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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太太

    在男人低而缓的话语里,温书宜逐渐平复了自己混乱的呼吸。

    微卷的眼睫极其缓慢地眨了下。

    “呼吸。”

    男人漆黑眼眸里沉着稳重,嗓音低沉,让人打心底里会听从。

    温书宜听话地吸了口气,又沉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变缓下来了,找回出窍的神魂。

    对视间。

    下巴尖还卡在手掌的虎口处,两指掰着白皙的脸颊。

    邵岑问:“冷静下来了?”

    温书宜下意识想点头,却发现动不了,紧接着,发现脸颊和下巴被男人手掌钳住,表情空白了一两秒,只能应了声“嗯”。

    这场面莫名的有些滑稽,邵岑看她反应正常了,这才松开手,看到白皙脸颊留了点红的指印,几不可查地蹙起了下眉头。

    “阿岑。”

    “擦会。”

    温书宜接过男人递来的手帕,神情不解。

    邵岑提醒:“掌心。”

    温书宜垂眸,这才注意到,她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细密的薄汗。

    这姑娘用手帕仔细擦掌心时,邵岑拿了瓶装水,随手拧开盖头。

    温书宜接到手里,张了张唇。

    又听到他说:“先喝再说。”

    温书宜仰起头,常温的水流进喉咙里,喝了好几口,舒服了很多,也逐渐镇定。

    整个人总算可以开始思考了。

    温书宜把瓶盖拧好,放在旁边,轻缓了口气说:“双双来临北,一定是来找我,她临时来,机票是很难订上的。”

    她边说边打起妹妹的电话,显示对方正在关机,用手机查起航班,确实没有合适的班次,转而又去查高铁的班次。

    “过来一般要五个半小时,最快一班是在四十分钟前到的临北,只需要四小时,她不是会随意断联的性格,到了一定会打我的电话,手机一直关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邵岑闻言,语调不急不缓道:“先从高铁站的监控查起。”

    温书宜没有这种找人的经验,想着应该是要去高铁站找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还在想着,听到身旁传来男人嗓音。

    “发张她的照片给我。”

    温书宜连忙从相册里找了张照片,很清晰的正脸照,发给了邵岑。

    邵岑垂眸看了眼照片,这对姐妹有三四分的相像,气质却完全不一样。

    他拨了通电话出去。

    温书宜就在旁边看着邵岑接通电话。

    “帮我找个人,查下高铁站的监控,这是我家小姨子,来临北没见着人,联系不上。”

    车内很安静,温书宜屏息凝神,电话那头传来的人声很清晰。

    是个嗓音很低的男人,说了声“行”。

    “谢了。”

    “照片收到了,成了,有你的这声谢,还能不给嫂子的面子么?”

    这通电话挂断后,邵岑又给自家老太太拨去个电话。

    没一会接通,傅菱文开口就说:“哟,大忙人,这会不好好开车,打电话来做什么?”

    邵岑说:“老太太,晚上临时有安排,改天回老宅看你。”

    “您成天还挺忙。”

    传来傅菱文孩子气的嘟囔声,“你不来,让

    人把你媳妇儿送来。”

    邵岑说:“那可不成。”

    老太太顿时扬起嗓音:“您忙,还不许让你媳妇儿过来陪老人家?”

    邵岑微掀漆黑眼眸:“您把我的约会对象要走了,我今晚怎么过?”

    傅菱文狐疑地问:“真约会假约会?”

    “你该不会拿着约会的幌子,结果跑去公司加班,开你那些开不完的会议?”

    “犯得着骗您么。”

    邵岑口吻随常:“要是想加班,倒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那头沉默了几秒,傅菱文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她家的这两个孙子,想做任何事儿向来没在意过旁人。

    邵岑说:“您还有什么交代?”

    傅菱文不满:“你就有这么急?”

    “别耽搁了约会。”

    “德行。”传来傅菱文的笑骂,“晚上好好带人约会。”

    “别欺负你媳妇儿。”

    邵岑唇角微扯:“哪敢不遵旨。”

    挂断电话后,温书宜知道傅奶奶这边是解决了,因为怕让老人家晚上担心,所以用的是“约会”的借口。

    温书宜对失约有些抱歉:“等下次有时间回老宅,陪傅奶奶吃顿饭。”

    “嗯,没事。”

    “现在是要等吗?”

    温书宜听到邵岑刚刚找人帮忙,她知道男人的关系网广,相熟不乏有权势的,临北多大,找个失联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怎么都比她无头苍蝇似地乱找,要有用的多。

    “等会,别急,待会会有结果。”

    邵岑说:“喝点水。”

    温书宜很轻地“嗯”了声,垂着眼眸,又喝了小半杯的水。

    等待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手指无意识握着瓶装水的外壳,发出很轻微的清脆声响。

    理智是一回事,着急又是另一回事,温书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找到妹妹前,尽量保持镇定。

    她自己先不能慌。

    过了会,手机屏幕亮起,是一通来电,没避着她,温书宜看清备注是“斯晔”。

    是赵彗仪的大哥,那位在业内赫赫有名的赵总。

    赵斯晔说:“找着人了,姑娘人没事,这会在休息室,你跟嫂子过来?还是我派人给你送回去?”

    “不过这姑娘年纪小,警惕心不轻,要是送人,还得嫂子来跟她说。”

    邵岑朝着温书宜瞥去。

    温书宜用口型比着:“我们去吧。”

    邵岑说:“我带你嫂子去。”

    “地址发过去了。”

    电话挂断,邵岑垂眸看了眼地址,车立刻从街道旁驶动。

    大雨还没停,不时敲击在车窗上,留下不连续的雨线,氤氲的雨汽将整座临北老城笼罩在层层渐渐的朦胧里。

    车停靠在地下停车场内,温书宜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拉开车内,等着邵岑从另一侧车内出来。

    邵岑带她上电梯,这处通道格外的静,看不到任何人。

    他们上了一楼,走到走廊边的一间房间门口,修长手指敲了敲门。

    有穿着职业装的工作人员来开门,是个年轻姑娘,开口问:“是温小姐吗?”

    温书宜说:“我是。”

    年轻姑娘视线朝着她身边看了眼,微顿了下,收回时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艳。

    她礼貌笑道:“温小姐,还有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走到里面,温书宜才发现这是个打通层楼的房间,很亮堂,有好几个单间。

    年轻姑娘领着他们走到走廊拐弯处:“沿着里面走,就在最里面的那间,请放心,有同事在里面。”

    温书宜说:“谢谢,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领路完,就离开了,温书宜沿着走廊方向走。

    邵岑就陪同在旁边。

    这姑娘的步履很急,那间休息室在走廊最深处,敞着门,她远远看到人了,反而放缓了脚步。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足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坐在角落沙发上的姑娘,明显能看出来年龄尚轻,眉眼满是稚气,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多半是淋到雨,湿了又干,苍白小脸写满着戒备和警惕,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黑色双肩包。

    半蹲在身前的工作人员,是个随和的帅小伙,看着在哄孩子,给棒棒糖,摇头,矿泉水,摇头,三明治,摇头。

    凡是陌生人的东西,一率都摇头。

    身旁这姑娘一时没进门,而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右侧的肩膀落下宽大掌心,稍捏了下,似是无声安抚。

    温书宜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又扭头,朝着身边男人很轻弯了下唇角。

    这会还反过来想让他安心。

    邵岑朝她比了口型:“去吧。”

    温书宜这才朝着里面走去,那个工作人员是连哄娃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一点用都没有,起身,无奈耸了耸肩。

    转眼,一眼就认出来人,这姐妹俩还是很明显相似的。

    “你姐姐来了。”

    坐在沙发角落的姑娘,一开始不信,还是忍不住看去,在看清姐姐的瞬间,眼眸快速眨了几下,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也是在这瞬,温书宜刻意放缓的脚步,没受控制地快步走去。

    “双双,你没事吧。”

    温书宜走到跟前,握住纤细的手腕,左右细细地打量起妹妹:“身上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有。”

    温迎双看见姐姐一脸担忧的神情,眸中惊喜的光彩一寸寸暗下。

    温书宜说:“没事就好,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刚说完,温迎双眉头揪着,撇着嘴,很突然,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抖落。

    “姐姐对不起……我是不是好没用……我不该不跟你说声……就自己来临北……让你担心了我这么久……”

    “你生我的气吧……打我……呜呜……骂我都可以……”

    温书宜被妹妹哭得手忙脚乱,取包里的纸巾都费了两分钟,她抽出两张方块纸,擦拭着眼角滚烫的泪水。

    又一边哄人:“别哭,没事的,双双,人没事就好。”

    “没事,别哭了。”

    一个哭着,一个哄着,旁边两个大男人干站着,场面一度失控。

    最后还是温迎双哭累了,哭不动了,等清醒反应过来时,深深觉得丢脸了,她都十四了,怎么还跟四岁一样爱哭。

    杵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了,如果有洞,简直要钻进去的地步。

    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你家妹妹胆儿是挺大,刚下高铁,到外面打车的时候,见义勇为,自个包被偷了,手机钱包都没了,找到她的时候,整个人被淋成落汤鸡,正在屋檐下躲雨。”

    温书宜听完,心疼妹妹,面上又很礼貌地说:“谢谢,真的麻烦你们了。”

    工作人员说:“不碍事,乘客安全是第一位。”

    “不早了,把人接回去吧。”

    温书宜跟工作人员再次道别,牵起温迎双的手:“走吧,跟姐姐回家。”

    温迎双没抬头,很乖地点了下头。

    一路出了走廊,去电梯的路上,又碰到了一开始引路的那个工作人员小姐姐。

    温书宜朝她投去礼貌的视线,她也回了个含笑的目光。

    回到车边,温书宜拉开后座的车门,让温迎双坐了进去。

    温迎双自觉地往里挪了个位置,把靠近这侧车门的座位让给她。

    这反倒让温书宜犹豫了,下意识朝着坐进驾驶座的男人看去。

    温迎双也投去目光,是那种警惕、打量的目光。

    “双双,叫……”

    温书宜在开口时,自己先卡壳了。

    温迎双说:“叔叔。”

    温书宜:“?”

    邵岑看出这姑娘身上那股戒备,嗓音不急不缓:“我是你姐姐的老公,你叫我叔叔,差辈了。”

    温书宜看着自己妹妹。

    “姐、姐……”

    温迎双在姐姐温柔目光下,半天都叫不出来,咬了下唇:“大哥哥。”

    温书宜知道妹妹还在别扭,也不强求她很快改口叫人,就是有些对邵岑抱歉……

    她朝着邵岑看去。

    邵岑倒是没什么反应:“坐后座吧,陪着你妹妹。”

    温书宜很轻“嗯”了声,坐进了车后座。

    车驶动,邵岑薄唇微启:“都饿着,找家餐厅吃饭。”

    温书宜“嗯”了声:“随便吃点就好。”

    最后就近找了家餐厅,在二楼的包厢,很安静的走廊深处。

    菜点上得很快,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温书宜记挂着妹妹,这会也饿了,吃了些垫肚子。

    手机不断发来消息,温书宜看了眼,是群里艾特她的消息。

    邵岑看着这姑娘的目光:“怎么?”

