,话术别太直接,要合时宜,面上要佯装是喝水吃饭般的小事,化解尴尬,给足双方之间的余地。
结果话到了嘴边的瞬间,却嘴快地变成了气声的一句:“小心,别憋坏了……”
声音不大,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说完后,温书宜反倒把自己吓到,薄薄眼睫连抖了好几下。
偏偏她的视线还在心虚地往下扫,很下意识的反应。
邵岑微垂眼睫,眉头极淡地微拧了下,有些沉默。
他活了这么些年,少有的两次同床共枕都是跟这姑娘,男女之间该注意的分寸,他之前没在意,眼下也做得不恰当。
没人说话,制住后脑勺和后颈的手掌和手臂松劲。
身旁传来起身的声响,温书宜被独自留在床上,身上还卷着半身的真丝薄被。
她能明显感觉到,房间里那股本就尴尬的气氛,彻底死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床头。
彻底清醒过来,记忆也随着回笼,温书宜实在是不愿意回忆起,昨晚到家后发生的桩桩事情。
她心里既感激邵岑,也觉得羞耻,从此该拿什么脸皮去面对这个男人啊。
温书宜稍稍半翻了身,真丝薄被随着几乎卷住了身体,她拿起松软的枕头,覆到了自己脸上。
企图无助地谋.杀自己。
突然头侧传来道轻叩的声响。
一开始温书宜以为是幻听,直到又一道耐心的轻叩声,清晰地从床头柜的方向传了出来。
温书宜慢吞吞挪开抱枕,下半张脸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圆润的眼睛,她实在是不敢乱瞟,生怕看到些她不该看的。
还有,该怎么解释眼下自己用枕头谋.杀自己的幼稚行为?
对视中。
邵岑倒没什么反应,淡声说了句“记得量体温”。
温书宜“嗯”了声。
邵岑说了句“待会要上山”,就走开了。
几秒后,温书宜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很轻含糊地“嗯”了声。
脚步声离开在门外,没做停留地走远,房间里再次剩下了她一个人。
温书宜缓缓眨了下眼睛,跟天花板面面相觑,心想有些事情逃避是没用的,注定是要去面对的。
本来她打算默默给自己做长达三分钟的心里建设,却被第二通响起的闹钟中断,只能在心里很轻地叹口气,万般认命地起身。
温书宜洗漱完,换了身休闲轻便的上下衣裤出房门,全姨难得没有在插花,站在餐桌旁跟邵岑交谈,整个人都笑吟吟的。
一见人来,全姨含笑的视线就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书宜,来了呀。”
温书宜脚步顿了下,下意识朝着全姨身侧男人瞥去,邵岑没看她,冷峻侧脸如常,她也佯装自然地回了声。
“嗯,全姨,刚起呢。”
全姨看着她笑。
这道意味明显的视线很容易读懂,茶水间里同事听到,有人聊谁跟谁有一腿的时候,就是这种八卦的目光。
昨晚他们在一个房间睡的事,
肯定是知道了。
温书宜坐到邵岑对面,看到全姨去端她那份保温的早餐,也起身要帮忙。
全姨开口劝:“书宜坐会,也没多少,我去端就好,听阿岑说你昨晚不舒服,现在看着脸色好多了,这两天多歇歇呀。”
温书宜刚起身,只能缓缓坐回去,餐桌旁只剩下她和邵岑两个人,那股混着尴尬的沉默无声在蔓延。
她真的很想找点事情忙会。
温书宜轻捏了捏手指,试图打破这片寂静的沉默:“我刚刚量过体温了,37.7,体温已经正常了。”
邵岑稍稍侧眸,语调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体温已经正常了。”
“嗯,正常了。”
温书宜老实回答,心里有些不解,心想邵岑不是这种重复别人的话的风格。
察觉到男人目光落到她脸上,温书宜心里更不解了,轻声问:“是怎么了吗?”
邵岑说:“37.7是低烧。”
37.7?温书宜突然反应过来:“刚刚是我口误了,是36.7。”
有点傻,她明明在心里想的是36.7,怎么出口就是37.7了。
“嗯。”
邵岑没说什么。
全姨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敏锐地发现这对新婚小夫妻之间微妙的气氛,尤其是这姑娘耳尖有些微微发红。
“书宜,现在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书宜正在给全姨搭把手,听到关心,温声细语地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全姨,谢谢关心。”
“没事,跟我道谢做什么,我就上下嘴皮子动下问了句。”全姨笑吟吟道,“我又不像阿岑昨晚在身边出力照顾。”
还是明晃晃的打趣,温书宜一想到昨晚脸颊就更热了,心想醒来确实还没有跟邵岑道谢,这倒是提醒她了。
修长指背轻叩了下桌面,邵岑淡声提醒道:“等会要上山。”
全姨说:“书宜,先吃。”
温书宜应了声,刚拿起筷子,又听到全姨心情很好地说:“一说到道谢就打断,阿岑这是不乐意你跟他客气呢。”
温书宜心想凡事全靠全姨这张嘴,真的很全面,无论是什么话,都能朝着撮合打趣的那份上走。
邵家人的话都太难接,衬得她嘴拙,只闷头默默吃起早餐。
晚些时候,温书宜到房间取提前就收拾好了上山的行李,按照安排要到在山上住一晚上,明天下午才返程。
邵岑看到这姑娘拉到面前的小行李箱,唇角微扯:“还以为要搬家。”
温书宜手指微顿:“那我放回去一点?”
“犯不着。”
邵岑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走开。
温书宜站在原地,手里空空的,看着男人拖着她行李箱的高大背影,莫名就想起接大学寝室楼下有人接女友回家的场景。
几秒后,温书宜反应过来,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呢。
连忙快步跟上去。
直到车一路驶出小区,没人再说话。
车窗外的街景不断倒退,温书宜装作很忙,低头看了会手机消息,犹豫了会,还是轻声开口:“阿岑,谢谢了。”
“谢什么?”
温书宜微顿了下,摸不准这究竟是不是反问:“昨晚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指腹轻叩了下方向盘,邵岑淡声道:“记得什么?”
温书宜觉得自己就多嘴问这句,不问她心虚,问了她又尴尬。
她实在没想到,三个月来建立的印象,就崩塌在一次小小的发烧,还是可以写进她这辈子黑历史的事情。
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温书宜微抿嘴唇,想到昨晚的事情,脸颊就止不住发热,就算烧得再迷糊,也不能把邵岑误当成自己奶奶,还要抱着睡啊。
换在但凡清醒点的时候,她都不敢开这个口。
过了会,车在等红灯,邵岑手指微按鼻根:“抱歉。”
抱歉?是因为在醒来的时候误把她当大狗狗rua道歉吗?
温书宜本就微微发热的脸颊,莫名变得更热了,坐着很宽敞的车内,仿佛也变得逼仄了起来。
“不用抱歉,是我要说谢谢,昨晚多亏了你照顾,我才能这么快痊愈。”
“既然这样,算扯平了?”
“嗯,算扯平了。”
刚说完,结束的红灯正好结束,车重新启动,温书宜稍稍抬眼。
邵岑神情比起坦然,更像是本就没怎么在意这种事。
看来是翻篇了,温书宜心里也有说不清的放松。
上山的途中,温书宜睡了一觉,邵岑的车技很稳,也很安心,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颠簸,她意外地睡得很好。
到的时候,他们经过了正门,艳阳照着这座古朴庄重的山庄,有车在排队着进去。
迈巴赫没做半分停留,没有去山庄正门的方向,而是绕过别道,门卫瞟了眼车牌就放行。
车一路从偏门开进去,进入处僻静别致的别院。
一路上都没看到人,温书宜跟着邵岑去了二楼的房间,把行李先放好。
过了会,温书宜听着邵岑的话,先去庭院,山上的空气清凉,她走了会,也不见半点热。
路上的山景很好,有片枝繁叶茂的国槐林,白萼黄蕊,风吹扬起阵清香,星星点点的小花落了满地。
温书宜驻足,仰头看满天掉落的花海的时候,随着一阵突然的轻呼,跟一个小孩子撞了个满怀。
温书宜下意识抱住这扑过来的小女孩,眼眸缓缓眨了下,眼对眼对视间,彼此间还有些发懵。
“阿珠!”
传来声好听、带了点轻责的女声。
叫“阿珠”的小女孩回过神,扭头喊了声妈妈。
温书宜也跟着循声看去。
隔着几步站了位气质出众的美人,眉目温婉清冷,朝着她笑得亲切。
温书宜也回了个礼貌的笑,在记忆里搜寻有没有见过她,可这样的气质,她应该是一眼难忘才是。
女人却挪开了目光,朝着小女孩说:“阿珠,跑这么快,撞到人了,是不是该好好道个歉?”
小女孩连忙扭过头,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特别乖巧地道歉:“漂亮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看路乱跑,撞到了你。”
“我请你吃糖,原谅我,好不好呀?”
眼前有个漂亮小甜心在撒娇,温书宜感觉心都快被萌化了,温声开口:“没事,下次别跑这么急了,小心摔到了。”
小女孩重重点了下头,“嗯”了声。
没过会,温书宜被小女孩塞了快一口袋的糖果,都要没地方放了,还是被妈妈给拉走了。
温书宜跟女人对视了眼,道别。
走出一段路,温书宜回头看了眼。
女人正在躬身,用手帕给女儿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阿珠,走了,不是说一直想你大舅舅吗?”
小女孩听到大舅舅,眼眸就亮晶晶的:“那我们快去见大舅舅吧,听说他找了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呀?”
女人含笑:“你当面去问他呀。”
温书宜看着这对母女的相处,收回了目光,唇角忍不住很轻地微牵起笑容。
到了庭院,红棕色的圆木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糕点。
温书宜刚坐下,时舒给她倒了杯温水。
“阿迟没有跟你一起吗?”
时舒昨晚就到了:“他找大哥有些事,我在这里等你。”
她们聊了会,温书宜突然想起清晨邵岑叫的那声,就问出了口。
时舒了然:“Nuby,大哥跟你讲的?”
应该也算是跟她讲了吧。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
时舒说:“是只很勇敢的阿拉斯加,也是一位很忠诚的伙伴。”
她翻出了相册里的照片,是只毛色光亮的大型犬,很炯炯有神。
“他前些年去世了,十五岁,旁边打滚的小泥团,是他的儿子,叫snow。”
温书宜问:“是阿岑的狗吗?”
时舒说:“阿迟抱回来,就被妈打包去了夏令营,两个月都是大哥在养,所以跟大哥更亲,不过之后算是兄弟俩一起养的,阿迟狗都嫌,幼稚起来还跟nuby打架。”
“十几岁就在身边养着,感情很好。”
温书宜心想
怪不得邵岑早上的动作那么熟练,可能是应对大狗狗习惯了。
“Nuby是不是很喜欢睡觉扑人啊?”
“是啊。”时舒说,“也是大哥讲的?”
温书宜不自然地顿了下:“是、是啊。”
“?”
时舒捕捉到了这姑娘的异样,手指微点了下脸颊:“嫂子,你脸红了。”
温书宜伸手,心想她的脸皮已经薄到这种程度了吗?
时舒冷静分析:“该不会大哥没睡醒,把你当成了nuby,困在怀里,然后熟练地进行了遍惨无人道的薅头运动。”
“……?”
温书宜惊讶,怎么做到一猜就准的?
沉默中,她们在彼此眼里看到同病相怜的熟悉感。
时舒叹了口气:“怪不得是兄弟,不然也进不了一家门。”
温书宜轻声:“你也有过啊。”
“他性质要恶劣得多。”
刚说完,时舒就意识到说漏嘴了,转眼看到这姑娘颇为好奇的目光,心想某人都能做出来,她有什么不好开口说的。
时舒说:“毕竟为了偷偷抱人睡,某人连这种谎都扯的出来。”
那确实恶劣了,毕竟邵岑对她是无意。
温书宜还没开口。
“是谁醉酒先扑我怀里的?”
突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书宜和时舒同时看去,时舒反应更快,伸手,却反被握住手腕。
“然后像只小考拉似地黏着人不放。”
“放着一个人睡,扯着衣角不放,撒娇,要哭,非要抱着哄着才成。”
温书宜承认自己是个低俗欲望的人,别人的八卦确实好听,刚开始听很津津有味,就是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剧情,她是不是在哪见过?
