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傻眼了, 彻彻底底傻眼了。
穷尽他的想象,也无法相信这种可能的存在:理应在中央星帝国研究所里的雄主居然一夜之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还亲耳听到了他的蓄意隐瞒!
他整只呆住, 怔怔望着他,张张嘴,哆哆嗦嗦想叫声“雄主”, 但薄唇颤抖两下, 什么都没挤出来。
“是啊,有什么不能跟你雄主说的。”
全场唯一一只坦然的塞伊少将赞同道。
他不认识科恩, 也没注意到好友脸色有多么古怪, 一边念叨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准备扶他起来:
“你雄主又不会吃虫,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来吧, 我送你回房。”
“是的呢~你雄主那么喜欢你~”
科恩接道, 语气又轻又危险。
诺维一顿,一股寒意瞬间从脊背爬到天灵盖, 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后脖颈般,死死低下头再也不敢抬起。
余光里他看到科恩强势挤开塞伊, 先一步抓了过来,声音很温和, 但箍在手臂上的手指又非常用力。
“不用麻烦长官,我来送我们长官就好。”
“啊?那也行。”
心眼比钢筋混凝土还粗的塞伊少将完全没察觉出其中的暗流涌动, 见好友没反对,便真的收回手, 放心地把他交给下属,转而只用嘴吱哇乱叫起来。
“我一会得走了,你老用那东西不行, 我给你找了点稀有土,你凑合着用,方法老是老了点,但起码止血效果不错,也没那么疼——喏,给你,还记得怎么用吧。”
箍在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收紧,诺维整只虫都僵硬了,死死垂着眸不敢去看科恩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塞伊递到自己面前的“老方法”,只绝望地想捂住好友的嘴让他赶紧下线别再不打自招了。
“不用了呢。”
科恩瞥了眼,尾音上挑。
诺维畏惧地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偷偷瞄着,科恩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也就塞伊能心大到全然看不出里面正酝酿的滔天怒气:
“不用麻烦军校单杰了,我来照顾我家上校就好。”
说罢,几乎是半推半就地将他扶起,揽着他的腰让他大半个身子靠到自己身上后,不由分说地将他带离开,徒留塞伊少将一只在后面目瞪口呆。
“哈?等下?你刚才叫我啥?”
踏出会议室的门后,科恩的表情立刻就沉下来,不发一言时更是显得有些冷。
诺维根本不敢反抗,也完全不敢出声。
这是科恩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这般对待外虫的冷漠,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仅用眼里的拒虫千里之外就轻而易举阻断了一切开口可能。
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只能惴惴地攥住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缩进他怀里,就这么跟着他一路回到上校单虫间。
单虫间门口,已另有一只穿着帝国登记处制服的虫搓手等待着,眼见他们过来,急忙上前,谄媚道:
“科恩先生,都办妥了。您现在的身份是我们帝国登记处派往任务舰做随机暗/访的工作虫,任务指令也已同步下发给军部。
您放心,相关查阅权限我们只设置到元帅,保证其他虫什么都不会发现,您在这畅通无阻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
“嗯。”科恩勉强应道,语气非常潦草。
虫员习以为常地赔着笑,举起脚边的医药箱继续道:
“还有就是,您点名要医护随行。我有三个医学博士学位,还借调过第八集团军随军,有实操经验,您看我可以吗。”
科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带着诺维走到门前。
诺维感受着他的动作,耳尖微动,无法控制地在心里挣扎出小小希冀:
门是锁的,那雄主会不会跟自己说话……哪怕只是命令自己开门也好,至少和自己说句话……
下一刻,却和他期待的完全不一样,科恩抬手,直接用他S级权限刷开了门。
是S级权限不是雄主权限——
诺维的心无法避免地重重坠至谷底,喉结用力翻滚了下,欲盖弥彰般垂下头。
他知道科恩在生他的气,可是,可是……
“进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还是有些冷。
诺维浑身一激灵,随即意识到是科恩在对他命令,难以抑制激动地点点头,一刻不敢耽搁地就要往里冲。
然而甫一动,横在身后的手臂却猛然收紧,阻止着他宛若自虐般地快行,带着他走了进去。
帝国登记处那名工作虫员也赶忙跟了进来,关上门落下锁。
即使在视频里早晚都能各参观一遍,这也是科恩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诺维房间的构造。
巡航的艰苦朴素体现在方方面面,最高的上校房间也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
科恩环视一圈,松开手,抬抬下巴,对着椅子方向吩咐道,“过去,坐下。”
腰上最渴望的手掌离开,诺维顿了顿,依旧乖乖点头,顺从听令。
他走到椅子旁,面向科恩坐下,低着头,双腿并拢,手放到膝盖上,像只漂亮的乖巧娃娃一样尽力端坐着,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妄图以一贯的乖巧听话去讨好。
但科恩却好像并没有被他取悦到,反而走到离他最远的那张桌子旁,靠在桌沿上,示意门口正左右为难的虫员:“去,给他处理下伤口。”
虫员如蒙大赦,赶紧提着药箱上前。
虽然S级没明说,但他还是贴心地采用最不遮挡视线的方式,抬起他的虫的脸、确保每一个动作都能落到他的监督里后,才默默操作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窸窸窣窣清理伤口的声音,诺维垂眸任由摆弄,一点反抗都不敢有。
曾经最恐惧的事情就这么暴露在科恩面前,可他发现这已经不是最能令他恐惧的了。
科恩沉默的目光宛如凌迟,一下下切割着他的勇气。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也不敢有任何借力行为,只实在疼得受不了才会无意识去攥膝盖上的裤子,下一刻又会强迫着自己松开手。
惴惴的情绪始终都在,在这样的疼痛里,潜意识的那只小虫一点一点龟缩回他自己的角落里,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抱着脑袋兀自瑟瑟发抖。
他低着头,在不知所措的寒意中,茫然等待宣判。
这精神力撕裂伤一看就是高级别虫导致的,又长又深,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预处理,诡异粉末渗在血里,肯定疼得紧。
虫员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加快着动作。
S级挫骨扬灰的眼神就在后面追,他一刻不敢耽搁,迅速完成清洗上药后,赶紧非礼勿视地回过头,点头哈腰地请示着下一步。
“还有哪里有伤。”
帝国S级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开口,却是对他自己的虫。
被无主语点到的诺维顿了顿,科恩的语气实在是太冷了,冻得他在主动交代和再被科恩发现中,别无选择地站起来,颤抖着解开武装腰带、掀起自己的军装上衣。
衣服里面还有一层科恩的衬衫,但他现在什么隐瞒心思都不敢有,快速掀起,裸/露出一小截细腰,低下头,无措坦白:“……腰后。”
不受控制的精神力不正常地波动了下,虫员胆战心惊地跟着望过去,顿时了然。
这一刻他也不禁想感叹,在S级眼皮子底下,怎么还有虫能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也许是因为担心不小心溢出的血会弄脏身上的衬衫,也或许只是想要掩盖血腥味,总之就是,这只虫居然用保鲜膜在他自己腰上收紧缠绕了好几圈。
那道凌厉的伤口被挤压进不透气的塑料中,已是有些发白。他看得都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何况本就压抑着怒火的S级。
“转过去,趴到椅背上坐下,让医生给你处理。”
诺维快速敛目,这样的姿势势必会让他背对着科恩、看不到科恩的存在,但他还是只能乖乖听令。
他调转身子反跨坐到椅子上,如科恩要求的那样,嘴里叼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双臂交叠放在椅背上,灰蓝色眸子埋进胳膊里,涩着眼睛任由医生处理。
从见到科恩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交叠的负面情绪在这样既触碰不到也看不到的恐惧中攀至顶峰。
他在虫员小心再小心、却依旧无法避免传回的刻骨疼痛中,自虐般夹紧身后,感受着因为用力而变得更加无法忍耐的伤口钝痛,恍恍难过着为什么只是拉珠。
如果是前一日那样的震动就好了,他还能自欺欺虫地多粉饰一会太平。
……或者,再先进一些,如果这些东西能更全方位地掌控他,在他夹紧收缩时发送提醒给科恩的雄主后台就好了。
无论多么难以忍受都没关系,至少,他还可以用这种方式去道歉,也至少,还能有什么让他攥在手里,不必陷入这样搞砸一切又无能为力的局面中。
他——
熟悉的手掌温度突然落到头发上,打断他即将坠入万劫不复的自怨自艾。
遥远的头顶上方响起科恩高高在上的声音,是对着医生:“用止疼药了吗。”
耳边传回医护虫的阿谀:“用了用了,您吩咐的我们哪敢不从。”
“嗯。”头顶的手掌压了压,又生气又怜惜,“用最好的,别让他疼。”
藏在黑暗里的眼圈刷一下红了,诺维呼吸再呼吸,哆嗦着抬起眸。
科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跟医生交代着用药。
虽然依旧不肯亲他抱他,但表达出的任何吉光片羽的关心都足以欺骗一切,催促着他松开嘴,放弃嘴里叼着的衣服,转而用完好的另半张脸去蹭他的指腹,试探着,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去讨好。
科恩的手顿了下。
诺维长睫微颤,没等到拒绝,便鼓起勇气,胆大妄为地探前身子,得寸进尺般轻轻含住他的指尖,自暴自弃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靴子落地。
幸运地是,科恩并没有抽走手,而是放任他自以为隐蔽地一点点吞咽着含往更深。
他其实并不擅长用嘴,就连接吻都是科恩主导更多,但此时,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证明什么。
温热口腔包裹,他用舌头努力邀请着,敞开着所有通道,期待那两根手指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扫荡游玩。
但科恩一直不肯主动动作,他无措地等了会,只能自己用力,用喉咙吸引它们齐齐没入,又一下下被舌头笨拙招待着。
挽留到喉咙口的指尖让他无法避免地有种想要干呕的难受,但“这是好不容易触碰到的科恩手指”的现实又化成铜墙铁壁,无坚不摧地对抗着着所有本能抗拒。
科恩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抚在头顶,伤口渐渐不再疼得那么厉害,他埋首其中,任一切淹没感官,却已分不清究竟是止疼药起了效果,还是嘴里身上感知到的科恩慰藉了疼痛。
于他而言,再好的良药也比不过科恩的存在。
他俩旁若无虫地任意着,可怜在场唯一的外虫在这不同寻常的可怕氛围中独自战战兢兢。
他看不到面上动作,但能感受到手上这只正在处理的虫是如何突然之间就从控制不住地绝望颤栗中平复下来,努力前探着身子,除了因为处理伤口的本能疼痛痉/挛以外,看起来已是完全不在乎他自己,就极力追逐着S级的手。
S级的表情依然有点冷,但偶然抬头,他也没有错过S级眼里混杂着无奈的心疼,相较对隐瞒的愤怒,更像是某种恨不能吸骨入髓的怜惜。
虫员低下头,愈发安静如鸡。
S级的家务事可不是那么好参与的,他还深深记得十小时前被S级一记深夜通讯连夜薅来宇宙的震撼。
连他们见多识广的威廉公爵都惊呆了,在“S级准备马不停蹄地赶去巡航舰”和“帝国登记处可以明面随行,只要肯隐瞒身份加带上医护和药就行”的破天荒松口中,勇敢地疑问出后半句:
“巡航舰上不是有医护吗,怎么还需要我们自己带?”
通讯另一边的S级勾起唇角,毫无笑意地露出一个危险至极的表情。
“120%管理权限的雄主后台都收不到用药提醒,看来我的虫是不想我知道某些事,那我不得圆他梦一次。”
他的虫有没有圆梦不知道,虫员倒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吓死了。
他心里不住念叨着“S级保佑”,专心致志地按照要求处理完伤口,就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待下一步吩咐。
“巡航舰上有屏蔽仪吗?”
虫员猛一惊,抬起头,顿时松口气:还好还好,问的是他自己的虫。
那只虫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衣服堆积在身上,刚刚包扎妥当的腰半遮不遮地露在外面,因为疼痛忍耐正沁着一层薄汗。
他应声抬起头,嘴里依旧挽留着手指,只能轻咬着指根,尽力口齿清晰地回答着:“关押犯虫的房间里有。”
S级立刻面无表情地望过来,虫员心领神会,赶忙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收到,我马上去协调!”
哪怕是在远离中央星的宇宙里,著名权力机构依然是著名权力机构。十五分钟后,虫员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向已等得略略不耐烦的S级庄重奉上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非常能耐地为帝国登记处派驻任务舰的上等兵科恩协调到了一个离牢房最近的单虫间,屏蔽效果虽然没有家里那么好,但只要不是能把床搞塌的动静,应该都不成问题。
科恩“嗯”了声,抽出手指,诺维下意识留恋了下,又忍不住唾弃自己的懦弱。
“带路,我们过去。”
科恩冷淡道,诺维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他望着自己身上因为上药而凌乱不堪的衣服,失落地低下头,想要去看科恩、借此求科恩帮忙又怕得到拒绝,只得别无选择地自己伸出手,胡乱地就要自我整理起来。
然而他一动,一双熟悉的手突然探过来,强势格开他自虐般潦草又沮丧的力道,像每一次结束时那样,又强硬又温柔地接管着一切。
衬衫和军装上衣被一点点扎回腰带里,科恩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体贴,始终注意着不去触碰他腰后刚刚包扎完毕的伤口,就这么寻常地恢复如初着全部,仿若他们还是在中央星的家里,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早上,他们也只是在早起的心血来潮中再正常不过地温存一下。
诺维垂下头,控制不住地红了眼角。
虫员协调来的新房间和上校房离得并不远,几步到达门口后,科恩伸出手,首先拦住了虫员。
“你先离开。”
虫员麻溜应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诺维埋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科恩打开门,就立刻闷着头钻进去,唯恐自己也像虫员那样被撵走。
科恩跟进去,“啪”一声打开灯,关上门,落下锁。
这下真的只剩他们两只虫了。
诺维站在屋子中间,望着科恩,莫名觉得有些缺氧。
狭小的空间里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声,远离中央星的任务舰里,他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雄主。
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喜极而泣的事情才对,可他既没有得到拥抱、也没有获得亲吻,甚至连最习以为常的脸颊安抚都没有被给予,他——
“还能站住?”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科恩的声音。
他连忙回神,猛一抬头却对上科恩沉静的墨色眸子,心里那挣扎着、蠢蠢欲动着死灰复燃的小火苗瞬间如迎头冷水浇下,熄灭了一切逾矩可能,让他只能强忍涩意用力点头。
“那就脱衣服吧。”
科恩看着他,语气依旧有些冷,“全部脱光,我来检查。”
诺维眼圈更红了,但依旧乖乖点头,低着头,在科恩的注视下一件件脱着衣服。
上衣脱下、军裤脱下,科恩的衬衫也一点点解开——终于,他变成完全赤/裸的模样,无措踩在地上,再不敢保留地向科恩展示着自己。
科恩依旧不肯说话,只冰冷着目光紧紧盯着他身上的伤口。
实在是太冷了。诺维恍惚了下,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勇气,下一刻,身子无法控制地冲上前,用力抱住科恩,像是想要证明什么般,呜咽着钻进他怀里。
“对不起雄主。”
科恩没有拒绝他的到来,甚至微微张开了手臂。
他顿时更加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狼狈中只能用自己唯一知道的方式,抓着科恩的手,像适应期到来时那样就要带着他去探自己身后。
“雄主,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您不要生气。”
科恩抽出手,衣衫整齐地反抱住他。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虫在他怀里也依旧瑟缩个不停,受伤的脸、受伤的身体更是无不挑战着他作为S级雄主的敏感神经。
但在风雨欲来前,他抱着他,还是首先寻找着自己最不能理解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乖,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带着薄茧的手掌抚过赤裸脊背,尤其在收缩骨翼的地方摩挲了下,招惹出一阵战栗。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诺维抿着唇低下头,一边送上自己的身体任由摆弄,一边惴惴地把脸缩进他怀里,不肯回答。
看来这是准备嘴硬到底了。
科恩无意义地轻笑了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慢斯条理地单手解开自己腕上的抑制手环。
浩瀚的恢复精神力顷刻奔涌而出,在虫猝不及防被冲击得腿软的0.1秒内,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他一把抱起。
身上虫的腿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腰,整只身体更像是期待已久般用力攀到他身上。
单虫床堪堪承受着两只成年虫的体重,带有浑厚S级精神力的手掌覆到腰后,笼罩着伤口,一边恢复着那碍眼的撕裂伤,一边成为屏障避免着伤口和床单的可能摩擦。
赤/裸身体被紧紧抵在粗糙的床单和粗糙的雄主军装之间,又被肆意折叠,明明应该是心惊胆战的场景,早已准备好的身体却如期敞开,认真等待着发生。
拉珠被并不温柔地拽出,雄虫俯身而来,在动作的前一秒,像是有所感应般停下,一点点自深处额外掏出那条已被浸泡成完全湿润的领带,沉默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早上在音频里发生的一切登时具象化,最疼最鲜血淋漓的时候,他的虫跪在床上,在他全然不知的地方,将一条并不是用做接纳的领带吞吐进身体里,想要抓住的,也不过是茫茫宇宙里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他无声叹出一口,掌心抚在虫包裹着绷带的腰后,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边紧紧抱住他,一边强硬地俯下身——
在终于重新感受到的雄主中,诺维控制不住地呜咽了声,与此同时,本能在配合。
他学着科恩失控时最喜欢限制他的那样,颤抖着伸出手,交叠着背到身后,同时腿用力圈住他的腰,自我禁锢成任虫宰割的模样,唯留一处在风风雨雨中飘零。
只是有所归途的起伏间,背在身后的手好似终于积攒出什么不得了的勇气,试探着去捉科恩覆在腰后的手。
科恩顿了下,稍稍松开禁锢,纵容着他的指尖钻进掌心。
他便立刻抓住雄虫的手指,视若珍宝地攥在手里,安定着一切动荡。
手上、身上感受到的雄虫气息极大地平复了恐慌,诺维藏起脸,下定决心无论是什么、有多久都一定要配合到底后,雄虫突然停了下来。
“乖,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亲密到毫无缝隙的场景并不适合坦白,诺维更深地埋起脑袋,回之以沉默。
科恩也不废话,干净利落地重新开始,只是在片刻后又再次停下,再次冷静询问道。
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比起惩罚,更像是科恩在竭尽所能地对抗着他自己的欲/望,克制着一切先来在乎着他的想法。
身上持续不断的伤口疼痛被精神力缓解,在前一夜辗转反侧的胆怯中不得安睡的身体也渐渐变得体力不支。
他恍惚着有些失神,即便他什么都不肯回答,科恩也始终保护着他在疾风骤雨中昏沉,没有痛不欲生的逼供,只有永远可以依赖、可以安心徜徉的雄虫气息,就算再生气,也在用着最不伤害他的方式无可奈何着他的闭口不谈。
恐惧渐渐消弭,随之升起的是几乎要没过顶的无边愧疚。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缓缓抬眼,巨大的迷离让他只看得见他的雄主,下意识撑起身子,像不死不休追逐着自己太阳的夸父般,在一片桎梏与自我桎梏中,仰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的下巴,飞蛾扑火地呢喃出自己的歉意。
“雄主,对不起……”
科恩停了下来。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钟表转圈的滴答声,身下的虫其实并不能保有什么完整思考能力,高强度连续中有些失神。
可即使再丧失意识,身体依然本能地挨近他,留恋着他,在所有无法忍耐中甘之若饴着一切,好似一只在狂风暴雨中祈求他的手掌去遮雨的可怜小动物。
他顿了顿,突然就泄了气。
刻意伪装出的冷硬态度再也维持不住,一只手摁在虫的脑后,抬起他的脸,在他哆嗦的唇边落下一吻,柔和着声音,像他们平时那样,轻轻哄问道:
“乖,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诺维张张嘴,呜咽了声,又迅速藏起脑袋。
雄虫这样的转变他根本无法招架,好不容易得到的亲吻第一时间就欺骗了大脑,让他下意识就想要去迎合他的命令、附和他的任何话。
可最后一刻,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还是战胜了本能,强迫他咽回了答案。
科恩笑了下,十个小时里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雌虫的反应瞒不过他,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逼供”方式。
即使可能耗时过长也没关系,在他的虫身上,他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于是,他一边动着,一边亲着哄着,一边在虫逐渐变得无法聚焦的灰蓝色眸子中一遍遍问出自己的问题。
终于,一声哽咽。
科恩贴心停下,耐心地摁着他的脑袋一点点亲吻着他的脸。
手里的虫已是临界,可即使在这样的失神中,他也依旧条件反射地挣扎着想要先藏起脸上的伤口。
“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哭腔,是在所有温柔以待中再也无法忍受的担惊受怕,是惶惶着再也无法掩盖的实话。
“……脸受伤了,不漂亮了。”
科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虫在说什么,禁不住蹙起眉,“你是这么认为的。”
“对不起。”
他似已陷入自己的惶恐中,完全注意不到科恩在说什么,只一味重复着自己的恐惧。
“对不起,不好看了,不漂亮了……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恢复回来的……求您不要不喜欢我,不要不要我。”
意乱神迷里,潜意识也在拼命哭泣,他不懂,脸,为什么偏偏受伤的是脸。