    温书宜说:“工作上有事,很急。”

    突如其来的大雨骤风,摇倒一棵大树,正好砸毁了搭建的道具设施,天降人祸,明天的活动迫在眉睫,组内正在通知摇人去会议室商量临时换方案。

    邵岑说:“去吧,这里有我。”

    温书宜有些担心地看向温迎双。

    温迎双顿了下:“姐姐,你去吧,我会好好听大哥哥的话。”

    温书宜这才放心走,临走前,跟他们说有事随时发消息给她。

    等温书宜走后,二楼包厢里本就沉默的氛围,变得彻底死去。

    没人说话,只有汤匙磕碰到碗碟发出的清脆声响。

    吃完饭,又沉默地回到家。

    全姨被叫来,温迎双看到年长的女性,身上的戒备才散了点。

    温迎双用全姨的手机发了消息,得到回复后,拿了套姐姐的睡裙,被全姨推去浴室里洗澡。

    洗完后,全姨坐在沙发上勾围巾,听到这姑娘说要等姐姐回来,笑了笑:“这个电视可以打游戏,你跟姐夫玩几盘?”

    温迎双还没想好怎么跟姐姐突然多出来的老公相处。

    邵岑淡瞥了眼:“怕了?”

    温迎双年纪还小,胜负欲强,一激就起身:“谁怕了。”

    一大一小在客厅沙发上落座,选了最经典款的PK游戏。

    全姨任务完成,静悄悄地走了,她明天有事要请假。

    温迎双毫无知觉,双手握着摇柄。

    她这个祖国年轻小花骨朵,耳清目明,眼疾手快,怎么可能在游戏上失利。

    两小时后。

    温迎双绝望地盯着屏幕上的“K.O”,她今晚就没赢过一次。

    这个人看起来明明根本不会打游戏啊。

    怎么赢她赢得毫不废吹灰之力。

    好没劲,温迎双孩子气地撇嘴,忍了还是没忍住:“那个,你在家都是这样欺负我姐姐的吗?”

    “那个。”

    男人口吻意味不明地重复。

    温迎双咬下唇:“大哥哥。”

    邵岑这才慢条斯理地问:“哪样?”

    温迎双说:“一点都不让。”

    邵岑唇角微扯:“你姐姐是我媳妇儿,会让她。”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个突然冒出的小萝卜头,不值得他让。

    温迎双被噎了下,怎么感觉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

    一片沉默中,温迎双说:“其实你不用陪我的。”

    她又不傻,看得出来男人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

    “犯不着说谢。”

    邵岑这会离得近看她,亲眼看,比照片上看起来跟姐姐更像些,隐约有几分影子。

    “我答应了你姐姐,陪着你。”

    言下之意,就是她这个突然冒出的小萝卜头,才不值得他费时间。

    温迎双再次被噎了下,感觉又双被秀了一脸。

    他一直是这样说话的吗?

    真的不会成天气她姐姐吗?她姐姐又是那种温柔好说话的脾气。

    她从见面就开始留心打量这个陌生的男人,长得电影明星还帅,特别高,身材跟国际秀场上的模特似的。

    五官很深邃立体,眼窝很深,看起来很凶,也很不好招惹。

    而且这一整层楼的房子好大,特别的干净亮堂,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俯瞰着整个城市的繁华霓虹夜景,在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段,她甚至无法想象到底值多少钱。

    这种级别的有钱人,她听过很多传闻,娶老婆是应付家里人,玩的花,外面养好几个,家里外面是两副面孔。

    邵岑看着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姨子,打量着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我、我不会随意叫陌生人姐夫的。”

    温迎双站起来,刚说完,就懊恼,怎么还打磕绊了下,听起来一点都没有气势,一开场气势就怯了。

    然后她看到男人也站起来。

    北方人都这么人高马大的吗?这是有一米九两米吗?

    她这个细胳膊细腿,矮了一大截的小萝卜头,好像一点还手的空间都没有。

    “随意。”

    男人没多瞧她眼,口吻可有可无的。

    刚到家的温书宜站在昏暗角落里,跟漫不经心瞥来目光的男人对视,眼眸微微睁大了些,用气声比了句“嘘”的口型。

    邵岑说:“你姐姐回来了。”

    温迎双扭头,眼里满是惊喜,快步走到姐姐的面前,被姐姐问了几句话,又被姐姐很轻捏了捏脸颊,很乖很听话。

    邵岑在旁边看着,轻哂。

    自家姐姐面前是乖乖巧巧的初中生,姐姐不在的时候,就是戒备、紧张、竖起尖刺的小兽,色厉内荏。

    他这个小姨子倒是有两副面孔。

    过了会,温书宜陪着温迎双回房间,这姑娘一整天的情绪过山车,刚沾上枕头就秒睡着了,看起来累坏了。

    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再慢慢说。

    温书宜给她掖了掖被角,又调高了两度的空调。

    出了门,邵岑在中岛台边喝水,修长指骨握着瓶装水,冷白手背上青筋明显。

    温书宜也走过去,接过男人递给她的瓶装水,轻声说:“阿岑,今天多亏了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找人,找到双双也不会这么顺利,也还好有你陪着她,我才能安心去加班工作。”

    她兀自说了很多,好像都没办法表达自己心底的感激,自从来了临北,她总是受着邵岑的照顾,也欠了他太多太多。

    “那你呢,累吗?”

    温书宜微怔了怔。

    她今天佯装镇定找妹妹,没有怨言去公司处理临时工作,加班到深夜,其实都觉得没什么。

    可听到这句话后,只是这样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不受控制、瞬间红了眼眶。

    她偏过头,不愿让人瞧见分毫,几缕耳后细软的发丝垂落,对此时异样的情绪感觉到很难堪。

    她一点都不想这样的。

    头顶似是落下声几不可查的叹气。

    把她搂到怀里。

    安抚性质的、克制的。

    夜色静谧中,邵岑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小片的阴翳。

    逞强惯了的小姑娘,现在太过需要一个拥抱。

    他家里的这个小太太。

    总是对别人太好,又对自己太坏——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被抱抱的书宜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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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低哄

    中岛台头顶投下一地的暖白色灯光,照映一隅静谧安心的空间。

    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安静可闻的两道呼吸声。

    温书宜垂着眸,白皙侧脸抵在男人的肩膀,身前是宽阔有力的胸膛,隔着层很有质感的衬衫材质,心跳声鲜活有力。

    托着纤薄后背的大掌,掌心很大,只虚虚揽着,那种安抚、克制的姿态却没有减退半分。

    自从父母离世,温书宜很少从成年男性的身上,感受到包容和照顾。

    长时间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很多事情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她习惯照顾别人,在意别人的感受。

    她以为自己所不在意的情绪,只是没被发现,瞬间在男人一句话里被击溃。

    涩涩的酸在鼻尖挂着,温书宜微垂着眼睫,上涌的这股很陌生、也很让人未知害怕的情绪,让她想要逃离。

    可这道有力的拥抱又过于让人安心,让人不自觉想沉溺。

    两极成细细的银线扯在了两端,微妙又和睦的平衡。

    沉默中,夜色静悄悄流淌,落地窗外时不时晃过的霓虹灯光,都无法近身此时

    的静谧分毫。

    然而却在下一刻,突然出现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刚听到的时候,温书宜还有些发懵,心想家里什么时候有儿童玩具了?

    不然怎么会出现“咕咕”的声音。

    然后又“咕咕”了声。

    这次温书宜反应过来了,根本不是什么儿童玩具,而是她的肚子在叫。

    叫了一声还不够,又叫了第二声。

    温书宜缓缓睁大了眼眸,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有些不能及时应对眼下的情况,这跟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叫站起来,公司开会偷开小差被领导点名发表一下见解,有什么区别?

    偏偏这时头顶传来声沉笑,很低促,也很有质感的颗粒磁性。

    温书宜无暇欣赏深沉又撩人的低音炮。

    没过会,头顶再次传来男人的嗓音。

    “借肩膀的事儿,先缓缓。”

    纤薄后背被身后的大掌,漫不经心地轻拍了下。

    被动借了肩膀的温书宜,回过神,慢吞吞地把头从男人肩膀上挪开,垂着头,几缕乌黑发丝从耳后垂落,半挡住羞红脸颊。

    她的肚子真会找时间,怎么就能叫得这么不合时宜啊。

    好丢脸。

    邵岑问:“饿了?”

    温书宜下意识伸手摸住肚子,生怕它又突然来那么下:“还好。”

    “还好。”

    男人口吻几分意味不明重复。

    温书宜看到男人投来的视线,默默把贴在肚子上的手放下。

    邵岑说:“跟肚子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温书宜哑口无言。

    “行了,别饿坏了。”

    邵岑口吻随常:“明儿被投诉,大晚上放鞭炮扰民。”

    “……?”

    虽然说她肚子没打一声招呼,可也就小声叫了两下,不至于是放鞭炮扰民吧。

    邵岑往旁边走了步,很随意挽起衬衫的衣袖,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温书宜察觉到男人意图,也跟着挪了小半步,很轻扯住男人衣摆。

    “太麻烦了。”

    温书宜跟他商量:“我吃点吐司就好。”

    这么晚了,开火也麻烦。

    邵岑往身侧瞥了眼,白皙的脸颊,她是那种巴掌脸,很精致小巧,此时有些疲惫的微微苍白。

    “手长到我身上,架不住我愿意麻烦。”

    温书宜有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神的间隙,男人朝着旁边走去,衣摆随之从白皙的指尖溜走。

    邵岑打开其中一格橱柜,抬起的小臂绷紧肌肉曲线:“下面?”

    事已至此,温书宜只能轻“嗯”了声。

    邵岑看这姑娘:“打算傻站着么。”

    温书宜往前挪了步。

    又听到男人说:“去那边。”

    温书宜说:“我来打下手吧。”

    邵岑口吻很淡:“下面而已,倒犯不着有人打下手。”

    温书宜脚步顿在原地。

    “去餐桌等着。”

    邵岑没抬眼,又重复了遍,这次给了明确的“指令”。

    温书宜犹豫了两秒,还是听话地走去餐桌旁坐下。

    “小小年纪,快把自个愁死了。”

    温书宜小声辩解:“我年纪不小了。”

    “嗯,不小了。”

    邵岑说:“是个能在下面的时候,打下手的大朋友了。”

    又是那种敷衍哄小朋友的语气。

    温书宜一手托着腮,本来是盯着,用那种自以为幽幽,其实很柔的目光。

    只是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欣赏。

    老天爷可能太过偏心,给了副惊绝的皮囊,还要赋予万里挑一的气质,就连随意的动作都过于赏心悦目。

    邵岑近些年基本没怎么下厨,手倒是不见生。

    “你们组没点夜宵?”

    这姑娘赶去加班,晚上那顿也就是草草扒了几口。

    “点了。”

    温书宜说:“回来前点了夜宵。”

    邵岑没抬眼:“没吃惯?”

    温书宜心想难道她在邵岑面前难道是个透明人吗?还是脸上会写着心里的想法?

    “没怎么吃惯。”

    太晚了,本来就累,点的宵夜太油腻刺激了,她没胃口,几乎没吃上几口。

    邵岑问:“没想过自己点个外卖?”