时舒清透的脸颊浮起红,瞪人。
盛冬迟稍稍躬着身,多情惹眼的眉眼背着光,笑得痞气,低声像是哄人,更像是逗人:“我是看我家含羞草小姐醒来,懊恼害羞的模样也太可怜,所以才说了Nuby。”
说完,又朝着身侧问:“大哥,你说这种情况,哪敢放自家媳妇儿一个人睡?”
温书宜这才注意到邵岑也在旁边。
“扯着衣角不放,撒娇,要哭。”
邵岑在圆桌旁坐下,唇角几分微扯:“确实不敢放着一个人睡。”
温书宜明显察觉到身旁男人朝着她淡瞥了眼,颇为几分意味不明。
盛冬迟稍稍微眯了眯眼眸,就连时舒都打量了过来。
她昨晚好像是做了类似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温书宜脸颊发烫,伸手,在桌底轻拉住了男人的尾指,寄希望不要再促狭她。
可就在下一刻,桌布突然被掀开。
“妈妈,我找到糖啦!大舅舅跟漂亮姐姐在桌底下悄悄拉手呢!”
“……?”
温书宜被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眸,她都不知道桌底下什么时候进了人,竟然是不久前撞到她的那个小女孩。
小孩子童言无忌,眼睛亮亮的,声音也清脆响亮,像是发现漂亮城堡和糖果的天真烂漫。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温书宜顿时理解如坐针毡是什么感觉。
安稳坐在圆桌对面的女人,目光里几分揶揄:“还管人家叫漂亮姐姐?”
“对啊!”小女孩仰头问,“大舅舅,漂亮姐姐是你找的女朋友吗?”
邵岑说:“不是女朋友。”
小女孩好奇地问:“漂亮姐姐,不是女朋友,也能牵你的手吗?”
在场人都被这句童言逗笑,温书宜怕带坏小朋友,口吻认真地说:“不是女朋友,要得到她的允许,才可以牵的。”
小女孩又问:“漂亮姐姐,大舅舅得到了你的允许吗?”
温书宜完全被问倒了,除了邵岑,其他旁观的三个大人已经在笑了。
对视中,小女孩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在暧昧,对不对呀!”
温书宜脸颊泛红,刚想开口解释,小臂被小女孩紧抱住,看见她扭头撒娇:“大舅舅,我好羡慕你,漂亮姐姐真的好漂亮温柔啊。”
“羡慕着。”
邵岑淡瞥了眼:“毕竟不是你媳妇儿。”
“别乱喊,叫大舅妈。”——
作者有话说:小外甥女:?这就是亲大舅吗?
更新时间改为每天22点日更,如果晚尽量会控制在一小时内(23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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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欲言
小女孩愣着看自家大舅舅足足十几秒,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神情从不解到委屈,转而扭头告状。
“妈妈,大舅舅欺负我!”
庄清禾抿了小块的豌豆黄儿,面对女儿向来的仗势撒娇,清丽眉眼从容地微弯,支招道:“打电话给爸爸。”
偏偏这时,小舅舅还不厚道地笑出声。
陈敏珠:“……”
很坏人的大舅舅,不靠谱的妈妈,不厚道的小舅舅。
一个小女孩小小的心灵,就这样被这群大人深深伤害了。
温书宜是有颜控毛病在身上的,此时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甜心,微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先软了。
从粉彩什锦攒盘里挑了块酥糖,精致薄脆的纸糖衣,伸到她的面前。
陈敏珠乖巧地说“谢谢大舅妈”,接过酥糖,拆开糖衣,咬进了腮帮子里,又换人告状:“大舅妈,你媳妇儿欺负我。”
这声童声稚语一出,旁边笑声更多了。
就连温书宜都有些忍俊不禁,怪不得大家爱逗小朋友,说话好玩,反应也可爱。
陈敏珠被大伙笑了,还浑然不觉自己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急忙伸手摇着温书宜的手腕。
她生怕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语气很着急地问:“大舅妈,你们在笑什么呀!”
温书宜心里第一反应冒出的是:“在笑你可爱”,可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这句大实话对这个小甜心来说,可能不太能承受。
在一边看戏的盛冬迟,笑够了,掌心把玩着自家老婆的手指,还不忘煽风点火:“笨蛋阿珠。”
“你觉得你大舅妈这么个水灵灵的南方仙女儿,能有个这么人高马大的媳妇儿么。”
“我才不是笨蛋。”
陈敏珠双手叉腰,仰着头,白瓷般的小脸写满了认真,很有气势地反驳:“小舅舅才是最大的笨蛋。”
“漂亮姐姐是我的大舅妈,是大舅舅的媳妇儿,大舅舅是漂亮姐姐的老公。”
“小舅舅真的好笨,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还不如我这个五岁的小朋友!”
陈敏珠小朋友今年刚满五岁,平时“作威作福”时就是自诩小大人做派,一到要撒娇耍赖的时候,就变回了柔弱无助小朋友。
她心里可得意了,觉得自己发挥得特别好,完全是把笨蛋小舅舅的智商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盛冬迟任由小外甥女得意地笑了会,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确定说的不是大舅妈的媳妇儿?”
陈敏珠瞬间反驳:“当然不是啦!你以为我有小舅舅这么笨……”
可看到自家小舅舅唇角微勾起,心想小舅舅一笑,倒霉的一般都是她,很有气势的心里顿时有些没底。
“你、你笑什么?”
她问的时候还不小心磕巴了下,后悔了整整一秒。
盛冬迟微抬下巴:“问问你妈妈。”
陈敏珠扭头,庄清禾唇角含着点浅浅的弧度,忍住笑点了下头。
陈敏珠顿时捂住嘴唇,睁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又扭头。
在这里,她除了妈妈,最信的就是对她温柔的大舅妈了。
温书宜看着小朋友殷殷的目光,也肯定地点下头。
“啊。”
伴随着声惊呼,温书宜怀里扎进了软乎乎的小甜心:“大舅妈,我变笨蛋了。”
温书宜伸手揉了揉毛
茸茸的脑袋,小朋友的发质很松软蓬松。
她语调温声细语的,耐心地轻哄委屈巴巴的小朋友:“没有,阿珠哪里是笨蛋了,只是口误,一个简单的小事故而已。”
陈敏珠本就撒娇习惯了,委屈巴巴的模样信手拈来,现下有人哄着她,就更哼哼唧唧地撒娇。
温书宜完全应付不了小甜心的撒娇,把她抱起来,半坐了自己腿上。
陈敏珠环住她的脖颈:“漂亮姐姐,你好好啊,你身边这个大舅舅就一点都不好。”
小朋友记仇起来,连大舅妈都不叫了,还口吻特别认真地说:“你等我长大吧,等我长大了,你当我的新娘,我给你买特别漂亮的大城堡,让你做我的公主。”
旁边人都忍不住笑。
庄清禾逗女儿:“你哪来的钱给漂亮姐姐买大城堡?”
陈敏珠说:“我这里有爸爸给我的卡,密码是妈妈的生日。”
庄清禾微眯了眼眸:“偷偷给你的?”
呜哇!陈敏珠眼睛乱晃,怎么就把给妈妈准备浪漫惊喜的计划暴露了?
庄清禾微抿嘴唇,就知道家里这个小朋友掖不住点事儿。
偏偏盛冬迟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哥,看来撬墙角都到这份了?”
指腹不紧不慢地轻叩了下桌面,邵岑唇角弧度几分微扯:“牙还没长齐,倒学会抢别人媳妇儿了么。”
陈敏珠不听,只一昧告状:“漂亮姐姐,他凶我。”
温书宜也朝着邵岑看去:“他不会的。”
“他会。”
陈敏珠嘟嘟囔囔说:“漂亮姐姐,他在你面前不凶我,等会肯定要偷偷凶我的。”
邵岑慢条斯理地重复:“偷偷?”
除了自家爸爸,陈敏珠最听的还是这个大舅舅的话,屈服“淫.威”已久,扯紧温书宜的衣摆:“漂亮姐姐,他现在当你的面,都在威胁我了。”
温书宜被小朋友逗笑,唇角微抿很轻的笑容:“没事,阿岑不会的。”
陈敏珠有理有据地说:“漂亮姐姐我特别相信你,可是爸爸说过了,男人说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温书宜看到一旁的庄清禾,一脸家里老公又乱教小朋友的无奈,眼角微弯了下。
陈敏珠摇着她的手腕,央求道:“漂亮姐姐,我们管不了他,只能你管管他了。”
温书宜感觉自己逐渐迷失在一句又一句的“漂亮姐姐”中,小甜心这么撒娇太犯规,实在是很难拒绝。
而且旁边都在看着,她的脸颊微热,还是稍稍偏头,松松绑住头发的雾霭蓝发带,随着微微动了下,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白皙脸侧。
“阿岑。”
一大一小的姑娘同时朝自己看来,大的眸光柔静,温声细语地唤声人,像是无声撒娇耍赖的欲语还休。
而小的这只,仰着头抬下巴,像个仗势得逞的小狐狸。
跟一大一小的小姑娘计较做什么,邵岑淡声道:“都听媳妇儿的。”
“噢耶!”
陈敏珠极快地欢呼了声。
小朋友太激动,温书宜有些急地“哎”了声,险些没抱住她。
好在这姑娘幅度不大,也轻,听到她的声音很快就变乖,温书宜含笑轻声叫她小心点时,卷翘眼睫忽闪了闪,突然晕了下,一两秒很快就缓好了。
应该是昨晚刚退烧,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邵岑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下。
陈敏珠没注意到,光顾着去挑最漂亮的酥糖了,抓到手里,又扭身塞到了温书宜的手心,看着她的目光都变得特别崇拜。
“漂亮姐姐,你好厉害哦,大舅舅这么难搞的人,都好听你的话。”
温书宜心想是沾了小甜心可爱的光,垂眸看着掌心的酥糖。
“谢谢你的糖。”
“漂亮姐姐,不用谢不用谢。”
陈敏珠说完,又朝着邵岑看去:“你答应了漂亮姐姐不凶我,说话要算话。”
邵岑薄唇轻启:“叫她什么?”
明明男人神情未变,语调也慢条斯理,陈敏珠还是不自觉就怂了:“漂亮……唔……大舅妈。”
温书宜看小朋友又乖又怂的模样,完全没有刚刚张牙舞爪的劲,很轻地笑了笑。
邵岑说:“过来。”
陈敏珠抬下巴,得意晃脑袋:“今天不要大舅舅抱,我想挨着大舅妈坐。”
“多大个小孩,还黏在身上。”
“别把你大舅妈坐累了。”
一副谁管你了,只是担心自家媳妇儿累到的淡然口吻。
陈敏珠:“……?”
她这个团宠,好像彻底失宠了呢。
在旁边高高低低的笑声中,陈敏珠扬声撒娇:“我不重,而且大舅妈喜欢我。”
邵岑微按鼻根,低声唤了声:“阿珠。”
“别闹,她昨晚睡得晚。”
温书宜眼睫微颤了颤,骤然就被拽入昨晚的回忆里,脸颊微热。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可说出来,难道是她心虚作祟,怎么就显得格外不正常的暧昧。
陈敏珠一听温书宜不舒服,抬头,认真看她的脸色,很担忧地问:“大舅妈,为什么睡得晚啊?”
温书宜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昨晚身体不太舒服。”
陈敏珠更担心了:“为什么不舒服啊?大舅舅在家惹你生气啦?”
“没有,是我累到了。”
温书宜说完,才发现周围很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等等。
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昨晚身体不太舒服,是我累到了。
累、到、了。
这话也太有歧义。
也不怪别人想歪,要不是她是昨晚的当事人之一,这会也多半想歪了。
“咳、阿珠。”
陈敏珠听到妈妈叫了她声,下意识扭头看去,看到妈妈朝她很轻地摇了下头。
还没说完,就被大掌箍过侧腰,然后整个人被很轻巧地挪了个座。
陈敏珠只是眨眼的功夫,眼前抱着她的人就变成了大舅舅。
邵岑淡瞥了眼:“别动。”
“哦,知道啦。”
陈敏珠就乖乖窝在怀里不动了。
温书宜看着格外乖巧的小甜心,心想邵岑这张脸确实很权威,格外压得住小辈。
陈敏珠乖了一小会,又开始不老实,躬着身,用粉彩什锦攒盘里的酥糖们堆城堡。
“困了去歇会?”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
温书宜侧了侧眸,此时其他人在等长辈们来,闲着就聊了起来,没人注意到他们此时的私语。
“不用。”温书宜很轻摇了摇头,“傅奶奶还没到吗?”
