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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江凝月听见陆砚行问她同事的名字,转过脸看他,条件反射地问:“怎么啦?你要帮我报仇吗?”


    陆砚行盯着她看了一眼,眼里似有若无地掠过点笑意,反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报仇?”


    江凝月弯唇一笑,说:“不用啦,我开玩笑的。”


    据她所知,钟齐挺有背景的,家里好像很有钱,是什么集团公司的少爷,所以在台里横着走,连台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所以即使台里的人都知道他没什么能力,也仍然一直给他开项目,最近是因为他一连搞砸了好几个项目,让台里亏损惨重,领导才让他稍微休息沉淀一下,甚至都没敢说他半句重话。


    换做是普通牛马,别说搞砸好几个项目,就是搞砸一个项目,哪怕不被开除,也早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而这次他做出故意陷害同事的事,在有清晰的监控视频做证据的情况下,领导甚至都睁着眼睛装瞎,说他不是故意的,劝江凝月息事宁人。


    坦白说,江凝月当时真的很想扔工牌走人,但后来想想,凭什么是她走。她凭自己本事进的电视台,凭自己本事升的职,她如今正受器重,前途一片光明,工资待遇也十分可观,为了这种晦气的东西放弃自己喜欢的工作,怎么想都觉得血亏。


    而且老王答应她,以后想办法把钟齐调去别的部门。


    虽然她觉得老王是在给她画大饼,他根本动不了钟齐,但看在老王也站在她这边的份上,她这口气才稍微顺了点。


    她听见陆砚行要帮她报仇,虽然很想让陆砚行帮她把钟齐赶走,但想到钟齐家里的背景,又不太想让陆砚行为了她得罪人。


    而且她已经欠了陆砚行挺多人情了,不想再欠他。


    江凝月不说,陆砚行也没继续问,毕竟要查到是谁陷害她,对他而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吃完早餐,江凝月打算和陈谦在景区逛逛。


    从酒店餐厅出来,她看向陆砚行,说:“我和陈谦打算在景区逛逛,你要一起吗?”


    陆砚行道:“不去了,有点事。”


    江凝月噢了一声。


    她忽然想起陆铭说,陆砚行每年的最近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太好,所以不会自己开车,于是问他,“你自己开车吗?”


    陆砚行道:“杨叔开。”


    他边说边往酒店门口走,江凝月和陈谦也要出门,便一起往外走。


    到了酒店外面,江凝月看到杨叔已经在车旁等陆砚行。


    陆砚行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江凝月,叮嘱她,“逛完早点下山回家。”


    江凝月点了点头,说:“知道啦。”


    陆砚行轻点了下头,没再跟她多说话,挽着外套径直朝车前走去。


    到了车前,杨叔已经帮忙拉开后排车门。


    江凝月看着陆砚行坐上车,没一会儿,车子便掉头朝着山下驶去。


    车里,杨叔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陆总,是去公司吗?”


    陆砚行道:“去惠安路。”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惠安路一间心理咨询诊所门口。


    陆砚行很久没来了,他走进那个熟悉的房间,熟门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张安道:“你总算来找我了,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吗,三年了。”


    陆砚行道:“没来不是好事吗,说明我好了。”


    张安道:“你确定是好了,不是靠忙碌的工作麻痹神经?前阵子我遇到李廉,他说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工作非常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陆砚行靠在沙发里,很平淡地说:“我不需要太多睡眠,三四个小时完全够了。”


    张安道:“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陆砚行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给我拿点安眠药。”


    陆砚行非常平静,仿佛做噩梦不是什么大事,需要安眠药入睡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安立刻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正色问:“做什么噩梦了?”


    陆砚行支着头靠在沙发里,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张安张开口,刚想再问,终于听见陆砚行说:“梦见我母亲在哭,她恨我。”


    张安一听就明白了。


    他知道陆砚行没有好,他心里的创伤仍然在。


    他看着陆砚行,问道:“今天有时间吗?”


    陆砚行抬眼看他,“怎么?”


    张安道:“你父亲忌日快到了,你最近的情绪可能会有些波动,我建议你最近每天都过来一趟。”


    陆砚行难得地听话,他嗯了一声。


    张安有点意外,说:“你今天挺配合。”


    他起身去调整空调的温度,准备给陆砚行做催眠治疗。


    陆砚行没有回答,他支着头靠在沙发里。


    他在想江凝月。


    当张安做好准备工作,走过来坐下时,他忽然抬眼看向他,问了句,“我适合有亲密关系吗?”