    温书宜很轻地摇了摇头:“搞特殊,很麻烦啊。”

    大家都能吃就你不能吃,虽然明面上不会有人说出来,心里指不定怎么想。

    她一个新人,在职场上还没站稳脚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话题也没多大讨论的必要,温书宜没继续说,邵岑也没继续问。

    之前煮姜汤那次,温书宜就发现了邵岑其实很娴熟。

    “阿岑,你厨艺是哪学的?”

    邵岑言简意赅:“我在国外留学有些年头。”

    温书宜有些惊讶,托腮的手也放下:“你在国外留学,是自己下厨吗?”

    邵岑说:“难不成带上几个保姆,到哪都有专车接送么。”

    温书宜说:“有些夸张了。”

    说完,温书宜又开始有些好奇:“那你国外留学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邵岑说:“打工,当助教,组织非盈利机构,休学三个月自驾环游整个欧洲,偶尔进行场赛车比赛,请假回国参加机器人峰会。”

    “我的第一份佣金,其中的一部分支付的是学费。”

    温书宜总觉得男人说的打工,大概率跟她以为传统意义上的不一样:“其他的呢?”

    邵岑说:“赔偿。”

    “赔偿?”

    “Nuby来暂住,第一天就扑坏了新邻居一片精心培育玫瑰花的花盆,以防被起诉,他的主人为他支付了高昂赔偿。”

    他的口吻很淡,透出几分豁达的幽默。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温书宜听完又不是很意外,能锻造出这种气度的经历,肯定不是那种平平无奇、庸庸度日。

    想了想自己,大概是在教学楼里来回,在考试和面试里度过每天。

    面食是能最简单,也能最复杂的食物,温书宜看着邵岑端到面前的面,阳春面,配上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温书宜尝了几口,汤面很香,吃到胃里暖暖的,她有些过分惊喜:“所以你的厨艺就是那时候学的吗?”

    邵岑说:“犯不着学。”

    温书宜微顿了下,试探性地问:“一看就会?”

    “不算难事。”

    温书宜虽然知道邵岑明显是智商特别高的那种,可难道这个技能点也包括厨艺吗?

    邵岑看这姑娘眉毛微揪,一副细细思索的模样:“想问什么?”

    温书宜换了个问法:“你从小到大,是不是数学特别好,一学就会的那种类型?”

    邵岑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用的话,口吻不甚在意:“用学么。”

    曾经数学考过不及格的温书宜,听到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

    有种智商深深被碾压的感觉。

    温书宜不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地低头吃起面,跟学神聊天的压力太大,太有智商岌岌可危的风险。

    沉默地吃面,沉默地擦嘴,沉默地端起碗去洗。

    温书宜洗完,才说:“吃完了,味道很好,很喜欢。”

    邵岑问:“说完了?”

    温书宜不明所以:“说完了。”

    邵岑口吻随常:“还以为要发表下几百字的答谢

    致辞。”

    “哪有这么夸张啊。”温书宜说,“我们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难能一直客套生疏,那多别扭嘛。”

    “嗯,很棒。”

    邵岑口吻很淡:“再接再厉。”

    温书宜被噎了下,突然觉得客套生疏也有点好处,至少邵岑不会拿着待小朋友的态度逗她,还百试不爽。

    可好像,她也完全不讨厌。

    想到这点,温书宜感觉脸颊微泛起了点热意,莫名的心虚,担心邵岑看出来她的异样,连忙转移了话题:“双双今晚有没有麻烦到你?”

    邵岑说:“陪打了会游戏而已。”

    温书宜没想到邵岑会陪妹妹打游戏,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弯了下眼眸:“谁赢了?”

    邵岑说:“她输了一晚上。”

    看来是一点都没留情,温书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有些被自己的脑补逗笑。

    邵岑瞥见小姑娘偷笑,又听到她小声又认真地问:“你觉得双双怎么样啊?”

    瞧着很在乎他对她的家人的看法。

    “人小鬼大。”

    邵岑如实评价:“难缠的小鬼。”

    温书宜唇角很轻地微抿,泛出点轻浅的笑意:“看来双双还挺喜欢跟你相处。”

    邵岑没看出来半分。

    只觉得他这太太心态还挺乐观。

    温书宜是挺高兴的,她本来还担心邵岑跟双双待在一起,彼此会不自在。

    现在看来,相处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她原本都没敢往这想的。

    邵岑说:“丢失的钱包和手机已经追回,明天认领。”

    “嗯,我明天跟双双讲,让她核实。”

    效率好高,温书宜知道多半是因为邵岑留了心,所以事情才会这么顺利。

    说完后,温书宜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才发现就只是这么会闲聊,竟然就耽搁了这么多时间。

    “不早了,阿岑,晚安。”

    她担心邵岑明天有事,也不想打扰他到太晚。

    邵岑知道这姑娘等着去收拾下洗漱,走开前,淡声回了句。

    “嗯,晚安。”

    温书宜走回房间,拿出套睡衣时,动作微顿了下。

    刚刚好像是邵岑第一次回她晚安。

    身体是疲惫的,温书宜感觉精神上却挺高兴的,她跟邵岑的之间的关系,在变得慢慢熟悉,也在变好的正轨上正常运行。

    第二天,温书宜听闹钟起来,洗漱完从房间走出来,很惊讶地发现温迎双竟然起得比她还早,安静坐在餐桌旁边。

    “怎么不多睡会?”

    温迎双含糊地说:“就是突然醒来了。”

    “认床?”

    “嗯,有点。”

    温迎双睡在陌生的房间,确实有些不习惯,可床确实也太舒服,开了一整晚的空调温度也特别适合,所以她睡的确实也好。

    起的早,完全是因为她想借机,跟家里和善的阿姨闲聊,套一些姐姐在这里生活的真实情况。

    结果见着面,阿姨好能说,她一点话口都岔不进去,她想起身,反被按住肩膀,直直又按回了座椅上,说让她就当成自家,好好坐着,不用帮忙,等着吃早餐就好。

    她刚刚还因此郁闷了好一会呢。

    温书宜看她瓷白的小脸皱着,还以为她是没睡好,困的。

    “你的手机和钱包找到了,要去认领,等会嘴甜些,让全姨陪你去。”

    “这么快?”

    温迎双知道姐姐要上班:“我等会就去跟阿姨好好说。”

    温书宜看着妹妹笑了笑,温声问:“怎么突然来临北了?想姐姐了?”

    温迎双嘟囔:“我每天都很想姐姐。”

    温书宜看她飘忽开目光,心中的那股异样更浓:“怎么了?”

    “就是……”温迎双撇了撇嘴,“二伯母跟别人说,姐姐找了个有钱的老男人。”

    “她老是这样,到处乱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温书宜听了这话,稍稍安心:“饿了吗?我给你端点粥喝?”

    温迎双叫住了姐姐,对视上,犹豫了几秒问:“所以他多大啊?”

    气质很成熟,看着就不怎么年轻。

    温书宜说:“二十九。”

    “比我大了一轮还多,姐姐,也跟你有好几轮的代沟吧。”

    温迎双苦了一张脸:“这么老。”

    温书宜本想说话,余光看到身侧的一截衣袖,素白的,刚刚还没有吧?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转眼一看。

    坐在身侧的男人,白色衬衫挺括,漫不经心地瞥来了眼。

    温书宜心里咯噔了声。

    她妹妹刚刚说了什么?

    有、钱、的、老、男、人。

    跟、你、有、好、几、轮、的、代、沟、吧。

    这、么、老。

    每一句话都是在大老板的雷点上蹦迪。

    邵岑说:“不用在意我。”

    这句话让人完全不能不在意一点。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起身,特别欲盖弥彰地说:“我去帮全姨端下早餐。”

    温迎双看到姐姐走,如坐针毡,几秒后也起身,别别扭扭地说:“我去帮姐姐。”

    邵岑看到两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唇角微不可查地微勾-

    温书宜去上班前,把温迎双托付给了全姨,又嘱咐妹妹要好好听话。

    温迎双一一都答应了:“等会我就跟奶奶打电话。”

    温书宜捏了下妹妹的脸:“嗯,我去上班了。”

    “姐姐,拜拜。”

    一到公司,温书宜就开始了一天忙碌,昨晚临时讨论出来的方案,在执行上要更费功夫。

    外头的太阳从越来越烈,到逐渐西沉,暮色悄然地降临。

    回到公司开总结会,是总监孙升荣亲自组织,刚开场就表扬了昨晚加班的小组,今天成效很好,合作方给的评价反馈也好,他的心情也很好。

    温书宜被孙总监点名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

    孙升荣说:“咱们小温虽然是新人,好几次临时加班,都不抱怨不埋怨,赵老师对你的评价尤其好,指明让你做下个项目的对接助理呢。”

    这话一出,在场人面色各异,谁也没想到一开始谁都不愿意接的烂活,会导向这样的好结果。

    温书宜也有些惊讶,有种被幸运大奖砸中的感觉。

    也难怪孙升荣高兴,跟赵彗仪方的合作到期,之后的项目一直悬而未决,更别提有几家传媒公司早就抛出橄榄枝,本来她们组早就做好了让手的准备。

    孙升荣说:“小温,好好干,初生牛犊不怕虎才对。”

    温书宜说:“知道了,总监。”

    孙升荣说:“我的事说完了,接下来让何组长给你们开会。”-

    温迎双听到有人回来的时候,跟认主的小狗狗似地扭头。

    怎么不是她姐姐回来了?

    邵岑看着这小丫头眼里的惊喜,明显变成失望,倒也没什么反应。

    “那个。”

    温迎双看着压根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男人,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没礼貌的,可叫姐夫别扭,叫大哥哥也别扭。

    没人理她。

    温迎双只能别扭地叫:“大哥哥。”

    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我看冰箱里有块蛋糕。”

    “那是我姐姐做的。”

    她没有询问,用的是肯定句。

    “我认得出来的。”

    她又巴巴地说:“姐姐每年只会给我做生日蛋糕,还有拍很多漂亮的照片留念。”

    “是么。”

    邵岑喝了些瓶装水,唇角几分微扯:“现在给我做了,也拍照片留念。”

    温迎双抿着嘴,眼睛睁大,一副很震惊委屈的神情。

    邵岑淡瞥了眼,这对在某些角度很神似的姐妹。

    其实是完全不像。

    过了会。

    邵岑看着眼前这只护食的小兽,因为失去姐姐专属宠爱,大有种蹲在墙头种蘑菇的凄凉感。

    指背不紧不慢地轻叩了下高脚柜。

    温迎双听到声音,抬头,一脸“你又要来跟我炫耀什么”的气鼓鼓神情。

    邵岑说:“两小时后,会送上门。”

    温迎双顿了顿说:“我有话要说到前头,这是我借你的钱,等我得奖了,一定会还给你的。”

    分得还挺清,邵岑口吻可有可无:“给我媳妇儿的礼物,我没兴趣给小孩放贷。”

    “这是我给姐姐的礼物。”

    温迎双说完,咬了下唇,觉得好烦:“好吧,你一半我一半。”

    “另外一半钱,我是不会欠你的。”

    邵岑说:“随意。”

    两个半小时后,温书宜总算结束漫长的会议到家。

    走到客厅,她刚刚远远就听到了妹妹扬高的活泼声音。

    “哎呀,又死了!”