邵岑说:“多半还要会。”
“嫂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温书宜听到小叔子的打趣,抬眼望去,刚好看到时舒用手肘,很轻地推了下旁边老公的手臂。
这时候,柔滑的衬衫衣摆被手指勾住。
温书宜又低头看去,陈敏珠睁着圆润眼睛问:“大舅妈,你是不是想问我是谁家的小孩呀?”
想找人聊天的模样太明显,温书宜刚好转移打趣的话题,配合地问:“所以小甜心,你是谁家的小孩呀?”
陈敏珠一本正经地说:“我爸爸是大舅舅和小舅舅的姑姑的儿子,是大舅舅和小舅舅的表哥,所以我就是大舅舅和小舅舅的小外甥女啦。”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怎么能回答得这么可爱的。
温书宜拿了颗奶糖给她:“阿珠,你好可爱。”
“谢谢。”陈敏珠很有礼貌地接过,“你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仙女姐姐。”
盛冬迟在旁边听笑了:“嫂子,别信她,她之前见舒舒,也是满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仙女姐姐。”
时舒微叹了口气:“看来在阿珠心里,已经人旧珠黄。”
庄清禾也佯装苦恼:“回去要跟阿京好好讲下,家里的小朋友这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可如何是好呢。”
“我……”
陈敏珠百口莫辩,嘟起嘴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朝谁解释。
正在不知所措间,陈敏珠眼眸一亮,朝着远处挥手:“哎!太奶奶!舅奶奶!”
其他人一看,傅菱文和盛绮曼相伴着走来,盛冬迟自觉起身,给两位女士拉椅子。
傅菱文就近在旁边坐下,接住了抱她的小朋友:“哎呦,我的小宝贝儿,怎么
这么委屈,又被你俩舅舅欺负了?”
“嗯。”陈敏珠很重地点头,“但是漂亮姐姐护着我,她好好。”
傅菱文和盛绮曼对视了眼,又问:“漂亮姐姐?”
陈敏珠解释:“是大舅妈啦。”
傅菱文说:“你大舅妈是个好孩子,不像你两个舅舅,坏心眼多。”
陈敏珠又重重点了两下头,表示赞同,又挽住老太太的手臂:“太奶奶。”
“我要跟你说个众所周知的小秘密。”
“太奶奶听着。”
小朋友的嘴上说是讲小秘密,完全不避着声,堪称是大声密谋。
傅菱文很配合小朋友,祖孙俩人,一个慈爱耐心,一个古灵精怪,一唱一和的。
讲的好玩,其他人也乐得听。
“我今天找糖,然后看到大舅舅和大舅妈在桌底悄悄牵手呢。”
“大舅舅把我抱走,不让舅妈抱我了。”
“为什么?”
“说是昨晚大舅妈睡得晚,身体不舒服,累到了。”
这些话怎么还重复了遍啊,还是在长辈的面前。
温书宜低头抿着温水,险些呛到自己,白皙脸颊透着绯红。
邵岑不紧不慢道:“阿珠,吃糖。”
陈敏珠心想她今天吃够糖了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上前的小舅舅抱走。
“还乱说?你大舅舅大了不中留。”
“人这是护媳妇儿呢。”
“走了,小舅舅带你吃糖堵嘴。”
晚些时候,用完午饭,温书宜陪着傅菱文和盛绮曼聊天。
傅菱文关切地问:“宜宜,身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书宜不舍得让长辈担心:“傅奶奶,就是前两天有些着凉,已经好多了。”
傅菱文说:“千万不要怕麻烦家里人,身体健康是头等的大事。”
盛绮曼看着大儿子朝自己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心下了然,口吻轻柔:“宜宜在南方在待久了,那里多水土养人,来咱们这,一时怕是适应不了,刚好这俩天来山上避暑,多歇歇,这会午后了,让阿岑带宜宜回去,午睡休息会。”
傅菱文说:“那好好去休息,下午让阿岑带你去逛逛走走。”
“知道了,傅奶奶。”温书宜温声说,“您和妈中午也好好休息。”
一路回了房间,是二楼尽头的套间,很僻静,来的时候温书宜只把行李箱安置到了客厅墙边,也没来得及细看。
这会看了,配套都很齐全,露台还有个漂亮的悬空花园。
就是跟她来之前看的房型有差别,挑的明明是主卧+客卧式套房,可这套房的客卧推开来只有书房。
“可能登记错了,我现在拨内线电话?”
温书宜想的是,既然出了错,就叫客房服务来为他们处理这件事。
邵岑淡声道:“犯不着。”
温书宜手指微顿。
主卧只有一张大床,那他的意思是……
温书宜侧了侧眸,跟邵岑对视上,又听到他说:“不如遂了长辈的意。”
转瞬之间,温书宜就全明白了,怪不得看邵岑神情没有半分惊讶,她还奇怪这种山庄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出自长辈的授意,那就说得通了。
既然决定住一间房,温书宜也没扭捏,一回二回熟,以后需要同住的情况,也只会只增不减。
还不如早些适应,对她和邵岑来说都是件好事。
过了会,邵岑去接工作电话,温书宜干脆就收拾行李。
主卧里很敞亮,里头最显眼的就是这张大床,简直是kingroom。
还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面朝着苍翠的远山。
包不小心压到了遥控器。
很突然“滴”的一声。
温书宜被微微惊动,抬眼看到是百叶窗自动拉上,可紧接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出来一面粉彩雕花古董全身镜,银嵌珐琅。
镜子怎么会在这?
温书宜不解地看着这个做工精致的遥控器,拿开包,摁了下被压的按钮,镜子退了回去后,百叶窗自动拉开,整面透亮的落地窗又重新回到眼前。
她又摁了下1号按钮。
循着声响看去,是做成半面墙的床头柜的一个抽屉打开。
整齐叠放着……制服吗?
关掉1号,又摁下2号按钮。
这是一件蕾丝材质的丝巾吗?
温书宜越来越不解,直接摁了7号按钮,结果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最上面这个抽屉的开关。
一看,是套,各种款式和味道都有,周整地摆满了一抽屉。
也就是在这时,温书宜抬眼,看到主卧里配套浴室,从这个方位看去,还是磨砂的玻璃门……
这样洗澡,在对方眼里,完全是真空的状态吧。
温书宜的心脏在乱跳,心想这简直是个潘多拉魔屋。
她已经开始后悔探索这间房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书宜薄薄眼睫微颤了颤,想到还没关的抽屉,由于太慌张,脚步一退,不小心撞到了行李箱,发出哐当的一声。
“犯不着拆家。”
邵岑看这姑娘脸颊绯红,瞧他的目光都有几分闪烁,很紧张的模样。
“还是说,跟我睡,很不方便?”
温书宜终于摸到身后的遥控器,心想不是不方便,本来想先关掉7号按钮再解释,却不小心按到遥控器的另一个按钮。
然后三秒后,另一个抽屉自动开了。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过去。
银质手铐、手持复古秉烛、深色皮带、皮质手套……
最上面还敞着一抽屉的套。
整间房死一般的沉默中,温书宜有些欲言又止:“你……”
邵岑极淡地微蹙眉头,几分无奈地稍按鼻根。
犹豫了几秒,温书宜稍稍偏头,对视间,用虚弱的气声问。
“没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
作者有话说:宜宜:……弱弱请问,我还安全吗?
邵总风评惨遭被害的一天(bushi)
ps:修了下上章细节,邵总改成了大舅舅,阿迟是小舅舅[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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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暗度
温书宜想起那些抽屉里的东西,头皮还有些发麻。
她只听过男人冷面禁欲、不近女色的传闻,所以压根就从没往那方面想。
可要是不为人知的那些事,她好像确实也听不着……
她不小心见过的那个尺寸,应该是很有资本的吧。
嗯,他的喉结也很大。
身高近一米九,肩宽,手掌大,骨骼坚实,肌肉线条流畅有力,身材像大荧幕里的国际模特,能撑起手工衬衫的挺括。
还有,他的力气和力道,很大,是那种她完全不能挣扎,根本不能抗拒的。
“在想什么?”
温书宜微顿了下,脸颊热起,及时从胡思乱想里抽身:“……没想什么。”
房间里本就微妙诡异的那股氛围,变得更为沉默了。
邵岑微按鼻根,嗓音不急不缓道:“你觉得是我的安排?”
温书宜连忙说:“那倒不是。”
过了几秒,她微抿嘴唇,又很小声说了句:“只是……知子知孙莫若母和奶奶,这间房是长辈安排,可能是考虑到了某种需求。”
邵岑唇角微扯:“你倒挺有文化。”
温书宜微抿嘴唇,心想在这种场合,这种话,肯定没有什么褒义的意味。
她看到面前男人伸来的手,目光含着几分询问地探去。
邵岑薄唇微启:“遥控。”
“哦,给您。”
温书宜连忙双手递上,听从大老板的指令的本能是刻在每个小社畜骨子里的。
邵岑漫不经心地淡瞥过这姑娘,毕恭毕敬,脸颊还透着微红,接过手里的遥控,垂眸看了眼。
温书宜就站在一边,整个注意力都落在握着遥控的大掌上。
男人骨节粗大,手指却很修长,只是一个普通握着的动作,掌背分明的青筋很有男性的力量感,冷白腕间有颗黑痣。
很成熟的性感。
修长手指摁了下按钮。
很轻微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的清晰。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不间断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然后温书宜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抽屉,依次在面前打开。
邵岑身着休闲挺括的衬衫,半空中薄薄的日光浸染,宽肩窄腰,出色流畅的肩颈线条一览无遗,腕表折射着冷光。
男人面无表情地瞥着,浓长眼睫稍稍微垂,漆黑眸中少有几分情绪。
这样不近人情的神情,像是逡巡,让温书宜以为是误进了集团重要的高层会议。
还是很严肃正式的那种。
检查完整个床头柜,看来老太太这提前准备,还真够贴心,应有尽有,各种癖.好都照顾到了。
邵岑轻哂,稍稍侧眸,跟偷瞟过来的目光正好对视上。
下一瞬,这姑娘下意识挺直了背,交缠在一起的指尖松开,很端正的站姿。
回回在他跟前,跟学生见了教官,小朋友见了家长似的。
“有人罚你站?”
“没有。”
温书宜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往旁边挪了几步,坐在了大床的最外沿,双手没敢乱放,只堪堪撑在两边。
“那我坐会。”
话里没带疑问语气,却带着些许询问的意味。
“我身上是有病毒么。”
听到这话,温书宜也发觉她跟男人之间隔着的距离。
就这间主卧的空间,一坐一站,像是隔着斜角的天涯海角。
她只能硬着头皮挪坐近了些,直到离男人只有半个身位。
按钮还在继续。
落地窗的百叶窗被拉上,之前被她误点出来的那面粉彩雕花古董全身镜,再次出现在面前。
温书宜最初看到这面镜子,是不解,可这会再看到的时候,联想了这座潘多拉魔屋里的各种物件。
此时也对这面镜子的用途,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过了会,这面全身镜撤回去,紧闭的百叶窗却没有再打开。
又是一声按钮声响。
天花板被朦胧梦幻的星空投影覆盖,温书宜站起身,微仰着头,有瞬间被惊艳到。
她一向都很喜欢漂亮的东西。
“喜欢?”
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嗯,很漂亮。”
温书宜回过神,很轻声回答,这才意识到男人公事公办检查整间主卧开关的节奏,竟然少见地停了下来。
落地窗前的百叶窗拉上,整间房间笼进朦胧流动的淡色微光中,很暧昧也很美。
可当温书宜想到要是这会是晚上,一对还谈不上感情的夫妻,在床上盖着薄被,看着天花板星空,没有人说话,总觉得有种微妙诡异的感觉。
想到这,温书宜就有些没忍住微起弧度的唇角,溢出点浅淡的笑。
邵岑侧眸时,看到就是这姑娘抿嘴轻笑的模样,乌黑发丝被雾霭蓝发带松系住,露出洁白的后颈,纤长曲线很漂亮。
白皙的脸上总算消了那股紧张情绪,挂上点很浅淡的笑容。
“不哭了?”
微翘的眼睫掀了下,温书宜下意识朝着身旁看去,不解地问:“谁哭了?”
邵岑口吻随常:“不然是我哭么。”
这话说得太正经,反倒让温书宜几分犹疑起来,她应该还不至于看个星空顶就被美哭了吧?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眼角,是干的。
抬眼间,瞥见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看着随时要逃生的模样。”
又被他逗了,温书宜微抿住嘴唇,挪开目光:“可以点下一个了。”
反正她也从来讲不过他。
“不看了?”