他从不怀疑科恩对他的喜欢,可是,他也那么确定地知道,科恩喜欢他,愿意抱他,肯称呼他为“唯一的那只虫”,都是因为他幸运地拥有了一张能被他爱不释手的漂亮脸蛋。
以色侍虫的玩物,脸便是全部依仗,倘若不再保有,他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不好看了。
不漂亮了。
……就不会被喜欢了。
在亲吻陷阱里被诱骗出第一句,就是再也无法隐藏的溃不成军。
科恩沉默地听着他颠三倒四的道歉,从不知道他心中居然藏着这样的担忧。
太多时候高高在上的S级雄主都理所当然了太多,他长叹口气,伸手抱住他的虫。
彼此依旧亲密着,但他一点都不想动,身体压近,也只是想彻彻底底地抱住他的虫。
“推理过程和推理结果都错了,但没关系,我来教你。”
手指插进汗涔涔的头发里,是几乎要压虫入怀的凶狠力道。
他紧紧钳制着他的恐惧,在无处可逃中轻轻安抚道:
“乖,别怕。”
“永远不会不要你,永远都喜欢你。”
第62章 表白
“雄主。”
诺维站在地上, 望着埋首在光脑里看似认真工作的科恩,踌躇好半天,终是按耐不住可怜兮兮地小声询问道, “您好了吗。”
床上的雄虫不动如山,完全没有搭理他的迹象。
诺维顿了顿,禁不住低下脑袋, 保持着衣服半穿不穿、裤子半脱不脱的狼狈模样, 继续垂头丧气地默默等待下去。
他在行动前就应该料想到,在S级雄主这里, 蓄意隐瞒是一定需要付出代价的。
伤口不再那么触目惊心后, 科恩首先算账的就是他那胆大妄为地以“想让科恩看着他”为由的洗澡障眼法,且非常平和地不打不骂不罚,只在晚上回到房间时, 摸着他的脸, 漫不经心地颁布了一项时限上不封顶的新要求:
他要在他的注视中洗澡和脱衣服。
换句话说,即便是平日里回家后换家居服这样的小事, 他也必须要先找到科恩、等到他的目光落过来后才能开始脱。
而且为了避免他再“不小心”犯到科恩手里,科恩还异常贴心地做了补充说明:
这个“注视”必须是现在进行时, 倘若中途自己的视线撤离,无论进行到哪一步都必须要暂停下来, 保持着当下模样直到他肯再次望过去为止。
科恩的手段永远这么立竿见影,第一次生效, 诺维就苦不堪言地一套军装脱了足足有五分钟。
有意折腾他的雄虫会在一切他准备一咬牙一跺脚加速过去这段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低下头去处理工作,吊着他在不上不下的状态里还只能被迫维持现状。
好不容易期盼到科恩再抬起眼, 又会在几秒不管不顾的妄图冲刺中再次痛失机会,保持着一切窘迫模样无措地等待着下一次眼神施舍。
几次之后他也反应过来,终于肯小心翼翼地去在乎伤口, 才可算拥有了长达两条裤筒的连续脱衣时间。
但很显然,脱衣服并不是这个要求的羞耻巅峰。
当他历经千辛万苦扒光自己,通红着脸准备钻进卫生间里前,又骤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可怜兮兮地望向科恩。
雄虫看起来已经又沉浸在工作里了,正在光脑上忙碌个不停。
他不动,自觉做错事的雌虫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忍着害羞,赤身裸体地蹲在卫生间门口,眨巴着灰蓝色眸子乖巧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好一会,他腿都要蹲麻了,才可算等到雄虫晾够他,肯纡尊降贵地移驾过来倚在卫生间门框上观看,他也才终于算是洗上了澡。
一天拉足马力的S级精神力浸泡加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足够伤口恢复很多,远没有刚见面时的狰狞,止了血也在一点点复原如初。
这在从没学过在意自己的诺维眼里,更是能直接快进成康复,往常定是会不管不顾地钻进水下,潦草地对待过自己就算完事。
但此时此刻,脱衣服的教训在前,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注意,踏着科恩吹毛求疵的如矩目光胆战心惊地打开花洒,遵循着虫员“伤口不能沾水”的交代,小心翼翼地既把自己站进水里又极力躲避着水流。
因为不习惯这样的自我爱惜,不一会就显得力不从心起来,怎么都无法周全伤口,最后只能在水雾缭绕的狼狈中,用同样带着水汽的灰蓝色眸子无措去望科恩。
科恩站在门口,早就旁观不下去了,见此挽起袖子立刻迈了进来,毫不犹豫地接管了一切。
诺维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摁着毛巾捂住脸挡住伤口,头顶上,科恩正在帮他洗头。
养尊处优的S级没做过什么伺候虫的活,指腹揉搓在头上,却是既温柔又认真。他感受着科恩的动作,内心慢慢浮起一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S级抛下中央星研究所里那些进行到一半的实验,连夜飞十小时追来巡航舰,就只是为了抱他、照顾他、恢复他的伤口,让他在遥远的宇宙里,也从不会感到流离失所。
“……对不起。”
洗着洗着,他忍不住轻轻道,毛巾还在脸上没有拿下来,声音被压得很闷,清晰可闻其中的愧疚,“对不起,雄主。”
头顶的科恩手都没停,闻言漫不经心地回复道,“错哪里了。”
“……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
这是他绞尽脑汁一天想出的另一个答案,惴惴道出,却只收获了一声轻轻浅浅的“嗯”。
“瞒而不报算一个,还有吗。”
诺维咬住下唇,这几乎算是他最害怕的一种问话方式,科恩的声音非常平和,却总是能循循善诱着引导他去说出更多惶恐和害怕。
他闷在毛巾里,有些自暴自弃地坦白道:“对不起,没有保护好脸。”
头上的动作顿了下,下一刻,沾着洗发水泡沫的手指便越过毛巾伸了过来。
诺维毫无反抗地由着科恩抬起自己的脸,任由他居高临下地左右端详着脸上的伤口。
无论被看到多少次,诺维还是会紧张到想要去攥手中的毛巾。
他在镜子里偷偷点评过,身上的还好说,脸上的实在是太难看了,他太害怕在科恩眼里看到嫌恶了。
然而科恩审视了一会,只是非常平静地松开了手。
“算一个,不过原因不对。”
说罢,他再正常不过地拿过花洒,对着自己掌心试温调整成温水,“但没关系,我会教你的。”
诺维重新埋起头遮住脸,感受着温度刚好的水细心地淋在头发上。
哗啦啦的流水声响在耳边,不大的卫生间里只能感受得到科恩的手,非常非常温柔,也总是小心呵护着他的伤口。
他藏在毛巾里,在这样从未有过的认真对待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午的时候,在他坦白过后、情绪大起大落迷迷糊糊地被抱到床上时发生的一切。
科恩坐在床边,一边摸着他的右脸,一边用精神力恢复着上面那道凌厉伤口。
虫员又被喊了回来,正被S级问着话。
那些交谈声又远又近、又真又假,他不敢直接晕过去,便挣扎着努力从浑噩中保留着最后意识,忐忑着想要去偷听。
然而那些他以为天塌了的大事在科恩心中好像还比不过巡航舰的菜单,他甚至能听到科恩拧着眉跟虫员纠结他伤口需要哪些忌口的声音。
“我知道甜的不利于伤口恢复,但就吃一口也不可以吗。”
被迫在巡航舰上独自面对S级的虫员听起来忧愁到不行,语气有多哀怨有多哀怨:
“您这只也不是什么贪嘴的虫,就非得吃那一口吗。”
“嗯。”
科恩道,“哄哄他。”
紧张竖起的耳尖动了动,他突然就潮湿了眼角,忍不住把眼睛藏进枕头里。
昏昏沉沉里感觉他们又遥远地对话了几句,接着有什么递来唇边。
送东西过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用熟悉的指腹触感表明着自己的身份。
他下意识张嘴去接,待含进嘴里、味蕾被冲击、鼻子脱离一切自控力首先变得又酸又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一小块甜——
科恩说“哄哄他”的糖。
早上的青柠苹果味一直回甜到晚上,他无意识地舔着唇瓣,挽留着那曾存在的又甜又涩,埋首在毛巾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控制不住地鼻子发酸。
巡航舰环境着实艰苦,即便有虫员挥舞着帝国登记处的鸡毛当令箭,协调来的也只能是一个单虫间,还只有一张单虫床。
从按照科恩命令爬上床开始,诺维就有些紧张。
直到科恩也收拾妥当过来,摘下抑制手环如常抱着他准备躺下时,诺维低着头,顿了顿,终是避无可避地小声请求道:
“雄主,”即将出口的话让他颇有些无所适从,“……可以我睡外面吗。”
无论是最初的病房、还是后来的西防星宿舍,在除家里主卧双虫豪华大床以外的地方,科恩永远都会将他困在里面,自己去守拥挤且容易掉下去的外侧。
这并不是一个符合雌奴守则甚至于雌君规矩的情况。
惴惴的同时,每一次诺维都会忍不住小小珍藏这些科恩待他与众不同的场景。
可这样堪称胆大妄为的小窃喜并不包括眼下,此时他不得不面对着这样的窘境——
一旦按照原本的姿势,科恩就需要睡在他左侧,那他想面朝科恩,受伤的右脸就必须要露在上面、一直一直暴露在科恩面前。
他不想看不到科恩,更不想把难看的那边留给科恩,深思熟虑之后只能选择牺牲伤口。
被压在下面会与粗糙床单摩擦接触也没关系,他希望雄主眼里的自己永远都是漂漂亮亮的。
科恩顿了下,什么也没说地揽着他继续躺了下去。
浓厚的恢复精神力顿时迸发地到处都是,横在腰后的手臂也一如既往。
诺维没有二次开口的勇气,胆怯地缩进被子里,在黑暗里等待了好一会,待夜深虫静到只剩下钟表一圈圈走过的滴答声,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点点磨蹭着调转身子,想要把完好的那一面留给科恩。
然而他一动,看起来已经熟睡的雄虫却骤然收紧手臂,毫不客气地阻止掉他妄图的自力更生。
任务舰悄无声息地沿着既定轨道航行,万籁俱寂的宇宙里,他被锢进另一只虫怀里,彼此紧紧相贴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灰蓝色眸子睁在黑暗里,他知道科恩没睡,也知道自己说过很多次。
但在这般转也转不过身、更无法遮掩脸上伤口的无地自容里,依旧愧疚地藏起脸,将所有难过、害怕放纵进安静里,无措揭露着自己的难堪:
“对不起,雄主。”
“不是你的错。”
片刻沉默后,科恩轻轻叹道,低下头一点点亲吻着他的头发。
“是我的问题,我想当然了。”
怀里的虫登时更加惶恐,习惯被亏待的虫总是本能不敢相信任何有利于自己的话。
科恩一边用指尖耐心安抚着,一边有些无奈地确定,这个答案并不是在哄他的虫安心,而是他在一天的认真复盘后真的得出的结论。
太擅长理所当然、总是高高在上的S级也是第一次如此确定地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承认他喜欢诺维的脸,毕竟予取予求的漂亮脸蛋谁能不喜欢。
何况这么漂亮的脸就是拿出来见虫的。
他一直摸在上面也可以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有着正常审美、会偶尔沉迷于美色的体贴雄主而已,而不是禽兽地想要靠这种方式转移什么少虫不宜的想法,例如直接住进他的虫身体里,日日夜夜再也不分开等等等等。
一定程度上他依靠摸他的虫的脸来对抗其他身体接触的渴望,但他好像压制欲/望压制过头了,以至于表现得像是只喜欢脸,让他的虫误会得到的所有喜爱都是沾了脸的光。
乃至最后,把以色侍虫的优先级排到最前,就算受伤也不敢告诉他,即使身处痛不欲生里也唯恐破坏掉他对容貌的好印象。
最早在家门口的惊鸿一瞥他确实就觉得他漂亮,他的虫也知道他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兴趣。
但他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他,实际上那个时候,他连他的脸都没看清过。
准确来说,他对他的漂亮认知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生理偏爱,是模糊了具体的面容轮廓抽象成每一个细节无处不在的感知。
背影漂亮、侧影漂亮,等他时漂亮、看他时漂亮,乖时漂亮、俏皮时漂亮,哪怕趴在他怀里只留一个温顺的发旋给自己,都漂亮到令他心悸。
或许,世虫们更愿意用另一个词来形容这样的沉沦。
“没关系。”
想通一切的科恩抬起诺维的脸,一边用亲吻表达着喜欢,一边坚定安抚道:
“我是做科研出身的,更擅长的是用实验结果去证明假设、解决问题。”
“所以什么都不必想,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就好。我有义务带我的虫解决一切。”
——不单单是他作为雄主必须的责任,更是他对他的虫早就该有的交代。
“雄主?”
诺维惴惴唤道。
这是受伤后的第三天,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在虫员宣布这个好消息后,早已蓄势待发的科恩便将他带到了关押犯虫的牢房区域,进入到虫员先一步协调出的某间空置牢房里。
牢房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床,诺维跟进去,还没打量完毕,便被科恩摁住后脑勺,一边强势亲吻着一边用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眼罩霸道无比地蒙住了眼。
不透光的眼罩完全剥夺了视力,他被迫留在原地,忍不住竖起耳朵,在无所适从的寂静中一点点辨认着科恩衣角窸窸窣窣动作的蛛丝马迹。
监控监听被撤下,精神力屏蔽仪又被毫不客气地拉到最大——他不禁福至心灵,双手自发背后,即便科恩并没有绑他,也乖乖巧巧地主动限制手脚,在看不见的惶惶里首先将自己束缚成一个任虫宰割的等待模样。
终于,全部准备工作都已完成,熟悉的雄虫气息重新回到面前。
他下意识探前身体,在不知所措的黑暗里追逐着想要得到触碰,下一刻,熟悉的手掌便伸过来,不由分说地覆到军装裤腰上。
同样的另一只手钳住背后的两只手腕,在第一只手动作的同时,毫无防备地揽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抱起,重重抵在墙上。
目不能视、又无法自由活动的环境最大可能模糊着感官,从上至下、从里到外笼罩的科恩成了他与外界唯一的感知连接。
霸道钳制他的手成为垫在腰后保护他的屏障,他双手拼命攥着那个手掌借力,却依旧敌不过科恩的强势。
屏蔽掉一切噪杂的安静里只剩得下科恩和科恩声音的存在。
他随波逐流在科恩的掌心,在被眼罩遮盖、只能被动接受的黑暗里,在浑浑噩噩被钉住地起伏间,别无选择地感受着科恩,在那些一遍遍重复的耐心里,打着自己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思想钢印。
“记住了吗?”科恩吻着他汗湿的头发,轻轻问道。
诺维像是已经陷入迷离,只知道随着他的话无意识点头。
科恩弯起眉眼,无论下面叫嚣着怎样的渴望,依旧停下动作,一边隔着眼罩亲吻他的眼睛,一边道:“好,说吧。”
昏昏沉沉的大脑早已丧失思考能力,唯有潜意识在应和。
诺维依令慢慢开口,朦朦胧胧的黑暗里只余机械捕捉复述的本能,又在狂风骤雨里被纠正回正确的轨道。
“雄主喜欢我的脸——唔不不、不是、雄、雄主不、不止喜欢我的脸——雄主喜欢我的全、全部……”
意乱情迷里,他轻轻呢喃,“雄、雄主喜欢我……”
“还有吗?”
科恩一边剧烈动着一边吻着他轻柔问道。
怀里的虫看起来已经被他磨到失神,完全无法回答,浑身都是汗,宛如一条濒死的鱼一般不住抽搐。
科恩低下头,隔着眼罩亲吻着他的眼睛。
即使眼罩遮住脸他并看不见他自以为依仗的漂亮脸蛋,即使他穿了完整的军装只是把裤子脱到腿根去承受、身体的大部分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狼狈、浑噩,他也依然觉得他漂亮。
摸他时手在觉得漂亮,看他时眼睛在感叹漂亮,亲他时嘴唇赞美在漂亮——
每一次“漂亮”其实都是所有感官的共识,他无比确定着那个答案。
于是他低下头,在他的耳边,在宇宙里,叹出那个谜底——
“我爱你。”
“无论贫穷、富有。”
“……无论贫穷、富有。”
“无论健康、疾病。”
“……无论健康、疾病。”
“无论发生什么、你变成什么样。”
“……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
“我都爱你。”
“……您都爱我。”
手指插进汗湿的头发里,科恩托着他的脑袋,一边用力吻住一边道。
仿佛从天地之初就亘古不变的真理,飘荡在宇宙亿万年,终于能够响彻在对的那只虫耳边:
“只爱你。”
第63章 S级*2
不知过去多久, 或许有一辈子那么漫长,也或许只是短暂一瞬。
总之,是在他任何姿势里、全部动作下、有无意识中都能完整重复出科恩教给他的话后, 科恩才终于停下来。
疾风骤雨重现天明,诺维浑身无力地挂在科恩身上,软如一滩水。
科恩一边细致安抚着他的失神, 一边摘下他的眼罩。
他本能想睁眼去看, 反被不由分说地摁住,微凉的唇瓣落到眼角, 又温柔又体贴。
“乖, 缓一会,要不对眼睛不好。”
诺维应声乖乖点头,重新缩回熟悉的怀抱里, 科恩没有解除限令, 便保持着双手背后的乖巧模样闭眼等待着。
看不见的环境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片刻后, 他控制不住地“唔”了声,感受着在不动声色中依旧缓缓移动的手, 微微抬起脑袋,有些疑惑地将脸转向科恩的方向。
“雄主?”
“嗯。”
被抓包也全然坦然, 科恩低下头,顺势在他脸上亲了口。
“为了避免我的漂亮虫误会我只喜欢他的脸, 我决定平时也要多触碰些别的地方。”
说罢,那游走在还未收拾整理的军裤间、本就蓄势待发的手再无收敛, 仿若一只挑剔的客虫般,一下一下强势又耐心地敲着门,虎视眈眈地表达着想要挤进腿侧、与想念已久的柔软相贴的想法。
指间薄/茧连同草编戒指的触感一起缓慢侵蚀而过, 诺维无意义地咽了咽口水。
被给予的坚持还苦苦挽留在身后,偏偏还有这么霸道、他又如此无法拒绝的手想要毫无隔阂地去掌控去占据。
被觊觎的腿根内侧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栗着,即便知道放纵下去可能会就此变得狼狈,他顿了顿,依旧通红着脸,乖乖放开自己,用一贯的乖巧听话宴请着雄虫的随心所欲。
“嗯。”
当即大吃特吃自助餐的科恩略略餍足地应了声。
他另一只手被自顾不暇的雌虫冷落,便毫不客气地自我款待至军装上衣里,一边沿着微微弓起的漂亮脊背任性攀爬,一边亲吻着虫的头发,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雄虫上下各自忙碌的两只手激得头皮阵阵发/麻,但诺维还是第一时间先跟随问话去紧张点头。
科恩轻笑了声,低头吻着他的脸颊,在这样无所不在、密不透风的爱意占有中,执着道:
“好,那重复给我听。”
昏昏沉沉里的下意识跟随复述和清醒状态下的自我重复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宽厚有力的大手肆意灼烫着路过的每一处。
他依赖在科恩手中,裹着军裤的腿依令分敞。
双手始终听话地自我限制在身后,他仰着头,闭着眼,一边感受着雄虫从不对他吝啬的亲吻,一边在唇齿间嗫嚅出自己在一次次迷茫渴望中被寸寸雕刻出的思想/钢印:
“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雄主都爱我。”
“乖。”
指腹奖励般用力一摩挲,激得他浑身一激灵,苦苦维持的地方差点溃不成军。
耳边响起科恩胸腔不带恶意的低笑轰鸣,诺维看不见,但不妨碍他被雄主的恶劣瞬间欺负成面红耳赤。
禁不住懊恼地拢了下腿,用不得了的行动小小忿然表达着他也是只有脾气的虫——虽然之后就迅速分开,还反活动着追逐讨好肆意在其中的手。
科恩又笑了下,一边理直气壮地享受着雌虫的乖巧,一边在亲吻的间隙吩咐着继续。
“再重复一次。”
诺维通红着脸,别无选择地再次重复着。
安静的牢房里一遍遍回荡着他的声音,从最开始不敢确定的小声颤抖到最后仿佛真的说服了自己般,在一次又一次自我强调中搭起了意识深处的铜墙铁壁,铸就着最坚不可摧的灵魂铠甲。
“好。”
虫在他的命令里已经快被欺负到脱力,站都站不稳,微微打颤的腿依旧坚持纵容着他。
科恩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眼见差不多便叫了停,保持着两只手各自在身下、腰后的姿势将他抱去了床上。
虫的裤子还停留在原来的位置没能提上,科恩瞥了眼,也不知道床榻干不干净,便索性脱了自己的军装外套铺了上去。
军部军服材质略显粗糙,一接触到,频繁使用后还需要另类使用的部位就立刻识别出身下之物本来的用途。
还乖乖闭着眼的上校先生顿了顿。
如此羞涩模样坐在上等兵下属的军服上,这个认知让他什么都没做就先无地自容地偷偷红了脸。
“可以睁眼了。”
科恩拽过他的手,一边帮他活动着胳膊一边道。
诺维睁开眼,穿着军装衬衫的科恩站在他面前,一条腿撑在地上,一条腿侵略感十足地跪在床榻上。
因为姿势缘故,整只居高临下笼罩而来,离得他非常近。
即使整个过程里科恩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一直能感受到科恩,这么长时间后又重新见到科恩弯起的眉眼,依旧让他忍不住有些害羞,禁不住想要低头躲避,却被反抬起脸。
“好了。”
咫尺间的墨色眸子里簇满笑意,指腹摩挲在脸颊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现在再重复一次给我听。”
不再有黑暗帮忙逃避,明亮的环境恍惚着意识,也坚定着每一次不确定。
诺维无法低头,只能垂下眸,颤着睫毛,在科恩毫不保留地炙热注视里,在慢慢攀爬至满脸的红晕里,忍着羞涩小小声道:
“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您都爱我。”
“乖。”
科恩俯下身,找到他的唇,“永远爱你。”
这样一场酣畅淋漓比任何都要耗费体力。
诺维蜷坐在科恩的军装外套上,软靠在墙上看着精神饱满忙来忙去打扫战场的雄虫,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参与者,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自己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连自己给自己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雄虫把他放在这他就只能这么坐在这观看。
雄虫本虫却依旧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到感觉如果不是顾虑这是巡航舰、他还是最高长官不好长时间不在岗,大概还能再战几个小时或是几百回合,总之绝不会这么轻易就从他身体里出来。
“后面难受吗,现在处理还是等回去房间再说?”
收拾完牢房,科恩走回来,用宛如学术探讨一般的语气说着最令他羞到地缝里的话。
牢房里没有独立浴室,怎么都不可能在这边处理。
诺维顿了顿,知道恶劣的雄虫就是有意在羞他,通红着脸佯装无事地摇了摇头。
科恩挑眉,故意曲解道:
“哦?不舒服吗,那我现在来帮你。”说着便要伸手。
“雄、雄主——”
诺维吓一跳,在军装上衣上快速蹭过躲到里面,因着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深色衣服上留下一道诡异蜿蜒痕迹。
“不、不难受。”
他慌忙低下头,滚烫着耳根坦白道:“……喜欢您的在。”
“嗯,乖。”
雄虫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偿所愿的笑意,伸来的手也没有落空,顺势摸上他的脸。
他乖乖任动作,又感觉那只手在如常抚摸几下后,突然变戏法一般,在他面前摊开。
他本能跟着望过去,顿时说不出的怔愣:
雄虫摊开的掌心,正躺着几块包装精美的糖,隐约可见上面的logo,是中央星那家昂贵的顶奢甜品店。
“我的虫这么乖,可以奖励一块。好几种口味,看看想吃哪个。”
不带恶意的揶揄笑音在头顶响起,一如既往地包容着一切。
他红着脸,目光在各式各样草莓、苹果、葡萄、柠檬中划过,最终伸出手,自掌心里选了个。
科恩收起其他,撕开包装,将他选的那个喂进他嘴里。
熟悉的甜味充盈口腔,诺维咬着口中的菠萝味硬糖,有些不好意思道:
“……您还随身携带糖。”跟哄小虫崽似的。
“是啊。”
科恩假装无奈地笑了下,“谁让我的虫这么能忍耐,不拿点甜的哄哄,我怕他太苦。”
难以形容的滋味霎时间从心底涌出,充斥着四肢百骸,拉扯着五脏六腑,又甜又苦。
诺维快速低下头,在控制不住突然升起的鼻子一酸中,惊慌失措地敛掉全部不该存在的异样情绪。
科恩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又等了他一会,确定他勉强恢复些体力后,便揽着他从衣服上抱起,认真打量过“不难受”的真实性后,如常帮他整理好衣服。
“走吧。”
收拾妥当,科恩俯身拾起自己的外套,一边贴心地把诺维造成的痕迹收到里面,一边去牵他的手,同时卸掉静音,“我们回——”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算落下的声音屏蔽以外,单虫牢房外其他牢房铺天盖地的叫嚣谩骂声终于得以传来,清晰可闻着每一句粗鄙。
“我操/你雌父的,虐囚,这他爹的就是虐囚!在牢房直接试验大精神力,还有没有王法了!”
“举报!必须举报!精神力屏蔽仪整个牢房是一体的不知道吗!拉到最高有什么用,我们还在里面!”
“帝国雌虫现在可他爹的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下居然就敢虐雄!怎么,是想要逼供吗?!”