    “明明就

    差一点的!你能不能尊老爱幼一点啊!”

    “尊老,你尊了么。”

    温迎双顿时哑口无言,清澈单纯的初中生少女,显然是被坦然、套路深的成年人无耻到了。

    “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什么,最后吐出句:“我要跟我姐姐打电话告状。”

    邵岑无所谓:“现在打。”

    “我、我、我……”

    温迎双彻底大脑宕机了,这人怎么一个都不接招,油盐不进的,万一影响跟姐姐的关系,那她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

    隔着好几步,温书宜看着眼前,很轻地微抿唇角浅淡的笑意。

    好像是在梦里才可能想象的一幕。

    还在想着,温书宜突然感觉有什么轻轻扯住了她的裤脚。

    她垂眸看,竟然是只漂亮的布偶猫,深蓝色的眼睛像宝石。

    对视间,那只猫咪朝着她细细喵了声,像是撒娇。

    她俯身把猫咪抱起来,很乖,不认生,甚至还往怀里蹭了蹭。

    眼前落下阴影,温书宜抬眼,看到走到身前的男人。

    “阿岑,家里怎么有猫?”

    “送你的。”

    邵岑说:“小姨子说一半一半,迟早一天要把钱还我。”

    温书宜没想到刚回家就收获了这么一大份惊喜,就在前不久,她还在工作上得到了很好的回馈,这些时间的费心和加班都没有枉费。

    心口陷落一小片云团,很软很涩,她感觉在心理上像是变回了个孩子。

    “哭什么?”

    温书宜说:“……没哭。”

    只是开口后没什么信服力,嗓音有些微哑,很轻地吸了下鼻尖。

    “小姨子在看,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

    “等会非要跑过来跟我拼命。”

    邵岑稍稍俯身,一手随意撑在高脚柜,冷白掌背上青筋分明,那股清冽的冷杉气息迫近,覆盖大片的阴影。

    “就当是为了我的性命。”

    “笑一下,嗯?”

    他这话,像是耐心的低哄。

    温书宜被逗笑,那点突然冒出软软尖头的涩,像是被宽阔的大手抚过。

    “你们怎么想着……”

    她一手很轻地扯住男人的衣摆。

    “猫咪小姐,想养只小猫。”

    “不是应该的么。”——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心想事成喜获猫咪的猫咪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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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许愿

    ——猫咪小姐,想养只小猫。

    ——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这两个字,在男人的口吻里被说得理所应当,就好像是她本该应得的。

    跟在她的世界里,“应该”代表着该付出的代价,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的砝码,完全不一样。

    可邵岑没有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温书宜张了张唇。

    听到男人口吻随常地说:“如果是想道谢的话,那就免了。”

    温书宜刚张开的嘴,又微抿住。

    邵岑看她这副乖乖的模样,开口道:“小居客都打算在家里定居了,这会往你怀里一直拱没停,忍心让她无家可归么。”

    温书宜垂眸跟猫咪对视,深蓝色宝石般的眼眸,很漂亮透亮,仰着头,细细地朝她喵了声,又凑近闻闻嗅嗅她的气味,很亲近她的模样。

    面对这样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说拒绝简直不太可能,她很轻声地说:“不忍心。”

    “养只小猫在家里,需要耗费足够时间和精力,也同样需要花心思陪伴,你呢,有照顾好小居客的信心么?”

    怀里是个鲜活的小生命,温度和触感都是这么分明,温书宜听到身旁男人低沉的话语,由衷地感觉到一种责任感。

    他好像总能在意到她的感受,将她的满腔谢意,转嫁成种对猫咪所需的责任。

    让她的那点无措渐渐消弭。

    温书宜很轻地点了下头:“有信心。”

    “这么爽快?”

    “嗯。”温书宜很轻地微弯了下唇角,“你要监督我吗?”

    这姑娘模样太乖,邵岑反倒起了逗她的心思:“看心情。”

    温书宜神情怔了两三秒,有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口吻认真地说:“那请求你监督我,行不行啊?”

    她又很乖叫了句:“邵老师。”

    邵老师都叫出来了,邵岑应了声“行”。

    这姑娘得到应允的答复,怀里抱着漂亮的布偶猫,微微仰着头,眼睛亮亮的,秀气的眉眼也随之微微弯了起来,瞧着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几秒后,她微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笑什么啊。”

    邵岑说:“笑了么。”

    “笑了。”温书宜语气肯定地揭穿,“我刚刚看到你的嘴唇很轻地往上提了下,虽然不明显,可肯定有。”

    邵岑口吻几分意味深长:“这么好哄,赶明儿被骗走了。”

    “怎么会。”温书宜反驳,“我哪有那么容易就上当受骗。”

    说得她跟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似的。

    邵岑说:“嗯,没那么容易。”

    他又来了。

    温书宜抱着怀里的猫咪,一手握住毛茸茸的爪垫,微弯眼眸:“小猫咪,这是你阿岑哥哥,他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正经?其实呢,特别喜欢逗人,看别人不知所措的反应。”

    都能当着面儿说坏话了,邵岑唇角几分微扯。

    “走吧,再待会,小姨子要冲来了。”

    温书宜扭头,看到温迎双探着头,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们的方向,一副时刻准备冲过来的警惕神情。

    温书宜这才明白邵岑说的是什么意思,走到了妹妹的面前。

    怀里的猫咪轻巧地跳上了沙发,在薄毯搭建的临时小窝里舒服地蜷着,看着是困了,睡起觉,身后蓬松大尾巴毛茸茸的。

    温迎双悄悄拉了拉她的手臂。

    温书宜稍稍躬身,听到妹妹在耳边很小声地问:“他刚刚欺负你了?”

    “没有。”温书宜看妹妹紧张的神情,有些被逗笑,“他不会欺负我的。”

    就是时不时喜欢口头上逗她。

    温迎双看姐姐这会确实不像是不开心的模样,实在是摸不清刚刚看着一会要哭,一会又笑,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听到回答,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温书宜和温迎双没有打扰猫咪睡觉,而是坐在沙发边,用pad看起猫咪用具。

    邵岑有些事要处理,放这俩姐妹独处。

    客厅映着暖白色的灯光,照得整座房子都很敞亮温暖。

    温书宜抬了抬眼,看着温迎双的侧脸,这姑娘一会纠结地微皱起眉头,一会弯起眼眸,一会激动地叫姐姐快看,这个超级可爱啊啊。

    这让她回想起从前在淮城的时日,也是这样简单地度过,她们好像从没有分开过。

    “姐姐,你看这个,好像比刚刚那个还要可爱,感觉很适合小猫咪。”

    “嗯,很可爱,买这个吧。”

    “那就买这个。”

    “可是刚刚也好可爱啊。”

    “怎么办?真的好难选择啊。”

    温书宜听着妹妹的碎碎念,很轻地微弯了下眼眸:“那就都买吧,成年人不做选择,都要。”

    温迎双顿了下:“可恶,我怎么还是未成年啊。”

    她真的很想快点变成可靠的大人。

    温书宜很轻地捏了捏瓷白的脸颊:“小朋友也有小朋友的好处啊。”

    温迎双孩子气地撇了撇嘴:“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觉得完全不好。

    温书宜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温迎双说:“姐姐,你老是把我当成个

    小朋友。”

    温书宜笑她:“本来就是小朋友嘛。偏偏还要装成冷酷的大人。”

    温迎双被姐姐戳脸颊,戳得憋笑破功,有些恼羞成怒地反手挠姐姐的痒痒。

    温书宜腰窝那本就敏.感,偏偏知道她命门的妹妹还主攻那里,没两下,一边忍不住笑,一边身体蜷成了只小虾米。

    连pad哐当砸到地上,都没人发觉。

    还是猫咪以为家里的两只两脚兽在不和打架,作为家里的国王主人,她有照顾好家里所有臣民的责任。

    毛茸茸的爪垫,扒拉一下这个,又挠扯一下这个,细声细气地喵喵喵地劝架。

    场面一度很忙,也很混乱。

    还是温书宜笑累了,温迎双也挠和笑累了,这才结束这场幼稚的挠痒痒“暴行”。

    温书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pad,已经在刚刚的混乱里熄屏了,又任由累了的乖巧猫咪黏黏乎乎地蜷在腿上睡觉。

    挑了这么久,温书宜和温迎双差不多该挑的也挑好了。

    却在结账,看清待支付金额的时候,倒吸了两口气。

    一道是她的,一道是妹妹的。

    这一刻,这对姐妹脑海里的想法,惊人地达成一致。

    这是皇帝的用品吗?怎么贵得已经让她快不认识数字了?

    什么树屋要好几w啊,这是金窝,还是银窝?

    这个猫爬架,难道其实是拥有魔法的神奇道具,不然这个价格可能太难理解了。

    ——这家宠物品牌,明明可以抢钱,却还要送一套猫咪用具。

    把她卖了都买不起。

    温书宜和温迎双对视了眼。

    温迎双连忙解释:“不是我找的,我接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页面了,谁知道看的时候不标价格,结算才全出来了。”

    她一开始也想象不到只是猫咪用具,还能贵成这样。

    “大哥哥可以给我作证。”

    温迎双抬眼,就看到走到一旁的男人,很自然地在自家姐姐旁边坐下。

    沉默中,邵岑薄唇微启:“怎么不买?”

    温书宜说:“要不换一家吧。”

    邵岑倒是可有可无:“挑好了,喜欢就成。”

    听着是不甚在意的口吻。

    温书宜还没说话。

    又听到男人低沉嗓音:“就当是我给小居客的见面礼。”

    还在想着,面前伸来了一只手,指骨修长,冷白掌背上青筋明显。

    “给我。”

    温书宜乖乖把pad递给他。

    邵岑随意操作几下,结账。

    宠物用具反反复复挑选了很久,清空购物车只需要这么几秒。

    家里这姑娘神情倒是平静,旁边的妹妹神情就夸张了许多,一副心如刀割的表情,仿佛付的不是钱,而且在用利刃活生生割她的肉。

    温书宜接回过pad,看着屏幕上清清楚楚的“已支付”三个字。

    衣袖被很轻地扯了扯,听到身边传来妹妹神魂出体的很小声一句:“姐姐,你老公好有钱。”

    温书宜听到了,确信离得这么近,邵岑也听到了,脸颊莫名的发热。

    邵岑说:“用的是你姐姐的钱。”

    温迎双瞪大双眼:“……?”

    那她姐姐岂不是一朝负资产,未来十年都要白干了。

    温书宜看她一脸担忧的神色,解释:“绑的是阿岑的副卡。”

    温迎双:“……??”

    白担心了,她这个清澈无辜的初中生,怎么感觉空气里莫名有股酸臭的味道。

    邵岑慢条斯理地说:“对你姐姐来说,也就相当是一杯奶茶的事儿。”

    温书宜:“?”

    温迎双:“?”

    她们对视一眼。

    看出同样的想法:这是一回事吗?太资本主义腐朽了。

    然后她又从妹妹眼里看到:姐姐,你怎么背着我悄悄成了大富婆?

    温书宜连忙岔开话题:“小猫咪是不是还没取名字啊?”