“难道干看着嘛……”
按钮声音响起,星空顶撤掉,另一声按钮声音,整面天花板都变成了镜面,随之几盏柔和的壁灯亮起,像是笼着层薄纱,朦胧又清晰地倒映出房间里的模样。
温书宜几分迟疑地说:“……这好像是镜子吧。”
邵岑没说话,似乎是听着句没多大意义的话。
思及之前见的那些物件,温书宜还是生出些好奇:“这个也是有用处的?”
邵岑稍稍垂眸,浓密眼睫在眼睑落下阴影,这目光像是辨认她的神情。
温书宜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其实在很多的时刻,她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很不对等,他总能看清她,而她却读不懂他。
“看清反应。”
邵岑淡声回答了她。
温书宜下意识问:“……谁的?”
“你的。”
她的?秀气的眉头微微纠起,温书宜微仰着头,朝着镜子看去,所站的地方有些被挡光,看不太清,她朝后退了两步。
却忘记了地板上半倒的行李箱,不小心被绊到。
突然随着声惊呼,温书宜因着失去平衡的恐慌使然,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眼前男人的小臂。
这瞬间发生得很快,邵岑清楚地看到这姑娘眼眸里闪过的惊慌失措,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扯着他的力道一时很重。
怕伤着这姑娘,不过微秒间的心软,被带着整副身子跟着倾倒。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两人齐齐倒在干净床铺上。
温书宜鼻尖磕到锁骨,尖尖的涩从鼻尖刺开,闷声“唔”了声,一手还在抓住男人小臂,而另一手攥紧衬衫衣料的褶皱。
缓了有一会,温书宜才意识到撑在身前的男人,大掌还垫在她的后脑勺后。
离得好近啊,那股清冽的冷杉气味迫近鼻尖。
男人的衬衫领口被她扯松,冷白喉结和锁骨分明,右边锁骨下面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黑痣。
喉结上下微滚。
冷白、凸起,很大。
也很性感。
一股有些莫名的热涌来,温书宜本能飘忽开目光,却在跟天花板对视的那瞬,视线突然凝住。
那面光滑的镜子上,完完整整映着一张温柔秀气的面容,鹅蛋脸,脸颊透红。
嘴唇泛着层莹润的光泽,微微张着,若隐若现一小截舌头,像是红色的小蛇。
太高清了,就连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分毫毕现。
她现在才彻底明白,刚刚邵岑那句看清她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身前覆着的男人,只一手随意撑在她的头侧,肩颈曲线平直流畅,牵动的背肌明显,衬衫隐隐勾勒被撑起的肌肉线条,蛰伏着绝对的力量感。
她看不到他的半分神情。
却知道他在看她。
在这道视线下,温书宜察觉到男人稍稍撑起身,身前落下耐着性子的沉声。
“闹够了?”
“……闹够了。”
其实温书宜想说的是没闹,可男人太有压迫感,她下意识就顺着回答了。
浓密的眼睫微垂,男人眼窝偏深,骨相深邃立体,冷淡、也很贵气的皮囊。
她是个颜控啊。
这么张顶级贵气的脸,就在离得这么近的面前。
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姿势,也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温小姐。”
温书宜突然听邵岑这样叫她,还有些难掩惊讶,在领证前的见的初次一面,他对她有过短暂这样的称呼。
她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临近傍晚,男人身上深色西装笔挺,半明半暗的灯光映在侧脸,他刚结束完场国际会议,口吻疏淡地唤她了句“温小姐”。
那时她在想,这位明天就要跟她领证的陌生人未婚夫,是个过于倨淡、疏冷的人。
“有必要跟你讲明。”
温书宜飘忽开的思绪,被这句话拖回。
男人嗓音低而沉,语调不急不缓,很有质感的颗粒感。
“在两性关系上,我的态度保守,没有强迫的癖.好,对双方你不情我不愿的关系没有兴趣。”
温书宜神情顿了下,总觉得这个“兴”,说的是那个“性”。
“也ying不起来。”
温书宜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讲话好直白,也好坦然。
温书宜还记得那一抽屉里的道具,很小声地说:
“我听过喝醉后,也不能…起,还有很多酒后乱.性的事情呢。”
她那个“bo”字,说得很小声,都快成浮成气声了。
温书宜说完就后悔,抿住嘴唇。
她可能脑袋已经不清醒了,怎么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这姑娘神情怕得要命,也不忘伶牙俐齿,邵岑唇角几分微扯:“看来太太酒后有些不好的习惯。”
温书宜觉得冤枉:“我没有。”
“那就争取保持清醒。”
“……嗯。”
邵岑起身,却被扯住衬衫。
“那方面……”
瞧这姑娘忧心得欲言又止的神情,就没停过记挂着这事儿,他也没必要背上莫须有的风评。
“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没有就好,温书宜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扯住衬衫的手指还没松。
邵岑稍垂视线。刚好跟抬眼的姑娘对视上。
听到她很轻声地说:“你刚刚说的,我听明白了。我在关系上也是个很慢热的人,单纯睡觉解决需求,我没有这个需要。”
“你有……在听我说吗?”
说完几秒,温书宜说完刚刚那话,本就脸热,没等到回答:“……你没听。”
小声含了点忍住的埋怨,吴侬软语的腔调,像是撒娇。
邵岑说:“听了。”
温书宜认真地瞧他,没松指尖:“那你重复遍。”
邵岑薄唇微启:“太太感情慢热,不会随意跟人睡觉。”
“……?”
温书宜微微揪起眉头,她的话好像是这个意思,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吧。
“现在可以松手了么。”
松什么手?温书宜还没问出口,目光微微下挪,看到掌心紧攥男人胸膛前的衬衫,都被她胡乱扯出显眼的褶皱了。
温书宜连忙松手,说不清是为什么,扭开了头。
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红透,像是鲜红的樱桃汁浇透了薄嫩的面皮。
又乖,又娇憨。
邵岑喉结微滚,起身,垂眸,唇角漫不经心地微扯几分。
被攥出的褶皱明显,他的衬衫还是头次被谁折腾成这样。
“睡会。”
邵岑微按鼻根,留下句淡声,迈着大步离开房间。
他需要处理会工作。
……
邵岑从书房里出来,一眼看到窝在沙发上睡着的姑娘,稍稍侧着身,白皙侧脸蹭着怀里抱着的抱枕,身上歪歪盖着身薄毯,半掉不掉的。
温书宜听到脚步声,正好也刚醒,睡眼惺忪地看向来人。
邵岑问:“怎么不在床上睡?”
温书宜刚睡醒,嗓音还带着点含糊的微哑:“我身上衣服没换,也不是很困,在这眯一会就好。”
主要不是她一个人睡的床,如果邵岑有洁癖,她也不希望对方不舒服。
温书宜看邵岑换了身衣服,不是那件被她攥皱的衬衫。
“现在是要出门吗?”
邵岑看她困,淡声道:“不想去,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没有不想去。”
温书宜撑起身,她本来只想养会神,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去了,这会睡得身上也有些乏力,也想出门动会筋骨-
到了外头,温书宜抬头,窥见天色,晚霞层层渐渐地弥漫,才知道自己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
太久,怪不得睡得身上都累了,这会走了走才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他们走过一道长廊,身后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陈敏珠到临近跟前的时候,慢下来的脚步,正好温书宜回身,就被她轻柔又热情地扑了个满怀,像是漂亮的小鸟入怀。
温书宜笑,陈敏珠也仰头笑。
“大舅妈,我正要去叫你和大舅舅来吃饭呢!你们在房间玩什么好玩的,一下午了,连饭都不记得来吃!”
温书宜说:“我在睡觉,你大舅舅在书房工作。”
“大舅舅真是个工作狂。”
陈敏珠嘟起嘴唇,牵起温书宜的手,朝前走:“你下次来找我玩呀。”
温书宜应道:“好啊。”
他们沿着长廊走,不时过堂风刮来,飘来好闻的花香。
“哎!”
陈敏珠突然指着一棵矮脖子树,眼眸里满是惊喜:“那是我上回踢的毽子,一直找不着,原来是飞到那上面了!”
温书宜也循着看去,满目的青翠树梢头缀着一抹火红,随风簌簌作响。
还挺高的。
踢上去不容易,拿下来就更不容易了。
陈敏珠站在这棵树面前,完全是个不够看的小不点,歪着头,心生一计,拉了拉温书宜的手腕。
温书宜看小朋友要说悄悄话的模样,躬身听她讲。
听完,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
“那你跟他讲呀。”
陈敏珠摇头:“漂亮姐姐,大舅妈,他只听你的,不听我的呀。”
这话怎么就不说悄悄话了。
人小鬼大的,温书宜往旁边瞟了眼,正对上邵岑漫不经心瞥来的目光。
这时,一阵过堂风扬起乌黑的发梢,衬衫也被吹鼓起,像是只漂亮的白色飞鸟,白皙手指微拢起鬓边发丝,微微翕动的口型是很轻的“阿岑”。
温柔的请求,撒娇的轻唤。
邵岑迎着风走近:“小萝卜头,劲儿倒是够大。”
嘴上说着几分嫌弃,却一把抱起了小朋友,让她稳稳地坐上肩头。
走廊深处,透过云层影影绰绰的霞光在风中摇曳,投下半明半暗的长影。
男人高大身影背着光,高挺鼻梁在暮色虚影里隆起小半面月弧,山峦般稳重的肩背延展平直有力的线条。
女孩伸手用劲晃着树。
温书宜站在一旁,扬声说了句“小心点,别急”,得到了高高的激动应声。
那棵歪脖子树被摇着,风起,助着这阵簌簌影摇动。
青翠顶缀着的那抹火红坠了下来。
落的时机正准,几乎是眨眼的瞬间。
被冷白大掌一把握过。
男人和女孩回眸,浓黑头发和衣角被风吹起,女孩的手里高举着着那只成功取下的火红的毽子,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
温书宜眼眸微微弯起,跟他们对视,用口型夸奖“真棒”。
到的时候,大家子人都来了,一起用完了晚餐。
消食的时候,老太太来了兴致,组起了牌局,庄清禾临时接了通电话,温书宜就在旁边陪着小朋友搭积木。
刚过九点,小朋友闹腾一整天,哈欠连天打,庄清禾抱着她回去睡。
温书宜得了闲,听到傅菱文喊她来打几盘玩。
“我不太会。”
她笑着摆了摆手。
盛绮曼也笑:“宜宜,别怕,来。”
“宜宜来。”
傅菱文看到盛冬迟想起身让位:“阿迟留下。”
盛绮曼说:“阿岑下去。”
阿迟这小子今晚手气意外的背,从前上桌通吃,往日那股漫不经心的轻狂劲,让人恨得牙痒痒,今晚成了个好宰的冤大头,自然没人愿意放过他。
温书宜耐不住大家热情,只能坐上桌,今晚邵岑通吃,到了她上桌,没两盘就到处点炮,赢的都快吐出去,实在对不起这位置今晚的好风水。
到了第三局,温书宜手气好了回,只是在打哪张时,心里犹疑起来,她今晚实在是点炮怕了。
修长手指伸来,漫不经心地轻点了一张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虚搂住纤薄侧腰,冷调的冷杉气息很近。
温书宜打出了那张牌,听到下家很轻地叹了口气。
牌过一巡,盛冬迟打出一张牌。
温书宜眼眸亮起,把牌一推:“胡了。”
没过一小会,推牌的声响传来,温书宜稍稍扭头:“阿岑,我都赢回来啦……”
没想到这时男人也在稍稍俯身。
这片翕动的嘴唇,不小心蹭过侧脸,很柔.软,带着瓣糖桔的清甜。
离得近了,旁人只当是亲密的私语,没多在意。
只有唇上意外沾染的微毫温度,在昭示这个暗度陈仓的“吻”。
温书宜骤然心抖,薄薄眼睫颤了颤,又听到近在耳畔的低沉嗓音。
“就算输完了,也不算大事儿。”
“太太倒不必牺牲这么大,美人计
都用上。”——
作者有话说:书宜:……也没牺牲,是意外
可他讲你是美人诶[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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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藏掖
推牌的声响不断,温书宜手上一时都忘了推牌。
身后男人手臂虚揽住纤薄后腰,只随意撑在了椅侧,她后肩虚虚抵着劲实有力的胸膛,像是被圈出了私密的一隅。
室内空调吹到身上凉丝丝的,却吹不散那侧耳尖蓄起细小电流般的热意。
他离得好近地讲话啊。
低又沉的嗓音,是那种很有质感的低音炮,唇间咬着些微毫的促狭笑意,听着像是哄人,更像是逗人。
说不清的慵散性.感。
美人计?