“逼供?那看来这帮雌虫真是好日子过到头了!”
“第四集团军听着,现在立刻滚过来跪下道歉,否则就等交换之后自己去跟帝国登记处解释吧!我告诉你们,这次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对,不见血誓不罢休!”
……
S级精神力波动影响一视同仁,也不知这群虫骂了多久,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气十足地响彻上空,全然没有收敛或结束的意思。
诺维禁不住有些紧张,胆战心惊地去捉科恩的手,忐忑等待着。
那些虫趾高气昂惯了,对待他们粗鲁鄙夷更是家常便饭。
平时他们挨两下也就算了,无论是挨骂还是挨打,总好过要过帝国登记处的惩罚室,哪一只来宇宙出任务的军雌没提前自我说服过。
但他可以强迫自己习以为常,却根本不敢想科恩会这么想。高高在上的S级怕是前二十二年都未曾见过这样的肮脏。
他越想越是不安,然而科恩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侧耳倾听了会,便转过身来面向他。
“这些虫是?”
诺维顿了一瞬,快速低下头,含糊道:“……这次巡航抓的星盗。”
科恩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没说信或不信。
他本虫虽然已经在巡航舰待了两天,也从雄主后台和现场看到听到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汇报。
但他全身心都在忙乎自己的虫,既无暇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关心星盗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成规模的雄虫数量,只是继续道:
“这些雄虫囚犯平时也这样?”
诺维顿时更犯难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紧紧攥住科恩的手指,试图解释道:
“雄主,他们不是冲您,是我,我去道歉就好,您——”
“我觉得他们有一点说错了。”
科恩打断,反揽住他的腰,将他拉近自己,亲了亲他的额头,“刚才可不算虐雄。”
说罢,他把手里提着的军装上衣重新铺回墙边地上,抱起虫将他再次放坐下后,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脸颊:
“我在这,还需要你道什么歉。没事,等我去讲讲理。”
被迫无法继续在意的诺维坐在衣服上,望着科恩,欲言又止地张张嘴,伸手想要挽留,踌躇了下,手终是停在半空中。
科恩看出他的为难,俯身亲着他的头发,一边隔着裤子拍着他的大腿,一边在他听令分开后,把垫在下面的衣服袖子从两腿间穿过,摁着他的双腿紧紧并拢夹住。
“乖,在这等我下。”
轻而易举就被一只袖子限制了动作,诺维别无他法,只能僵硬着大腿内侧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科恩出门而去。
门关上,声音屏蔽落下,精神力屏蔽落下。
空旷的单虫牢房里一时间安静地只剩下他和科恩的衣服,他坐在科恩的保护里,靠在墙上,咬着嘴里的糖果,满脑子都是说不出的不切实际感。
帝国军雌们出任务时一定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宇宙里四处流窜的星盗里有相当大比例的雄虫,即使已经叛逃,也永远是帝国登记处登名在册的雄虫,无法逾越、又不得不妥协。
不少同僚在此吃过亏,连心大的塞伊都无可奈何过,更何况本就一穷二白的他。
他们早就习惯对此道歉。毕竟没有任何一只军雌想要去过帝国登记处的惩罚室,而倘若一只高级别雄虫执意追究的话,无论彼此是否身处不同立场,他们都必须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有时候他看着军部的象征徽样,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个图案其实早就一语成谶了很多。
被银色链条束缚的黑色骨翼,哪怕他们剑指是为了效忠帝国,也一定要被束缚被枷锁。
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他们知道,当背后链条收紧,那些无法依仗会在没有归途的宇宙里拉扯得他们有多疼。
……可现在,他有了一只比那一屋子雄虫加起来都要重要的S级雄主。
虫独自一只待在静音房间里,科恩自然不会走远,出了门就直接守在门口。
肆无忌惮的谩骂登时变得更加劈头盖脸,争先恐后地从走廊两侧的牢房里涌出,以最欺辱的方式清楚表达着最俾睨的轻蔑。
科恩靠在门板上,一边听着,一边平静地用军靴一下下敲着地。
“欺负雌虫们有什么意思。”
他抬抬下巴,语气非常平和,但伴随着这句全然听不出情绪的冷静,凶悍的S级精神力瞬间咆哮横扫,一息间就鸦雀无声了整场,把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雄虫们全都“扑通”、“扑通”压跪下了。
“来会会我如何。”
科恩成年之后只在虫前开过两次大规模无差别精神力,每一次的效果都堪称出类拔萃。
不过若是上一次的受害虫艾伯特上将在此,就会神情复杂地发现,军部门前那次S级实际上还是收敛着的。
因为这一次的雄虫们,连他本虫的身影都没见到,就被压着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拼命磕头求饶,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虐囚”。
牢房里的声音已经从最初的嘴硬退化成“再也不敢”、“一定配合第四集团军工作”的痛哭保证,科恩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掐着表。
卸掉静音后他的虫听到了四分十六秒的咒骂,那作为S级雄主来说,他怎么也得让这群虫认足五分钟错才可以。
终于,在长达五分钟的漫长忏悔后,精神力慢慢收回。
所有犯虫都安静如鸡地缩在牢房里,既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科恩又等了会,确保所有虫都再不敢大放厥词后,才可算满意转身,推开门返回牢房。
脸上千里冰封的冷意在目光触及诺维的第一眼就迅速消融,尤其在看到他明明没必要却依旧循着自己的命令努力并着腿夹住袖子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在眼里堆满暖意。
“我回来了。”
科恩快步走过去,边说着边伸手将他从自我画地为牢中拯救出来:
“那些虫之前是不是也一直不配合你们的审讯?现在可以安排问话了,保证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诺维跟随他的力道起身,闻言乖乖点头,灰蓝色眸子里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门缝里时不时飘进来的呻吟预示着发生的一切。
那些总是对他们嗤之以鼻的雄虫显然是遭受了更高级别的压迫对待,被S级碾压式教了做虫,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有利局面。
“虽然这是军部自己的事,我不应该插手。”
科恩摸着他的脸颊,突然道:
“但以后要是帝国登记处还有这种不分四六就硬不讲理、屈打成招你们的情况,要告诉我。”
他完全不介意就此去威廉家跟他谈谈虫生。
天下苦帝国登记处久矣。诺维忙不迭应着,科恩“嗯”了声,又想到什么。
“对了,我们研究所那个研究结果——”
“长官!”
腕上的通讯器突然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打断了科恩的话。
诺维顿时吓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捂住扩音口。
巡航舰似乎遇到了什么要命事,哪怕压住扬声器,紧急频道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传出,在无法应对的焦头烂额中拼命呼叫着最高长官。
“没事。”
科恩立刻道,“先忙你的事,这些囚犯我来问就行。”
诺维点头,说不出内疚地小小抬了下眸,反被科恩摸着脸笑着安抚了下。
身上的衣服早先已由雄虫帮忙整理过,因此当下即使腿软得厉害、身体里还含着粘稠,诺维也还是能一秒坚强出外虫眼中强大内敛的上校模样,敛眉匆匆奔赴外面。
科恩目送他离开,转身,重重合上牢房的门。
转过来的瞬间已然收起全部暖意,重又端起如坠冰窟的寒气。
他面无表情地自房间里拖出来一把椅子,随手放在走廊上,随意坐下,而后抬手,一个响指——
“蹭、噌、噌”,所有牢房门依次弹开。
梦寐以求的自由就在触手可及的前方,里面的雄虫却是面面相觑,没有一只敢主动出来。
科恩毫无笑意地勾勾唇角,面前的走廊空荡荡,安静地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但他知道,每一间牢房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不过是其虫之道还治其虫之身而已,用阶级压迫雌虫的那一天,就应该有也会被更高等级压迫的觉悟。”
他漫不经心道,单手撑着脑袋,抬起的墨色眸子里是毫不遮掩的戾气。
“那么现在,谁来跟我说说,你们是犯了什么事,惹了我家乖巧漂亮的虫了呢。”
“我、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
片刻沉默后,某一牢房里猛然蹦出一声壮着胆子的叫嚣,无能狂怒:
“别别以为你这样就是高级别,我告诉你,天外有天,虫外有虫!”
“躲在巡航舰里又怎么样,又不是真的铜墙铁壁,我们老大早就找到了破解之法!到时候他一来,你你你——你和那些雌虫一样,帝国登记处都保不了你,你你你们死定了!”
这一声一呼百应,雄虫们欺行霸宇宙这么久大概还没遇到过这种被压着打的情况,四面八方顿时响起各式各样的愤慨,无不表达着对他这只雄虫和胆大妄为第四集团军的愤怒,纷纷表示等他们老大来了一定要将他们打包一起下油锅。
科恩皮笑肉不笑了下,无所谓地“嗯”了声,表示接受这个威胁。
但作为同等回报,他挥挥手,以他独坐的位置为中心,比之前更多更深的精神力骤然迸出,冲击席卷着整个牢房。
前一刻还扯着脖子愤慨的雄虫们刹那间落针可闻,科恩站起身,在一片安静里,一步步随意踩着军靴沿着走廊上前。
路过的每一个牢房都不再有对视,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动物对危险的本能让他们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平和的年轻虫是真的动了杀心。
“你,你到底是谁……”
犯虫们瞪大双眼,喉结翻滚,一个不好的念头自脑中浮现。
帝国最引以为傲的雄虫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第四集团军的任务舰上,可在所有不可能中,的的确确又只能得出那个唯一可能的答案:
“你该不会也是S级吧……”
科恩骤然回头,望向那只发声虫。
那虫还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不敢置信着,科恩轻蹙起眉,电光火石间已经反应过来。
突然响起的任务舰紧急频道、帝国登记处宛如脑子不正常一般的格外纵容、他的虫脸上身上凌厉的伤口——
他顷刻眼神锐利,再不废话,猛一挥手,牢门“砰砰砰”依次合上,又重重落下锁。
雄主后台定位显示着某个方向,他抬脚,一刻不耽搁地推门,大步离开。
果不其然,牢房精神力屏蔽区域以外的世界已是兵荒马乱。
巡航舰应是受到了什么突发潜入攻击,舰内处处可见躺在地上捂着脑袋无助呻吟的军雌下属。
随便哪里都是凶残的精神力残留,横冲直撞在各种仪器间,时不时打在雌虫们身上,撕裂着潜意识,加重着痛苦,完全不肯手下留情。
见此科恩更是沉了眸色,越发心急如焚。
越接近定位,被折磨的虫越多,还保有意识的越少,也越能感受到精神力无情碾压的暴戾。
他一路疾行,虚掩的训练室门口,终于听到了诺维的声音。
他的虫背对着门口,正望向某个方向。
门外是因无孔无入的精神力痛苦到恨不能咬舌自尽的下属虫们,门里,只剩下他一只雌虫还能站立。
曾被暴力残忍摧毁的精神识海又在铺天盖地地疼痛着,将一切褪色成黯淡无光的黑白灰。
美好和温存被放逐成流离失所,最终化成水里再也捞不起的月亮。
虫间月色过后,唯剩下代价。
他努力挺直着腰板,在痛不欲生中依旧拼命将自己坚强成荒芜沙漠里最孤独的树。
可那颤抖的手指间紧紧攥着的枪,指向却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声音胆颤回荡,又坚强又绝望:
“……我把这条命赔给您,您放过其他虫好不好。”
面前是另一只带着帽兜的虫,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掩盖不住嘴角的不屑一顾。
他轻蔑冷笑,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更凶悍的精神力刹时迸出,毫不客气地便要动手去抢枪。
灰蓝色眸子里登时绝望更甚,诺维闭了下眼,哆哆嗦嗦地看起来是想要扣动扳机。
然而在那千钧一发的0.1秒内,熟悉的掌心温度摸上他的脸,与此同时,本能依赖的浩瀚精神力从上到下拥抱住他,强势又温柔地隔绝掉所有伤害。
“别怕。”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恐惧与迷茫中唯一的光,“乖,把枪给我。”
帽兜虫忍不住挑挑眉,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无往不利这么久,他几乎要忘了被别虫单枪匹马就能阻止掉是什么滋味。
大概就像他伸出的手即将要碰到枪的前一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自斜里插过来,毫不留情地攥住他手腕时所感到的惊讶吧。
那只骤然出现的搅局虫矛盾得很,用凶残力道拦住他的同时,又极力收敛着眉眼间的戾气,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对待着那只小雌虫。
他不禁“嘁”了声,用力甩开钳制,难得收了手,就这么站在一旁。
被挣脱开,科恩也全然不在意,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只紧紧盯着诺维。
他的虫像是已陷入某种不被救赎的绝望里无法自拔,目光涣散,浑身颤抖,却依旧举着枪不肯放下,好似这是他唯一能握在手里的最后出路。
于是他愈发用自己气息小心翼翼地包裹着他,更加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柔和着嗓音轻轻哄道:
“乖,别怕,我在这。”
“把枪放下,把它给我,好不好。”
“雄主……”
对着太阳穴的枪口在拼命发抖,诺维望过来,似乎是想要确定他,可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眸子里又支离破碎到落不下任何焦点,除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就空洞地只剩下无意识呢喃。
科恩“嗯”了声,等待拿枪的那只手无法控制地青筋暴起着,摸着诺维脸的另一只手又在难以想象地温柔着。
安抚精神力自指尖滑过,他开口,仿若诱惑般轻轻道:“无论发生什么——”
举着枪的手登时颤成一片,种下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诺维下意识接道:
“……我变成什么样……”
“我都爱你。”
科恩对着他张开手,“所以别怕,别对着自己,乖,把枪给我。”
刻下的承诺成了拨云见雾中唯一的锚点,在一声声只知道颠三倒四重复的本能里,诺维哆嗦着慢慢放下枪,颤抖着将它一点点交到科恩手里。
知道虫只是被自己声音诱导,大部分神识依旧陷入在害怕中,科恩耐心等到他把枪口彻底远离他自己后才猛然握住。
下一刻,好似劫后余生般,再也控制不住地将虫重重摁进怀里。
虫在他的怀里也依旧瑟瑟发抖,科恩冷冽着墨色眸底,单手保护着虫的同时,二话不说抡起胳膊,一个大甩便将枪托用力砸向帽兜虫脑袋。
帽兜虫反应也极快,精神力一波动便意识到了,一个矮身躲过,极速后退。
一击不中科恩看都不多看一眼,抱起诺维走向墙边。
他好不容易养出的虫好像又缩回了那个胆小怯懦的壳里,抱着脑袋,长睫颤动,双目无措失神。
除了不断颤栗重复的“您都爱我”就什么都不剩下,仿佛科恩的声音、科恩的存在是他潜意识里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抱着虫的两条手臂凸涨着血管,无法抑制地奔走着愤怒,对待虫的动作却依旧温柔如初。
他将他放下,低下头,摸着他的脸亲了口,然后起身,在指间转了下枪,面向帽兜虫,黑洞洞的枪口毫不妥协地指了过去。
训练室外哀鸿遍野,训练室里只剩下他们两只彼此对立。科恩眼里全是刺骨寒意,帽兜虫望着他,首先笑了。
因为刚才的袭击,帽兜落下,露出脖颈后同样张牙舞爪的精神力图腾。
他拖长尾音,慢慢肯定道:
“科恩·尤塔里,帝国S级”。
科恩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毫不意外他对自己身份的心知肚明。
“我一直都知道,帝国登记处这么容忍我,是因为帝国现在只剩下我一只S级,另一只十三年前叛逃去宇宙闹起/义去了。”
他同样揭露道,用冷酷无情的枪口打着招呼:
“滚就滚远点,何必回来——初次见面,真是很不高兴见到你,另一只S级,谢森阁下。”
第64章 私虫恩怨
一语过后, 谢森也不再费力遮掩,耸耸眉,抬抬下巴示意枪口, 表情玩味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那玩意对我没用。”
“那又如何。”
科恩平静回答,举枪的手稳如磐石, “不妨碍我想开枪。”
“就凭你?”
谢森不屑地笑了下, “养尊处优的中央星S级?”
“回去好好跟帝国玩你的角色扮演、过你的家家吧,这么愚蠢又渺小的杂种雌虫, 也就你能不挑食——”
“砰”一声, 科恩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大概没想到科恩居然真的会一言不合就开枪,谢森颇有些狼狈地侧身躲开,震惊回望回来。
科恩的表情依旧沉稳如水, 只是出口的声音比寒冬腊月还要刺骨几分:
“我和他之间, 轮不到你这种外虫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
谢森似乎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哈哈大笑道, 虽然那笑声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原本觉得你是同类才想要告诉你,那既然你不需要——”
他猛一抬眼, 眼里凶光一闪,下一刻, 凶悍的S级精神力便已汇聚成风,自同款墨色眸底汹涌而出。
身后便是诺维, 科恩行动比脑子快,想也不想就用身体去挡。
同样顷刻爆发的S级精神力迎面顶上, 瞬间便在屋中间形成不分伯仲的对抗。
波动倏然激荡开,沿着两股抗衡相接处一路咆哮着攀爬至角角落落。
天花板和地板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震鸣,“吱嘎”撕裂声响成一片, 科恩面色越发沉重,谢森歪歪脑袋,反倒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得意笑容。
他侧目,不加掩饰的挑剔目光越过科恩,直接落在仍蜷缩在地上的诺维身上,而后嘴角不屑勾起,更浩瀚的精神力骤然迸出——
科恩猛然跟着回头,手下意识抓了一下,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残暴精神力长驱直入,怒吼着冲向墙边的诺维。
瞬息而至的巨大冲击力将他直直掀翻上天,重重撞击到天花板上后又狠狠跌回地上。
暗色的血自身下流出,快速流向四面八方。
雌虫孤零零地趴在他自己蔓延出的红色泥潭中,连句疼都呻/吟不出来,身体好似也丧失了呼吸起伏,浑身上下只剩下濒死的抽搐痉挛。
科恩的手臂霎时青筋暴起,赤红着眼急急想要上前。
然而他一动,早已枕戈待旦多时的谢森瞅准时机,带着精神力的手掌穿透风暴,毫不留情地击过来,重重打在他胸口。
科恩猝不及防,被这当胸一拳直接猛烈撞飞,“砰”一声砸进墙里,特殊材质建造的室壁瞬时间撞个粉碎。
“你是S级是因为你只是S级,我是S级是因为帝国最高只能检测到S级。”
谢森站在原位,拍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俾睨众生。
残忍冷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训练室里,是一只虫对同类最无情的践踏:
“宇宙可不是你这种中央星摇篮里长大的S级的游乐场,我们从来都不一样,蠢货。”
纷起的尘埃里,科恩慢慢从废墟里爬起来。
帝国S级十六岁之后再没这么窘迫过,血沿着额头缓缓流下,抓过精神力的手同样在无法抑制地拼命颤抖着。
周身都是遭受过攻击的狼狈,他缓缓起身,一边用手背擦着唇边溢出的血污,一边任血红染过墨色眼底,濒临出一种不死不休的光。
因为刚才的袭击,脖颈后的遮掩纹身贴掉落,露出里面同样张牙舞爪的S级精神力图腾。他冰冷着眉峰,危险着眸光,面无表情地将手指覆在脖后——
“老大!”
通讯器里突然传出一声招呼:
“咱们的虫解救完了,第五集团军也追来了,得先撤离了!”
“嘁。”
谢森不屑了声,望向科恩:“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更不会。”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不顾谢森远去的背影,哆嗦着手自倒塌的墙壁里拼命挖着他的虫。
断壁残垣下,浑身是血的诺维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凄惨。
直面的精神力伤害让他整只骨头都不规则地扭曲着,即便是浸泡在S级拉到顶的恢复精神力里,也痛不欲生到根本激不出丁点反应。
科恩越发沉住眸,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将他认真包裹住,珍而重之地抱进怀里。
“诺维!”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跑在最前面的塞伊首先停下来,震惊地望着眼前一幕:
一片战后狼藉中,好友软绵绵地瘫在一只虫怀里,下意识地依赖着。
而那只虫,身上穿着军部上等兵制服,却有着雄虫才有的精神力图腾。
“你……”
塞伊顿时觉得自己脑子不会转了,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那只虫首先转过来,表情非常平静,但又似乎在平静的海面下强自压抑了什么:
“他受伤了,你们军舰的医疗舱我要征用。”
“啊,这……”
塞伊跟着快速看了眼他怀里,禁不住悚然一惊。
他猜到X来势汹汹,诺维定然会受伤,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伤。
目之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血,手上是血,身上是血,更恐怖的是,更多的血还在顺着那只雄虫的指缝滑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汇集成触目惊心的一小滩。
“有是有,但那个需要的权限高,还有您是谁啊——”
“科恩先生!”
一声惊呼骤然打断,帝国登记处的随行虫员不知道从哪里连滚带爬地冒出来,嘴上不住念叨,整只虫看起来快哭了。
“太好了太好了您还在。”
“我现在要用第五集团军的医疗舱,”科恩不管他有多么心有余悸,望着他,平静道,“帮我协调下。”
虫员张张嘴,刚想关切“您受伤了吗”,目光触及到他怀里那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雌虫就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快速行了个军礼,赶忙拉着第五集团军的最高长官到旁边说小话,科恩便也不再停留,就这么抱着诺维,一路快步去往军舰的医疗室。
谢森的破坏力极强,所波及之处皆是满目疮痍,可谁也没有诺维这么严重。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创伤让他即使在昏迷里也并不安稳,脸无力地埋进科恩怀里,用几乎无法察觉的身体起伏浅而轻地呼吸着科恩气息。
抱着他的科恩表情非常非常冷,沿途路过的虫们都被他冻得下意识阻断了呻/吟,但他触碰诺维时,手又非常非常温柔。
医疗舱只有承担战斗任务的军舰才会配备,尤其对于那种不知道从何下手的通体伤害,能起到维持生命体征、至少坚持回到中央星的作用。
不再费心掩饰身份之后S级在宇宙里的权限也是畅通无阻,科恩刷开医疗舱,掀开舱门,俯身把他的虫小心翼翼放进去,启动治疗开关。
离开科恩的怀抱让虫非常不安,白得无一丝血色的嘴唇张合,在意识里挣扎着无声嗫喏“雄主”。
科恩便索性坐到舱旁,和着运行起的医疗舱一起,用恢复精神力对抗着五脏六腑都被砸出血的痛苦不堪。
染着血的手指轻轻抚过脸颊,一点一点温柔拭去脸上沾染的血痕。
疼痛中的诺维终于敢尽情害怕,犹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样,极力去贴唯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掌心。
于是他愈发放轻动作,一边用指腹一遍遍描摹着他的眉眼,一边温声哄着,即便此时他的虫只是本能驱使、什么都无法听见,也一次又一次不停歇:
“乖,别怕,我在这。”
“……科恩先生。”
从虫员那听了来龙去脉、此时此刻只想躲到天涯海角但被S级点名召唤而来的塞伊少将胆战心惊地迈进医疗室,规规矩矩地站在S级身后,莫名想先跪为敬。
S级的气压低得骇虫,他却欲哭无泪地知道是为什么。
军部加密频道会对涉及的相关虫发送外虫查阅通知,一个小时前他眼睁睁看着他和诺维的全部消息记录被名为“S级”的刺眼权限强行调取查阅。
连八年前他们初入军部、知道有加密频道时彼此好奇发送的“你好”都没放过,一条条还原出来,尽数扫荡而过。
通讯器里更是不停弹出着西防星学弟们的各式求救,哭天抢地地询问他们被S级强权限提取了给学长传递情报的消息记录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塞伊超然地想:你们好歹都还在山高皇帝远的中央星、不用直面S级,你们长官我啊,才是真的泥菩萨过江,准备凉凉了呢。
他胆大包天地上了诺维的贼船帮他一起瞒着,诺维居然能更胆大包天地抛下兄弟当着他S级雄主的面惊悚躺医疗舱——
医疗舱“嘀嘀”鸣叫不断,吵得塞伊越发心如死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奏响的是送自己上路的悲鸣。
“军校单杰。”
塞伊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在强调自己也是有名字的和闭嘴安静之间果断选择当一只机智的狗腿子:
“诶哥,小的在,有事您吩咐。”
科恩头都没回,继续徜徉着自己的S级精神力,摸着诺维的脸:“他的那些下属虫情况如何。”
塞伊摸不清S级问这话的意思,只能挑好听的回答:
“放心哥,帝国登记处那位长官帮了大忙,巡航舰那边都是精神伤,研究所的药发下去就差不多缓解了。”
“那些起义军雄虫呢,被谢森救走了?”