    温迎双说:“取了啊。”

    “我跟大哥哥难得一致通过。”

    这倒让温书宜好奇了:“什么?”

    温迎双说:“小书。”

    “多可爱啊,一听就是姐姐的好闺女。”

    温书宜:“?”

    又听到温迎双毫无遮拦地说:“孩子她爸也很同意呢。”

    温书宜:“?”

    温迎双:“??”

    她说完也把自己惊到了,狠不得穿越回去,把刚刚那句话撤回,这跟承认了正宫姐夫的身份,有什么区别?

    温书宜没敢往邵岑方向看眼。

    手指抚过柔滑蓬松的背部毛发,垂眸,心想,家里的小猫咪,好像有个很权威的金主爸爸呢-

    温书宜下班,第一时间赶往商圈街角的咖啡厅,刚好在门口碰到了被司机送来的温迎双。

    康希语在靠窗的角落位置等她们。

    刚到见面,康希语就给了小姑娘一个亲切热情的拥抱。

    温迎双的嘴很甜:“希语姐姐。”

    康希语从小把她当亲妹妹的:“双双,来让姐姐好好看看,变高了吧,也变漂亮了。”

    温迎双口吻得意地说:“我足足长高了两厘米呢。”

    她虽然是小萝卜头,对身高可是相当有执念的。

    康希语说:“你姐姐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你也是。”

    温迎双也说:“希语姐姐你也特别漂亮,笑起来特别甜。”

    温书宜边听商业互吹,边点好了甜品,唇角抿着笑容。

    过了会,康希语趁着温迎双去卫生间,打听起状况。

    “什么情况?双双怎么突然来了?你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奇怪,她不是在封闭写生吗?”

    康希语知道温迎双的性格,顿了下:“难道是来审查突然出现的姐夫?”

    温书宜想了想:“也可以这样说吧。”

    康希语脑袋转得很快:“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温书宜“嗯”了声,把事情简单说了,温迎双说得含糊,不愿意多讲,可仅从只字片语里,她们大致也能猜到。

    “你家二伯母真是,管不住那张嘴,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小女孩面前乱说吧。”

    康希语不满地说完,忽而想起了什么,微揪起眉头:“那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是及时找到了。”

    温书宜没说那天她的异常情况,既然没事,她也不太想让好友担心。

    “是啊,还好找到了。”康希语说,“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你家老公真是够可靠的,临北这么大,找人的手段够高效的。”

    温书宜同意地点了点头。

    康希语突然问:“对了,你国庆是不是要回去?”

    温书宜说:“嗯。”

    “到时候我也回去,去陪你住两天。”

    康希语托腮:“谁敢再胡说半句,我帮你狠狠怼回去。”

    她长得一张初恋甜妹脸,很清纯,嗓音也很甜,无论是性格,还是说出的话都很有反差感。

    “没事啦。”温书宜说,“你回去好好陪陪爷爷,他老人家肯定特别想你。”

    康希语笑得开心:“不碍事,老头巴不得我别在他面前乱晃呢。”

    “再说,我就算不去,他也要赶我去陪你两天呢。你信不信?”

    温书宜说:“信。”

    爷爷人很好,对她也很照顾。

    没过会,温迎双回来。

    温书宜和康希语都很自觉地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晚些时候,温书宜看着时间,差不多要到点了,跟康希语道别。

    康希语知道她们晚上有安排,双双待不了几天,又一直都很想去游乐场,刚好温书宜今晚有空,就带着她一起去。

    不像她,孤寡老人一个,还要加班,简直是惨上加惨。

    “祝晚上开心,一家两口带个小朋友。”

    温迎双叉腰反

    驳:“我是姐姐的妹妹,不是她的孩子。”

    “而且我不是小朋友。”

    把温书宜和康希语齐齐逗笑。

    出了咖啡厅,街道停了车,司机老徐在等着她们。

    一路上暮色降临,铺天的晚霞褪去,逐渐变成泛着沉的黑蓝色。

    到了游乐场,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带她们进园。

    一路上都格外静悄悄的,压根没有人挤人的热闹场面。

    等工作人员离开,温迎双犹疑地说:“这个游乐场是倒闭了?还是闹鬼了?”

    温书宜一走进来,就知道是清场了,委婉地提醒:“这座游乐场是邵家的产业。”

    温迎双倒吸了一口气。

    “那些限量的绝版玩偶,是不是可以第一手拿到?”

    温书宜说:“家里有一面墙,你喜欢,回去随便挑。”

    温迎双感觉现在沉浸在一个很棘手的位置,不拿,她控制不住自己,拿了,总感觉是收了某人的贿赂,拿人手短。

    过了会,她们看到在不远处接工作电话的男人,衬衫黑西裤,少点正式,简单、轻休闲的款式。

    顶上纽扣解开两粒,喉结和锁骨分明,露出一截冷白小臂劲实有力,宽肩窄腰,肩背腰腿的线条漂亮完美,蛰伏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电话很快挂断,邵岑朝着她们走去。

    温书宜深知自己胆小,受不了这种刺激的项目,而妹妹有先天性肺病,更受不了这种危险项目。

    一大一小的姑娘,目光眼巴巴地瞧来。

    作为在场唯一成熟可靠的男性,成了挑战跳楼机的唯一人选。

    等邵岑独自下来的时候,除了头发微乱了些,脸色没变,半点汗没出,衬衫少有几分褶皱,就像是喝了口水回来似的。

    温迎双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游戏关卡里的最终大BOSS。

    温书宜说:“感觉你不像是去跳楼机,只是去兜风了回来。”

    邵岑口吻很淡:“不算高。”

    温书宜顿时想起在老宅相册里男人攀岩的照片,其中有张是在悬崖边,底下的爱琴海碧波环绕。

    就这点高度,确实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

    接下来,来之前信誓旦旦反驳自己不是小朋友的温迎双,在游乐场里彻底忘记了自己的“金口玉言”。

    因为体质特殊的原因,从小到大,她能来游乐场的机会屈指可数。

    此时“小大人”完全变回了童真的模样,可以做自己最爱的旋转木马,可以不用排队坐摩天轮到高空,可以不用担心人挤人触发她的病情。

    温书宜在旁边微弯着眼眸,看着妹妹无忧无虑的模样,一直在拍照留念。

    过了会,温迎双玩累了,想要去挖冰淇淋吃。

    温书宜和邵岑站在树下歇脚。

    朦胧的月亮高悬,整座游乐场陷入梦幻璀璨的灯光里。

    “不去跟着一起玩?”

    身旁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温书宜很轻摇了摇头:“好不容易下班,也累了,我看着双双玩,就感觉很开心了。”

    今晚邵岑一直耐心地陪着她们,她其实知道,男人对这些没多大兴趣。

    邵岑陪着她们,那她也陪着他。

    不远处的温迎双,正在冰淇淋推车那忙忙碌碌,微微揪着眉毛,一副跃跃欲试、又极其纠结的模样。

    香草、草莓、巧克力……她在三个空纸桶面前犹豫不决。

    温书宜看着有些被逗笑:“刚刚在摩天轮最高顶的时候,双双不是许愿吗?她肯定许愿的是今晚能吃上美味的冰淇淋。”

    邵岑说:“你呢,怎么没许?”

    温书宜没想到邵岑注意到了,本来想含糊地岔过去,可说不清为什么,她此时不想在他的面前说谎,尤其是在今夜此时。

    “我很少许愿。”

    “因为不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

    温书宜被这个冷笑话逗到了下,唇角笑容浅浅地说:“不就是有那种期待和落差的界值吗?”

    “如果我许愿了,期待就会无限地拉高,一直拔高到很高很高的天际,悬空着,沾沾自喜,那我就很容易会陷入担心落差跌到谷底的恐慌里。”

    大概是只要从不去期待,就不会有任何落差和失落的病态心理。

    说完后,温书宜突然感觉说这个话的自己好矫情啊。

    可能邵岑只是随口问下,也可能是一时有兴致想逗她一句。

    结果她还真情实意地感性了把,没什么营养,也好煞风景。

    就跟聚众时大家的兴致来了,说要喝汽水熬夜,她说这样不健康,对身体不好,有什么区别?

    沉默中,邵岑瞥着这姑娘,看看妹妹,看看灌木丛,就是压根不往身旁看眼。

    小姑娘吐露了点心声,这会开始不好意思了,那股懊恼的羞赧劲儿,都止不住往外冒了出来。

    “既然都来了,许个愿?”

    温书宜摸了摸鼻尖,心想就算是邵岑想逗她,看她反应好玩,那也没什么,反正被逗逗也不会损失什么。

    “难道是想说有什么麻瓜魔法之类的冷笑话吗?”

    邵岑薄唇微启:“试试。”

    许愿什么呢?温书宜双手交握在一起,稍稍低头,闭着眼,轻翘眼睫垂下,薄薄一层染着微光的蝶翼。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可这是个心知肚明的玩笑,所以怎样都不成立。

    “那我许愿,今晚有场绚烂的烟花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当温书宜要睁眼的时候,听到了“砰砰砰”的声响,那瞬间,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像是在流动。

    难道是她年纪轻轻,就开始幻听了吗?

    温书宜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奇迹般出现的烟花,在夜空绽放,很美,也很梦幻。

    像是一场不可能拥有的美梦。

    “许愿而已,实现也没那么难。”

    温书宜怔怔地偏头,男人深邃迷人的侧脸,被璀璨烟花映亮。

    成熟、从容,游刃有余的性感。

    这无法用巧合来解释,她深知不会是,甚至无法知道男人是如何办到的。

    邵岑没看她,唇角似是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看我做什么,小朋友。”

    “看属于你的烟花。”——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奇迹大魔法师邵总(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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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赌约

    一场突然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绽放又消弭,深远的夜空如初,只是眨眼的瞬间,让人恍觉窥见场过隙无痕的一场美梦。

    温书宜久久失语,也久久被惊艳。

    “是怎么办到的?”

    这件事,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巧合,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蓄谋。

    “秘密。”

    “……?”

    温书宜还是第一次听他卖关子。

    人的劣根性往往就在此,越是上赶着跟人讲,就越是被不以为然,可当好奇心一旦被吊起,就像是被根胡萝卜牵引的驴,心被挠得极痒,挖空心思地想。

    温书宜问:“真的不能说吗?”

    邵岑口吻随常:“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没多大意思了。”

    这时,温迎双总算结束冰淇淋的口味纠结,拿着个漂亮的小推车,上面缀满着鲜花和玩偶。

    温迎双把香草味冰激凌给姐姐,好奇地问:“怎么有烟花啊?”

    邵岑口吻很淡:“可能是游乐场临时赠送的活动。”

    温书宜微顿了下,心想这人诓起小朋友来可正经了,一套一套的。

    也可能金主爸爸送温暖。

    她默默在心里补了句。

    温迎双没说什么,拿起另外一个巧克力味冰淇淋,放下,又拿了起来,还是别别扭扭地又拿起来,递到了邵岑面前。

    邵岑淡瞥了眼。

    温书宜帮他解释:“他不吃甜的。”

    还有人不吃甜啊,温迎双默默把手伸了回来,嘟囔道:“那我一个人吃两个。”

    一副懊恼、多说了话的模样。

    温书宜看看妹妹,又看看身边男人,很轻地微抿唇角,在妹妹和丈夫之间,选择了护小到了咯吱窝里。

    衣袖被很轻地扯了扯。

    邵岑侧了侧眸,看到灯光落到身旁姑娘的白皙脸颊,眸光很乖。

    意味很明显,小姑娘在求人。

    邵岑薄唇微启:“谢谢。”

    温迎双本来在垂头吃冰淇淋,听到身前传来低沉的嗓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

    她左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是……在跟我说话吗?”