温书宜刚想解释意外亲到他脸颊的事,突然听到道欲盖弥彰的轻咳。
这声一出,温书宜扭头,这一看就发觉在场人都在瞧他们,手里推着牌,脸上却都挂着打趣的笑。
尤其是小叔子笑着看来时,温书宜心里的那股不妙到达了极点。
盛冬迟极为无奈地叹气:“我说您两位,看在我输了一大晚上的份儿,认真些好么。这才打到一半,赢家反倒去半场调情了,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呢。等回房关上门,想怎么调怎么调。”
人是叹气的,话里话外却都是打趣。
盛绮曼推牌没抬眼,笑道:“阿迟你这小子,输一晚上急眼了不成?你大哥大嫂调情两句,都要被你说上好几句。”
傅菱文也笑:“我看你啊,是输烦了,看不得人家小夫妻调情恩爱。”
盛冬迟说:“这可冤枉我,输不输的,不都是陪大家玩得开心。”
“怪我,没点眼力劲儿,打扰了大哥大嫂调情。”
温书宜就听着一句又一句的“调情”,感觉她都要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偏偏一句她都回不了。
时舒刚到邵家那会,也是这大家子人的重点打趣对象,这会很感同身受,递了个饱含同情怜悯的目光。
温书宜接了,心里也有点没多大用处的安慰,兀自垂眸,堆牌,又摸牌。
邵岑淡瞥了眼身前这姑娘,暖白色的灯光拢着秀气侧脸,淡淡的樱桃红在脸颊浅晕开,几缕乌黑的发丝从耳边掉落,没遮住白皙耳垂有颗很浅的褐色小痣。
在他面前时不时还伶牙俐齿几句,这会被欺负得连声都不会吭了。
“今儿不是还很能说么。”
身后传来沉声。
温书宜微抿嘴唇,心想这人分明就在作壁上观,这会也不忘逗她句,看她被轮番打趣都饶有几分兴致。
牌桌高着,她左手空着,也不吭声,就在男人松松搭在她椅侧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字。
写的是——
洞若观火。
邵岑垂着眸,浓密眼睫在眼睑落下小片的阴影,瞥着白皙指尖在掌背划着,唇角极淡弧度地微勾。
长进了,都会含沙射影骂人了。
男人没有反应,也只是任由着她,温书宜本还有点“大不敬”的惴惴,这会也逐渐大胆起来。
作壁上观。
一丘之貉——
温书宜最后一个“口”字没能顺利写完,便遭到了阻力。
任由她施为的掌背反扣,半压着她的手腕,手背贴着手背,腕骨抵着腕骨,很轻巧的劲,却足以制住她的手腕不能分毫动弹。
温书宜下意识垂眸。
正看到冷白腕间内侧的黑色小痣。
压着自己的男人手掌,骨节分明修长,似风雪里的青竹,掌心很大,几乎有她两倍大,他没用什么劲,都像是镇压她手的一座五指山。
盛绮曼含笑打趣之余,喊她摸牌。
温书宜回了回神,匆匆挪开目光,抬眼看到盛女士眸中了然的戏谑,连忙用那只自由的右手摸牌。
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还没停。
这姑娘反应可爱,又有趣,正中这群不怀好意人的下怀。
牌一张又一张地摸,邵岑瞧着这姑娘只右手在动,佯装镇定的白皙侧脸。
方才还在作乱的手指,此时乖乖趴伏在椅侧的把手上。
掌背被惹起微痒的柔腻,似抹了糖霜的蚁,细细密密地爬。
跟个小姑娘计较做什么?腕间松了劲,那半压着的白皙的手,像条小蛇似地飞速地抽走了。
邵岑这才漫不经心道:“输了,就围着一处欺负人,这算个什么道理?”
卷翘的眼睫微掀了掀,温书宜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一句,心思都落在脱困的左手的腕间,有些热,也有些痒,她的右手还在摸牌,不太方便去揉一揉。
“这嘴真不可爱。”
“开局,开局。”
其他人听了,就家里这个,嘴毒,不愿意搭理,来几个都不够他作践的。
一番打趣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结束。
温书宜摸好牌,总算回过神,心想她刚刚那幼稚的举动,真是鬼使神差。
当着大家的面,在桌底又是在男人手背写字,又是被手背叠手背的,还真有种“暗度陈仓”的心虚感。
说来也玄,刚刚那盘结束后,温书宜手气莫名就好起来了,只是她牌技不精,人性子文静,下牌也是直白的稚气,让人一眼就猜出来要做什么。
面对一桌老练的牌友,宛若小白兔进了狼窝,一手大好的牌,也烂到了手里。
温书宜越打越觉得不对劲,也越来越觉得不妙,好几次在胡的边缘,那张想要的牌就是下不下来。
秀气的眉头微微揪起,显然是想不明白问题是出在哪里。
她明明五分钟前就该胡了啊。
正当温书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到盛冬迟慢声催她出牌。
小叔子这痞气笑容,蔫着几分坏,他的打法挺阴的,她今晚就被后知后觉地算计了好几回。
想打的那张牌就变得犹疑起来。
就在做决定的分秒间,手腕触及到一道温热,比起腕间柔嫩的肌肤,指腹就显得略为粗糙,只慢条斯理地划了个字。
五。
温书宜在心里描摹出这个字,她几乎是瞬间了然,将另一个她没预想的“伍萬”打了出去。
这张“伍萬”打得没有章法,盛绮曼略一沉吟,也改变了策略。
牌又过了一巡,温书宜乖乖听着手腕军师的话。
在盛冬迟出牌后,毫不犹豫地胡了。
傅菱文和盛绮曼看这恶人难得吃瘪,拍手叫好。
时舒也在旁边开心看他输:“你又输了,老公,看来要输得连裤子都不保了。”
“就当是给大嫂的见面礼了。”
盛冬迟唇角挂着懒散的笑容,跟这姑娘身旁的军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邵岑颇为坦然对视。
这小子算牌准,谁坐他下家,都要吃上几遭的苦。
这小姑娘白兔似单纯的牌技,一晚上都是受他欺负的命儿。
也该替着讨回一回。
又陪着打了几盘,温书宜没赢,没输上多少,邵岑也没再插手,任由她开心。
过会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先犯起困,盛绮曼瞧见了,把牌一推,先做那个破坏气氛的人,含笑似真如假地埋怨:“哎,不打了不打了,输一晚上,没劲儿。”
“生俩儿子,没一个向着妈的,大的小的都不中留,一个坏心眼净挖坑,一个眼里只有护媳妇儿。”
温书宜低头,白净的脸颊被垂落的柔顺发丝半挡,老老实实地收牌。
回到房间,已经快十一点,温书宜从衣柜里拿出套挂好的棉质睡裙。
一切都准备妥当,可眼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就是这间浴室磨砂玻璃门。
在心里洗澡,拉门没拉门没区别,总感觉是暴.露.癖。
她不太安心。
邵岑又松了衬衫一颗纽扣,瞥见这姑娘犹豫不决的神情。
循着目光瞥去,看到被暖白色灯光浸透的磨砂玻璃门,里头完全是一览无遗。
温书
宜很轻微叹了口气,这气声太弱,只有她一个人能听清。
只是抬眼,看到邵岑迈着大步,走进浴室拿出条最大款的浴巾。
男人生得高,挺括的衬衫被灯光透亮,隆起轮廓的背肌牵动着,很有力度,几乎是很轻易就把长长的浴巾悬在了两边。
磨砂玻璃门被挡住了大半。
邵岑离开房间前,只淡声说:“你用浴室的时候,我不会在房间。”
温书宜蓦然就生出种安心感,很轻地嗯了声。
过了会,温书宜洗漱完,换上了睡裙,去外面找邵岑。
男人站在半开的窗户前,打着通电话,侧脸的轮廓冷峻迷人,正对着夜色里的国槐林,几抹灯光透了出去,染暖一团风中摇曳的苍翠晕色。
温书宜没出声打扰,耐心等着。
隔着有一长段路的距离,男人忽而微掀眼眸,似有所感地瞥来。
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上,温书宜记挂着他还在打电话,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
邵岑神情没怎么变,挪开目光前,稍点了下头。
温书宜看他脸色有些冷,也有些严肃,便知道他在谈公事。
她没有多加打扰,回房间了。
过了会,邵岑回来,温书宜知道他是要洗漱了。
刚想起身,听到他淡声问:“去哪?”
温书宜抬头:“我去外面待会。”
邵岑问:“会偷看?”
“……?”
温书宜缓缓睁大了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
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影响到她清白的人品问题。
“那还跑什么。”
邵岑没多大在意,径直走向浴室。
有道理,还是有歪理?温书宜微微揪起眉头,没想出个所以然,坐回了床头,扯过床头柜上装饰用的比砖头还重的那本书看。
淅沥的水声响起,温书宜翻开第一页,心想这个房间有这么安静吗?
越不想去想,脑袋越叛逆,一想到那些水都要流经男人的身体,温书宜就莫名的脸颊发热。
手里的书倒是没翻。
这感觉说不清的怪异。
等到邵岑换了身家居衣出来,乌黑发梢沾上点微潮,很修长流畅的身形,胸膛前的线条轮廓隐隐隆起。
身材太顶。
温书宜瞟了眼,飘忽开目光,身旁的另一侧落下声响,她连忙把手里还停留在第一页的砖头书放回了原位。
“不看了?”
“嗯。”
温书宜又说:“有点困了。”
也快十二点,邵岑说不上困,还是很有作为同居室友的道德,把灯关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温书宜还在心惊下,依稀看到床头亮起的壁灯亮起,撒着朦胧薄纱般的微光。
温书宜躺下,比起头两次的同床,她少了几分生涩和紧张,多了点安心的从容。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值得信赖。
过了会,温书宜迟迟没睡着。
说困了本就是胡诌的理由,她睡前打了不少牌局,此时精神亢奋,翻身又怕打扰到旁边人的睡眠。
只能很轻地又翻了个身。
夜色太深,房间里太静谧了,这点细微的动静压根瞒不过耳朵。
“睡不着?”
温书宜手指微捏着被沿:“有点。”
邵岑稍加沉思,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摁开按钮。
温书宜只是转眼的间隙,那片漂亮的星空顶便悬在了天花板。
很静谧,也很美好,只是……
温书宜很缓地眨了下眼眸,忽而很轻地唤出了声:“阿岑。”
邵岑口吻很淡地“嗯”了声。
温书宜有些欲言又止:“你……”
几秒后。
邵岑难得耐着性子道:“什么?”
“没什么。”
温书宜微抿嘴唇,心想她总不能去问,你是不是在心里把我当个小朋友?
万一男人回答是,她面上多过不去啊。
还多半会被他促狭。
她又说不过他。
沉默中,温书宜以为邵岑会像往常,口吻不在意地让她睡。
可邵岑起身说:“有事儿现在解决。”
他按了下鼻根:“别藏着掖着。”
“……?”
温书宜看他态度严肃,也不自觉坐起了身,缓缓眨了下眼眸,深深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情存在就是为着解决,我不习惯拖到第二天。”
“不是。”
温书宜轻声打断邵岑的话:“阿岑,不是的。”
这话说不清楚,这觉是睡不了了。
温书宜微咬下唇,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就是刚刚想起了我拿星空投影仪哄妹妹的事情。”
“就这样?”
“哄小朋友不就是这样……”
她说的这话像是气声。
这姑娘羞赧起来,倒是有几分小姑娘的性子。
邵岑唇角极淡地微扯:“为这事儿纠结,不是小朋友是什么,嗯?”
“不早了,睡吧。”
温书宜默默缩回了原位,把薄被在身上整齐地盖在身上,背着身,微热的脸颊蹭到枕头上。
她就知道说了会是这样。
闭眼,只装听不到。
邵岑看了眼这姑娘拙劣的装睡,皮薄,逗不上一句。
“星空顶关了?”
卷翘紧闭的眼睫微颤了颤。
邵岑没关,把遥控放回床头柜。
只由得她装睡-
第二天,庄清禾和陈敏珠大早就走了,温书宜陪着其他的家人一起,邵岑和盛冬迟没出现,他们在另一栋楼的顶楼有间套房,来往是西装革履的人。
应该是跟昨晚那通电话有关。
一整天都是其乐融融的,温书宜到了午后,跟长辈道别,和邵岑在一家甜品店暂做停留。
本来是下山前临时起意打包甜品回去,结果点完,她临时有份文件要处理。
邵岑不喜甜食,她找了个靠里位置,点了份小蛋糕堂食。
处理完文件,温书宜去洗手,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迎面碰上说说笑笑的同事。
石桃一眼就看到她:“书宜,你怎么也在这?”