问句,但是肯定的语气。塞伊顿了下,再不敢隐瞒:
“是,哥,”他如履薄冰,膝盖不住发软,“您、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科恩回过头,平静无波地望过来,明明无一丝波澜,墨色眸底又危险地像宇宙中一切伪装成良善的见血封喉毒药:
“知道他是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你筹谋怎么用自己引出谢森、阻止谢森的事吗。”
“哥我知道错了!”
这下塞伊是真跪了:
“哥,我错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全都告诉您,您大虫不记小虫过,看在我以后都为您马首是瞻的份上,就别吓唬小的了,行吗。”
“起来吧。”
科恩没说是或不是,转回身,继续道,“巡航舰的设备都还能正常运行吗。”
塞伊战战兢兢起身,老老实实回答:“可以的哥,X他们都是针对虫搞得破坏,没动机器。”
“那你把巡航舰上的虫带到你们军舰上,我要征用巡航舰。”
塞伊惊了,顿时连害怕都顾不上,语无伦次道:“哥,哥,跨集团军了,我没有这么高权限。”
“我有。”
科恩举起光脑,“作为雄主我可以代签他第四集团军的军务,我已经下授权了,你去带虫吧。”
传闻里平易近虫的帝国S级罕见地在虫前展示出如此具有压迫性的一面,塞伊畏惧地咽了咽口水,在忠言逆耳利于行和回去中央星被帝国登记处就地大卸八块之间再一次选择垂死挣扎。
“哥,”他小心劝道,“您别生气,他也不是故意想要瞒您的。”
S级没有说话,于是塞伊等了会,壮着胆子继续道:
“哥,您肯定也查过我,应该也奇怪过我这样出生在中央星的名门望族、毕业于军校中央校区、又比他大两岁、进入军部后还分属不同集团军、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虫,究竟是怎么和他成为朋友的。”
他苦笑了声,说不出的荒芜:“但其实,我们是在西防星认识的。”
“他说您陪他去过西防星,所以您应该知道西防星曾经那个臭名昭著的地下拳场和后面那个虫体器官交易市场吧……小时候我贪玩,被抓去卖到了那里。”
“我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科恩的手顿了下。
“您是不是在想他也是绑架的?不,他没那么幸运。”
只是单单提及塞伊都觉得苦不堪言得厉害,他根本不敢想,身处其中的虫到底能有多苦:
“像我们这样本就不属于西防星的还能期待下家里虫找过来或者将我们赎回去,他没有这样的梦能做,他就只是在那里讨生活的小孩而已。”
纵使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也不再是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年纪,记忆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拉回到当时的可怖情景里:
总是雾蒙蒙的西防星,充斥着血腥与惨叫的拥挤笼子,躲在黑色窗帘后还没桌子高的瑟缩小虫崽……
染血回忆里总是被残忍对待的鲜血淋漓渐渐褪去孩童痕迹,抽条成少年虫的模样;恐惧被压抑进看不见的海底,内敛成灰蓝色眸子里再也无法与虫诉说的沉默。
时间被生命中的漫长亏待切割成无数片段,彷徨于此的虫只能默默委曲求全着一切,忍受、忍耐、忍让,直到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命悬一线在医疗舱里。
塞伊望着科恩,第一次没有胆怯,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多年好友坦白一句:
“我也不是帮他说话,但就真的,西防星太苦了,哥。”
“一个瓶子三分,捡整整一天才能攒够所谓的‘保护费’……他真不是有意瞒您,X是从西防星地下拳场起家的,无论他是怎么和X认识、X又为什么这么想杀他,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无依无靠,就可能,他是真不知道能怎么和您开口说。”
“但我保证,他绝对是真心敬爱您的。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见他第一个毫无负担的真心笑容就是听他讲您。”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地只剩下医疗舱运作的机械声,片刻后,只听一个沉稳声音:
“嗯,我知道。”
科恩摸着舱内对他毫无保留的漂亮脸颊,敛眉轻轻道,“去吧,按我的吩咐去办。”
就算再如何认为不合适,各种权限压下来,塞伊还是只能听命行动。
他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处理完毕后便急匆匆返回复命,刚要推医疗室的门,突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回头,惊讶地发现S级抱着昏迷的诺维居然出现在了医疗室之外。
他们应该是清洗去了,两只都换下了染血军装。
S级恢复了平日里衬衫西裤的装扮,头上的伤口用绷带简单包扎了圈;诺维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衣也全都脱了下来,换上了同款衣裤——塞伊瞥了眼,莫名觉得那一身考究得就不像是好友自己会买的衣服。
医疗舱同样进行了清扫,科恩目不斜视而过,将焕然一新的诺维重新放回去,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直起身,转向塞伊,表情非常冷静,冷静到甚至有些恐怖。
“一会我会回去巡航舰,当我离开军舰后,你用最大马力带着舰上所有虫全速离开,包括他在内。若是中途他醒来,就把这个交给他。”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不透明小瓶子:
“你们不是朋友吗,照顾好他。我抱过了,轻一两我都拿你们第五集团军是问。”
这托孤一般的语气,这诡异的不知装了什么的小瓶子……
可怜的塞伊少将哭丧着脸,又禁不住想跪了:
“哥,我再也不敢了,您别吓唬我了行吗。”
“没有什么可吓唬的。”
科恩道,要多风平浪静有多风平浪静,“我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
S级平常地实在有些太不正常了,塞伊眼一闭,一咬牙一跺脚,破罐子破摔道:
“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X在宇宙里飘荡了好多年,他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您打不过他很正常,咱们回中央星吧,有帝国有军部在,X不会去中央星的,中央星安全得很,成吗。”
塞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却发现S级突然笑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在S级脸上看到类似于笑容之类的表情,但——
一点也没让他感觉好,反而更有种难以形容的毛骨悚然感。
“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
S级额头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并没有上药处理,血一层层晕出来,醒目又刺眼。他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平静着语调:
“这和帝国和军部都没关系。”
“这只是我的私虫恩怨而已。谢森动了我的虫,就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不过是私虫恩怨而已。
科恩是如此跟塞伊说的,事实上,他也的的确确是这么打算的。
清空的巡航舰上只剩下他一只,没有开灯,他单手插兜靠在墙上,用脚一下下打着节拍。
遥远的窗外是各式各样的声音,朦朦胧胧传进来,又远又近。以谢森的自负是断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在,他也不会。
“真的就你一只在?”
不知过了多久,巡航舰里终于响起脚步声。谢森独自迈进来,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对着除他们外空无一虫的舰内耸肩。
“那可真没意思。”
“我只有一个问题。”
没有亮灯的黑暗里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科恩低着头,慢慢开口,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两次都有我在,第一次的撕裂伤后遗症和第二次的攻击你都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对吗。”
“是又如何。”
谢森满脸不屑:“贱命一条,想杀就杀了,你——”
科恩抬手,毫不犹豫地重重一拳砸到旁边的墙上,“哗啦”一声打断,似击碎玻璃的声音。
头顶的灯“刷”一下全部亮起,四周顿时蜂鸣大作,谢森脸色微变。
“说起来,本次巡航第四集团军还额外肩负一个科研任务,需要协助帝国研究所完成对最新研究成果的试运行。”
科恩抬抬下巴,示意他刚刚击碎开启的开关:
“介绍一下,我们研究所的最新成果,‘绝对领域’,一旦开启就进入到完全真空状态,能切断与外界联系、全面封闭空间六小时,并自主抵御内部不高于核弹级别的一切影响,包括爆炸、声音、精神力等等,正好可以拿你来练练手。”
谢森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依旧坚持道:
“就算这玩意能拖延我六个小时又如何,你以为他们就跑得掉吗?”
“足够了。”
科恩极轻地勾了下唇角,“因为你要面对的是我。”
他缓缓站直身子,这个动作做得很慢,却并不显懒散,反倒像是一只蓄势待发许久的猛兽终于能够舒展开筋骨,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的咽喉,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因为徒手击碎开关玻璃而血淋淋的手指还凌厉着玻璃碎渣,但他全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伸到身后,摁在脖颈后那个张牙舞爪的精神力图腾上。
“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中央星从来都不是任何虫的游乐园,对你来说是,对我当然也是。
但你猜,为什么他们能将你逼离开帝国,我却可以一直留在中央星上。”
带着玻璃残渣的手指猛一用力,血肉顿时横飞,一小截指尖陷进,缓缓没入:
“那是因为抑制器从来不是我手腕上那个啊,蠢货。”
所有禁忌的笼子霍然开启,心底的困兽咆哮着涌出,在墨色眸底嘶吼翻滚。
他抬手,血肉模糊的手指间捏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屏蔽仪,微一使力,“砰”一声捏碎。
能抵御核弹级精神力的屏蔽仪登时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尖叫,谢森惊惧地退后半步,瞳孔疯狂地震。
科恩的表情愈发平和,模样也与平时完全无两,可与之相对的,是那双颜色分明的眸中,再也压制不住的暴戾侵袭,和着心底那头终于解开枷锁的困兽一起,又平静又疯狂。
他轻轻道:“你雌父难道没教过你,不要随随便便动别虫家的老婆吗。”
第65章 S级管理协定
与此同时的军舰内, 诺维猛地睁开眼,脆弱的胸膛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似从什么恐怖梦魇中惊醒。
守在舱旁的塞伊顿时跟踩了尾巴般“嗷”一声叫出来:“老弟, 你醒了!”
“雄、雄主呢?”
诺维干涸着声音迷迷糊糊道,还没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只是先下意识寻找想找的虫。
但这个问题让少将先生颇感无法回答, 挠着头, 只能先含糊应付:
“哎呀说来话长,等你养好了再说。”
医疗舱内的诺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看起来并不像是完全清醒, 只是有什么吊着他不得不睁开眼去思考。
嘴里有一股奇怪的铁锈味,他怔怔望了会,突然挣扎着不管不顾就要坐起来。
“哎老弟你——”
这下塞伊少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诺维身上都是伤, 他想动手扶一下都不知碰哪里才好, 更要命的是,这么短时间身上的伤口根本没好全, 这一乱动里面的血层层渗出来,染透做工考究的衣裤, 在S级亲自换上没多久的衬衫裤子上晕出一朵朵惊心动魄的血花——
他几乎能想象S级那张冻死虫的死虫脸了。
“哎你先别急,你雄主有事在忙, 他还给你留了东西。”
塞伊连忙道,一边宽慰着, 一边将科恩留下的那个小瓶子赶紧祭了上去,“喏, 你雄主交代的。”
即使意识并不那么清楚,“科恩”对诺维来说依旧非常管用。
他停下挣扎,本能伸手, 依令接过瓶子攥在手心,见此塞伊赶忙想要再给他摁回舱里,然而一伸手,诺维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挣扎着去开瓶盖。
刚刚昏迷清醒其实并没有多少力气,他狼狈地口手并用着,灰蓝色眸子里燃烧着执着,亮出某种回光返照般的恐怖。
塞伊看得眼皮直跳,连忙伸手想要帮忙:“别,老弟,别激动,我帮你——”
“砰”一声,在手触碰到前,瓶盖打开,里面的液体荡出几滴,溅到手背上。
诺维浑身一激灵,宛如被烫到般猛然愣了下,下一刻哆哆嗦嗦地塞回瓶塞,不管不顾地就再次想要翻出医疗舱。
塞伊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老弟,你冷静下!”
“雄、雄主有危险!”
诺维浑身无力,挣脱不掉塞伊的阻拦,就只能抓住他的衣服,灰蓝色眸子里完全无法聚焦,一半意识在拉扯着他沉沦回黑暗中,一半在耗费着最后的生命力努力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他、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你冷静老弟!”
塞伊头更大了,刚想说点什么劝慰,诺维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将那个小瓶子举到他面前。
“昏迷后雄主帮我清理过对不对?雌虫可以从雄主体/液里汲取能量,他喂了我他的血……他还给我留了他的血……他去做什么了,让我去找他好不好。”
这一瞬间,谁也无法想象被迫卷入S级家务事的可怜塞伊少将心中有多么五雷轰顶——他眼睛都直了。
S级咬破舌尖、吻着好友喂了他自己的舌尖血和S级留下的小瓶子里居然是满满的血两个可怕念头交错震撼在脑海里,让他不由得重重咽了咽口水。
——也不怪诺维会如此激动,因为天杀的他也只能从这两个可怕现实推导出同一结果。
“……返航吧。”
塞伊转过头,心如死水地对着下属吩咐道:
“还有,谁去把那位帝国登记处的长官请来,告诉他一声,”他仰天长叹,虽然不会抽烟,但莫名想点一根:
“帝国的命根子,好像要折在宇宙了。”
在突然得此噩耗的帝国登记处虫员的玩命尖叫声中,军舰停靠、更改航线后全速向巡航舰的方向驶回。
确认返航后诺维也可算从颤栗冷静下来,不过以他纠结能忍的性格,自觉给第五集团军惹了麻烦就怎么都不肯乖乖躺医疗舱,说什么都要下去同塞伊一起盯着。
塞伊当然不需要好友的自我奉献,但他在这短暂接触里也寻到了秘密武器,当好友费劲巴拉往外爬时二话不说调出摄像头,“噌”一下直直怼在他荡在外的一半腿上,开口声嘶力竭就是告状:
“哥,您看他!”
“……”
诺维老老实实收回腿,“我不出去了,你不要发。”
“还有躺回去、躺回去!”
塞伊撵在后面继续连声催促,诺维被他整得没办法,被迫躺回医疗舱里还妄想挣扎,争辩道:“塞伊,我真的没事了。”
“哦。”
塞伊冷漠地举起光脑,“你自己跟我老哥说。”
诺维顿了顿,偏开脑袋,脸埋进枕头里不吭声了。
和好友的相处里极少有这么能让他乖乖听话的时候,塞伊颇为小虫得志地“哼”了声。
他一路火光带闪电地给医疗舱加上治疗,又出去安排返航、从虫员那领了一通骂后,终于再次返回。
诺维依旧迷迷糊糊地躺在医疗舱里,手里仍紧紧攥着那个要命的血液瓶子。
塞伊趴在医疗舱口,对着舱内昏昏沉沉却依旧坚持保持清醒去感受疼痛的好友,大难临头下,莫名有种悠然世外的超脱,禁不住想要像个真的兄长般,和自己的倒霉弟弟谈会心。
“X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家雄主说啊。”
诺维侧着脑袋,闭着眼,似乎已经疼的失去知觉,但那手却骤然攥紧,指尖不正常地惨白着。
“还有那谁,他现在叫什么,‘019’是吗,他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坦白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S级那么喜欢你,也不像是会嫌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样,要不你试试跟他说呢。”
诺维回之以沉默,塞伊又等了会,终是无可奈何地叹出一声:
“有时候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宁愿自己担着,拿命赔这个赔那个的,也不肯尝试下。你昏迷了可没看见,S级因为这事脸有多黑,我都怕他一气之下杀我们军舰上的虫泄愤。”
“……对不起。”
诺维轻轻道,挣扎着想要道歉,但他一动,塞伊伸手摁住他。
“别,老弟,不用跟我说这话,当年地下拳场我欠你一条命,这都是我自愿的。”
“我就是觉得,你试下呢,万一S级不在乎呢,这样最起码除了你我以外,还能有第三只虫知道叛国案的真相。”
他顿了下:“也不枉你受这么多苦。”
这么多年都倔着的虫自是不会被这三两句说服,塞伊又念叨了几句,见他连着忍痛忍耐实在难受得紧,也便自己噤了声,安静地趴在舱口看他恢复。
军舰沉默掠过宇宙,惊起地不知是谁的过往,又是谁的心事重重。
第五集团军被S级的冷脸吓唬到,拖家带口跑得那叫一个又快又远,以至于决定返回后,他们足足飞了快三个小时才又重新看到巡航舰出现在视野里。
孤零零的巡航舰独自飘荡在宇宙里,远远望见,塞伊立刻就明白为什么S级让他有多远跑多远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具象化的凶悍精神力,包裹着巡航舰,浓稠地甚至都看到边界轮廓。
整个舰身好似被暴力扭曲过一般,千疮百孔成一块巨型废铁,但因为那无处不在的精神力,巡航舰不像废墟反倒更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反应堆,沉默在宇宙里,用无差别暴力抗拒着任何东西的靠近。
连路过的小行星碎片都未能幸免,不小心擦过边缘,顷刻就被撕碎。
“唔。”
精神力强硬地铸成铜墙铁壁,毫不留情地拒绝着一切,塞伊心知大事不好,还是强自镇定地先召集一小队虫马去探路。
但也果真没出所料,那队虫连挨近都没机会,快行艇触及到精神力外圈,就被连艇带虫地重重掀飞了出去。
“……”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塞伊眼睁睁看着,站在窗边干着急。
很显然S级失控暴走了,可他们既没有能力近身,也没有办法去确认S级的真实状况。
“……让我去。”
诺维不知何时从医疗舱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急迫道,“这是雄主的精神力,让我去。”
塞伊糟心地瞥他一眼:“明显你雄主现在正处于六亲不认的状态中,你去也是被掀出来的命。”
“不会的。”
诺维用力摇头,灰蓝色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燃烧的是他虫生里唯一的笃定:
“雄主一定能认出来我,雄主不会伤害我的。”
塞伊拗不过诺维,只好帮他安排了快行艇。
诺维虚弱地站都站不直,但还是坚持独自驱动快行艇抵达精神力边界。
浩瀚精神力划出独属于雄虫、不允许任何窥探的绝对领域,好像中央星那个经年沉默的大房子一样,安静又霸道地将全部拒之门外。
他也便像曾经伤痕累累地被雄虫带回家、抱进怀抱里那般,点燃自己奔赴光芒万丈,满是依赖的声音回荡在宇宙里,是一只虫对另一只虫毫不保留的执念:
“雄主,我想您,您能抱抱我吗。”
说罢,手一松,快行艇发动,不管不顾地闷头扎了进去。
塞伊在旁边紧张等待着,等待像对其他虫那样捞起被弹飞的好友。
然而仿若虫世间最盛大的奇迹,随着他的靠近,那前一秒还在无情扫荡的精神力霎时间被压制成柔和,温柔地好似可以放纵的怀抱,又轻又无奈地包裹着他,描着他的轮廓,让出一条允许他靠近的通道。
诺维一愣,转头惊喜去望塞伊。
“……”
隔着好几层屏蔽玻璃,莫名觉得自己被秀到了的塞伊少将神色复杂地竖了竖大拇指。
有诺维在前面开路,科恩的精神力真的没有再为难他们,或者说,都变得不太有空搭理他们。
浓稠地犹如实质的精神力一直独独萦绕在诺维周围,始终覆在他的脸上、身上,温暖地犹如科恩从不想从他身上离开的手掌。
诺维禁不住有些鼻子发酸,虚无缥缈的精神力根本抓不到,再渴望也只会一次次从指缝间流走。
他想感知到更多科恩,就只能尽力舒展自己,努力去触碰多一点、再多一点。
谢森早已不知去向,巡航舰安静地像是随时准备发生点什么。
他们跟着一点点压缩的精神力一路抵达中控室门口,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周围的暴力损坏比任何地方都要严重。
但到此地方,压抑的精神力也已至极限。诺维回头,他能畅通无阻地站进科恩的精神力里并且绝不会受到伤害,其他虫就没有这待遇了,全部被横冲直撞的精神力拒绝在中控室以外,再不得靠近一步。
“那我自己进去看看。”
诺维道,塞伊想阻止,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快速钻了进去。
科恩的精神力不但不会伤害他,他浸泡在其中,甚至有种比在医疗舱里还舒服的感觉。
他在突如其来的安然中跟随科恩气息牵引慢慢进到中控室里。
这里似乎经历了比夷为平地还要可怕的破坏,所有开关尽数摧毁,所有机器荡然无存,他心惊胆战扫视而过,一片荒芜的黑暗里,唯一还存在的是屋中间的一个身影,正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
“雄主!”
确认是科恩的那一瞬间他全身血液都凉了,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急切唤道:“雄主!”
总是胸有成竹、看起来对他对一切都掌控力拉满的帝国S级极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诺维哆哆嗦嗦地跪在科恩旁边,急得满头大汗。
那些残暴精神力正是科恩潜意识戒防的结果,他本能抗拒其他虫近身,诺维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唤醒。
可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颤颤巍巍去抓科恩的手,想像往常一样钻进他的掌心、让他摆弄自己的脸,却一旦松开,所有伪装都跟着手无知觉滑落,轻飘飘地找寻不到一丝挽留痕迹。
诺维的眼圈倏地更红了。
“诺维!”
正当他红着眼睛一次又一次尝试时,通讯器里突然传出塞伊的惊呼声:
“我靠!诺维你快出来!出大事了!中央星来虫了!”
中控室里的诺维猛然愣了下。
S级受袭昏迷虽说是头等大事,但他们几个小时前准备返航时才战战兢兢地汇报给帝国登记处,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然而下一刻,就听塞伊继续道,声音里不自觉带了恐惧:“是T0光速专舰——啊啊来的是帝国理事会的虫!”
帝国议会最高理事会,7虫常规席位,享有超越宪法的最高决策权,是帝国真正意义上的最高权力机构。
对帝国军部甚至于元帅来说,这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虫,不怪塞伊惊惧,理事会想要杀他们比碾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
T0专舰权限极高,直接降落巡航舰的停机库内。
塞伊带着第五集团军的下属们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候着,片刻后舱门打开,几只西装革履的议员虫簇拥着一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雄虫走出来,而后跟着的是全副武装的保镖们。
四下安静地落针可闻,塞伊壮着胆子偷瞄了眼,心里顿时泪流不止:
来的是帝国著名政治家,铁腕派领导者、议长道格拉斯,他本虫在雄虫中有很高的威望,是坚定的种族延续拥护者,以对雌虫严苛、视全部雌虫为繁衍工具的政见闻名。
而这样一位虫物,亲临宇宙,很明显的来者不善。
“尤塔里在哪里?”
大概是上位者当久了,道格拉斯对第五集团军的噤若寒蝉一点兴趣都没有,连个眼神都不屑给,完全视他们于无物,只偏头问向自己的随从。
助理赶忙上前,低声汇报了什么,议长冷峻着表情微颔首,示意:“带路。”
“是!”