    张安第一次听见陆砚行提起这个。


    他回答说:“当然,为什么不适合?相反,我一直觉得你非常逃避亲密关系,这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这是好事。”


    陆砚行道:“是吗?我怕我会伤害她。”


    张安道:“你不会。这些年来,你唯一伤害的人,只有你自己。”


    *


    自从那天在景阳山和陆砚行分开后,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凝月都没有再见到陆砚行。


    她右手的石膏已经拆了,手腕恢复得很好,虽然仍然不太能用力,但基本上已经不太影响正常生活。


    她本来打算拆了石膏就搬回自己的公寓,但那两天正好要到陆砚行父亲的忌日,家里气氛很沉闷,陆砚行又不在家,她担心陆爷爷和陆奶奶心里难过,便暂时没有提要搬走的事。


    再见陆砚行,是十二号那天晚上。


    那晚她在卧室改策划书,改到凌晨两点,终于改完。


    她把电脑合上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躺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可是望着天花板却没什么困意。


    她想到明天就是陆砚行父亲的忌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她想着,翻过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点开微信,想着给陆砚行发个消息,问问他还好吗。


    但是打开微信,才想起她和陆砚行还没有互加过微信。


    她正考虑要不要给陆砚行打个电话,这时候,她忽然听见楼下花园里,有汽车驶入的声音。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外面阳台上,发现真的是陆砚行回来了。


    她转身进屋,穿上拖鞋往外走。


    陆砚行从外面进来,就看到江凝月穿着一件白色睡裙,穿着拖鞋站在楼梯间。


    他好多天没见她,此刻见到,才意识到他比他想象中更想她。


    他看着她,问道:“还没睡?”


    江凝月嗯了声,说:“改策划书,刚改完。”


    她从楼上下来,问道:“你这几天怎么没回家?”


    陆砚行道:“公司有点事情,出差了两天,刚回来。”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江凝月也跟着过去,坐到陆砚行旁边的沙发上。


    她看着他,眼神关切,“你饿了吗?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晚上陈妈炖了鸡,挺好吃的,要不要给你弄一碗?”


    陆砚行勾唇笑了笑,看着江凝月,说:“不用,不饿。”


    他看到江凝月右手已经拆了石膏,看向她,“哪天拆的石膏?恢复得怎么样?”


    江凝月道:“前两天就拆了,医生说恢复得很不错,只是暂时还不能太用力,要再养一段时间。”


    陆砚行嗯了声,说:“那就好。”


    江凝月看他有些疲倦,说:“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早点休息?”


    陆砚行点了下头。


    他看向江凝月,说:“我一会儿再睡,你先上楼休息吧。”


    江凝月盯着陆砚行看了一会儿,然后她点了下头,说:“那我先上去了?”


    陆砚行嗯了声。


    明天就是父亲的忌日,他今晚确实也没什么心情想别的。情绪像陷进一个黑洞里,一直在往下坠。


    江凝月看了看陆砚行,见他可能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便也没有再多打扰。


    她从沙发上起身,轻声地上楼去了。


    她回到卧室,躺进被窝里。


    可仍然没有什么困意,她侧躺在被窝里,一直在听门外的动静,可等到凌晨三点多,依然没听见陆砚行上楼的声音。


    她有点不放心,又下床,穿上拖鞋从卧室里出来。


    她走到楼梯间,看到楼下客厅的灯已经关了。


    但陆砚行没睡,他仍然坐在楼下的沙发里,没抽烟也没喝酒,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黑暗里,不知在想什么。


    江凝月有点担心,她走下楼,又重新坐到陆砚行旁边的沙发上。


    她倾身去看他。


    陆砚行在黑暗中抬起眼睛,看向她,“还不睡?”


    江凝月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陆砚行,你在哭吗?”


    陆砚行看了她几秒,说:“你看错了。”


    江凝月轻轻地抿了下唇,说:“好吧,就当我看错了。”


    但她仍然看着陆砚行,问道:“但是陆砚行,你真的还好吗?”


    陆砚行嗯了声,看着她,回答说:“很好,怎么?”