温书宜佯装镇定:“你们怎么也在这?”
“我们来出外勤啊。”石桃说,“倒是你怎么也在,我记得名单没有你啊。”
温书宜说:“我来这边采风。”
“真好,你是来这里吃蛋糕吗?”
“嗯。”
“我们也是,听说这里甜品可好吃了,一起吧。”
温书宜还没开口,又听到身边同事讲她也补进了名单,就是一晃神,就被石桃亲昵地挽住手臂。
“那更正好了,我们刚好要开个工作的小会,边吃边慢慢说吧。”
涉及工作上的事,温书宜也不好拒绝,跟同事们坐下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真会挑位置。
怎么偏偏就挑了个跟大老板只有一座之隔的位置。
好在这里位置是包厢半封闭式的,不特意走过去,看不到后面坐着的人。
温书宜翻开手机,一眼看到群聊里的外勤安排消息。
她也在名单其中,就在两分钟前把她补进了名单里。
切开聊天框。
她言简意赅:【我碰到同事了,就在你前面的位置】
温书宜发完抬头,看到同事八卦的目光探来。
“跟同伴回消息?”
温书宜露出不解的目光。
同事又说:“跟你来山庄采风的。”
温书宜笑了笑:“我一个人来的,没事想一个人走走。”
同事没听到八卦,有些兴致缺缺,转眼又听到石桃说:“据说有早上来的同事,看到了邵总诶!他那样一个大忙人,说不定是来陪太太度假的哦。”
又有人说:“是工作吧,我也听有人碰到了白人高管。”
“那可能是了,不过邵总联姻的消息,到底保不保真啊?”
“联什么姻?不是有太太了吗?”
“但是谁也没见过这个邵太太啊,是真是假都没有准
确消息,没准这个邵太太只是挡的幌子,跟陈家的联姻才是真的。”
越说越歪了,温书宜心想就在大老板耳根前讨论他的八卦,简直大不敬。
“咳。”
她清了清嗓子。
石桃担忧地问:“书宜,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凌哲群给她倒了杯温水,温书宜连忙说了声谢谢。
同事突然说:“对了,书宜,我有个朋友很想认识你,你方便给他个电话号码吗?”
温书宜说:“我……有男朋友。”
石桃惊讶,同事也惊讶:“怎么从没见你说过?也在临北吗?”
温书宜说:“不在临北,在国外。”
“异地恋啊?在哪个国家。”
“北美。”
“时差都有十几个小时呢,想聊聊天都很辛苦。”
“没有,我们感情很好,会结婚的。”温书宜硬着头皮说,“他这几年会回调。”
凌哲群神情顿了下,忽而笑了:“是吗?一定要请我们这些同事。”
温书宜跟他对视,得到了会替她保密的含笑目光。
她刚来公司那会出外勤,被个天天换网红女朋友的富二代缠上,用的就是胡诌有男朋友的理由。
那天刚好被凌哲群撞到,还帮忙替她做了假证,她那时说这种借口还不熟练,被同事看出只是打幌子。
之后好在那个富二代就是一时图新鲜,觉得她的性子寡淡无趣,没有点眼色,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撒娇,那点心思很快就腻味了。
话题从大老板到她身上,温书宜只笑,有同事笑闹着,不小心打翻了水。
这才发现桌上的纸空了,石桃起身:“后面有没有人啊?拿些纸来用。”
温书宜感觉心跳都快提起来了,也跟着站起来。
她在心里迅速盘算,一会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哎,没人吗?”
没人?
温书宜看向空无一人的座位,邵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发觉。
那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
也是,邵岑那样的性子,也不是个会坐以待毙,让自己出现狼狈情况的人。
过了会,温书宜看大家没什么心思讨论工作,只很有兴致地说等会去到处逛逛。
她就找了理由,从同事堆里脱身。
过了会,温书宜上了二楼。
走廊深处很静,男人长身玉立,侧脸深邃贵气,窗户半敞,折着老旧雅致的光影。
温书宜停住脚步,突然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像他这样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走哪都是被奉迎惯了的,应该还从没有过这种躲躲藏藏的经历。
温书宜慢吞吞走到跟前。
浓密眼睫微掀了掀,邵岑把手里打包好的草莓蛋糕递给她。
“怕这层有人会上来?”
邵岑淡瞥过这小姑娘顿时变紧张的神情,很担心问了句“会吗”,他活了这些年,倒还是头次在人前藏着掖着,听着旁人给他太太介绍对象。
“这么怕么。”
男人稍稍俯身,颇为意味不明的眸光落下,口吻几分逗人。
“还是说,太太只喜欢偷情?”——
作者有话说:邵总的下午茶:听自己的八卦,听别人给老婆介绍对象(bushi)[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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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解闷
偷情?
温书宜被逗多了,竟然也逐渐适应了邵家人的这种说话方式。
从最初不知所措,脸红心乱,着急忙慌地解释,现在也能装作面上的平平淡淡。
人的适应力真是件很神奇的东西。
沉默中。
既然邵岑这样讲,就是这层楼不会有人能随意上来的意思。
温书宜缓了口气,很小声说了句:“那也得有情可偷不是。”
走廊深处很静,窗户半敞开,这小声显得很清晰。
邵岑不露声色地微挑眉头。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别提这时不时会在他面前刺一两句的小姑娘。
“怪我没给情儿偷?”
“……?”
温书宜眼睫微抬了抬,她没这个意思。
这话明晃晃是陷阱,横竖他都有话讲,一点都不好接。
“我说不过你。”
“反正你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她嘴拙,比不得他老谋深算。
这姑娘倒是学聪明了,邵岑漫不经心地微勾了下唇角:“这会不抱歉了?”
温书宜微顿了顿,被逗了这会,她竟然忘了本来开口想道歉的事,邵岑是陪着她来甜品店,又因为她的缘故碰上的这件事。
“毕竟这件事……”
温书宜心想,男人多她这些年的阅历和眼界,确实也不是白长的,没准在他眼里,自己那些想法,就跟一张白纸无异。
邵岑淡声提醒:“隐婚是我们共同决定的事儿。”
其实在最初商议隐婚的这件事上,温书宜是更为迫切的那方,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这段婚姻一旦公开,会给她的工作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并非她的所愿。
甚至在领证前的那场见面,她在婚前协议上特别标明了这条,那时邵岑只是瞥了眼她,极淡语气地说了句:“可以。”
而如今,男人仍旧侧脸倨淡,口吻听着不甚在意:“既然答应,我不抱歉,你也没必要抱歉。”
话都说到这,温书宜很轻“嗯”了声。
“听说你好事将近?”
温书宜听到身前低沉嗓音,还有些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唇,忽而电光火石间想起她刚刚委婉拒绝的说辞。
“那只是胡说的理由。”
温书宜小心提防着:“您有什么见解?”
她最初觉得邵家两兄弟的性格迥异,其实不尽然,小叔子是明晃晃蔫着坏,而男人却是不露声色的促狭,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跌进了他的坑里。
总觉得他又要逗人。
“挺不错。”
邵岑淡声道:“倒是这理由,不怎么站得住脚。”
温书宜看到邵岑走,也跟在身后:“那怎么能站得住脚?”
邵岑没回头:“自己想。”
“……”
温书宜脚步顿了下,抬眼瞥过男人冷峻侧脸,唇角似勾着抹极淡的弧度。
就知道他又在逗人,她竟然还上当了。
一路回别院,温书宜路上就跟邵岑隔着段距离走,时刻留神着别撞到同事。
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别院,温书宜转眼瞥到邵岑投来的淡淡视线。
那目光。
像是在看个蹑手蹑脚的小毛贼。
温书宜默默挪开目光,迎面碰上盛绮曼在陪老太太散步。
“哎,宜宜,怎么又回来了?”
温书宜解释说:“刚好有工作,地点就安排在山庄。”
傅菱文开口:“这还正巧呢,省得你多跑趟了。”
温书宜说:“嗯,是挺巧的。”
傅菱文又问:“这次要待多久?”
温书宜想了想:“顺利的话,差不多要三四天吧。”
盛绮曼笑道:“说来更巧,阿岑这几天也要留在这儿谈事情,刚好他能照看你。”
温书宜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邵岑今晚就会下山。
盛绮曼问:“今晚一起吃饭吗?”
温书宜仔细想了想:“晚上有小会,应该吃不上了。”
傅菱文和盛绮曼都能理解,毕竟工作为先,让她好好准备去忙。
临走前,傅菱文又叮嘱:“明儿我跟曼曼就要下山,我们不在,别欺负你媳妇儿。”
“哪敢。”邵岑唇角几分微扯,“全须全尾地给您二位带回家。”
温书宜对上两位长辈慈爱的的目光,连忙配合道:“放心,我跟阿岑互相照顾。”
没聊几句,温书宜跟两位长辈道别,跟邵岑一起回了房间。
她有工作,今晚开始自然就要搬去跟同事一起住公司定的房间。
就是唯一有一点……
邵岑瞥着这姑娘说完要搬走后,秀气的眉毛微揪起来。
“小小年纪,心里愁的倒是不少。”
温书宜
轻声解释:“带着的衣物不够,我等会下山一趟。”
她心里在盘算完了,原本只以为在山上住一晚上,带的换洗衣物不多,所以这趟懒不了,还是得下山去收拾。
邵岑问:“就为这事儿纠结?”
“也不算纠结。”温书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查起软件里的网约车,“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就是大晚上还要在山路来来回回的,麻烦,也磨人。
“做好决定,还是这副不开心样么。”
“……?”
她哪里就有不开心了?温书宜抬眼,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邵岑坐在沙发,长腿很随意敞着。
“跟余秘通个电话,有什么需要的,让她去一趟。”
温书宜说:“可她是你的秘书。”
“照顾你是她的职责。”
邵岑口吻几分不甚在意:“她每回见你挺热情,没发现?”
这样一说,温书宜倒想起来了,确实余秘每次见她,脸上都挂着笑,不是那种打工人的礼貌微笑,而是很热情、真情实意的笑容,甚至看她的目光,莫名还有些“慈爱”。
邵岑对上这姑娘有些迷惘的目光,薄唇微启:“见到能加薪的金主,能不开心么。”
“……?”
温书宜没想到还有这一回事,眼眸很缓地眨了下。
又听到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找她,无疑是断人财路,她才要心急。”
温书宜听了后,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看到邵岑垂眸瞥了眼消息,起身。
本来想问句“去哪”,结果两件事还在脑子里缠到一处,一出口莫名变成句“加了多少钱啊”。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
邵岑稍稍侧眸:“很在意?”
“不在意。”
温书宜很快回神,意识到这两句本就是多此一问:“老板,慢走。”
邵岑也没多问,转身离开。
那道高大身影很快走开,温书宜收回目光,垂眸给余秘书发了条消息,大意阐述了她的需要。
很快就得到回复:【温小姐,稍等,我现在出发,到了我再跟您视频通话】
等待的时间,温书宜就在套房里收拾她的行李箱,她今晚就要搬走。
余秘书行动很高效,半小时内,温书宜就接到她询问是否方便视频通话的消息。
温书宜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这是处小书房,半开的窗户敞着,山间凉丝丝的风舒服地抚过身体。
视频电话接着,余秘书沟通很高效,整个总裁办几十号人,温书宜接触过的其实屈指可数,可这仅仅的几人,都让她忍不住联想到那个骨子里强势的男人,所持的决断力过强,身边的人也很随他的性子。
余秘书听她的要求,挑拣了几件简单款式的职业衣物,还有一些她需要的物件。
温书宜看她熟练地整理打包好行李,感谢道:“余秘书,麻烦你今晚来一趟了。”
余秘书说:“不麻烦,温小姐,我今晚上山送到你手里。”
温书宜觉得太麻烦:“闪送就可以。”
“没事,正好我也要上山。”
余秘书说:“老板有重要项目要谈,我这个秘书,也要随时就位。”
原来是这样,温书宜心想,其实余秘书能顺道来一趟是最好不过的。
余秘书似是看出她的所想:“温小姐,以后也记得多麻烦我。”
温书宜顿时想起邵岑说的加薪,加了多少她不清楚,不过按照男人惯来的性子,他不是小气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这会她也明白了,他说的那句“不找她,无疑是断人财路”是什么意思。
这“慈爱”的眼神,原来是看移动ATM机的眼神。
晚些时候,温书宜解决完预订的套房送餐,临走前给邵岑发了条消息,她去了公司定的房间,离别院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石桃已经在房间里待着了,早早洗漱,大喇喇瘫在沙发上,很有闲心地给自己敷了张面膜。
“书宜,吃过了吗?”