助理连忙道,他们身后训练有素的高级保镖们立刻一拥而上,隔开第五集团军,瞬间让出一条大路,躬身护送议长而过。
塞伊眼睁睁望着他们离去,越发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议长远道而来究竟是为何,但直觉告诉他绝不可能是好事。他也提前给诺维通了风报了信,可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的,直到现在也没见出来。
他不由得不停刷新光脑:以议长的处事风格,若是诺维和他迎面撞上,极大可能会落不到好。
然而再如何不希望,也终究阻止不了议长一行的步伐,很快他们便抵达中控室门口。
S级的精神力一视同仁,冲在最前面的保镖没有防备,直接被弹飞回来,落到议长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皮鞋旁。
议长随之顿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俾睨了眼,冷笑了声,示意助理:
“你们去。”
“是!”
助理赶紧回复,快速向后招了招手,武装保镖们立刻涌前,七手八脚地自携带的随身包里掏着重型武器。
塞伊眼尖地认出好几样是针对精神力的机械,顿时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不说这样的攻击会不会对S级产生什么影响,诺维还没出来,两方一旦发生冲突,那——
“轰”一声,塞伊猛然抬头,震惊地瞪大双眼,眼里写满惊恐:
他完全没想到,议长居然是想暴力突围。
S级精神力受到猛烈袭击,立刻毫不留情地反噬回来,咆哮着冲向议长。
两边的保镖立即各侧一步,眼疾手快地举起盾牌挡到议长面前。
特制的盾牌堪堪阻挡了这次攻击,但也将拿盾牌的虫掀翻在地。
议长沉着眸不屑地望了眼,退后半步,像是对待这世间最不值一提的蝼蚁般,无谓地挥挥手,转身便要走:
“强攻,打碎尤塔里的精神力然后将他带走。”
“请等一下!”
熟悉的嗓音响起,塞伊应声转头,霍地望过去,惊悚发现诺维正踉踉跄跄地从里面走出来,而那个胆大包天出声阻止议长的居然也是他。
“您不能带雄主走!”
同样惊讶的还有议长,他难得为自己最不屑一顾的雌虫停下脚步,给了诺维趔趄着追上来的时间。
诺维看起来不比之前好到哪里,单手扶着墙,强忍着颤抖,坚持道:“您不能这么对雄主。”
“诺维·里洛奇。”
议长转过身,冰冷着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表情阴晴不定,“我在尤塔里的光脑签名上见过你。”
“是。”诺维强自镇定地回答道。
真真正正位高权重的大虫物面前,他太渺小了,能够随时践踏他至尘埃里的议长脸上的轻视让他控制不住恐惧发抖,脊背上密密麻麻沁出的都是汗。
但他身后就是科恩,他一步都不想让开。
“您不可以带走雄主。”
议长毫无笑意地冷笑了声,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你以为你阻止的了?”
“他说得对,你确实不能带走科恩。”
另一道声音插进来,伴随着这句话,一波新的虫迈了进来。
塞伊死命捂着光脑,绝望地看着屏幕上下属半分钟前传递过来的噩耗:第二辆T0专舰落地,化到中控室门口,就是这剑拔弩张的另一波虫。
打断议长的是一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虫,走在最前头,应是新一伙的头。
他先略略赞许又带有一丝古怪意味地看了诺维一眼,在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上停留了下,而后才转向议长。
“道格拉斯,”来虫轻松着语气,故作熟稔道,“怎么都不等我们就自己先偷跑,还得飞两台专舰上来,多浪费啊。”
很明显来虫的身份并不能让议长保持面对诺维时的轻蔑,他转过身,冷酷道:
“不等你们不也来得挺快,怎么,是怕我独吞尤塔里?”
他猛地一甩袖子:“我可一直都是按规矩办事。”
“你们这么着急过来想必也是得到了尤塔里拆卸抑制器的警报提醒,那么我想大家都记得,依照管理协定,S级能够获取自由的前提是皮下植入抑制器并终身携带,现在是他先撕毁了约定,我也只不过是遵照协议来执行强制接管程序而已。”
和激动的议长相比,来虫倒显得镇静多了:
“明白您是维护协定,也并不是怀疑您的虫品,特意追过来只不过是想提醒您下,这条当时约定出来是为了规避科恩精神力失控,倘若12小时内他能恢复意识并通过三项自主核验,任何虫、任何机构都不可以对他进行强制接管。”
他顿了顿,强调道,“包括你、我。”
议长冷笑,“现在这级别的精神力暴走还不算失控?”
来虫无赖:“那除非您能现在就喊科恩来给您签新协定,否则按照现行管理要求,您就必须得等12小时,确认科恩确实无法恢复后才可进行下一步操作。”
议长危险地眯起眼睛,来虫任尔东南西北风,吊儿郎当地始终不退缩。片刻后,议长收回注视。
“等12小时又如何。”
他冷漠道,“不过我也想提醒您一下,他姓尤塔里,而您姓埃南略,你们分属不同阵营、要捍卫的是不同的利益。”
他停顿了下,“也希望您还记得,‘繁衍高于一切’,阿尔德殿下。”
塞伊猛然一惊,骤然反应过来。
埃南略是摄政姓氏,那么眼前这位虫,应该便是帝国主持日常政务的皇室继承虫,摄政殿下阿尔德。
可阿尔德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无所谓地耸耸肩:
“感谢提醒,不过不劳您费心,无论姓什么,科恩都是我血脉相连、同雄父同雌父的亲弟弟。”
议长又冷哼了声,重重瞥了他一眼,终是带着自己方的虫大步离开。
阿尔德高深目送他们离去,转过头,深邃目光自目瞪口呆的第五集团军和不安的诺维脸上滑过,又望望一片狼藉的中控室,转身毫不犹豫地从随行虫中拽出一只,一秒都坚持不住自己的世外高虫模样,抱头崩溃道:
“威廉!快,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刚从下属那听了一整个大经过的威廉公爵无语望天,抓着被阿尔德拉扯的衣服没好气道:
“我就多余跟你跑这趟,科恩这情况又不是第一次,连近身他都得用突围,还能怎么安全度过。”
说到这,他重重叹了口气,忍不住感叹道:
“真是的,科恩到底怎么做到的,二十二年如一日防帝国跟防狼似的,晕倒都不让虫靠近,一挨近就给打飞。”
“长官,我可以接近雄主,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诺维突然插嘴询问道,阿尔德和威廉的注意“嗖”一下全都望过去,满脸震惊:“什么,你说什么?”
骤然成为视线焦点,诺维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说错了,只得小心重复道:“有什么我能做的?”
“不对,上一句。”
诺维回忆了下:“我说我可以靠近雄主。”
两位虫疯狂瞳孔地震:
“是不带突击炮、也不会被他打飞的那种靠近?”
诺维小心翼翼:“是。”
他又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雄主不会伤害我。”
“……”
秋风卷落叶,中控室前瞬时间诡异安静着。片刻后,阿尔德转向威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莫名自豪。
“看,我就说吧!我弟弟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准保是只情圣!”
然而话是这么说,有且仅有一只能靠近S级的虫并不会对局势产生什么影响,真正迫在眉睫的依旧是12小时的时限。
议长回到他自己的专舰上,阿尔德和威廉也各去忙碌起来。
两方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便分别安排了虫马,彼此虎视眈眈地守着,生怕一不留神对方先一步把S级独吞。
但实际上,在不强行突围的情况下,没有虫能顶住S级的霸道精神力,也因此,再高级的虫也只能守在中控室以外、对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唯一一只诺维不受阻碍,行动自如地穿梭在S级精神力里。
巡航舰基本算是毁坏一空,即使科恩现在并没有意识,诺维也不想他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便找塞伊借了折叠床,拖着饱受重创的身体费劲巴拉地搬回中控室,又连拖带拽地将科恩弄到床上。
仍处于昏迷中的雄虫一点没有平时一切尽在掌握的控场模样,柔软着眉眼像只真正的二十二岁。
诺维趴在床边看了会,终是没忍住爬上床,钻进他怀里,像往常一样呼吸着他的气息,让他的手臂禁/锢住自己。
“雄主。”
在朝思暮想的怀抱里,那些无法与虫诉说的恐惧终于得以放逐。
他抓着科恩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脑袋埋进他怀里,眨着发涩的眼睛,轻轻恳求道,“您醒来好不好,我好想您。”
难过回荡进黑暗中,他最想的那只虫却并没有回应他。
“小雌虫。”
隔了会,光脑猛然弹出消息,是阿尔德在外面招呼,“出来下,我们讨论下怎么办。”
“奥利弗返回消息了,说他大打出手也没抢到,中央星上最后一台T0专舰被帝国法院院长和军事长抢跑,最多五小时他们就能赶来这里。”
“这样的话,理事会7席7票,我手里两票,议长一票,院长一票,军事长一票,三对二,他们抵达可以直接开启不信任抗辩要求重新讨论管理协定了。”
此时他们在塞伊的办公室里,可怜的少将自己躲出去大老远,把独立空间留给了他们。
眼下局势棘手地让虫苦恼,阿尔德无奈叹气,望向威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下真的有你没你都没区别了,三对三也打不过他们。”
威廉倒是诧异起另一件事来:“过来这重新表决?这符合你们理事会议事流程吗。”
“不符合。”
阿尔德斩钉截铁道:
“但道格拉斯怎么舍得放弃这个机会,他等科恩主动毁约等得花都谢了。奥利弗说他们跑去议会直接绑了个记录官带着一起上来,大概率是打算走应急决议通道了。”
话到此摄政殿下都不由得沮丧,忍不住诽谤道:
“说真的,你真不觉得道格拉斯对科恩是因恨生爱吗。我严重怀疑他每天什么都不干,就蹲在S级监控前定时定点偷窥科恩,要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怎么能反应这么迅速,一大把年纪跑得比你我都快。”
帝国一号位毫不客气地大声造谣着同僚,威廉无语望天,凉薄地盖棺定论道:“那凉凉了。”
“道格拉斯准备这么齐全,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除非科恩能自己爬起来通过三项自主核验,否则天王老子来也没办法。”
一旁安静旁听的诺维抬起头,小心询问道:
“三项自主核验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威廉继续望天,“信息素、笔迹、DNA呗。”
诺维愣了下,许是想起来这是只并不了解前情提要的雌虫,阿尔德转过头,好心解释道:
“三项自主核验是帝国专门为S级设置的特殊后台程序,用于确定S级身份,开启后,系统会自动比对三项生物特征,由后台自主判定S级的存在性,并在通过时开放S级的权限。当时签管理协定时,科恩只肯同意这三样。”
“当然了,你也可以认为,有这三项,帝国后台就承认你是S级,享有S级同等权利。”
威廉跟着补充道,诺维低下头,手里紧紧攥住科恩留给他的小瓶子,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您说……三项自主核验是系统自动比对?”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科恩想让他做什么。
“是啊。”
威廉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些纳闷这虫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健忘,“全程机器操作,保证谁也做不了弊。”
“阿尔德殿下,公爵先生……”
诺维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喉结无意识翻滚,哆嗦着轻轻道:
“那我……好像有办法通过。”
他穿着在科恩怀里翻滚过好几圈、科恩离开前特地换给他的带有自己气息的衬衫;
后台登记在册的他的代签笔迹;
以及,科恩留给他的血。
信息素、笔迹、DNA。
三项自主核验,机器自动比对——谁又能假设,通过的不是科恩——
作者有话说:科恩:谁说躺在床上的就不是控场S级了[撒花][撒花][撒花]
===
这章这么长其实是因为想解释一些基础设定,总的来说就是我们科恩为什么是这么奇葩的一只宝宝[可怜]
第66章 001
“阿尔德!”
“砰”一声, 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道格拉斯猛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你耍我!”
暴怒犹如剪刀, 彻底撕开了彼此堪堪维持的虚假和平。
应和着他的声音,长条会议桌两侧本就蓄势待发的虫们纷纷亮出敌意,会议室的气氛登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火星随时等待降临, 去点燃一触即发, 针锋相对的山雨欲来中,诺维拘谨地坐在最末端的椅子上, 低着头, 微微颤栗的手指间死死攥住科恩的血液瓶子。
全是雄虫的环境让他无法控制地感觉缺氧,周围毫不收敛的恶意更是令他本能紧张颤抖。
但“绝不能让科恩落在议长手里”的信念又支撑他坚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将嘴里的嫩肉咬成鲜血淋漓, 也寸步不退地坐在这里, 不去逃避任何一步。
好在,议长并瞧不起他, 没有对他直接施压,而是转头面向阿尔德, 开口就是一炮。
“你当我是傻子吗!”
议长的手指过来,怒发冲冠:“这哪里是尤塔里!”
“那没办法啊。”
和议长的雷霆之怒相比, 摄政殿下简直无赖地有些清新脱俗:
“信息素、笔迹、DNA,三项自主核验全部通过, 您又凭什么说他不是S级呢?”
“……”
道格拉斯深吸口气,单手摁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阿尔德明牌颠倒黑白, 他在短暂几秒内也果断选择弃卒保帅,老谋深算地冷静道:“可以,那我也要求增加新的自主核验项目。”
顿了顿, 毫不掩饰嫌恶地睨了眼末位胆大包天的小雌虫,“增加面容比对。”
阿尔德下意识皱起眉,刚准备反驳,议长毫不留情的下一句话已经跟了上来,冰冷提醒道:
“容不得你拒绝,这是我的不信任抗辩权。”
他身后,三分钟前刚刚抵达的帝国法院院长和军事长连忙点头附和,以示赞同,阿尔德不由得沉下脸。
“增加面容比对是你的权利,可以当然可以。”
一直袖手旁观对峙的公爵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面走过来,一只手搭在阿尔德肩膀上,阻止着他任何可能的轻举妄动:
“但S级长相是帝国绝密,您用什么比对呢?”
议长倏地蹙起锋利眉峰:“帝国登记处没有存档?”
“有。”
威廉要多彬彬有礼有多彬彬有礼:
“但您老不是应该最清楚,对帝国登记处而言,S级的存在意义高于理事会。
所以在现在这种管理协定尚未被宣告无效的情况下,为了保证S级正常生存必须的外部环境,即便是对理事会,我们也不能提供照片呢。”
道格拉斯不置可否地冷哼了声,难得没做纠缠,而是抬抬下巴,示意助理。
“去联系帝国研究所,尤塔里在研究所应该有照片留档。”
“研究所有确实有,但也想要提醒您下,根据管理协定,研究所受S级强权限保护,同样未被宣告无效的情况下,他本虫不授权,任何虫都不能从研究所提取到他的照片。”
威廉顿了下,加重语气强调道:“无论是工牌照片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
公爵先生的礼貌并没有让现实变得不那么刺耳,道格拉斯脸上顿时风云变幻。
旁边的军事长不知想到什么,探头过来,小声建议道:“议长,那军部呢,S级伪造军雌身份时应该上传过照片。”
这次都不用威廉说,道格拉斯直接转头重重斥道:
“胡闹!你居然想用军雌照片去比对S级?!”
军事长被骂得直缩脖子,禁不住怨念地小声嘀咕道:
“……特事特办嘛,况且那又不是真的军雌,本来就你知我知大家都知是S级自己假扮的啊。”
“那也不行。”
议长断然拒绝,对雄虫血统的维护让他根本不允许有这种低贱玷污珍贵S级的情况存在。
这条路也受阻后,会议室内一时间陷入到难言的沉默中,科恩数年如一日坚持的冷漠、疏离、拒虫千里之外起了极大效果,在此时此刻还真让虫束手无策起来。
“啊还有一张!”
一旁的院长突然以拳敲掌心,灵光一闪道:
“道格拉斯你还记得吗,S级在西防星拍过一张照片!那个叫什么拍、拍、拍立得是不是!现在放在他研究所的桌子上的那个!”
显然会议室里的其他虫也被引导着想起这件事来,每一只虫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复杂表情。
阿尔德和威廉是“怎么忘了这条漏网之鱼”的懊恼且凝重,议长方是大仇待报的跃跃欲试,而诺维,则是慢慢愣了下,垂眸攥住了膝盖上的裤子。
“那还等什么,”议长如鹰般锐利目光扫过,皮笑肉不笑地吩咐道,“比对吧。”
一声令下再无转圜余地,几只助理虫过来,强硬抬起诺维的脸并拍摄录入了他的面目照片。阿尔德想阻止,被威廉拉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房间里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全部虫都在等待着那个结果,诺维低下头,手放在腿上,喉结无意识翻滚。
——全场大概只有他知道,结果可能和众虫想的不一样。
十分钟后,“哐当”一声,议长把桌掀了。
“为什么这相片上只有他?!”
道格拉斯暴躁地踱来踱去,显然已是出离愤怒。
他原本是那么的胸有成竹,直到那声冰冷的“比对通过”机械音响起。
偌大的会议室屏幕上,那张视作数据源的拍立得扫描上传、又经过繁琐的后台程序操作后,最终一点点呈现过来。
于是他们所有虫,眼睁睁看着那只有着同款灰蓝色眸子的漂亮雌虫有且仅有地出现在大屏幕上,乖巧地仰面望着镜头,除了脸上毫不掩饰占有欲的骨节分明手指,看不到丁点别虫痕迹。
嘈杂的会议室被这诡异发展刹那间惊成死寂,片刻后,威廉恍然大悟,转头跟阿尔德说着小话:
“怪不得我派去西防星的下属跟我说科恩拍照被骗了五块钱,原来是这么被骗的啊。”
S级被西防星小贩骗钱这事,理事会的相关虫都或多或少地听过汇报。
但那足足五块钱的涉案金额实在是太小了,对于动辄好几亿、好几十亿的理事会来说,更是小到不值一提。
不但具体事情经过没能送到各位大虫物桌案上叨扰,更不会有虫追究,也便导致眼下,在这个完全不适宜的场景里,高高在上的帝国掌权者们毫无防备地就和科恩精心筹谋的占有欲打到了照面,“咔嚓”一声被劈成五雷轰顶。
满场唯一一次不意外的虫眨着灰蓝色眸子,坐在会议室里,乖巧任打量,然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变得愈发别有深意起来。
如果说他不知死活地来代三项自主核验还能算作有摄政殿下的怂恿、自由出入精神力可以勉强认为是S级神志不清认不出虫的话,那科恩的守株待兔无疑是在明晃晃宣告,他对这只雌虫到底抱着什么不得了的坚决态度——
还是指着鼻子警告的那种。
各虫脸色风云莫测,尤其是后赶到的院长和军事长,更是多看了好几眼。
不过议长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两次失败气得他直想吐血,更让他气急的是,阿尔德眨着眼,居然还追在后面补杀:
“愿赌服输哦,道格拉斯。”
议长“噌”一下起身,毫不犹豫地摔门而去。
长条桌另一边的虫急忙跟出去,没一会功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阿尔德这边的虫了。
只剩一半的雄虫并没有让诺维感觉有多好,特别是当议长他们离开后,面对阿尔德和威廉的理智回笼,他开始慢慢回忆起这两只同样是帝国多么数一数二的位高权重,于他的威慑本质上又与议长并无区别。
他顿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坐立不安地就想回到科恩身边、钻回他的精神力保护中。
可就在他绞尽脑汁该如何提“走”时,威廉望过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叫道:
“小雌虫。”
诺维猛一激灵,赶紧起身站直:“公爵先生。”
“在这等我下。”
扔下这句交代,威廉自己转身出了门。
诺维登时更加手足无措,门半开着,屋里就剩下他和阿尔德,而后者摸着下巴,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他被看得越发汗毛根根直立,只能机械着转过身,先老老实实道:“谢谢您。”
阿尔德无所谓地摆摆手,诺维顿了顿,垂下眸。
“……其实除了今天的事,还有之前。”
他重重呼吸,一口气道,“是您将我匹配给雄主的吧,谢谢您。”
“没事,我也是受虫所托。”
阿尔德继续笑眯眯地端详着他,事情告一段落让他也有心情调侃几句,语气一出口,莫名就有了一种邻家有虫初长成的欣慰感:
“不过你现在看上去比照片有活气多了,科恩养得不错。”
“……还是谢谢您顶着那么大压力把我匹配给雄主。”
诺维抿紧唇,即使已经不会再有那个可能,提到此还是让他禁不住感觉心有余悸:
“万一雄主不喜欢我、不肯要我……就白费您的功夫了。”
阿尔德立刻露出个夸张表情:
“小雌虫,科恩没跟你说过吗,你从上到下、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长在他的审美里,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科恩一定会喜欢你,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敢接这给他塞虫的活。”
“倒是我确实没想到他能这么喜欢你罢了——所以能给我透露下,科恩对你那些事是什么态度不,不会来找我算账吧。”
诺维无地自容地低下头:“雄主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
诺维更愧疚了:“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跟雄主坦白的,我——”
“我惊讶的不是这个。”
阿尔德挥手打断,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那些都不知道就开始毁约、拆抑制器、打谢森,他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喜欢你啊小雌虫。”
“你自己不也说了,你弟弟是大情圣。”
威廉的声音从外面参与进来,边说着,边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餐盒走回来。他把东西放到桌子上,转过头对着阿尔德神秘兮兮道:
“喏,摄政殿下,要不要赌一下,科恩这次多久能醒过来。”
阿尔德斜眼:“怎么,你有内幕消息?”
“没有,但我有把握,绝对不超过五天。”
说罢,他把餐盒推到诺维面前,示意道,“给你的,小雌虫。”
“我?”
不知怎么会有自己事的诺维懵懵抬眼,威廉点头,“对,科恩给你的。”
即使在这种战战兢兢的情况下,听到这话诺维还是立刻伸手,毫不犹豫去接。
阿尔德跟着探头,好奇询问:“是什么?”
“科恩在我们帝国登记处下的订单。”
伴随着这句解释,餐盒打开,里面赫然是还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
“他去找谢森前,先在S级专线更新了未来五天食谱,要求我们按时按点每餐送来给他这只虫,还威胁我们让我们帮他看着,说他抱过了,到时候轻半两都要去扬了我们帝国登记处。”
阿尔德震惊了:“他那时候都在暴走边缘了吧,还能保有自我意识?”
威廉耸肩:“综合判断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大情圣下菜单写注意事项。”
“所以你懂这个糖比醋要多放一勺的糖醋排骨的含金量了吧。
他老虫家不包扎、不上药,虫都快疯了还在事无巨细地交代这些事,我目测他最多能昏迷上五天,毕竟他只更新了五天的菜谱,第六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半只脚踏地狱了,都应该先爬回来给这只虫点顿好的才对。”
以科恩的秉性这种事倒是非常有可能发生,阿尔德不由得跟着敬畏,威廉示意诺维:“吃吧,我看着你。”
被两只这么高级别的虫炯炯监督吃饭,诺维踌躇了下,相对跟雌虫打交道更多的威廉立刻了然道:
“我俩在这你是不是吃不下,那我喊个雌虫下属进来。不过你得全部吃完,我们还得给科恩拍照。”
隐秘的抗拒心思被点破,诺维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又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奇怪,坚持道:
“您是好虫,殿下也是好虫,您们对雄主都很好。”
“别,”威廉悍然拒绝好虫卡,“我们容忍他是有不得不的理由。”
诺维点头:“雄主说了,他是帝国现存的唯一一只S级,所以帝国容忍他,但还是很感谢您们。”
阿尔德和威廉对视,均露出一个颇为高深莫测的古怪表情:“他真这么说?”