    江凝月沉默地看了陆砚行一会儿,忍不住说:“陆砚行,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嘴很硬。”


    陆砚行盯着江凝月看,没说话。


    江凝月忽然抬手,想去触碰他的眼睛。


    陆砚行及时捉住她的手,看向她,“干什么?”


    江凝月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刚才在哭,陆砚行,你眼里有泪。”


    “你看错了。”陆砚行不可能承认。


    江凝月道:“不承认就算了。”


    她想坐回去,发现手还被陆砚行捉着,于是看向他,“放手。”


    陆砚行盯着她看了一眼,总算笑了声,说:“谁先动手的?”


    他松开江凝月的手。


    江凝月坐回去。


    虽然陆砚行不承认他此刻的心情很糟糕,但江凝月知道她没看错。


    她没有去开灯,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砚行看着她,“不睡觉?”


    江凝月摇了下头。


    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看他,过了一会儿,忽然问:“下围棋吗?”


    陆砚行微微地挑了下眉,“现在?”


    江凝月点了点头,“爷爷说你围棋下得很好,要不要切磋一下?”


    她想帮陆砚行转移注意力,总比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好很多。


    陆砚行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出声,“你确定要跟我下?”


    江凝月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问:“下吗?”


    陆砚行勾唇笑了笑,说:“下啊,输了别哭就行。”


    江凝月道:“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她看着陆砚行,问道:“我现在可以去开灯吗?”


    陆砚行看着她,“不然呢?摸黑下棋?”


    江凝月弯唇笑,起身去开灯。


    她问:“我们赌什么?”


    陆砚行:“你想赌什么?”


    江凝月:“赌钱?一局一百怎么样?”


    陆砚行勾唇笑了笑,无所谓道:“随便。”


    江凝月和陆砚行下了一晚上的围棋,第二天早上,陆铭过来的时候,看到陆砚行和江凝月居然在下围棋,很震惊。


    要知道今天是陆砚行父亲的忌日,以往的这天陆砚行心情都不会好,家里人都不敢跟他说话,怕戳到他的伤痛。


    但是江凝月居然……在跟陆砚行下围棋???


    他坐过去,忍不住一直盯着江凝月看,很想知道这位大小姐,是怎么说动让陆砚行陪她下围棋的?


    由于他一直盯着江凝月看,江凝月感觉到陆铭的视线,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陆铭一脸崇拜地摇头。


    这时候已经快七点。


    陆砚行下完最后一个子,结束了棋局,“我上楼换件衣服。”


    江凝月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陆砚行,“记得给我付钱。”


    陆砚行啧了声,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外套起身,“掉钱眼里了吧江小姐。”


    江凝月开心道:“愿赌服输,你输我好几局了。”


    陆砚行笑了笑,边往楼上走边说:“等会儿给你。”


    陆砚行上楼后,陆铭在沙发上坐着简直满脑袋问号。


    他看向江凝月,“三哥下围棋输给你了?”


    江凝月正在收拾棋盘,说:“对呀,爷爷还说他下得好呢,我感觉一般吧,他都下不赢我。”


    陆铭:“???”


    他三哥可是围棋高手,十几岁的时候就拿过全国总冠军了,书房一堆奖杯。


    他看着江凝月,忍不住问:“月月,你围棋很厉害啊?”


    江凝月道:“一般吧,我就是业余水平,反正之前跟爷爷下,十盘赢个五六盘没问题。”


    陆铭:“……”


    好了,破案了,他三哥故意放水。


    江凝月把棋子收好,抬头看向陆铭,问道:“怎么了?怎么问这个?”


    陆铭道:“没什么。”


    三哥既然故意放水,那他肯定不能戳穿。


    他看着江凝月,好奇地问:“不过月月,你怎么会和三哥在这里下围棋?”


    江凝月道:“他昨晚心情很差,我想帮他转移下注意力。”


    陆铭一脸崇拜地看着江凝月,说:“月月,你怎么这么虎,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不敢跟三哥说话。”


    江凝月道:“你们就是太小心了,不敢跟他说话,他就只能自己消化情绪。但其实他很需要人陪的。”


    她说完把棋盘收好,说:“我也先上楼换衣服了,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祭拜陆叔叔。”


    她说着也从沙发上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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