“吃过了。”
“给你留了块红丝绒蛋糕。”
“谢谢。”
这块红丝绒蛋糕不大,用纸盒包着,温书宜干脆坐在茶几边吃起来。
味道很好。
还好她没有放进冰箱里,留到明天吃,不然就破坏了这股香甜的本味。
过了会,温书宜察觉到旁边那道直直的视线,偏了偏头,正对上石桃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目光,尤其是还敷着绿色的面膜,映亮白色灯光。
“……?”
怪瘆人的,温书宜差点被嘴里的那小块蛋糕噎到。
缓了缓神思,她柔声劝道:“石桃,有话等会再讲,你先去洗把脸,等会面膜就要干到脸上了。”
石桃一惊,弹跳起身。
匆匆跑走前,只来得及留下句:“啊,等等我,我去挽救一下我的脸!”
敷着面膜不好发声,这话说得还挺含含糊糊的,温书宜完全被她可爱到,很轻地微抿唇角的笑意。
没过一会,石桃汲着拖鞋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急切的脚步声。
温书宜看着身旁端端正正坐着的石桃。
该来的总会来的,在她下午用了有男朋友的借口,石桃露出惊讶表情那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你问吧。”
温书宜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石桃闻言,也不端正坐了,腿歪歪斜斜到一处,身体却前倾着:“真是没想到啊!我们仙女姐姐竟然已经名花有主了。”
这话说得格外意味深长的。
温书宜笑了笑,被石桃撞了撞肩膀,目光里满满是八卦:“是不是特别帅?”
“嗯。”温书宜微抿嘴唇,“很帅。”
是那种很一眼惊艳的贵气。
石桃顿时“哇哦”了声:“有邵总帅吗?”
温书宜微顿了下,在老板和老公之间,很果断保全了老板的面子:“没有。”
“你刚刚很明显就犹豫了。”石桃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也能很理解,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两个人本就一个人,温书宜也只能含糊地“嗯”了声。
石桃说:“不过客观来讲,以我对极品帅哥的鉴赏来说,讲句公道话,邵总就是那种很权威的帅,那张脸,女娲的毕设,又禁欲又贵气的,气场强,压迫力也好足。”
“身材还超顶啊,快一米九,宽肩窄腰大长腿,比那些国际男模还欲破天际。”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夸张,可用到男人的身上,反倒有种词不达意的缺憾,贵气是天生的气质,仿若旧木窗外折着远山的雅致和光影,不露声色的魄力,是高门大户里浸染出的从容不迫。
温书宜点了点头。
石桃又问:“所以你男朋友,是哪种类型的?我真的特别好奇,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把我们仙女姐姐拿下。”
温书宜想了想:“其实刚认识那会,我以为他是那种冷淡、很难接近的人,后来相处之后,才发觉他是个骨子里很温柔的人,也很尊重人。”
就是有时候还挺喜欢逗人。
石桃问:“那你更喜欢他的脸,还是性格啊?”
温书宜缓缓眨了下眼眸,心想她跟他之间谈喜欢,好像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石桃看她犹豫,以为难倒了她,于是就支招:“你就想想你那男票,如果没有顶着那张帅脸……”
温书宜说:“脸。”
“……?”
石桃假设都还没说完,反倒把她整的有些不会了,足足反应了好几秒,都有些被这姑娘逗笑:“你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吗?”
“没有。”
温书宜口吻异常认真地说:“脸。”
慢一秒,都是对颜控晚期的不尊重。
石桃笑得捧腹,朝她高高举起大拇指,边笑边说:“书……宜……我真的要被你笑得想似……你男朋友听到……会哭的……”
温书宜甚至没办法想象邵岑哭的模样,于是她斩金截铁地说:“他不会哭的。”
“如果他知道了,把我们骂哭的概率,要远远大于他哭的概率。”
石桃问:“他哭的概率是多少?”
温书宜说:“无限趋近于零。”
石桃:“……?”
刚刚不是听的是个温柔的人吗?难道她已经幻听了。
她试探性地问:“温柔?”
“嗯。”
温书宜很轻地点了下头:“不影响他冷脸时嘴上功夫超群。”
石桃越听
越觉得这位男朋友很传奇,跟她们那位冷脸训人,语调都不带变的邵总有得一拼。
“久仰,久仰。”
温书宜很轻微弯眼眸-
第二天,温书宜和石桃起了个大早,简单解决完早餐,就赶往租的会议室开晨会。
公司和赵彗仪的品牌合作运营项目,分了个小组跟进,系列拍摄进程才开端,未来半年都是她们的重点工作。
头天就不怎么顺利,在场都加班加点,靠咖啡续命。
温书宜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都走到八点四十,今天的工作还没结束。
九点整的时候,温书宜被分去临时看会道具,自从上次意外发生,他们就对道具的保管很严格,轮流派人盯着。
温书宜也得以偷闲,干脆用备忘录编辑线上运营文案的草稿。
有同事来她这里歇口气,温书宜一心两用,跟她闲聊了几句。
没想到话题突然急转直下,同事朝她笑了笑:“广告部有个同事,就是那个小彦祖,他对你挺有意思,想要你的电话号码,怕吓到你,让我来问问。”
“……?”
温书宜微顿,她最近是有什么磁场吗?怎么一个接一个都要给她介绍对象。
同事又说:“他长得帅,条件蛮好,也不乱来,又不是我们部门的,多合适。”
“我不太接受办公室……”
“办公室什么?”
同事看着这姑娘视线一顿,还奇怪,循着目光看清眼前的男人,冷汗都下来了,正色叫了声:“邵总。”
邵岑淡声道:“有事去忙。”
那个同事连忙快步走了。
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人,温书宜问:“你怎么来了?”
“探工。”
邵岑淡瞥过这姑娘:“怎么?见我来,很心虚?”
“没心虚。”温书宜轻声说,“我没离开工作区域。”
倒是有些被吓到,前脚同事还在跟她说介绍男朋友的事,后脚就被法定上的老公撞见了。
“你们部门没人了?”
温书宜说:“这些道具和机器又不会长腿跑,我一个人看着就够了。”
“你要是早点来,我都不在这。”
说完,温书宜觉得尴尬脸热,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你、要、是、早、点、来。
意思就像是她在埋怨情人似的。
这姑娘皮薄,邵岑只问:“那你在哪?”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我在另一边审运营文案呢。”
邵岑说:“知道了。”
知道了?
温书宜眼睫微颤了颤,明知道不该问,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知道什么了?”
“下次早点。”
邵岑唇角几分微扯,慢条斯理道:“来抓.奸。”
“……?”
温书宜连忙解释:“她以为我是单身。”
邵岑说:“看来你同那位未婚夫几年后要结婚的事儿,旁人的消息还不够灵通。”
又在打趣她的法子不灵光。
温书宜有些无奈地微抿唇角:“老板,我还有工作,而且,还有人在等你。”
邵岑淡瞥了眼,远处墙边朝这处懒懒挥手的男人。
过了会,邵岑走到跟前,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慵懒环抱着手臂,抬了抬下巴。
“这是去训小姑娘了?你这大老板够大的威风,把人好端端地吓成只小鹌鹑。”
邵岑薄唇微启:“哪见我凶她了?”
当他干杵在这眼瞎么?这人冷着张脸,人姑娘连头都没怎么敢抬,岑昀逍语调拖着懒散:“不然您还能跟人家一见如故,特意去讲小话?”
“这话说得都不信,我向来只见识过邵公子的冷情冷肺,我知道你是训人,别人看未必这样想,你是有家室的人,别做会让太太误会的事儿,注意点男德。”
“乱讲什么?”
邵岑淡声道:“那是我媳妇儿。”
“陪讲两句话解闷儿,犯法么?”——
作者有话说:小岑总: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凶人家了
邵总:陪媳妇儿讲话解闷儿而已
书宜:我检举,以上两人说的都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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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古寺
媳妇儿?
岑昀逍微挑了下眉,意味很明显,说真的假的。
邵岑没给点脸色,他向来懒得搭理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
这倒是让岑昀逍确信,那个被这冷面无情的男人,训成只小鹌鹑的姑娘,竟然就是他那个未曾谋面的嫂子。
他前不久处理完项目回国,就知道了这位邵公子领证的事儿,邵岑懒得瞒,身边亲近几个朋友也都知情,这是因着过去老爷子欠下的恩情,娶了位南方来的太太,一直没机会见过真容。
只是这些年,来来回回,少说也听给讲过不下二十来门婚事儿,这位邵公子要多有倨淡,就有多冷情,愣是一个都没去见。
这会撞上了,岑昀逍向来不爱乱打听这些事儿,此时也好奇是个什么人物,能在这种阎王手底下水深火热的生活里,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岑昀逍稍稍回想了下。
就刚那会,他只当邵岑在训人,至于昏暗角落里的那道纤薄身影,没多大注意,就连侧脸都没看清。
岑昀逍并肩走:“聚怡的小员工?”
邵岑淡声应了句。
岑昀逍打趣道:“您搁家里头,也跟媳妇儿这样说话?”
邵岑轻哂:“你是她么。”
“家里小姑娘说两句,会哭。”
“你么,皮糙肉厚,多忍着些。”
“……”
有媳妇儿就了不起?有感情吗?
岑昀逍被噎了下,他向来在嘴上也是个作践人的性子,不怎么客气:“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这嫂子,离家这么远来临北工作,好不容易投简历进了个不错的公司,结果被收购了,也没能避开你这个阎王。”
“上个班,也要战战兢兢被训,还美其名曰是陪媳妇儿解闷儿,谁信?”
一个个倒是生怕他欺负了这姑娘,时不时刺他的一两句又是哪个?
邵岑唇角勾起极淡弧度:“你不是一直想见人姑娘?”
这人向来不吃亏,更别说主动开口,岑昀逍意味不明地瞥他:“家里老太太记挂外孙儿感情状况,告我来瞧瞧,等着我回去汇报情况,就为着好做准备等你带嫂子回家。”
“我这是秉持人道主义的精神,要是大义灭亲,也不能怪到我头上。”
下山本就打算去瞧瞧老人家,为这事儿的电话来回都打了几通。
邵岑垂眸瞥了眼手机,不动声色地摁灭屏幕,薄唇微启:“既然如此,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十五分钟后,楼上待客的会议室。
岑昀逍坐在皮质沙发,不紧不慢拨了通电话,接通后,口吻懒懒地“喂”了声:“叶大秘书,您现在有闲空么。”
“我在小仪这儿,替她哥瞧瞧人,来都来了,缺点甜品。”
那头说了声什么,岑昀逍说了句:“行,发你了,那就等叶大秘书来。”
挂断,微勾的唇角敛了敛笑意,神情也没几分兴致。
半小时后,叶疏雪带着两大袋的甜品和饮品上楼,黑直发冷白皮,薄眼尾微挑,知性职业的衬衫包臀裙,高跟鞋踩在楼梯上错落有致。
她不紧不慢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句懒散的请进,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握住把手拧开时,脸上又切换回了职业冷淡的微笑。
进来后,叶疏雪先叫人:“邵总。”
然后才把目光投向自家老板:“小岑总,我本来在接待项目甲方的人,抽空为您跑的这一趟腿,回头按照三倍的补贴,打到我的账上。”
说完,叶疏雪就走了。
门很快被从外头关上,岑昀逍寻思这跟通知他这个老板,有什么区别?
“真当自个……”岑昀逍微顿,懒散地沉笑了笑,“我倒给忘了,她还真是老板娘。”
邵岑倒是见怪不怪,只视而不见。
倒是陆斯聿总算
姗姗来迟,从外头露台接电话回来,坐到沙发,长腿随意敞着。
“家里媳妇儿到外地出差,做噩梦了,醒了离不得人,多哄了两句。”
“……”
岑昀逍“啧”了声。
谁开口问了?这里零个人问了这人煲一小时的哄睡电话粥了?
“谁又惹他了?哦,叶秘书来过了。”
陆斯聿觑到桌上多出的甜品袋:“这是感情不顺,拉旁人陪葬的厌世劲儿?”