诺维赶紧大力点头。
“这么说也没错,”阿尔德想了想,肯定道:“但根本原因不是这个。”
“我们容忍他,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他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以他的经历,换其他虫早就疯了,哪还能保持现在这种起码表面正常的模样。”
诺维瞪大眼睛:“雄主他,什么经历。”
阿尔德沉默了下。
“这些事其实不应该告诉你,也不应该让你知道的,但科恩这么喜欢你,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想主动跟你说,只能我来充当那只坏虫了。”
“你知道019在研究所吧。”
诺维低下头,暗了眼神,阿尔德立即道:
“不,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想探究。我要说的是,你知道帝国研究所活体实验虫‘001’是谁吗。”
诺维一顿,不敢置信涌上心头,一旁仰着脖子靠在椅背上状似放空的威廉接过话茬:
“是啊,就是你猜的那样。”
“‘繁衍高于一切’,这从来都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口号。比起让S级作为有血有肉的普通虫生老病死下去,帝国更渴望能够复制他们。”
所以,无论是冷漠、戒备、不配合,甚至他一直对抗着、不肯屈服的举与不举,都是早就命中注定的。
“科恩啊,出生第三天就被时任帝国登记处负责虫的道格拉斯送去了研究所,直到十四岁离开。他是帝国繁衍计划第一只活体实验虫,也就是通称的,‘001’。”
诺维的心无可避免地剧烈钝痛了下。
第67章 宇宙霸王虫
“雄主, ”诺维跪坐在折叠床边,无措地将脸埋进科恩无意识摊开的苍白掌心中,涩着眼睛, 轻轻祈求:
“……我好想您。”
指间薄茧在微微颤抖的脸颊上毫无知觉地点点触碰,然而思念回荡,并听不到回音。
这是科恩昏迷的第三天, 也是他数着时间一分一秒漫长度过的第三天。
巡航舰被理事会征用, 巡航事宜被迫暂停,而他反倒根本无法空闲下来, 除了需要日日夜夜照顾科恩外, 每天必须全力以赴应对的任务还有在各个大小会议中接受议长方质询。
道格拉斯依旧不肯死心,将最不重要的他视作突破口。他参不透帝国掌权者之间的波云诡谲,却也能隐约明白他守着的是科恩最后的存在可能。
于是纵使大伤初愈, 也依旧坚持穿着科恩的衬衫, 出席在所有汹汹恶意里,用自己的方式竭尽所能地保护科恩不落入任何不怀好意中。
对科恩的守护执念让他显而易见地恢复起来——只除了, 夜深虫静的时候,他会突然惶恐。
即使理事会同样将S级卸抑制器的行为官方归咎成S级发疯, 可他清楚知道,真实的源头是他。
自他受伤开始, 他好像一直在做错事,不但什么事情都没能解决, 还连累科恩落入到各式各样原本大可不必的境地里,科恩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不可以隐瞒, 他没有乖乖听话,所以他的雄主替他付出了代价。
“雄主。”
无数情绪混杂在一起,到最后, 自所有惴惴、胆怯、期待、渴望中,只剩得下最无望的祷告:
“您醒来好不好,我错了,您罚我好不好……怎么罚都没关系,就求您醒过来……我好想您。”
终日祈祷有了回应,脸上的手骤然动了下。
想念已久的熟悉嗓音响起,是昏迷过久的沙哑,又斩破阴霾,拨云见日,动听如天籁:“乖。”
诺维猛然抬头,正对上科恩虚弱中依旧坚持弯起的眉眼,温柔到不可思议:“我的漂亮虫憔悴了。”
“雄主!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突然的梦想成真,让诺维控制不住惊喜地唤出声,下一刻又像猛然想起什么,慌张避开眼神:
“您稍等,我去叫阿尔德殿下和公爵先生!”
说罢,慌慌忙忙就要起身,被科恩摸着脸制止住。
“不着急,”科恩还有些羸弱无力,坚持伸出手,张开怀抱,“你的伤怎么样了,来,我先检查检查。”
就算诺维觉得自己现在身上还背着“事”,应该老老实实等待审判才对,但他连一瞬的犹豫都没有,用近乎吃断头饭的心态闷头钻进科恩怀里,乖乖敞开身体,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乖更软的纵容态度等待科恩做一切想对他做的事。
雌虫那种说不出的惶恐科恩睁开眼就意识到了,抱怀里时更加确认。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滑进衣服里,一边抚住他微微颤栗的脊背,一边越过全部不确定先强势接管起虫的思考:
“后面有东西吗?”
诺维脸埋进他怀里,下意识回复着他的声音:“……有。”
“放的什么?”
“……您的领带。”
手移到腰后,“有好好适应吗?”
“……有。”
诺维红得彻底抬不起头,小小声答道:“都有录制音频,您要检查吗。”
“嗯,”科恩抬起他的脑袋,亲着他的唇角,“乖,放给我听。”
诺维脸瞬间无敌爆红,但还是颤着睫毛伸出手,点开光脑。
因为不想离开科恩的缘故,每一次都是在中控室里、科恩身边进行的。
空旷的中控室让音频里每一声呢喃出的“雄主”都有些失真,但许是科恩的态度太寻常、动作又太如常,在谢森和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中膨胀难过的情绪慢慢消散,他渐渐地又只能感受到科恩永远温柔以待他的掌心。
“这几天,有虫难为你吗?”
诺维猛然一颤,干燥微凉的指尖无可避免地强势挤入大腿内侧,他想起科恩之前说的要多摸摸他别的地方的话,乖乖张开/腿,一边感受着科恩给予的无法思考的强硬,一边继续本能回答:
“没有,雄主。”
“阿尔德威廉在,应该不会让道格拉斯太为难你,那他俩有为难你吗?”
诺维摇头:“他俩都很好。”
“有好好吃饭休息吗?”
“公爵先生和塞伊每天都有监督我。”
诺维顿了下,抬起头,抢先闷声强调道,“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的,雄主。”
“嗯,乖。”
科恩摸着他的脸,全部检查过后勉强满意道:
“恢复的不错,也没比之前轻多少,看来第五集团军和帝国登记处帮我养得不错。”
这一连串往常一样不用思考只需要遵从本心一点点去回答的问题显然起了效果,在他一心好几用地安抚下,虫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终于敢放任依赖地沉浸在他的怀抱里。
科恩不禁弯了眉眼,也总算敢放心地伸出手,和他的虫用力进行一个拥抱。
他本虫精神力竭,还虚弱地很,但力道又对抗着所有本能,重得像是想要将另一只虫毫无保留地摁压进骨头里。
他的嘴唇抵在他的头发上,声音包容得像是一场梦,“别怕,我在这。”
诺维的眼圈倏地一下红了,千言万语、各式各样的恐惧无措化到嘴边,就只剩下一句:“我很想您。”
“我知道。”
科恩的声音很轻,“抱歉,是我冲动了,我当时就想着一定不能让谢森再这么嚣张下去,让你担心了。”
诺维控制不住地猛然一颤,提到谢森一定绕不过去的话题让他禁不住惴惴,手指无意识地攥住科恩的衣服,惶惶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询问。
但科恩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摸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也分不清是在安抚什么:
“乖,别怕,都过去了。”
诺维埋在他怀里闷着脑袋用力点头,一时间分不清是科恩的承诺让他安心,还是科恩的不做追究让他可算短暂获取劫后余生的呼吸权。
科恩的怀抱太安然了,他想了这么久、渴望了这么久终于能够触碰到,禁不住沉浸其中,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即便溺弊也在所不惜。
“科恩!我知道你醒了,让我进去!”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动静,诺维猛然睁开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雄主,应该是殿下他们。”
“这里都这样了,还能这么快知道我醒,”科恩打量着眼前的战损风中控室,玩味道:“又派虫在门口看着了?”
“是的。”
诺维老老实实回答,“我跟殿下说我可以汇报,但公爵先生说不用,说他们可以直接派虫在门口尝试,哪次往里冲只是进不来而不是被精神力弹出去就是您醒了。”
一定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经验丰富了,科恩点点头,松开禁锢。
诺维赶紧爬起来,快速整理了下衣服,刚准备下床,就被科恩一个用力毫不客气地又拉回怀里。
甚至比之前更甚的,这一次他不但从后抱住他,还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他身上、脑袋搁到了他的肩膀上。
“雄主?”诺维偏头,小声请示道,“我去给殿下他们开门。”
“不用。”
科恩手臂揽住他的小腹,横在他身前,是一个非常强势的环抱姿势,侧头,顺势亲了亲他的脸侧,“我抱抱你,他们长手了,能自己开。”
说着,一抬手,门“砰”一下弹开。
门外早已恭候多时的威廉公爵“嗷”一嗓子,直直扑进来,两眼发光:
“宝,答应我,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只发菜单,也留个后给我,好吗,好的。”
*
“阿尔德又去跟道格拉斯吵架了,他们理事会的事我不参与,先来看看你。”
在科恩毫不客气的眼神逼退下,威廉自己嚎了会就接受良好地自己站起身。中控室没有椅子,他扫视一圈,索性坐在箱子上。
“所以,我一共昏迷了几天?”
科恩把诺维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三天。”
“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互相摇虫呗,道格拉斯把院长和军事长摇了上来,阿尔德把奥利弗副议长摇了上来,他们现在两边各三票,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天天坐一起互相问候对方的雄父雌父。”
“摇奥利弗有什么用。”
科恩勾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摇谢森啊,欺行霸宇宙那么久,把定位发出去,我不信他能忍住不来杀道格拉斯。”
怀里的雌虫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下,下一刻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极力强迫着自己放轻松。科恩的手臂顿时愈发收紧,重重瞥了威廉一眼,后者瞬间心领神会。
“我的老虫爷,还来杀道格拉斯,你自己精神力有多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谢森最后完全是断腕求生,我们评估了下,至少未来三个月他都会非常老实,需要休养生息找不了任何虫麻烦。”
“嗯。”
从威廉口中明确说出的谢森现状让诺维很明显地放松下紧绷,科恩更加收缩了下手臂,偏头吻了吻他的头发,然后松开手。
“乖,我渴了,去帮我倒杯水。”
这是很明显地想要支走虫的话术,诺维假装没听出来,乖乖点头,老老实实爬起来。
科恩眼含笑意地目送他远去,直到听到外面他找烧水壶的声音,才沉眸转向威廉,继续道:
“谢森的事,我一直都没关注过,他这么多年闹独立的反/叛宣言到底是什么。”
威廉顿了下,饶是对S级无限纵容的帝国登记处,在某些时候也忍不住会有无法形容的难以启齿。
“‘重启宇宙,建立秩序,我来当王’。”
“。”
科恩面无表情:“那他从哪里搞那么多雄虫追随者。”
“西防星呗。”
对科恩没什么可隐瞒的,威廉开诚布公地坦然回答道:
“和你不一样,谢森是十六年前突然被捕捉到S级精神力波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二次进化引起的等级升迭,总之他在帝国登记处挂名时已经成年了,因此也格外不好控制。”
“他是天生的反叛者,政治理念和道格拉斯高度重合,对雌虫天然藐视、认为雄虫利益至上。他凭空出现后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吧,就每天流连在各个酒馆、地下拳场演讲他那套暴徒言论,没日没夜洗脑、号召雄虫跟他干。
西防星那地方你也去过,矿产枯竭二十年,穷困潦倒的,黑产还发达得要命,能留在那里的雄虫能是什么好虫,谢森也不挑,来一只要一只,就这么有了最开始一批拥护者。”
“本来他们就这么在西防星也成不了大气候,但那年道格拉斯处于议长竞选关键期又在你这碰了壁,就转头去要求谢森履行S级繁衍义务。
谢森在西防星的时候和地下拳场和虫体器官交易所的雌虫老板们称兄道弟了很久,但事情来临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带着他那批雄虫追随者抄了他两位雌虫兄弟的家,靠这笔启动资金开启的反叛事业。”
“不过不得不说,他也为西防星治安做出了很大贡献,虽然跟他的那些都不是什么有能力的虫,全靠着他的庇护,天天被各集团军撵着跑,我们隔三差五还得帮忙捞虫。
但就是因为他把那群雄虫整去宇宙跟他一起流浪,给了西防星喘息时间,军校才能渗入进去成立西防星校区,不然光那些暴乱雄虫就够喝一壶的了。”
科恩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听起来一穷二白、四海为家的,那些雄虫追随他到底是图什么。他们也想当宇宙王?”
“绝对自由。”
“谢森给他们幻想的乌托邦是绝对自由,他们莫名其妙地觉得帝国对雄虫太苛刻了,想要既脱离监管、又不必履行繁衍义务,到时候大街上的雌虫想睡哪只睡哪只。”
威廉耸了下肩,“既不希望我们管,又依靠我们的权力,事实上,我们对那些低等级的雄虫也没多大心思,我们关心的只有你,顶多加一个谢森。”
“……”
科恩沉默了下,“我单知道帝国雄虫智商不太够用,但没想到这么不够用。”
“是,所以道格拉斯后来也放弃了他,一门心思就想要你了。只不过谢森一直都在使用他的S级专线,我们不好意思拒绝才只能一直帮忙。”
科恩“嗯”了声,突然话锋一转:
“我的优先级应该高于那只宇宙霸王虫吧。”
“当然。”
威廉毫不犹豫,无比慈爱:
“何止谢森,相信我,就算你和理事会同时掉水里,淹死道格拉斯都会先救你。”
“那这次谢森导致我受伤,应该可以关闭一些权限吧。”
这话说得其实非常甩锅,在场的两只虫都心知肚明真正造成大破坏的究竟是哪只。
但到底是彼此旗鼓相当了这么多年,威廉瞬间领悟,了然地点点头。
“行,我懂你的意思了,正好第五集团军在满宇宙抓虫,我一会就去调整S级专线受理范围。”
“谢森他本虫没办法,他评级在那里,我动不了,但以后他那些雄虫手下要是再被军部集团军们抓到,我们帝国登记处就不强制介入了。”
“嗯,谢了。”
这对于帝国登记处来说已经是极大让步,科恩由衷道。威廉突然咧嘴,科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他说:
“别光谢啊兄弟,这回你那只受伤,我查了医疗舱数据,也找雌虫医院不孕不育科会诊过,他现在受孕功能正常,本虫也在受孕期,左右你这也醒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生十只八只给我看看实力呗。”
科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威廉纠结了下,勉为其难松口:“行吧,两三只也行。”
“您可以滚了,公爵阁下。”
科恩冷漠无情地宣布道,威廉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坦然离去,出门前甚至还贴心地虚掩上了门。
外面隐隐约约传回诺维烧水、小声拜托门口其他虫帮忙的声音,科恩坐在床上翻阅着雄主后台,察看着他昏迷这几天他的虫的各项情况。
谢森是刺,久久地扎在那里,让他非常不爽,但比起那些,他有更想要优先确定的事情——
最早住院那次,雌虫医院对诺维的精神状况进行了全面评估,此时此刻显示在光脑屏幕上,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行最终结果:
预估精神识海被暴力摧毁时间,十年以上。
十三年前,谢森从西防星叛逃宇宙;
而至少十年前,在西防星讨生活的诺维的精神识海被暴力摧毁。
曾经的地下拳场、和道格拉斯相近的政治理念、被逼迫地下意识反应是选择拿命去赔的他的虫——
科恩冷笑了声:哪有那么巧的事,所有蛛丝马迹几乎都在指向那同一个结果:
十六年前,凭空出现的谢森在西防星进行他的暴徒宣讲,与地下拳场讨生活的小诺维行踪轨迹高度重合;
十三年前,谢森带领那群“雄虫至上”的叛乱者逃亡宇宙,离开前不但烧了地下拳场,还践踏了他眼中如蝼蚁一般弱小低贱的雌虫们——
不光是那两只老板,年仅十一岁的小诺维恐怕也被卷入到这场暴力中,被那只高高在上的S级残忍撕毁了精神识海。
此后漫长的十三年,反叛军从未停止过他们对帝国的骚/扰,无论是阻断各集团军还是与帝国登记处的紧密联系。
同样的,那只残暴的S级也从未停止过对那只西防星走出来的小雌虫的折磨,踪迹出现在角角落落里,甚至于,在最后那场讳莫如深的叛国案中。
第68章 抑制器
“怎么只有你, 阿尔德呢。”
科恩靠在专舰沙发上,看着威廉独自一只施施然地开门进来,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威廉耸耸肩, 诚实转达:
“阿尔德说他得罪议长得罪地太狠,怕议长一气之下对他搞暗杀,就死皮赖脸跑地去跟道格拉斯搭同一趟专舰了, 说把这趟专舰留给你, 随便你回中央星路上怎么折腾都行。”
科恩哼了声,没说信或不信, 于是威廉坦白道:
“好吧, 我也不信,毕竟道格拉斯舍不得动你,阿尔德跟你一趟的话道格拉斯恨死都会忍住。”
“所以还能是什么让咱们摄政殿下跑这么快呢。”
边说着, 他上下打量了眼科恩, 在他精神力竭、清醒后六小时内还马不停蹄处理各项事务、坚持得堪称强弩之末的身体上滑过,颇为钦佩地解开谜底:
“你这醒来他连面都没敢露的——他又怎么得罪您老虫家了?”
“没什么。”
眼看着诺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科恩语焉不详地快速结束了话题,撑起身子, 冲门口拘谨寻找他的虫招了招手。
诺维立刻应声望过来,看清是他后赶紧快步走过来, 边叫着“雄主”,边乖乖在他身边坐下。
只是那姿态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双手放在膝盖上,更是浅浅只坐了一半沙发, 科恩伸手,如常搂住他的腰,将一板一眼正襟危坐的虫揽进怀里。
原本因为S级昏迷而被迫留守的所有虫, 在S级醒来的六小时内,终于能够各奔各岗,各自返回中央星或是宇宙了。
巡航舰被S级精神力里里外外摁着摩擦了好一顿,整艘舰报废,巡航任务自是只能暂时告一段落。可算盼到议长这些大虫物们离开,军部便也赶忙派了新的军舰来接逗留在宇宙里的第四集团军返航。
按理说,以诺维不过校官的军衔,又是巡航随行最高长官,最应该的方式是随着返航舰返回。
但奈何科恩被帝国登记处和理事会联合请上了专舰,又说什么不肯让诺维脱离他的视线,军部当即非常会做虫地特批了“巡航校官只需线上在岗”的军令,双手双脚地为S级献上了他们的上校,由着诺维手持特令,成为军部有史以来第一只踏足帝国T0专舰的军雌。
可惜诺维并不是会狐假虎威的虫,规规矩矩地坐在科恩身边,整只如履薄冰得厉害。
科恩侧过脑袋先亲了亲他的头发,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出发前我给你的那个箱子还在吗?”
诺维两颊不由自主地浮起两抹红晕,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对面好整以暇的威廉公爵一眼,乖乖点头。
“乖,那29号,去找出来,放进去。”
诺维点点头,乖乖站起身。
他的物品随同科恩的被一起恭迎上了专舰,就放在房间一角。他走过去,背对着科恩蹲在地上翻找了会,然后站起身,转过头。
一只手微微颤抖地在兜里紧握成拳,似乎在掌心紧紧攥着什么。他控制不住紧张地去找科恩的反应,得到后者的颔首示意后,才快速低下头,略有些同手同脚地独自去往专舰卫生间。
科恩微笑着目送他进去,待门合上,一直作壁上观的公爵先生立马幸灾乐祸道:
“我就说电子脚铐监控仪有用吧,这要是监控仪在,我给你打开功能,你不就能检测到他的情绪变化了。”
“用不着。”
科恩无语地斜了他一眼,“他本虫就在这,我要是还用监控仪才能知道他在紧张害怕的话,那我这个雄主就真是白当了。”
“不过推迟二十分钟再出发。”
说罢,便要站起身,威廉一个激灵,赶忙跟着坐直,在后面追问道:“喂,你这站都站不稳,要干什么去。”
“我去哄哄他。”
扔下这一句,科恩毫不犹豫地跟进卫生间。
诺维站在专舰卫生间里,望着镜中同样写满迷茫的灰蓝色眸子,颇有些束手无策。
踏足远没资格进入的专舰的确会让他无法控制地战战兢兢着,但他无比确定的是,最令他不知所措的……其实是科恩对他可能的态度。
就像等待靴子落地、审判落下,他一面很想科恩、想和他无时无刻地待在一起,一面又庆幸有很多事情能够分散掉科恩对他的注意力。
返航舰回去中央星需要整整十个小时的路程,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个暂时分开挺好的,就算会想念,但起码这样,他可以有时间好好整理下措辞。
至少能够先写个检讨,认真想一想自己都犯了什么错,以及要怎么坦白、认错、求罚。
但没想到科恩不顾他的胡思乱想,硬是将他也带上了专舰。
他一边在情感上欢呼雀跃着不用分开,一边又任由理智无限拖延着见面时间,借由在返航舰上事无巨细地安排各项事宜来分散烈火烹油的焦灼,一直磨蹭到快起飞,才避无可避地返回来。
但他也没想到雄虫居然什么都没问,就先打发他来放东西。
他又有些看不懂科恩的意思,望着镜中茫然的自己,终是无可奈何地拍拍脸颊,挥退那些有的没的情绪,敛目假装正常地遵循着命令。
带来宇宙的几套军装都被毁损,这些天他一直穿得都是科恩的衬衫裤子。
他洗干净手刚把裤子/褪/到膝弯,一道身影突然从门外挤进来,他下意识回头,首先被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钉住了反抗。
下一刻,熟悉的怀抱用力包裹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迅速爬到腰后,垫在身上,以此为缓冲地将他重重抵到墙上。
这一下剧烈把卫生间的灯直接撞关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剩下咫尺间科恩略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雄主!”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科恩的雄主权限可以刷开他独自在的任何房间,比起被雄虫突然偷袭,他更担心科恩此时的状况。
精神力竭后醒来也才不过六个小时,整只还处于非常摇摇欲坠的状态中,他感受着一如既往体贴在身后的手,挣扎着想换个更方便科恩的姿势,却被反扣住腰锢进怀里。
“乖。”
科恩半靠在他身上,安抚道:“把东西给我。”
诺维不敢动,但还是担忧道:“雄主您在旁边看着就好,我可以自己来。”
“你在我身边,这些就都是我的责任。”
黑暗里,科恩亲了亲他的头发,“乖,把29号给我,然后把手自己背到身后。”
诺维抿着唇犹豫了下,终是乖乖把东西交了出来。
他本可以自由活动的两只手跟着自发背后,手腕争先挤进科恩覆在他腰后的掌心中,由着那只手霸道地攥住两只手腕,轻而易举地将他限制成能够为所欲为的模样。
裤子早被他自己脱了下来,于是只需要微微分开,就可以感受到熟悉到骨子里、也渴望到骨子里的手指缓慢又坚定地一点点攻城略地而来。
他呜咽了声,正准备像如常一样埋起脸认真忍耐时,科恩突然侧后一小步,让开他的脸。
“我的漂亮虫怎么还偷懒,该叫的‘雄主’呢。”
不带恶意的温柔促狭打在耳边,瞬间就把耳根变成滚烫。
诺维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科恩的意思是他自己适应时每三十秒要求叫出的声音。
但那本就是担心他自己处理不当可能受伤而新加的规定,如今是科恩亲自动手,怎么还需要出声。
他边想着,边不由得喏喏着小声强调道:
“可现在是您帮我……”
“嗯。”
科恩亲了亲他的脸颊,“所以我们现在换个规则,在我进行的时候,你要每两秒就唤出一声。”
这个简直是挑战虫的羞耻极限,诺维不禁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们两只都不是那类这种时候会非常吵闹的虫,他是习惯性忍耐,科恩则是干脆对钻研他的兴趣更大。
且以雄虫掌控欲拉满的性格来说,更热衷于身体力行地亲手将他摆成想要的模样,除非是罚他重复,否则他们之间最多的声音都是他哄他。
他也早就习以为常感受大于言语,相比敞开身体接纳肆无忌惮,这个要求反倒更会令他面红耳赤,尤其这还是个相对公共的场合,忍不住低下头藏起脸,抿着唇不肯出声。
科恩轻笑了声,隔着衣服极有耐心地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亲吻着他的头发,“乖,我想听。”
“雄主……”
几秒后,诺维小小声唤出来,只是脸颊滚烫、声若蚊呐。
他永远无法拒绝科恩,无论这个命令会令他有多难堪。
而伴随着他的声音,那蓄势待发已久的指尖立刻从善如流地跟上。
惊魂动魄自心底一次次呼啸而过,席卷全身,化作宇宙里最飞蛾扑火的坚定选择。他埋着脑袋,心里默数着“一、二”后,赶紧呢喃出一句“雄主”。
“超时了。”
突如其来的完全行为让他无法控制地哽/咽了声,条件反射地抿住唇咬住脱口,却不得不被迫错过这轮两秒的唤出,然而立刻就被吹毛求疵的雄虫当场抓住。
一切登时变得更加强势,他全身上下抖如筛糠,顿时什么胡思乱想、害羞都顾及不上了,慌忙先用带着水汽的声音磕磕巴巴补唤了好几声“雄主”才勉强被放过。
全部发生就这么在雄虫有条不紊的耐心里缓缓进行着,他一边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一边提防着不被猝不及防出声,一边感受着科恩令他站都站不住的摆弄。
他觉得科恩绝对超过了平时要求他的三分钟,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唤出了不下两百声雄主,却依旧没有结束,忍不住有些委屈地攥紧科恩覆在腰后那只手的手指,声音里带了隐隐的哭腔,那增加到三根的手指才终于肯慢慢停下来。
“乖,”科恩吻着他的头发,“还记得我们的基本原则是什么吗?”