    邵岑说:“嗯。”

    温迎双震惊之余,看到姐姐朝自己轻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没关系。”

    “反正你不想吃,就算了嘛。”

    温书宜看妹妹垂头偷笑,明显是心情好转的模样。

    妹妹难得示一次好,还是需要点正向的反馈的。

    以后再接再厉嘛。

    邵岑用口型问:“满意了?”

    温书宜也用口型回:“邵老师。”

    又觉得不够,认真地比了下大拇指。

    邵岑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温书宜其实做完之后,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好幼稚啊。

    尤其是看清男人的口型——小朋友。

    温迎双吃了会冰淇淋,看着自家姐姐低头,垂着眸,几缕乌黑发丝从耳边垂落,半遮的脸颊泛红。

    这天应该没那么热吧,难道她姐姐很热吗?

    回到家,温书宜带着温迎双去了房间。

    妹妹看到一整面墙的玩偶,有不少是绝版的,像是发现了新世界大陆,整个人身上都浮起粉色泡泡。

    “这么多,好多绝版,这也太幸福了,姐姐,你每晚思考抱哪只玩偶,是不是睡前都要思考很久?”

    “还好。”温书宜笑了笑,“我不怎么抱玩偶睡觉。”

    温迎双反应过来:“哦,太激动,一下子忘了。”

    喜欢抱玩偶睡觉的,明明是她自己。

    温书宜说:“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些,给你寄回去。”

    温迎双眼睛都亮了:“真的可以挑吗?”

    温书宜捏了捏她的脸颊:“当然可以啦。”

    温迎双左看右看,挑花了眼,终于挑挑拣拣了五只,少了姐姐劝她多挑挑,多了她不好意思。

    “姐姐,我好爱你。”

    温书宜微弯眼眸:“真正要说谢谢的人,不是我。”

    温迎双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的罪犯,脑海里的小恶魔在说:那是你姐姐的老公,法律上规定的,送点东西讨好她这个小姨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嘛。

    可小天使又说:这是你最亲爱的姐姐,你难道就要接受一个坏男人的贿赂吗?他那么有财力,哄人手段又那么高招,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娘家人的支持交代出去了?

    温书宜看妹妹一副纠结的模样,很轻地笑了笑,也不急,来日方长嘛。

    回到房间,温书宜陪着温迎双把她最爱的那只玩偶送进洗衣机里,猫咪一起跟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发出声响的滚筒,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玩具。

    而其他四只玩偶被很好地打包起来,改天就邮寄回淮城。

    等待的时间,温书宜陪着妹妹玩了会对战游戏,邵岑赢的场次,她通通输了回去。

    玩偶洗好后,又被送进烘干机。

    温迎双抱起扒拉裤腿的猫咪:“姐姐,你想问我什么?”

    温书宜轻声问:“双双,这几天,你对阿岑怎么样看啊?”

    温迎双就在这等着,非常地有话说了。

    “他有我两倍大,好老。”

    “嘴毒,说话很气人。”

    “看着就很不怎么好相处。”

    “很凶,一拳能打好几个我。”

    温迎双说着,温书宜就微弯着眼眸,安静地听着。

    温迎双忽而顿了下,老成地叹了口气,在这样温柔宁静的目光下,诸多挑剔也变成了很无奈的一句。

    “可是他人还挺好的。”

    “今晚的烟花,是不是他给姐姐放的?”

    温书宜说:“我也不知道。”

    “他说保密。”

    温迎双伸手揉了揉猫咪后背蓬松柔顺的毛发,嘟囔了声:“真闷骚啊,这男人。”

    抬眼,看到姐姐唇角很轻地微翘。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温迎双没说出口,这个她来临北前完全陌生的男人,会留心送一只姐姐喜欢的猫咪,能让人挤人的游乐场彻夜清场,也能在夜空为姐姐放一场她喜欢的专属烟花。

    他对姐姐很好,姐姐在他身边也被照顾得很好,她不瞎,看得出来。

    所以她也会尝试去接受和喜欢他的,像是接纳家人一样。

    如果说来之前,她脑袋乱乱地想了很多很多,也顾虑了很多很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现在,她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担心了。

    脑袋被温柔揉了揉。

    温书宜说:“再玩两盘吗?玩完应该烘干就好了。”

    温迎双点了点头。

    又含糊说了句:“我等会去道谢。”

    温书宜没听清:“嗯?”

    温迎双感觉自己太冲动了,可自己在姐姐面前说出口的话,硬着头皮也得认:“我、等、会、去、道、谢。”

    温书宜微弯眼眸:“嗯。”

    “其实是因为你们现在还不太熟,以后相处多了,就会发现他其实个温柔的人。”

    温迎双含糊“嗯”了声,垂眸点了游戏开始的确定键。

    忍不住疑惑地想,温柔这个形容词,难道其实还有她不知道的含义,是可以这样被用的吗?

    四十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了又敲。

    就当温迎双逐渐疑惑的时候,看到落到脚边的阴影,扭头,果然看到身后立着的高大身影。

    温迎双张了张唇,思考了近四十分钟的说辞,等到一朝要用到的时候,就很惨烈地卡壳了。

    邵岑淡瞥了眼:“噎到了,就去喝水。”

    “……”

    温迎双本来没有噎到,这会是真的被噎到了,在转身跑走和硬着头皮之间,还是干巴巴说了句:“……谢谢你。”

    由于太别别扭扭,反而听着像是蚊子在嗡嗡叫。

    没人搭腔。

    温迎双觉得太丢脸了,要不然就不说,要不然就好好说,总比卡在不上不下好。

    邵岑口吻随常:“中岛台在相反方向,冰箱里有瓶装水。”

    温迎双觉得就算她再蚊子叫,这个人也不至于是完全听不清吧。

    如果能穿越回去刚刚,她要把那句“可是他人还挺好的”收回去,一点都不好,简直是恶劣至极。

    真不知道姐姐怎么被蒙蔽的,竟然会用温柔形容他。

    “谢谢你!”

    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留下羞恼、又气鼓鼓的一句,就跑走了。

    脚步声很快消失。

    扶在书房把手上的修长指骨收回。

    一分钟后。

    躲在走廊角落偷看的温书宜,抱着怀里的猫咪,跟当面逮到她的男人对视。

    “顺路?”

    “嗯。”

    温书宜说完,心想这句“嗯”得连她自己都不信,唇角很轻幅度地翘起。

    “刚刚撒谎了。”

    温书宜如实改口:“我就是跟过来看看情况。”

    “还有一件事。”

    “小书,来跟你的金主爸爸说声晚安。”

    “金主爸爸。”

    男人口吻几分意味不明地重复。

    嘴说快了,温书宜微抿了下嘴唇,及时改口道:“是阿岑哥哥。”

    没人说话。

    温书宜看到男人颇为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目光,有种说不上来的耐人寻味。

    “占我便宜呢。”

    温书宜被怀里猫咪拱了拱手指,鼻腔里溢出声很轻的:“嗯?”

    她什么时候占他便宜了?

    “小书是你闺女,管我叫哥。”

    邵岑慢条斯理地说:“怎么?想当妈。”

    “那你需要跟盛女士慎重商量下。”

    “……?”

    温书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称呼上犯的错误,脸颊微微发热:“我也没办法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啊。”

    “当妈不成。”

    邵岑口吻很淡:“开始嫌弃年纪大了。”

    “……??”

    她明明就没有这个意思。

    “我没有嫌你年纪大。”

    这是对她的无中生有的指控。

    “行了,小正经,早点睡,在梦里消停点想当妈的念头。”

    “我没有让小朋友当我妈的癖好。”

    “……???”

    温书宜微抿嘴唇:“小书,叫叔叔。”

    她只是存着点赌气回击的心思,就一小点而已。

    猫咪仰头,听话地细细喵了声。

    邵岑稍稍俯身,指腹轻点了下鼻尖。

    “行了,你爸听到了。”

    温书宜幼稚了一小把,这会听了这话,也有些被逗笑地微扬唇角。

    看来小书宝贝的金主爸爸,确实很在意自己的抚养权-

    一连几天,家里两个大人都有工作。

    温迎双自觉担起代养猫咪的责任,又有全姨陪同到处走走逛逛,姐姐不加班的晚上都会尽量陪她。

    偶尔邵岑也在的晚上,她就会化身炯炯有神的审判者,借助逗猫猫的行为,其实在暗中窥探。

    然后她发现——

    反正明明都是毒舌,对她,跟对姐姐,就是不太一样。

    尤其那语气那腔调那口吻,她说不上来到底是哪种感觉。

    不过跟她想象中不一样,她那一向温柔好脾气、几乎没说过重话的姐姐,竟然会时不时语出惊人,刺人一句。

    而被反击刺了一两句的男人,不恼,反而几不可察地微勾唇角。

    看着还挺乐在其中……?

    温迎双被自己荒谬的想法,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是好好带猫吧。

    这年头,还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呢。

    清澈单纯的青春期少女,小小的世界,遭受了大大的震撼。

    而这几天里,温书宜大多时候都在开会和加班里度过,对接助理的活一连任,她的工作量有增无减。

    玻璃窗外的黄昏漫天,温书宜出外勤回来,本以为难缠的工作,竟然完成得比预想中要快,她也提前回公司。

    距离全组会议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被困在工位上一下午的石桃,刚从满桌文件里解放出来,看到温书宜放好包。

    “书宜,等等我,我们去搞杯咖啡。”

    温书宜等了她两分钟。

    两分钟后,她们前往茶水间的方向,这个点办公室差不多是空的,大部分组员还在出外勤,一部分在小组会议里没出来。

    走廊显得空旷又安静,路上没人说话,单纯是累的,在节省之后用来开会能量。

    只两道脚步声,时不时错杂到一起。

    茶水间门没关严,远远传来说话声。

    “团建特意戴个戒指来,不就是想炫耀有个富二代男友吗?”

    “平常看着老实,人畜无害的,暗地里那么会巴结和讨好人,才来三个月,就哄得总监团团转,我看啊,我们都得好好学着点。”

    “我可学不来,就那种说话的腔调,柔柔弱弱的,没那种本事。”

    几秒后,笑闹一片里传来道女声。

    “知道吗?这有句老话,一个人被捧得有多高,摔下来就会有多惨。”

    石桃瞬间就听出来说的是谁,下意识扭头朝着旁边看去。

    温书宜轻声问:“你在这等会?”

    石桃还没说话,就看着这姑娘直直推开门,走进去,素净脸上没什么神情。

    里面的说话声突然停了。

    三分钟后,温书宜端着两杯咖啡出来,递给了石桃一杯。

    直到走出好一段的距离,石桃喝了口咖啡,这才回神,无语又气愤地说:“当初明明这是大家都不愿意干的活,推到你身上,加班费力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一句,现在有起色了,就开始这样阴阳怪气。”

    “太过分了。”

    石桃又犹豫地问:“你不生气啊?”