这话可真是猫哭耗子,岑昀逍只当没听到,伸手拆了桌上精致的甜品袋。
邵岑不喜甜,连点眼色都没分,只取了杯咖啡,至于陆斯聿,有手不会自个拿?
岑昀逍拿了自己那杯咖啡,喝了口,果然,“我不喜欢芒果这回事儿,回回往我咖啡里加碎,谋害老板她是有一手的。”
浓黑眉头皱起,他忽而回过味来,口吻颇为古怪地说:“我发现她每次见你们倒是好脸色,喜好是记得门清儿。”
邵岑给忠告:“别当妒夫。”
陆斯聿说:“人是职业素养,做男人别太疑神疑鬼。传到外头,我家宋老师听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
岑昀逍翘起二郎腿,不以为然道:“我跟她,算哪门子有感情?”
“怨侣,也是侣。”
陆斯聿一针见血道:“某人就像那种揪人辫子不承认的男同学,人家把你当空气,偏要去招惹,别人刺你两句又不乐意。”
指背轻叩了下桌面。
邵岑几分漫不经心道:“谈完事儿,回去想怎么吵都成。”
这话一出,两人谁也没再搭腔。
一桌上甜品没人动,陆斯聿觑了眼:“这屋没个吃甜品的,大晚上废功夫做什么?”
岑昀逍说:“这要问对面的集团老板,心血来潮给员工送福利,至于是老板的大爱无疆,还是给老太太烟雾弹,动机不纯啊。”
话里话外都是这人借着名头,好让他给老太太汇报虚假情况。
“加班到这个点,小姑娘吃点甜品,也是应该的。”
邵岑口吻随常:“你也不亏,见到了叶秘书,不是么。”
“算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
岑昀逍颇为无语,合着他赔钱出力,其他人开心,这一箭只射了他-
“书宜!”
温书宜听到司巧巧扬声喊她,刚抬眼,就被挽住手臂:“过来,休息十分钟,等会再调试。”
走到半路,正撞上石桃拎着两袋甜品袋过来,脸上满是笑容:“大惊喜!有超好吃的甜品!”
司巧巧眼眸一亮,整个人都笑开了:“桃桃你也太棒了,从恶战里抢到了这么宝贵的粮食资源。”
温书宜也由衷地说:“好棒。”
石桃本来顺利拿到两袋想要的甜品,就很开心了,这会在一句又一句真棒的夸奖里逐渐迷失了自己,嘿嘿地笑着。
她们找了个角落待着,石桃本来注意力还在甜品袋上,结果只是一瞟,视线就怎么都舍不得挪开了。
“那是谁?”
温书宜也看过去,是个气质出众的冷美人,黑直发冷白皮,快一米七,身材有致,踩着高跟鞋来往不乱。
司巧巧说:“是小岑总身边的叶秘书,听说啊,跟他的关系不大好。”
石桃奇怪地问:“身边的秘书,还能跟老板关系不好?”
司巧巧说:“据说是岑老爷子钦定调派这位叶秘书到身边的。”
石桃“嘶”了声:“眼线啊,这是。”
察觉到对方视线探来,温书宜明知道听不见她们的谈话,还是很轻地“嘘”了声。
叶秘书目光落到她们这边,看清角落里的人,眼尾很轻地微弯了下,冷淡的面容似没消融的冰雪。
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角落里的三人,明显还没有从刚刚那一笑里缓过来。
石桃痴痴地说:“她对我笑了,明明感觉没怎么真心笑,我怎么好想嫁给她啊。”
温书宜也深有其感,心想一个人要是美貌成这样,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司巧巧来公司有段年头,跟这位叶秘书打过几次交道,美貌见上几回,早没了第一次见的忐忑。
“别耽误休息时间,来分甜品吧。”
这话提醒了其他两人,石桃回过神,动作很快地分好了三份甜品。
温书宜还有些怔怔的,倒不是因为刚刚没回神,只是……这个甜品?
她好像四十分钟前摸鱼,给小表妹岑雲柔发的图片,好像就是这个啊。
身旁传来石桃的感叹:“哇,书宜,你这嘴开了光啊。”
“你半小时前才说想吃这家的甜品,竟然半小时就吃到了!你是不是掩藏了身份,其实你是阿拉丁神灯的主人,许个愿就能顺利实现。”
阿拉丁神灯?温书宜脑海里浮现出今晚遇见的那张冷峻的脸。
她一直深信一个道理,巧合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是巧合了。
司巧巧听了,连甜品都顾不上吃了,手握住她的手指,虔诚地说:“温仙女,请祝愿我可以暴富吧。”
温书宜还没说话,又被石桃握住了另外一只手连着甜品袋。
“温仙女,请祝愿我年年钱不完,奶狗狼狗换得像流水。”
温书宜缓缓眨了下眼睛:“可是我说的也不准啊。”
“没事,你随便说。”
“就是讨个吉利。”
话都这样说了,温书宜口吻认真地满足了她们的要求,甚至还一本正经地重复了遍刚刚说的那两个心愿。
她刚说完,石桃和司巧巧对视了眼,唇角要弯不弯。
温书宜看她们唇角弧度微妙,继而接连笑起来,满腹的奇怪疑惑。
在她轻声追问下,只得到她们异口同声的一句:“书宜,你真可爱!”
收工是在临近十点半,温书宜和石桃一起回的房间,洗漱完沾床就睡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温书宜都没跟邵岑再碰到面,她知道对方在谈重要项目,也没打算去打扰,再说,她住在的这边,跟山庄深处的僻静别院离得很远。
有一回她经过别院附近的高墙边,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同行的司巧巧提醒:“别离得太近了,那个别院,是私人区域,不对外开放的。”
“有钱真好。”石桃由衷地说,“那边景色看着就很幽静漂亮。”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
那里确实很幽静,雅致的古韵。
转眼到了周五,这周所有的工作结尾,上午一直开会,下午四点的时候,所有人得闲,返程或是在山上停留,都自行安排。
温书宜提交完最后一份报告,被同事一起拉着去旁边的寺庙。
这会天色大好,艳阳高悬,温书宜对神佛说不上虔诚,却还是有敬畏之心,想着她来临北这三个月,大波折没遇上,小波折倒是多些,能拜拜祛祛霉运,为亲友祈福,也是件还不错的事情。
寺庙近来姻缘很旺,石桃和司巧巧都想摇姻缘签,系红绸带。
“书宜,你呢?”
温书宜说:“我想求个平安符。”
石桃还想说话,突然看到来人,扬声惊喜道:“学长,你一个人?也来求姻缘啊?”
“姻缘就不强求了。”凌哲群说,“我来求平安。”
司巧巧笑了笑:“正好呢,书宜也求平安。”
凌哲群也笑:“是挺巧,一起吗?”
都是同事,既然碰上,没道理拒绝,多一个也不多,一行三人就此变成四人。
寺庙里的人很多,温书宜求完平安符,上了一炷香,给亲友顺道祈了福。
温书宜回到约好的树下,凌哲群已经在等着了,再看石桃和司巧巧的方向,已经看不到俩姑娘的身影。
凌哲群递了瓶矿泉水,温书宜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
明明身旁人很多,很喧闹,温书宜还是有些说不清的不适应,其实她不怎么擅长跟异性相处,平常在公司说工作还好。
这会私底下独处,不说话尴尬,说话强行找话题更尴尬。
两相比较,温书宜还是放弃了开口打破沉默,也希望凌哲群千万不要破坏此时微妙的和谐。
“热吗?”
温书宜听到身旁声音,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轻声说:“不热。”
“求姻缘的人真多。”
“是啊。”
“你没想去看看吗?银杏树上的红绸带很漂亮。”
“是很漂亮,就是太多人了。”
一来一回的问答,温书宜发觉话题都被她聊死了,她好像一个干巴巴的人机啊。
手指微揪了揪,温书宜问:“听石桃说,你们是大学校友?”
在不知道聊什么的时候,最方便是从共同认识的人切进。
简单聊了几句,温书宜听到行人搭话,问能不能帮她跟家人合照,下意识很轻地缓了口气。
“行,是在这里拍吗?”-
家中老太太姓杜,慈眉善目,信佛,诞辰在即,老人家不喜奢靡大办,岑家的小辈便在贺礼上费足心思,岑昀逍这回上山,就是来谈寺院修缮的事儿。
这栋知客寮身处千年银杏后,邵岑站在高台上,底下寺庙的人头攒动尽收眼底。
不时有风荡过来,岑昀逍懒倚栏杆,听到邵岑淡声问了句。
“哪祈福?”
岑昀逍意味不明地微眯眼眸。
这人向来不信神佛,也不鼓捣,破天荒问这遭,看他这出,无疑是看老树开花,医学奇迹。
“稀罕事儿,真有上心的人了么?”
邵岑没理会这打趣,似是对这话没多大兴趣,嗓音低而沉,几分漫不经心道。
“这姑娘年纪不大,来临北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来月,倒是多灾多难,于情于理,我该照顾她。”
“人奶奶把好好的姑娘交给我,不是让她在我这受亏待的。”
话里是恩情,话外是责任,岑昀逍分明听过跟这话类似的,口吻促狭:“看来您这老公瘾,也挺重?”
没得到回应,岑昀逍也不恼,视线慢悠悠地朝人群看。
底头有棵百年菩提,寺里的姻缘仙,山风时不时游过,满目的相思红绸缎飘飞。
“这儿倒是不错,景好,人也好。”
“这对小情侣倒是够热心的,姻缘签不摇,红绸带不系,只顾着帮人拍照。”
人都是视觉动物,面对美的人都会心存几分欣赏,岑昀逍一向挑剔,眼前这对小情侣,女伴有股天然去雕饰的温柔和稚气,是很容易产生保护欲的类型。
“还挺般配。”
“哪门子般配?”
传来道淡声的轻哂,听着不甚在意。
“大好的天气,也别瞧不得小情侣和和美美的。”
岑昀逍习惯男人一向的嘴毒,没多大兴致地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眼手机,唇角微勾,俨然心情变得不错的模样。
“走了,去接个迷路的傻子。”
指腹轻叩了下栏杆,邵岑视线漫不经心落在那对“小情侣”身上。
……
温书宜给行人拍完照,收到群里的艾特消息,周围人太多,信号不是很好,一份文件总算是慢腾腾下载好。
还好只是些小问题要修改,凌哲群在旁边用手机帮忙调出文件,温书宜干脆就着手边两个应急的设施,现场处理起来。
在工作上,凌哲群很有经验,是个很不错的前辈,也不吝分享,在部门里的人缘很好,温书宜也对他很有好印象。
凌哲群分享经验,她认真边听边改。
有束阳光很刺眼,温书宜稍稍眯了下眼眸,仰着头,循着光源依稀看了眼。
却在目光回落在手机屏幕上时,忽而一顿,眉毛微微揪起,刚刚眼前好像晃过了熟悉的脸庞,是她看错了吗?
“书宜,这里不恰当,改成刚刚那种。”
身旁传来了嗓音,温书宜抬头,正好凌哲群也抬头。
对视间,面对眼前过近的脸,她的心骤然悬了瞬,不小心离得太近,已经打破了社交的安全距离。
“书宜……”
眼前男人突然又出声,温书宜反倒吓了一大跳,本能后退,险些撞到身后行人,手腕被伸来的大手握住,及时给扯了回来。
手机“哐当”掉到地上。
温书宜没来得及顾,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朝着高台直直望去。
寺庙红墙灰瓦,金光透净,折着层层银杏叶的枝繁,周遭香火缭绕,人头攒攒,声声鼎沸,他在高台上长身玉立。
银杏老树下的簌簌光影流动,在衬衫落着半身老旧雅致的影绰,男人侧脸冷峻,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手腕。
骨骼纤细的腕间,正被另一个男人的手掌握着。
那目光在半空中一触而灭。
修长指骨半撩起青竹卷帘落下,在黄昏醺风中静寂。
原来真不是她看错,温书宜心惊未消,垂着眸,微挣开手腕,说了声不好意思,又说了句谢谢。
凌哲群大脑一片空白,注意力都在白皙腕间,他刚刚心急,没想太多,握过的掌心有些发汗,怔了足足有七八秒,这会目光才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确信人没事,只是有几分神思不在。
温书宜思绪乱糟糟的,连忙躬身,捡起滚落在地的手机。
翻了个,解锁手机,连忙打开聊天软件想解释,却在这时来了新消息。
【长辈在,上来坐会?】
又一条。
【还是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此时邵总的心情:……(此时省略100个字)
咳、咳…[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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