被搅/弄得昏昏沉沉的大脑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科恩又探了探手指,他才猛然回忆起谢森来之前巡航舰牢房里的事。
时过境迁后有些事情不再那么确定,他踌躇了下,可刚一迟疑,手指又非常不客气了下,激得他再来不及思考,只能先磕磕绊绊地道出那句科恩给他烙下的思想钢印:
“无论发、发生什么、我、我变成什么样,您都爱、爱我。”
“我爱你。”
科恩亲着他的头发,终于拿出手指,用微微潮湿的手,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拆掉29号外面包裹的保鲜膜。
“不过太久没说,我的漂亮虫好像忘掉了,这是我做雄主的不对。那么接下来,在我放入的过程里,我的漂亮虫要一直重复这句话。”
长句子比简单的“雄主”会更让虫难耐,他循着命令机械重复着,将这句话一点点变成本能,让它在任何疾风骤雨里都能最快速度复述出来,即便是失神也没关系。
科恩在他每一次说完都会回应一句“我爱你”,昏暗的房间里除了他自己给自己打下的思想烙印外就是科恩的声音,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好像有什么在慢慢消失,又好像有什么在迅速膨胀着出现。
所有的恐惧、疑惑、踌躇在这一刻都变成确定的盖棺定论,他恍惚间意识到,科恩说的“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这个发生这个改变可以在未来,也可以是他极力隐藏、不敢示虫的过去。
“雄主……”
29号有些凶,随着进入更是肆意折腾出震天响的动静。他在起起伏伏地浑浑噩噩中,喃喃着泄出最惶惶的真心,“……对不起。”
“没关系。”
科恩抵着他的脑袋抬起他的脸,亲吻着他的唇角,“不想说就不说。”
靴子落地、谜底揭晓,这句话宛如最后的定心丸,彻底溃不成军了全部伪装坚强。
他对科恩本就生不出任何拒绝心理,这下本能更是领先意识一步去讨好,控制不住地猛一战栗,下一刻,大片大片彼此心知肚明的润意便瞬间倾/泻蔓/延至科恩手上。
这个变化诺维自己自然也发现了,顿时更是羞得不行。科恩不带任何恶意地轻笑了声,吻着他的头发,“乖,我的领带呢。”
“……在兜里。”
科恩放开背后钳/制他的那只手,转而摸向他的口袋。诺维不由得把脑袋埋得更深。
仿佛是一种潜移默化地全面占/有与边界模糊,科恩特别热衷于在自己兜里收纳他会用到的东西,同样的,也尤其钟爱用他自己的私虫物品占领他的口袋。
小到找零的硬币、不小心掉落的衬衫纽扣、签字用的笔,大到研究所工牌、饭卡、工作笔记,所有东西顺手都会塞给他。
有时候带他出去吃晚饭,上餐后随手就把手表解开放他军装口袋里,然后次日或者隔几日之后,再理直气壮地一边亲吻着他一边摸进他兜里找。
经常他会宛如探险一般,上着上着班就能突然地从兜里翻出各式各样带有科恩气息的东西。
而这个领带,就是准备出发前,科恩从折叠床上起来收拾东西时顺手塞给他的。
他原本以为科恩是回去中央星有其他工作,留他这里暂时保管,但现在看来,是需要他别的地方帮忙保管。
有了领带的帮助,一切都足以安静在无虫知晓的地方。他轻轻喘着,科恩又亲了亲他的头发,松开手,放他站直。
“不过做错事了确实该罚。”
科恩佯装思考了下,“那就罚你在我收拾卫生间的时候,转过身,面向墙,一直重复我们的基本原则到我整理完全部包括你为止。”
裤子还没有穿回,卫生间的灯却已打开。
那个小东西没有关,禁令也依旧没有被解除,他的两只手还是只能乖乖背在身后。
这将是个非常狼狈的姿势,但他点点头,再害羞也通红着脸乖乖听令。
没有那些神志不清和黑暗作掩护,清醒状态下的重复总是让他羞耻感倍增。
他深吸口气,面对着墙,在说不出的羞涩中,小小声道:
“……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您都爱、爱我、唔——”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轻轻敲在臀上,波及着其中的不安分,随之传来的是科恩鸡蛋里挑骨头的不满:
“声音不够大,还磕磕巴巴的,不合格。”
诺维羞愧难当地闭了下眼,这样像只小虫崽一样被比自己还小两岁的雄主教训简直让他羞到不行。
但科恩的手没有挪开,仍然非常危险地覆在他被逼到滚烫的肌肤上,驱使他不得不颤着声音微微提高音量:
“无论发生什么、我变成什么样,您、您都爱我。”
这次仍然有结巴,他不由得惴惴,默默等待着即将再次落下的惩罚,却感到那只手突然上移,从后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进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温热呼气打在耳边,是科恩的声音,在明亮的灯光下,响成宇宙里经久不衰的承诺:
“嗯,无论发生什么、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爱你。”
不大的卫生间里始终回荡着他一句句自我洗涤,身后是窸窸窣窣科恩收拾整理的声音。
精神力竭的雄虫其实并不复平日里掌控全场的模样,但诺维恍惚间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既惶恐是真的,又害怕不是真的。
哪怕是在他做了那么大那么多的错事之后,科恩对他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如此,依旧能看出他的不安、害怕、恐惧,也还是愿意哄哄他。
……或许,那些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无论发生什么、他变成什么样,科恩就是永远都会爱他。
“雄主,”收拾完毕的科恩返回来帮他提裤子,他垂下眸突然道,“……谢谢您。”
知道我的恐惧,纵容我的不敢说。
科恩笑了下,继续帮他整理着衣服,“没关系。”
反正我会自己查。
说是二十分钟,实际上快半个小时才出来。
科恩刷卡出门时诺维才猛然想起来,因为S级和T0专舰的双重高权限,在S级刷卡进来那一刻,卫生间就会自动进入隔音屏蔽模式,他害怕地那些被发现都是杞虫忧天,而恶劣如雄虫是故意不提醒看他害羞的。
他不禁有些小忿然地控诉了科恩一眼,科恩无耻地轻笑声,如常牵住他的手。
“走吧。”
他们一出去,外面的威廉就立刻送过来眼神,目光在那如胶似漆紧紧相牵的手上滑过,揶揄地鼓着掌,“不错,真哄好了。”
诺维脸瞬间红得发烫,科恩根本懒得搭理他的话,一边走回来一边单刀直入地问起自己的问题来:
“回中央星需要多久?”
威廉翻了下行程:“差不多五个小时吧。”
“嗯,不用开那么快,和隔壁那台返航舰保持同步吧,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种自讨苦吃的安排还能是因为什么,威廉不禁竖起大拇指:“得咧,情圣哥,我去安排。”
他起身出去吩咐下属,科恩带着诺维到沙发上坐下。
T0专舰材质极好的沙发让他忍不住有些如坐针毡,诺维还没来得及惶恐,下一刻就被科恩揽进怀里,亲吻着脸颊。
“正常行程的话回去需要十个小时,乖,这几天太辛苦了,睡一觉,我陪着你。”
诺维张张嘴,想说科恩比他更应该休息,但还没说出口,就见科恩轻车熟路地把光脑雄主后台的页面调出来,手放在身后东西的频率幅度设置栏,颇为威胁地冲他挑了挑眉。
那里的捣虫低频一直没停,他被迫咽下后半句话,眼睁睁看着科恩拿出眼罩和耳塞,乖乖闭上眼,由着科恩帮他戴上。
被剥/夺视力和听力后,与外界的认知连接只剩下科恩的手。
他跟随科恩的手起身,感受着那熟悉的掌心纹路一路强硬而过,最后停留在双腿中间,不容拒绝地叩响羞赧。
他顿了顿,听话分开。有什么东西当即毫不客气地探入其中,穿行着在腰上缠了一圈后,最终系回腰间。
熟悉的束勒感让他瞬间意识到,这应该是雄虫的衬衫,不禁有些无措地想要去确定裤子后面的情况:
不是被领带堵着了吗,还是已经湿了,怎么还需要科恩把他自己的衬衫箍到下面。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随着结束,他张张嘴,突然感觉里面那个乱动的小东西加大了些许频率。
“唔。”
他猝不及防,腿一软险些摔倒,被始终注意他的科恩眼疾手快地抱住。
频率重新降回来,他也被那双熟悉的手摁躺到了沙发上。
有什么被抖开盖到身上,东西很大,长度到小腿,他偷偷摸了摸,凭手感应该是雄虫的风衣外套。
送他躺下后,那双手就离开去了别的地方,隔光极好的眼罩和效果极好的耳塞隔绝着他对雄虫存在的感知,他莫名有些惶恐,忍不住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下一刻,熟悉的掌心温度安抚地摸回脸上。
同样的那双手抬起他的头,将什么垫在了下面。
他躺回去、真的触碰到才发现,脑袋下的是科恩的腿——科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而他,就枕在科恩的腿上。
这种外虫面前毫不避讳的亲昵姿态让他禁不住悄悄红了脸。
雄虫干燥微凉的手指在脸上始终安抚着摸个不停,他顿了顿,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试探着勾住在脸上的手指。
那指尖顿了下,但没有拒绝他的胆大妄为。
于是他继续动作,微微抬起头又胡乱圈进来一根,含住两根半截的手指,用舌头笨拙地邀请着把/玩。
他感觉雄虫又顿了下,接着,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头发。
熟悉的困意刹那间汹涌而来,被这种滋味淹没过很多次的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科恩在释放精神力哄他睡觉,赶忙轻咬了下嘴里的两根指节,用行动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想要挽留。
接着头一歪,在铺天盖地的困顿中,就这么看不见听不到地躺在T0专舰的沙发上,伴随着身后低频的嗡嗡震动声,塞着科恩的领带,系着科恩的衬衫,枕着科恩的腿,盖着科恩的衣服,含着科恩的手指,被科恩摸着脸,浸泡着从里到外完完全全科恩气息地彻底陷入无意识的混沌中。
威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那只小雌虫已经睡着了,而科恩正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在光脑上操作着什么。
他瞅了眼,好吧,眼罩和耳塞都带上了,看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走过去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东西找到了吗?”
如他所料,刚一坐过去,科恩便开了口,不过问题也是真的难以回答。
“派虫去找了。”
提这个威廉都觉得牙疼,“但目前也没搜到,中控室现在那个鬼样子,连灰都剩不下来,何况一个不止掉落到哪里的草编戒指,别找了,我自费给你定制个全帝国最贵的不好吗。”
科恩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威廉丝滑改口:
“两个,两个总行了吧,也送你家这只一个,真是的,就知道上我这敲竹杠。”
“不是价格的问题,那是他送我的。”
科恩低头,亲了下腿上虫的头发,“不过谢了,改天把设计图发你。”
“……”
威廉如鲠在喉地点点头,“那我也有话要说。”
“道格拉斯让我转达你,落地中央星后直接去议会报到,你需要补充植入皮下抑制器。”
科恩想也不想:“不植入,谢森还在外面蹦跶,下次遇到他我还是会拆的。”
“那你精神力再暴走怎么办?”
威廉担忧道,“这次万幸没有无辜虫受伤,要是像你十四岁那样再失控无差别攻击——”
“不会的,”科恩突然出声打断,笑了下。
“事实上,自始至终我同意皮下植入都不是因为道格拉斯许诺的‘自由’,毕竟他也从没给过我真正的自由。”
“我同意只是因为我认同他对我的评估。”
“他说我是个定时核弹,了无牵挂,又克制不了自己心中恶意怪兽的恣意生长,同时对外界抱有巨大不信任,还完全不惜命,觉得哪天死都无所谓,一旦失控势必会对帝国造成毁灭性打击。”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毕竟我十四岁的时候是真的抱着跟帝国同归于尽的心态暴走的,所以我愿意接受皮下植入抑制器监管。”
“但现在,”他低头看向手里的虫,诺维躺在他腿上,即使在睡梦中口/舌依旧在兢兢业业地讨好着他的指尖,漂亮的灰蓝色眸子被眼罩遮住看不见,但仅凭想象,就能回忆出那双眼睛有多漂亮。
只要望进去,苦难和绝望可以拂平,他的孤独也有了另一个温度的靠近。
“那头恶意怪兽有了牵制它的枷锁,我也有了软肋。”
“我已经不会觉得立马就去死和以后再死没区别了,也不会再时时刻刻就想失控暴走,或者极端地随时随地准备和任何事任何虫闹鱼死网破。”
“现在的我,也想要活下去,长长久久地和他一起活下去,起码不要死在他前面,免得他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虫和事欺负。”
他望着威廉,像是在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只有他们彼此知道这其中的分量:
“有他在,我不会再失控的。”
“他是我的抑制器。”——
作者有话说:对于科恩宝宝来说,遇到诺维宝宝也是他的幸运啊[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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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被制裁的一天[托腮][托腮][托腮]
第69章 里洛奇
即使从之前的很多蛛丝马迹中已经能感受到科恩的转变, 此时此刻真正听他说出来,威廉还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深重情绪。
他望着在科恩腿上、手中对这全部发生一无所知的诺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一时间也分不清是什么更多一些。
“阿尔德说你又黑了他的账号,那你应该也知道你这只配对的时候我有参与了。”
“讲真,阿尔德当时找我帮忙, 我纯粹是抱着给你找个乐子、避免哪天帝国被你炸掉的心态死马当活马医的, 真是怎么都没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喜欢。”
即便是宪法赋予的S级最优先配偶权, 也不应该是简简单单一个“嗯”就能够盖棺定论匹配的, 至少应该向尊贵的S级进行二次确认才可以。
同样的,S级收雌奴的消息固然重要,可也并不能让帝国登记处如此违反常识地瞬间出现在军牢, 除非他们本就等在那里, 早早就在守株待兔着S级被算计出那句同意,然后再水到渠成地进行这一切。
而这全部阴错阳差竟然促成了这样一个谁都没能料到的结果, 彼此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威廉第一次有了明明山穷水尽又莫名无心插柳、歪打正着的奇妙感觉。
“说实话, 从帝国登记处负责虫的角度,我很高兴经历这么多后你还愿意让我们捕捉到你的繁衍波动。”
“但作为看着你长大的, 我也是真的很欣慰不用再天天担心你继续那样压抑、压抑、压抑直到哪天压不住了找根绳吊死自己,还因为你对虫的戒备心, 死家里好几天尸体都臭了我才能发现。”
他幽幽望天,重重感叹:“行, 也算对得起我了,起码没把你砸我手里。”
这感触有多真情实感科恩是知道的,他笑了下, 同样真心道:“嗯,谢了。”
又顿了顿,“……老哥。”
性能极好的T0专舰无声无息地穿梭在宇宙里,驶向十小时后的中央星,也驶向天宽地阔的未来。
几日来始终处于担惊受怕的高度紧张中,哪怕是在科恩身边,诺维也并睡不安稳,第二个小时就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一动,科恩便发现了。
但他霸道地不肯给他解耳塞眼罩也不允许他起身,诺维无法,只好就这么继续躺在他的腿上假装休息。
后面的低频震动没有关,视觉听觉又被剥/夺,他等了一会,实在没有别的吩咐可遵从,便胆大包天地偷偷活动着口舌,笨拙且专注地用它们讨好着嘴里的手指。
科恩似乎正在忙碌别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就阻止他。他自己便独自悄悄动作着,直到再也忍耐不住被指尖扫荡过的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那手指才骤然停顿了下,猛然抽走。
“雄主?”
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只能追逐着手指的离开微微前探起身子,出声询问道。下一刻,那双熟悉的手又重新回到脸上,温柔抬起他的脑袋,小心喂他喝了半杯温水。
他顺从地跟随咽下,很想趁此机会提醒科恩自己已经醒了、可以起来了的事实,但刚张嘴想说话,又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容拒绝地挤进唇齿间。
突如其来的甜腻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弥漫地到处都是。他咬着嘴里的甜味,登时反应过来喂进来的是雄虫随身携带、专门用作哄他的糖。
耳塞还是没有拿下,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听不到才对,但他好像确实感受到了科恩的安抚,一如既往包容着他、哄护着他。
带有精神力的手掌覆在眼罩上,抚平他所有不确定。他恍惚了下,瞬息而至的困意便立刻战胜意志,毫不费力就将他拖入雄虫希望的彻底安睡中。
这一觉就是整整八个小时,待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能看到中央星的星迹了。
身后的低频震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罩、耳塞和原本绑在下面的衬衫也全都摘了下去,唇齿间还残留着科恩喂给他的那颗糖的甜味,他躺在科恩腿上,只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这几日难得的神清气爽,舒服到甚至可以伸个长长的懒腰。
“雄主。”
他晃晃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爬坐起来,科恩弯起眉眼,一边伸手给他整理着睡得有些张牙舞爪的头发,一边询问道:“睡得好吗?”
诺维点点头,灰蓝色眸子望过去,各种意义上又认真又羞涩地回答道:“睡得很好,谢谢雄主。”
“乖。”
科恩笑了下,探身亲了亲他的唇角,转而又道:
“你睡着期间艾伯特有发消息过来,说让你和巡航的其他虫们一起回军部去述职,我同意了。那一会返航舰直接降落军部,你先回去忙,我晚上再来接你。”
这个安排其实很必要,因为诺维身上还背着巡航重任,作为本次任务随行的最高校官,他理应先回军部去处理相关工作。
但科恩当前,他又不得不在意另一件事,禁不住抿紧唇,漂亮的一双眸子里布满犹豫。
科恩自然知道他在踌躇什么,摸着他的脸安抚道,“没事,分开这么一会我没关系的。”
即使强悍如帝国S级,在昏迷清醒后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精神力竭后遗症,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突然罹患的分离焦虑,完全无法忍受诺维离开他的身边,不把他绑进视线里就浑身难受。
诺维也明白这个的源头应该是自己拿枪指自己的行为惊到了科恩,但S级本虫都这么说了,他便也跟着点头,乖乖听从安排。
科恩笑着,伸手又递过来一套新军装。
“军部也送了新的校级军服过来,去换上吧。”
诺维继续点头,应声接过,抱进怀里。
他起身依令前往卫生间,然而刚迈出第一步,又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顿住脚步,通红着脸颊、滚烫着耳根,避无可避地小小声招呼道:
“雄主,您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科恩已经埋首回光脑上处理着消息,闻言“嗯?”了声,抬起头。
诺维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声若蚊呐、无地自容依然坚持解释道:“……需要您看着我。”
科恩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昏迷前某项惩罚时间上不封顶的要求根本没机会解除,他的漂亮虫就还是需要遵从规定,只能在他的注视里换衣服。
显然在有外虫的公共场合提醒雄主这些惩罚内容,让本就容易害羞的虫更是羞到抬不起头。
但这种情况下也丝毫不懂得浑水摸鱼、一丝不苟认真遵守着命令的虫又让他控制不住地心里阵阵发软。
他当即起身,毫不犹豫上前,跟随他的邀请一起进入卫生间。
“我昏迷这几天你都是怎么换的?”
关门落锁后,在只有他们两虫在的卫生间,科恩抱住诺维,首先询问道。
他是真的好奇,毕竟以他的虫的乖巧程度,这种命令再为难也一定会一板一眼地努力完成,可外界条件如此不允许,他实在是纳闷怎么能做到。
然而听了他的话,诺维的脸却刹那间红得足以烫虫,科恩顿时更感兴趣了,吻着他哄道:“乖,我想看。”
任何时候,科恩的“想”都是诺维最无法拒绝的。
他闷着脑袋点了点头,乖乖从他怀里钻出来站直,望着科恩,伸出手。
“雄主,需要您把您的手借我一下。”
科恩立刻大方地献出自己的手,掌心向上。
诺维红着脸,颤抖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中,沿着指腹那些磨虫薄茧一点点将彼此纠正成十指紧紧相握的模样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垂下眸,慢慢抬起空闲的另一只手,一颗颗解起自己的衣服扣子来。
“就像这样。”
他一边动作一边小声解释道,整只通红到根本不敢去看科恩的表情,“……和您牵着手。”
科恩笑着看他解衣服,骨子里的无耻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没有需要同时用到两只手的时候吗?”