    温书宜口吻认真地说:“生气。”

    “不过我现在的任务,是尽力完成我自己的工作。”

    石桃跟这姑娘认识这些时日,面上以为没脾气,其实是柔和的有棱角,她突然就想起了初中班上的那个卫生委员,面对那些质疑声,不声不吭,结果在期末考了年级第一,狠狠打了那些不看好的人的脸。

    她们好像在某些方面,还挺相似的,柔和无害,却有股倔劲。

    “苟富贵,毋相忘。”

    “书宜,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温书宜其实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也不舒服,可她现在工作的关键时期,也不想以小失大,最好的反击武器永远是成功。

    她笑了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有你的期盼,我会好好加油的。”

    “书宜,我发现你的心态,真的很好。”

    石桃想到刚刚里面鸦雀无声的场面,就觉得解气又好笑:“你刚刚就那样推门,直直走进去了。”

    “我是来冲咖啡的。”

    温书宜说:“反正背地里说人坏话的不是我,我也不心虚。”-

    温迎双走的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谁也没告诉,只留了张小纸条。

    她背着带来的黑色双肩包,扭头看着光线敞亮的房子,才来了一星期不到,却在要走的时候,感觉到恋恋不舍。

    打车去机场,温迎双到候车大厅,却意外看到道想不到的身影。

    邵岑看到这小丫头往他身后看了眼,收回目光时,眸光有些小小的失落。

    “聊聊?”

    温迎双收回目光:“嗯。”

    靠边的休息椅处没什么人。

    邵岑说:“得知你找不到的消息,她那天无法呼吸。”

    黑色双肩包反放在身前,这是一个下意识防御警惕的姿势,温迎双闻言,握着肩带的手指忽而收紧。

    “我十岁那年,我当时特别想去海边玩,姐姐那年读大二,拿着家教的工资,带我去海边玩,我当时溺水病危了,所以这些年姐姐一直很自责。”

    温迎双垂着眸:“我有时候很不懂事,明明知道姐姐可能会因为我触发应激反应,我还一直给她添麻烦。”

    “我这个妹妹,真的好没用,有时候真的很想赶紧变成个大人,不是永远那个被庇护的不懂事的妹妹。”

    说来很奇怪,她这些从不肯往外、深压心口里的话,竟然会说给一个认识不到一星期的人听。

    还是她一直不肯松口叫“姐夫”的人。

    “这些话,你跟她说过么?”

    温迎双摇了摇头。

    “姐姐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她因为我变得更辛苦。”

    沉默中。

    “听你姐姐说,你想到国外进修设计专业,在伦敦,有世界最好的设计院校之一,也有专业领先的心肺医院,在那里你会接受专业治疗和课程培育。”

    那些偷偷打印出来、又被扔进垃圾桶里的资料,温迎双从没有想到姐姐会发现。

    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这些话,对她来说,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也是一个能够让她长大的契机。

    温迎双迟疑着:“……你为什么。”

    “你很有天分。”

    邵岑说:“我不是个慈善家,从你回国就业起,未来长达十年的合作约,只能在我集团旗下的公司。”

    修长手指推来一张名片。

    “或许打场赌么。”

    “学会成长,变得强大,有一天真正能够肩负起保护你姐姐的责任。”

    “拒绝、或是接受,随时可以打这个号码。”

    温迎双感觉触及到名片的指尖,都在微颤,甚至无法从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感受。

    她动了动嘴唇:“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对吗?”

    “如果你想,守口如瓶。”

    温迎双说:“跟我拉钩。”

    邵岑看着伸到眼前的尾指,没动。

    温迎双发现这眼神特别的耐人寻味,仿佛是质疑智商的“幼稚”。

    不是,她这个才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就要幼稚一把怎么了?

    “那你跟我隔空碰一下也行。”

    退一步而已,能屈能伸。

    指腹漫不经心轻叩了下桌面。

    于是温迎双很有信念感、也很有仪式感地自己跟空气勾了勾:“拉钩上吊,一言为定,一百年不许变。”

    十分钟后。

    机场大厅角落的便利店,店员结账时抬头,眼前的男人衬衫黑西裤,气质超群,看清后的眼里满是惊艳。

    又一分钟后。

    独自坐在窗边的年轻姑娘,有人在旁边落座。

    白皙侧脸被贴上温温热热的触感。

    出神坐在高脚凳上的温书宜,听到身旁男人的促狭打趣声。

    “补点水。”

    是一杯温

    牛奶。

    邵岑看着这姑娘乖乖打开牛奶,用吸管垂眸喝起来。

    透亮的玻璃窗很干净,正对着候车休息椅的位置,就在十来分钟前,有个男人和女孩坐在那里交谈。

    这是一场心知肚明、谁也没有去揭穿的谎言。

    姐姐知道妹妹不好意思,顾及少年人的敏感和尊严,妹妹也知道姐姐总是为自己着想。

    一个放心不下、偷偷来送,一个装作不知道对方来送。

    太过在意、互相为对方着想,就会变得谨小慎微,温柔又拧巴。

    那瓶温牛奶过了半,身旁姑娘总算开口:“阿岑,你刚刚跟双双都说了些什么?”

    “是个赌约。”

    邵岑慢条斯理道:“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会有一两件不愿让亲近的家人知道的事情。”

    “大家么,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

    温书宜没有追问,唇角很轻泛起笑意。

    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笑容,是她很久没有在妹妹眼底看到那种明媚、欣欣向荣的生机力。

    在他的身边每次都很安心。

    也总能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任何事都能被解决。

    从今天开始,她也想慢慢去学着,能够好好照顾他。

    就像他对她如此——

    作者有话说:书宜宝贝:我以后也要好好照顾他(认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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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变故

    透亮的玻璃窗前,灿色阳光在半空浮起光雾。

    邵岑等这姑娘把剩下温牛奶喝完:“接下来什么打算?”

    温书宜说:“我请了半天假,先回家。”

    “然后去宠物店一趟,提前约好了,我带小书去打针。”

    邵岑说:“顺道送你回去。”

    温书宜想了想:“嗯,如果你有事,我打车也行。”

    “进步了。”

    “不是先说谢谢,再说委婉的拒绝。”

    身旁男人起身,温书宜也跟着起身,走出了便利店。

    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绝,清晨光雾明淡,映在身上像是层柔和的滤镜。

    温书宜看到建筑物上反光倒映着的高大身影,身材比例很绝佳,宽肩窄腰。

    “我每次委婉说了,都会被你驳回。”

    温书宜轻声说:“既然这样,我还不如给自己多留点气力呢。”

    邵岑唇角弧度极淡地微勾。

    “挺有自知之明。”

    温书宜小声反驳:“我是对邵老师很有他知之明。”

    “小温同学。”

    身旁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温书宜下意识:“嗯?”

    “看路。”

    邵岑提醒:“一会撞柱子上去了。”

    温书宜:“?”

    她回神,定睛看了看,说的那个柱子在斜前方的位置,离她至少还有十几米,如果她不是蛇形走位的话,大概率是撞不上的。

    “还没看够?”

    温书宜心里突了下,心想她偷看的事难道是被发现了?

    她偏头,抬了抬眼,男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身上。

    “再漂亮,等回家慢慢看。”

    所以是以为她在欣赏倒映的自己吗?

    温书宜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淡淡的疑惑。

    她好像也没这么自恋吧。

    可眼前在“偷看人”和“欣赏自己”里,温书宜觉得还是后者正当点,只能含糊地解释了句:“就是看到那上面倒映着影子,所以多看了两眼。”

    就真的只是多两眼而已。

    邵岑没多在意,口吻很淡:“小朋友么,看什么都新奇。”

    温书宜内心很想给自己正名,张唇,又抿住,只能哑巴吃黄连,闭口吞了。

    她总不能说你身材太好,气质显眼,颜控晚期症状来了,就多偷看了两眼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一时受了蛊惑而已。

    到了停车场后,温书宜推开车门:“我先走了。”

    邵岑淡应了声“嗯”。

    温书宜一时没走,也没关上车门。

    邵岑问:“有事儿?”

    “没事。”温书宜说,“去公司路上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邵岑只说:“知道了。”

    温书宜很轻“应”了声,动作慢了点,又听到传来男人的嗓音。

    “还要我到了给你发消息么。”

    “想当妈上瘾了,跟盛女士讲过了?”

    “我没这么说。”

    温书宜意识到这男人又在逗自己,微顿了顿:“你想发也行,反正是你主动发的。”

    邵岑饶有兴致地瞥她:“不上当了。”

    温书宜微弯眼眸:“邵老师,你的套路手段需要更新一下了。”

    又想起来说:“到时候晚点,发小书的情况给你。”

    小可爱打针的情况,当然要及时汇报给家里的金主爸爸听。

    邵岑瞥了眼腕表:“行了,上去吧。”-

    之后一星期,温书宜都在工作里忙碌,回家撸猫的这件事,就成了深夜放松的精神榨菜。

    小猫咪也很乖,喜欢卧在腿上睡觉,黏黏糊糊地撒娇。

    至于家里的金主爸爸,四天前就去了国外出差,归期不定。

    这天睡前的深夜11点半,大洋彼岸正值清晨八点半。

    温书宜照常给金主爸爸汇报情况:【今天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小书想她的金主爸爸了,想到了要睹物思人的地步】

    【坏消息是,小书叼出了件不知道什么时候窝藏的西装外套,垫在在沙发上筑巢,趴着舒服地睡觉,粘了一身猫毛】

    【图片】【图片】【图片】

    大概十分钟后,温书宜打算看一眼猫咪后就睡觉,收到了回复。

    S:【嗯】

    S:【当事人放弃对小盗贼的投诉,外套送她了】

    温书宜看到这话的时候,有些被逗笑,手指很轻地挠了挠猫咪的下巴。

    “小书,你金主爸爸放弃了对你的投诉,无罪释放,附赠礼物一件西装外套。”

    温声细语的尾调,含着几抹笑意。

    之后温书宜在临睡前,不经意看了眼有没有遗漏回复的消息时。

    惊人地发现一件事——

    本来跟邵岑算不上多的聊天记录,竟然一时间交流的频率变高,其中高频率地出现了猫咪的图片和近况描述。

    说是猫咪日记都不为过。

    还是公事公办的聊天记录,好像还就是不久前的事情,她翻到发送的第一条消息,还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为开头,一口一个您,毕恭毕敬、又敬小慎微的态度。

    现在看到,竟然有种恍若隔世感,尤其是跟现在还能反过来打趣、开玩笑的聊天记录对比,还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一夜无梦。

    第二天傍晚,温书宜进入商街的一家老日料店。

    康希语已经到了,开口道:“难得啊,今天没加班。”

    温书宜坐下,把包放好:“忙里偷闲。”

    康希语托腮:“太辛苦了,感觉我家宝宝都累瘦了。”

    温书宜笑了笑:“没办法,关键期嘛,奖金是我的原动力。”

    康希语说:“看来你那边情况大好嘛。”

    “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温书宜把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大致跟她讲了讲。

    康希语说:“真心换真心,还是我们书宜工作态度认真,还招人喜欢。”

    她们点好了餐。

    中途康希语提到她大学的学姐,到临北开了家餐厅,私厨中式创意菜,最近在抽试餐活动。

    温书宜问:“怎么抽?”

    康希语看她有兴致:“感兴趣?”

    “嗯。”温书宜说,“我一直想请阿岑私下吃顿饭来着。”

    康希语知道她肯定是为着答谢,偏偏还要逗她:“不用抽,她给了我一个名额,我的好姐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人约会,当然要全力支持了。”

    温书宜知道她要是说“不是约会”,康希语肯定会用那套“两个人,私底下见面,不是约会是什么”。

    所以她干脆:“嗯。”

    语气认真

    ,态度恳切。

    康希语本来还等着一板一眼的小正经反驳她“不是约会”,打趣的话都在喉咙边了,结果硬生生咽下去了。

    咦,竟然脸皮没那么薄了?

    到底是谁的功劳,不用多想,肯定是她的那位塑料老公。

    对方既然不接招,康希语也就算了:“那等会,我带你去看看?”

    温书宜说:“嗯。”

    晚些时候,温书宜和康希语一起从餐厅里出来,被开车送到地铁口,然后目送好友离开。

    白色的路灯高矗,温书宜站在偏街道的一边,拨出去一通电话。

    她本来打算想发消息说这件事,可思来想去,觉得不够正式,结果一时冲动,电话就打出去了。

    邵岑接通后,她就把私厨中式创意菜的事情说了,说到最关键的那句时,一阵强风吹了过来,乌黑柔顺的长发糊了满脸。

    此时云层笼着弯月,她像个无头女鬼似地捋着长发,气氛不怎么唯美。

    “嗯?”

    耳畔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些失真的质感,离着耳膜太近,那瞬像是有阵酥麻的电流爬升过。

    低音炮致命。

    就当温书宜再次开口的时候,又有一阵风灌了进来,差点就吃起了头发。

    “请泥……ci……饭……”

    一句简单的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这会晚上起了大风,能见度低,感觉说一句话太费劲了,她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偏偏这风好像还在跟她作对。

    尤其是在耳畔听到声低笑,很短促,却勾着性感撩人的鼻音。

    他在笑她。

    温书宜脸颊微微发热,心想她今晚的一时冲动,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可丢脸都丢脸完了,微抿了下嘴唇:“所以你的答复,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啊?”

    传来男人慢条斯理的嗓音:“都冒着在大风里的风险邀约,要是不同意,也太过不通情达理。”

    那就是答应的意思了,温书宜微微弯着唇角:“你哪天回来啊?”

    “很急?”

    “也没有很急吧。”

    “看来也没多大的诚意。”

    “……?”

    温书宜垂眸,看着投在脚尖的树影:“您横竖都有话讲,挖着坑,就等着我跳。”

    又传来声沉笑,比刚刚明显,更致命的低音炮了。

    温书宜感觉耳朵被烫了下。

    下一秒,听到男人说:“明天。”

    “行了,早些回去吧。”

    第二天,温书宜心情都很不错,白皙脸颊泛着点轻笑。

    就连石桃都发现她心情很好,问起来,温书宜只含糊地说:“昨晚睡得很好,一晚上都没做梦。”

    “真羡慕你的心态。”石桃说,“今天要在众多甲方爸爸面前讲PPT,你不紧张啊?”

    “有点。”温书宜如实地说,“现在被你提醒了,感觉手心冒汗了。”

    石桃凑近看她做好的PPT,感叹:“你这个PPT做得也太好看了,有空我真的要跟你学学。”

    温书宜微弯眼眸:“随时可以。”

    过了会。

    “小温,组长让你送份文件。”

    温书宜关掉再次检查好的PPT,起身,拿起文件去送。

    下午准点开会议,温书宜上台,点开她的PPT,提前插上U盘复制好的。

    打开后第一页,温书宜看到底下人的面色各异,尤其是甲方的队伍,脸上写满了不耐和不悦,心里顿时不妙,她低头,一眼看到她的第一页PPT上的错误。

    甲方公司的名称,其中三个字就写错了两个字,她有再三检查过的,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三个字就能写错两个字,贵司就拿出这样的态度合作,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那人锐利又冰冷的目光刺来。

    “最基本的细节都不能把控,后面还有什么听的必要?”

    又有个人把打印好的文件往桌面上随意一抛,神情是明显的不悦。

    孙升荣在旁赔笑道:“是是是,我部门员工做事太不仔细了……”

    说着,孙升荣不耐地皱眉,不欲多说,朝着台上的姑娘摆了摆手:“下去。”

    温书宜当众被叫下台,脑袋像是被闷棍打了下,坐回到座位上,如坐针毡。

    转眼看到孙升荣叫了另外一个人上台,是备用的planB。

    本就严肃的甲方团队成员,从始至终都冷着脸,不满意写在了脸上。

    会议结束。

    温书宜又被何组长叫去办公室,她交上去的文件被打了下来,说是数据有问题,属于失责,可她所用的数据,是用的同事给她的文件。

    又交代给她总监的意思,这次认责,奖金全扣。

    前脚当面惹得孙总监不悦,后脚又挨了何组长的训。

    温书宜坐回到工位上,周遭明里暗里的目光探了过来,看好戏的、同情怜悯的、观望的……

    石桃看过PPT,知道她是被陷害了,心里着急,只能推给她份夹心黄油吐司,一杯麻薯奶茶,还有个画着安慰的便利贴。

    温书宜心里感谢,回了个笑脸便利贴。

    过了会,温书宜朝着走廊外走去。

    半路上,碰到刚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的高心媛,她打了声招呼。

    却在走出几步后,被叫住。

    温书宜转身,高心媛说:“聊聊?”

    总监办公室的相反方向,走廊的深处近来在维修,很僻静的角落。

    “这次的甲方要求严格,聚仪本就胜算不大,过来大概率也只是走个过场。”

    温书宜眼睫微颤了下,她明白高心媛的言下之意,聚仪这次合作很重要,是对孙总监来说很重要,这事高层看来,是黄在他的手里,给上面最简单的交代,就是员工的失职和错误。

    最重要的是,房副总监手里又斩获了重要合作,今年在高层面前更说得上话,刚好她就成了那个蹦出来的替死鬼。

    “你想去调监控查谁动了你的PPT?别误会,不是我干的,是很少有人能犯这种低级明眼的错误。”

    “可凭什么?”

    这句话让温书宜迅速冷静下来,以孙总监这种职场老油条,不可能看不出来异常的苗头,不过问一句,直接给她全责的惩罚,已经表明了弃卒保帅的意思。

    高心媛说:“上一个想要闹大事情的人,已经回家了。”

    温书宜知道她说的是那个被借故开掉的实习生,对外说是沟通问题,其实只是背黑锅的人选。

    “有些事情,是再难受也必须得咽下,等风平浪静。”

    高心媛说:“留得青山在,才有以后。”

    温书宜知道这是过来人对她的忠告:“我知道了,心媛姐,谢谢你。”

    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好意,她都要说一声谢。

    下班后,有同事组织聚餐,温书宜等会要临时出外勤。

    之前约好的晚餐,只能不得已取消,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如果她以现在的状态去的话,也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邵岑。

    她不想这样。

    温书宜刚发出条消息,就接到了电话,她快步走到走廊角落接通。

    “阿岑。”

    她很轻地叫了声,刻意控制语气,还是没能藏住那股低落的蔫劲。

    “不好意思,晚上约好的晚餐,能不能改天?”

    “临时有事儿?”

    “嗯,要加班,赵老师临时有安排,我是她的对接助理,怎么都要到场。”

    昨天还兴高采烈,今天就被打回原形,愁云惨淡。

    “工作上的事儿,我知道了。”

    就这么一句话,温书宜一直镇定的情绪崩塌了一个角。

    “给我半小时时间?”

    “嗯。”

    温书宜看了眼时间,赶得上。

    距离公司两条街的街道旁,车静静地停靠,茂密的国槐树罩下大片的阴影。

    “很委屈么。”

    温书宜说不委屈是假的,本以为往后都是沉稳的大道,现在却像是被五指山压下,给她打回原形。

    至于她的清白,在职场的规则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这件事算不上难。”

    邵岑口吻很淡:“交给我处理,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无端的沉默,拖长了那种凝滞感。

    男人没有出声催促。

    他在给她选择。

    只要她想,他可以为她提供一个真空的保护罩,里面没有乌云和阵雨,只有阳光和鲜花。

    白皙手指微揪在一起,温书宜说:“我从小就在淮城长大,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在家里从小有奶奶的庇佑,我一直都很想快点长大,变成可靠的大人,也成为那个奶奶和妹妹所信赖可靠的港湾。”

    “这一次,如果我在你的帮助下,有幸躲过了。可下一次呢?永远呢?”

    邵岑说:“听着是拒绝的意思。”

    温书宜说:“如果以后有必要,还是需要邵老师的帮助。”

    对上男人的目光,小声地说:“毕竟话不能说得太死嘛。”

    邵岑没多大反应:“小姑娘天真些,是好事儿。”

    温书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误触屏幕,看到快爆炸的弹框消息。

    捕捉到关键词的瞬间,手指迅速解锁,打开了那条资讯。

    这时离得近,邵岑很轻易看清屏幕页面上的内容。

    #赵彗仪高中校园霸凌#

    爆上热搜第一。

    这是个最坏的消息,至少对此时的温书宜来说,这是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她目前手里握有的本钱,就是跟赵彗仪的项目合作,公司所能在她身上看到的利用价值。

    这种级别的丑闻,项目大概率也会半道中折。

    “未来季度,彗仪身上有个抢手的项目,也是聚仪重点争取的项目。”

    “她是我好友的妹妹,从小半看大的,我相信她的人品。”

    “锦上添花是乘风起势,换一个人来也没多差,而雪中送炭,才是一个人的能力。”

    男人漆黑眼眸沉着成熟、从容,久居高位的游刃有余。

    温书宜几乎是瞬间明白这话的意思。

    邵岑说:“被当弃棋的新人,说的话没有人愿意听。可带回别人搞不定项目的职员,所有人都会愿意倾听。”

    “有价值的人才有话语权。”

    脑海里同时想起在最后,高心媛对她说的话。

    “你其实没做错过什么。要说最大的错,就是运气不好,一个没有背景的新人,有着过于引人注目的外貌,得到了别人艳羡的机会,这座城市沉沉浮浮,努力的人来来往往,你的幸运在别人眼里太刺眼了。”

    她想说不是的。

    可这话言之尚早,属于她的底气,她不想认命,自己会想办法拿回来。

    温书宜说:“现在不到晚上六点半,距离明早上班,我还有满打满算十四多个小时。”

    “书宜。”

    男人嗓音低而冷,却沉而缓,让人从心底里安心。

    “放心去做,凡事有我担着。”

    车窗外来往行人如织,车流川行,整座临北老城笼罩在暮色和喧嚣里,走进人影幢幢的那道纤薄背影,后背很直。

    屏幕亮着通话,传来汪特助的声音。

    “邵总。”

    车窗映着的男人侧脸深邃,浓长眼睫半垂,神情很冷。

    “关注好太太的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作者有话说:[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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