“……有。”
被雄主追问细节,诺维不由得更加面红耳赤,衬衫扣子全部解开后便暂停了上衣,转而单手脱起裤子来。
只用一只手确实不那么好操作,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裤子停留到膝弯,好不容易露出无遮无掩的里面后,深吸口气,死死低着头,颤着睫毛带领科恩的手来到自己两腿之间,用微微颤栗的双股又轻又紧地夹住。
宽厚手掌和上面的茧子肆无忌惮地摩挲着肌肤,他羞得抬不起眼,红着脸,小声道:
“……需要两只手一起动的话,就先把您的手寄存在这。”
“真可惜。”
科恩望着自己的手,遗憾道,“前几天我怎么都没知觉。”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乖,继续。”
诺维点点头,依令继续脱起剩下的衣服来。
在科恩的掌控中去做和自己主动去做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且放在那的手是来自于昏迷还是不昏迷的科恩,所带来的体验也是全然不同的。
清醒的科恩虽然会配合地让他夹住,却一直不老实地给他添乱,掌心茧子摩擦不停,几下就给他弄得直哆嗦。
他赌气罢工,可刚一松开,科恩的手就立刻跟无知觉似的直直往下坠,吓得他赶忙跟下去,直到半蹲在地上才勉强用腿根再次挽留住,紧紧困入其中,再也不敢了。
“……您欺负虫。”
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雄虫死气沉沉的中控室、而是所有行为都能自发应对的专舰后,他保持着半蹲姿势,有些委屈地仰起头,对着面前同样微微俯身的科恩,微红的脸颊尽力板起,忍不住小小控诉道。
“没欺负。”
科恩得偿所愿,十分恶劣地哄道,笑着探身亲了亲送上门的唇角,又带着他将他拉站起,用异常稀疏平常的语气吩咐道,“乖,继续。”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要多正直有多正直,倘若没有那只在下面蓄势待发等待着不规矩的手,就更值得相信了。
诺维犹豫了下,实在被偷袭怕了,只能将自己的一只手也同样探到下面和雄虫十指相扣,又小小忿然着一并重重夹住。
这下彻底没有两只手一起动作的机会了,科恩不由得笑了下,用自己空闲的另只手摸着他的脸颊,体贴推荐道:
“要不要我把这只手也借给你,帮你一把?”
虽然是雄虫搅合出的局面,但事至此也只能不得不如此依赖了。
诺维脑袋埋进他怀里,点了点头,科恩立刻毫不客气地接管着一切。
雄虫操作起来显然比他快速很多,诺维感受着科恩的动作,莫名觉得科恩一定练习过类似于单手脱他衣服之类的诀窍,不然同样都只用一只手,科恩为什么就能这么轻松。
不过诺维不知道的是,科恩倒不是对脱他衣服有心得,而是在亲手装扮他这件事上有着超乎寻常地热情。
尤其对于S级雄主日常拉满的控制欲来说,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虫穿着他亲手一件件换上的军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漂亮到让他疯狂心动。
“喜欢在军部工作吗?”
最后抽出手提上裤子前,他亲着他的脸颊,突然问道。
诺维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点头,“喜欢。”
“好。”
灰蓝色眸子纯粹地没有一丝杂质,科恩同样弯起眉眼,又亲了下他的脸颊,在心里补充出没有出口的后半句:
那这朗朗乾坤下的天地公道,我来替你讨回来。
专供理事会的帝国T0专舰拥有高到离谱的权限,能够不经审批、不用报备地直接封锁、清场、并畅通无阻地降落到帝国属内任何机构门口。
落地军部前的十五分钟,科恩硬是排除万难,跋山涉水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在威廉分不清是看情圣还是看傻子的钦佩目光中,洗了个头、吹了个无比张扬的发型,又换了一身昂贵考究的帝国S级定制西服,从头到脚将自己都收拾地相当光鲜亮丽后才终于肯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T0专舰的安保级别过高,S级的长相又是帝国绝密,它落地,和它同行的返航舰都只能在上面继续转圈徘徊,没有得到靠近授权的军部众虫更是只能在三十米外远远围观。
科恩带着诺维下来,周围各式各样、各怀鬼胎的探究视线立刻就追随而至。众目睽睽之下,他回身,首先毫不犹豫地摸了摸诺维的脸颊。
“那送你到这,晚上来接你。”
诺维乖乖点头。
“T0在这,返航舰不能落地,你可以在这等他们一会。”
诺维继续乖乖点头,科恩探身亲了亲他的唇角,随手往他兜里塞了什么东西。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通讯。”
分离焦虑的雄主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又揽着他乖到不行的虫交代了好几句才重新上去。
威廉靠在专舰门口一副没眼看的戏谑表情,在他撑着上来时忍不住调侃道:“情圣哥,离那么远,军部那帮虫看不到您家虫的雄主有多帅的。”
科恩不置可否地瞥他一眼,威廉耸耸肩,真诚建议道:
“实在舍不得就跟着去呗,反正你闹什么出来我们帝国登记处不能给你兜着。”
“不了。”
科恩坐回去,一边吩咐起飞一边淡淡道,“我还要去政务大楼。”
威廉顿时诧异地瞪大眼:“您老都这样了还去政务大楼?”
科恩抬眼斜他:“怎么,政务大楼拉黑我了?”
“那必然不可能。”
威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这么马不停蹄就要去找阿尔德,看来他果然是在躲你啊。”
*
帝国政务大楼,帝国日常政务处理中心,由摄政殿下直属管辖领导。
专舰停靠大楼门口,科恩手持S级权限,一路直达顶楼,在占据整个最高层的摄政办公室前,抬手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后,便不等里面回答,直截了当地“滴”一声刷开锁,干脆地推门而入。
办公桌后的阿尔德正手忙脚乱地窝藏着光脑,一道幸灾乐祸的尾音散在半空中,是来自威廉公爵的通风报信:
“——科恩家都不回,就先跑去找你算账,你完喽阿尔德。”
“嗯。”
科恩目不斜视地走进去,自顾自在办公桌对面的转椅上坐下,平静抬眼,“我来了。”
“哈哈,弟弟,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了。”
科恩敢坐,阿尔德可是一点都不敢坐,站在桌后干巴巴道:
“咱们的兄弟情深日也不是今天,你这大驾光临的,整得我们政务大楼都蓬荜生辉了许多呢,哈哈。”
他尬笑的实在过于明显,科恩也勾了下唇角。
不过这个表情并没有带来任何正面影响,因为它不但一丁点笑意都没有,还莫名让整个屋内的气温瞬间下降十度,飕飕凉风阵阵而过。
“我来关心下我亲爱的哥哥也不行吗。”
阿尔德立马站直,冷汗直冒,“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科恩又“嗯”了声,说不上对这回答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抬抬下巴示意桌上的召唤铃。
“好不容易来一趟,哥不请我喝点什么。”
“那必然得请。”
阿尔德咽咽口水,慢慢磨蹭着想要往外去:“你喝什么,我去给你倒。”
科恩抬眸,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他蠢蠢欲动的腿。
这一眼比千言万语都管用,瞬间就将他重新钉回原地。阿尔德“嘤”了声,单手掩着面,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摁下召唤铃。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科恩敛眉摆弄光脑,阿尔德则站在对面等待凉凉。
片刻后,摄政办公室的特助雌虫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没有收到来访预约提醒,陌生虫的突然出现让他脸上显而易见地浮出些许困惑,墨绿色眸子在屋内略略有些诡异的安静气氛中一扫而过后,又迅速敛目收起情绪,规规矩矩地将咖啡送到科恩面前。
“先生,您请。”
科恩抬眸迅速看了他一眼,“嗯”了声,伸手接过。
“谢谢。”他道。
“那个,哈兰,这里没你的事了,可以先出去了哈。”
惴惴在一旁的阿尔德连忙摆手吩咐道,助理雌虫应令离开。
这次科恩没再说什么,只在雌虫离开、屋内又仅剩下他和阿尔德之后,伸手拿起咖啡。
“我记得,”他突然开口,一直等待着兴师问罪的阿尔德当即被吓出浑身一激灵,赶忙站直。
科恩重重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前几年你刚摄政的时候,有一次半夜给我打通讯抱怨过道格拉斯不做虫。说他为了给你下马威而折/辱了你们政务大厅一只雌虫员工,欺负他出身低又无依无靠就疯狂灌他酒,到底给他喝成胃穿孔进了医院才罢休。”
“当时你气到火冒三丈,跟道格拉斯大吵一架,给我打通讯也是为了告诉我,你一怒之下配对了那只雌虫,还把他调到摄政办公室,让他既给你当特助又给你当雌君。”
他抬眼,手危险地放到咖啡杯把手上,把玩在手里,面无表情。
“最开始诺维到我身边时,我就觉得他的姓耳熟,这次终于想起什么时候听过。”
“所以,亲爱的哥哥,你要不要解释下,你那只名为哈兰·里洛奇的特助雌君,和我那只里洛奇,究竟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科恩:其实我搞那么帅不光是为了给老婆在同事领导面前长脸,也是为了来见舅哥
第70章 配对真相
话音刚落, 阿尔德便眼疾手快地抢先摁住科恩想要暴起掀桌子泼咖啡的手,重重一鞠躬,撕心裂肺道:
“对不起!弟弟!但你忘了咱们小时候你给我签过《不打哥哥协定》吗!”
科恩冷笑, “那个的前提是不无缘无故揍你,怎么,算计我还想让我履约?”
“可你也很喜欢他啊。”
阿尔德极力辩解道, “是不是, 是不是,你很喜欢他的, 不要不承认, 你就是喜欢他。”
科恩不置可否地哼了声,用力撤了下自己的手,阿尔德“嘤”了声, 试探着放开, 老老实实地重新站直,等待着发落。
“所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恩一边摆弄着杯子把手一边问道,这下阿尔德再不敢有任何欺瞒心理, 一五一十道:
“就是哈兰不是在给我当特助吗,他的工作职责就是收集分析议长他们的情报。
叛国案是军部的事, 隶属军事长管辖,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因此事情一发生他就知道了,就来求我救他弟弟。”
“那为什么诺维还在军牢里待了一个月。”
“我最开始并没想管。”
阿尔德大倒苦水, “道格拉斯至今对我摄政都有意见,天天盯我跟盯他那只四十五岁老树开花喜得的八代单传雄子似的,我要是从军牢直接提虫一定会被他质询死的, 所以最开始,我虽然也挺同情他,但并没那么想管这个事。”
“后来为什么又管了?”
“是准备送军事法庭处决的前一天晚上,哈兰哭着求了我,还跪下给我口——你不知道他一边哭一边这样那样有多好看,我——”
科恩抬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我就/色令智昏了。”
阿尔德立马住嘴,跳过一切细节,总结道。
“但我也没敢太昏,先提前看过照片,知道他从头到脚都长在你的审美里才敢这么偷天换日的。不然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算计你。”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怕你不接受。”
阿尔德讪讪道:
“他那时候已经撑不住了,军部那帮虫要送他去军事法庭也是怕他死在军牢里。他没剩下多少时间,又只有你的权限能救他,我才想着先用你的最优先配对权把他捞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活、会不会被你喜欢,都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但也怕你太抗拒、知道真相后来跟我算账,我特意找威廉商量过才决定只将他配成雌奴的。
这样即使你不喜欢,他最后没熬过去死你家里或者以后你遇到其他虫想收成雌君,他作为雌奴不显得那么碍事,你可能也就不会太想要处理掉他了。”
所以,这才是最初他来到自己身边时的模样。
从军牢里出来那一刻他大概就意识到是哈兰在竭尽所能地救他,可他并不知道哥哥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也没有任何可以确认的渠道,就只能为了不辜负而拼尽全力地咬牙活下去。
对自己一无所知,所以连开封器都不敢开口请求解开。
害怕被讨厌,害怕被撵走,惶恐又无声地努力活着,按照雌奴守则强弩之末地遵守着,哪怕其实已经早就坚持不住了。
科恩深吸口气,极力忽略着胸口阵阵针扎般的剧烈心疼,吩咐道:“安排下,我想见见你那只雌君。”
*
回到助理办公室后,哈兰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他竭力说服着自己应该没什么事,摄政办公室的安保级别虽然高,但也不是高过所有虫的权限,帝国内总应该有那么一两只能凌驾摄政办公室的,有无预约来访很正常,他——
“哈兰。”
哈兰猛然起身,望向门口突然而至的阿尔德,“雄主!”
“准备一下,科恩要见你。”
阿尔德斗志昂然:“来,打起精神,用你最帅的模样去闪瞎他的狗眼。”
“科、恩?”
哈兰慢慢重复,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里的意思,“是那只……S级吗?”
摄政办公室工作,他比普通雌虫能多了解一些S级的消息,也比普通雌虫更多知道很多S级不会对外公开的脾性。
他顿觉天旋地转,整只虫都在摇摇欲坠:事情败露了吗,S级找上门了吗,那诺维——
“哎呀没关系。”
见他一副天塌了的模样,阿尔德赶忙挥挥手,安慰道:
“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你是雌虫,他怎么都不会动你的。”
“至于我,就更不用担心啦。”
他双手掐腰,昂头挺胸,莫名沾沾自喜:
“我还有科恩给我签的《无论如何不弄死同胞亲哥哥协定》,这可是没有任何前置要求的哟,他顶多就是揍我一顿,不会弄死我的。”
“是。”哈兰回道,心乱如麻,强自镇定地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您和科恩先生的关系很好。”
“那是当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那个同胞兄弟之间的血脉压制,我们也有,不过都是他压制我而已。”
阿尔德没心没肺道,“说起来,你知道我们雄父一共生了100多只孩子,光有继承权的雄子就四十三只,我还排行老六,为什么最后是我摄政嘛。”
哈兰歪歪脑袋,眼中适时地浮出问号。阿尔德一拍手,格外自豪道:
“因为那些兄弟的雌父不行呗,没给他们生出来S级亲兄弟,而我不一样,我有S级亲弟弟!”
“科恩压制了所有反对声力挺我,我最后才能捡漏上位的!”
“……阿尔德。”
门口方向传来指节敲击门板的声音,科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打断,“再乱说话给你扔出去。”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阿尔德要多理直气壮有多理直气壮:
“前几天我回皇室祭祖咱们那群皇兄弟还找我哭呢,说当年摄政大典上被你用精神力压着跪在门口给我唱三小时征服的事是他们永生难忘的心里阴影,原本一只只都鼻孔朝天、横行霸道的,现在一听‘征服’这个词就应急。”
“……”
科恩瞥了眼旁边因为第一次听说如此皇室秘辛而微微瞪圆眼睛的哈兰,重重强调道,“我只压迫了雄虫。”
“哦对。”
阿尔德转过头,对着哈兰毫无城府地解释道:
“是,科恩一般不怎么动雌虫的,当时也是我们雄虫皇兄弟在门口跪着唱,雌虫皇兄弟和那些雄虫的雌君雌侍雌奴站在红毯两侧围观,这也是他们最后留下心理阴影的原因之一。”
这件不同寻常的过往让哈兰面色稍稍缓和下来,也望了科恩一眼。阿尔德毫无察觉地挥挥手,继续道,“所以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科恩:……
哈兰:……
“阿尔德。”
彼此的暗中考量居然被阿尔德如此直白地点出来,科恩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心累地警告道,“你不说话没有虫会把你当哑巴。”
阿尔德当即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挤眉弄眼地点点头。科恩盯着他直到他终于闭上嘴,才转向哈兰,后者赶忙站直。
“哈兰·里洛奇。”
事至此,也没什么不能开诚布公的了。科恩上下打量着他,主动挑起话题。
“你们兄弟长得不像,眸色都不一样。”
哈兰忙道:“是的先生,我们是同雌父异雄父的兄弟。”
科恩点头,“身份洗得很干净,要不是用阿尔德的账号,我也查不到你。”
哈兰苦笑:“是,雄主费了很大力气帮我洗的。”
科恩沉默了下,“西防星的出身这么难用吗。”
哈兰脸上的笑容苦得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西防星本就是帝国重点监控区域,特别是在谢森出走后……尤其我还姓里洛奇。”
科恩抬了下眸,还在禁言中的阿尔德立刻站出来贴心解释道:“这事发生的时候你还小,应该不知道。”
“就也是因为谢森爆出来的,他叛逃前不是抄了地下拳场和虫体器官交易所吗,其实除了那两个,他还烧了一个庄园,那个庄园就是里洛奇家。”
“谢森和地下拳场、虫体器官交易所的老板称兄道弟了那么久,启动资金也是从他们那抢的,因此当时主流想法都怀疑里洛奇家族是不是也跟谢森有私下交易,所以才被灭口的。”
“只是后来顺藤摸瓜,私下交易没摸出来,反倒挖出里洛奇家族的真实买卖。”
“他们明面上是干倒买倒卖夜明珠的活,背地里其实是西防星黑产的最大供货商。”
“那个庄园里豢养了很多很多雌奴,每年依靠这些雌奴生很多很多虫崽,然后在这些虫崽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卖掉他们。”
“虫体器官交易所、奴隶院,哪里都行,只要给钱就卖,里洛奇家族就是这么靠着卖雌子的钱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光鲜亮丽。”
无忧无虑的伊甸园里,歌声和笑声从来都不是善意,雾蒙蒙的西防星苍穹下,从出生那一刻起,一切存在就早已经是待价而沽。
科恩沉默着,没有虫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兰赶忙道:
“我们没在里洛奇家待多久,这也是后来他不洗身份就能进军部的原因,他四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逃了出来。”
科恩看向他:“你比诺维大几岁。”
“两岁。”
“认识塞伊吗?”
哈兰愣了下,“是诺维那只好友吗。”
“嗯。”科恩望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突然道:“我去过西防星,那里的生活很苦。”
“是。”
哈兰苦笑,“我小时候身体还不好,他虽然比我小,但都是他照顾我多一些。”
“西防星所有废品收购站的老板都认识他,他在外面的时候太小了,总被大孩子欺负,被抢钱、抢东西都是常事,但他回来什么都不会跟我说,还总骗我不要担心。”
“我们就不一样。”
阿尔德凑过来,小声道,“从小到大我们遇到任何事都是找科恩就行,科恩能解决一切。”
“……你今天的话真多,阿尔德。”
科恩无语地摁着阵阵发疼的额头,威胁道,可惜摄政殿下相当破罐子破摔。
“那能怪我吗,哈兰一直都在担心他弟弟,之前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也不敢跟你提,现在反正都要被你揍一顿,我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科恩重重瞥他一眼,倒没再追究什么。
“你和他经常见面吗。”
哈兰摇头:“没有。”
“他进入军校后我也考来了中央星,只不过因为身份问题只能当临时工,后来配对给雄主,雄主费了很大力气帮我洗身份。
他担心来找我会导致被别虫发现我的身份造假,就基本上都不会见面,唯一一次主动来找我,就是在远征出事前,他来和我吃了顿饭。”
阿尔德插话:“就是那时候他们拍了影像,哈兰给我看过,我是看完才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
科恩没理阿尔德,而是对着哈兰问道,“那个影像可以给我看看吗。”
哈兰点点头。
那是一段视频,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因为临近年根,回来的路上燃放了烟花,他很喜欢烟火,便拿出光脑拍摄,但拍到一半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哥”。
镜头跟着转回,漂亮的灰蓝色眸子闯进屏幕里,映出中央星下大片大片的烟花璀璨。
是平安,是祝福,是对新一年的期盼,可在所有的盛大中,他望着他,极轻极轻地扬了扬唇角,眼里明明没有一滴泪,却又绝望又温情。
“你以后一定要平安啊哥。”
周围是辞旧迎新的声音,处处充斥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哈兰以为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分开,只是因为他们兄弟的见面太不容易了,才显得格外需要红掉眼眶。
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诺维又何尝不是。他们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像正常虫一样活在中央星上。
“平安”是对曾相依为命的兄弟最朴实最朴实的心愿,他记得自己当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酸着鼻子笑骂他不祝点好的,起码应该升官发财才对。
然而几天后,当叛国案的消息传来,他才突然意识到,那是诺维留给他的告别。
所有磨难都被一语成谶,其实,在来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是他为他们彼此之间留下的最后一面。
科恩敛目反反复复地翻着那段几秒的视频,没有说话,片刻后,递还给哈兰。
“你想见他吗。”
哈兰愣了愣,有些不确定,“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可以。”
科恩道,“你救他出来,他怕被我发现也怕会对你不利,不敢来找你,但我觉得他应该很想亲眼确认你的情况。”
哈兰望着他,科恩笑了下,“两周后有研究所家庭开放日,我会给阿尔德发家属邀请,你和他一起去。“
“外面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去研究所,那里是我的强权限,道格拉斯的手伸不进去,也没有虫能在那里对你们说三道四。”
阿尔德立刻转头跟哈兰炫耀,“我就说吧,科恩能解决一切。”
哈兰依旧懵懵愣愣的,这和他预想的兴师问罪完全不一样,忍不住道:“您……”
“嗯。”
科恩又笑了下,“也是为了感谢你。”
“谢谢你当时没有放弃他,无论如何都选择救他,才给了我认识他的机会,我很喜欢他。”
“我给你签的《不打哥哥协定》呢。”
挥别被他的直白吓得浑浑噩噩的哈兰返回摄政办公室,科恩看着阿尔德,首先问道。
阿尔德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你要干嘛。”
“不干什么,把原件给我。”
阿尔德噎了下,很想勇敢地说那是他的保命符不能随随便便交出来,但对着科恩的墨色眼眸又实在支棱不出那些胆大包天,半掩着面小碎步到抽屉里取出,双手递前。
“喏。”
科恩伸手接过,低头看着,突然又道:
“你给雌虫医院加‘不允许雄虫在医院范围使用精神力’的法条是为了哈兰吗。”
“啊?”
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连阿尔德平滑快速的大脑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隔了会才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科恩无语地瞥他一眼:
“全帝国自带这么高伴生权限的只有你、我、威廉,不是我、不可能是威廉,还会是谁。”
阿尔德立刻得意起来:“这么聪明,不愧是我弟弟。”
“……”
科恩无言低头,把协定翻出震天响。
“我想说的是,别管杀不管埋,单纯法条没有用,相关惩戒措施也跟上,罚款、禁闭什么的都行,如果道格拉斯不同意,表决时就喊我,我也去投票。”
“好咧!”阿尔德兴高采烈地赶紧答应道。
一物降一物,如果帝国内有食物链,那就是道格拉斯凌驾于所有虫之上,日常克天克地克万物,然后他本虫再被科恩疯狂搞破防。
他视作掌上明珠、四十五岁喜得的唯一雄子都没有科恩重要,科恩诞生于他任帝国登记处负责虫期间,是他推崇的繁衍理念的巅峰之作,是他成为议长最大的助力,也是他一生中最美的作品。
只不过,早在这个作品出生的第三天,他们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注定了永远无法的和平共处。
阿尔德禁不住洋洋得意,科恩没有理会他,而是低头操作了什么,又把协定还了回去。
阿尔德伸手接回,低头望去,顿时一愣。
那份他视作保命符的《不打哥哥协定》上,冗长的前缀情景被用笔划掉,并补签了签名。
“不用再天天挂在嘴边,”科恩道,“我怎么都不会打哥哥的。”
“以及,谢谢你最后排除万难选择救他,哥。”
*
从政务大楼出来,威廉派给他的飞行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科恩没有上去,而是沿着街边一边慢慢走着,一边给诺维发着消息。
科恩:我研究所的工牌又不见了。
几秒后,传来回复。
诺维:[照片],是这个吗,早上的时候您放我兜里了。
“嗯,”科恩打着字,又快到冬天了,周围有些冷,“还好在你那,我去军部找你拿。”
对面立刻返回一个乖巧的点头表情,还附带发送了军部食堂的午餐菜单。
诺维:今天食堂有西红柿炒蛋诶,雄主。
科恩:好,中午一起吃饭。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我正好在外面。
诺维:芒果味可以吗。
科恩:可以,带去给你。
诺维:[星星眼小虫表情],谢谢雄主,等您。
帝国登记处的专虫们胆战心惊地跟在S级后面,看着他在一连串消息回复后收起光脑,独自走在街上。
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莫名就是有些冷。专员们眨眨眼,不可思议地彼此面面相觑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认识S级这么多年,见识过S级各式各样战到头破血流也强悍地绝不后退一步的场面,第一次觉得,S级……好像在难过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哎,抱抱小诺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