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纾也正要开口，谢臾年的手机振动突兀响起，她眯起眼，后靠回椅背，盯着他无动于衷的脸。
断断续续两分钟后，谢臾年仍旧没有点开。
“怎么，防着我？”傅纾也调低靠背躺下，姿态不屑。
谢臾年捏紧手机，目光复杂地投向傅纾也，“傅总……”
话音刚起——
傅纾也哗地一挥手，“啪”一声脆响，手机脱手飞出，砸落在厚地毯上。
“谁稀罕知道你跟谁聊。”她欺身逼近，眼底烧着被酒精点燃的怒火，直直刺向他，“谢臾年，你特么装高冷给谁看。”
谢臾年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身体已下意识绷紧。
他没去看地上的手机，甚至没管被挥开的手，双臂迅捷抬起，稳稳托住她因前冲而失衡的上身，一只手掌精准垫在她后脑与冰凉车窗之间。
不出意外，果然出意外了。
她发酒疯了。
傅纾也身体被他稳住，人却更躁了。
她下巴一扬，带着几分蛮横的命令，指向地毯：“捡起来，点开，给我看。”
谢臾年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这该死的、刻进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他沉默一瞬，终究还是俯身捡起那部屏幕可能已经出现细微裂痕的手机，并下意识评估了一下损伤程度。
他解了锁，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一条银行转账通知，来自杨总，数额不小，备注刺眼：【臾年，一点心意，项目辛苦了。】
傅纾也眼底的火腾地烧得更旺。
她一把夺过手机，在谢臾年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直接点了“收款”。
谢臾年瞳孔微缩。这钱收了，后续只会更麻烦。
仿佛印证他的预感，转账刚被接收，杨总的消息立刻追了过来，热情洋溢。
【启航科技杨总】：臾年，你终于肯收下了，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爱心]
【启航科技杨总】：明晚有空吗？城东新开了家会所，私密性特别好，正好有个大项目想和你“单独”聊聊细节，保证让你满意。
单独聊聊？保证满意？
傅纾也盯着屏幕，每个字都像在火上浇油。
她冷笑一声，手指翻飞，用谢臾年的账号噼里啪啦开始回复。
【谢臾年(傅纾也代回)】：钱我收了，就当贵司为骚扰行为支付的精神损失费。合作到此为止，祝您早日找到能欣赏您独特魅力的“合作伙伴”！
谢臾年在她开始打字时就下意识伸手想拦，毕竟杨总背后还有点关系，撕破脸对后续可能有影响。
但看到傅纾也侧脸紧绷，唇线抿得死紧，手指用力得像是要把屏幕戳穿，一副气炸了的模样。
他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
算了……
收都收了，发也发了，由她去吧……
这个杨总，他也受够了。
他收回手，靠在椅背上，默默看着她气呼呼地戳屏幕。
手机那头，杨总捧着手机，看着“谢臾年”发来的回复，先是一愣，随即心花怒放。
防范意识很强嘛，知道不在手机上留把柄。可只要是收了钱，说什么都是掩饰。她都懂的。
【启航科技杨总】：哎呀臾年，害羞什么嘛。别的不急，先做朋友呀。明天去你公司楼下接你喝咖啡？
傅纾也盯着屏幕，瞳孔地震：？？？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个杨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是他的脸吗？！
愣了几秒，她直接把手机砸回谢臾年怀里，“拉黑她，快点拉黑她！”
“钱得先退回去。”
“钱？”傅纾也酒意被这字刺醒几分，一身铜臭瞬间苏醒，“钱我有的是，要多少？转你！”
她摸出自己手机，指尖翻飞，戳进黑名单，谢臾年的账号赫然躺在里面。
傅纾也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id，沉默了一秒，过往如潮水般涌来。
这个账号在她的黑名单里反复横跳，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她等不到他的消息，拉黑，又心软放出，周而复始。
她越想越气，一把拍掉谢臾年刚握在手里的手机：“为什么不回我？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因为你把我拉黑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手机。
“……”
手机屏幕已经布满蛛网，彻底黑屏。
傅纾也指尖在自己手机屏幕上疾点，操作快得只剩残影。黑名单里谢臾年的账号瞬间解除封印，紧接着，一连串银行转账通知像失控的弹幕，“叮叮咚咚”疯狂刷新了她的屏幕。
“转，我转给你！要多少？十万？二十万？五十万够不够？”她眼神发直，盯着屏幕念念有词，“我有的是钱，有的是……”
“……”
谢臾年伸手想按住她疯狂.操作的手。
就在这时，前座隔板缓缓降下，司机老何平稳的声音传来：“谢先生，您家附近到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傅纾也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她的金钱攻势里，对着屏幕喃喃：“不够再加……我有的是……”
谢臾年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微张着唇念念有词的模样，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沉重的东西瞬间碾碎。
“傅总，”他声音沙哑，“我到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他仓促地推开车门。
深秋夜晚的冷风凶猛灌入，吹得他一个激灵，他站在清冷的夜风里，听着那辆黑色宾利引擎重新低沉轰鸣，载着那个他难以触碰的人，驶入迷离的夜色。
.
第二天清晨，宿醉的头疼像钝器敲打着傅纾也的太阳穴。
她揉着额角坐起身，昨晚的记忆像蒙着一层厚雾。只隐约记得自己“顺路”把谢臾年塞进了车里……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片混沌。
……顺路？
顺个屁。
她的顶级江景别墅在城北，谢臾年那个程序员聚集的老破小区在城南，这路顺得能绕地球半圈。
习惯性地摸过手机查看，屏幕上密集的银行通知瞬间让她瞳孔骤缩。
「您尾号8888账户转出人民币100,000.00元…」
「您尾号8888账户转出人民币200,000.00元…」
「您尾号8888账户转出人民币500,000.00元…」
「您尾号8888账户转出人民币…」
……
一连串刺目的红色数字疯狂刷屏，粗略一扫，总额惊人。
“孙特助！”傅纾也几乎是立刻对着手机喊了出来，“我账户被疯狂盗刷，立刻冻结！联系银行追……”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钉在了通知下方的某个熟悉头像上，是谢臾年。
聊天框被顶在最上面，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片刺眼的、她亲手发出的巨额转账记录。
最新一条通知更是让她眼前一黑：「您尾号8888账户今日累计转账金额已达5,000,000.00元，触发黑卡单日转账限额。」
嗡——
傅纾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浑身瞬间僵硬，连指尖都冰凉了。
不是诈骗……是她自己干的？对着谢臾年？
巨大的羞耻感和荒谬感席卷而来。
她颤抖着手，拼命上滑聊天记录。没有文字，一条文字都没有。只有一片由她亲手制造的、金光闪闪的转账海洋。
她像个失控的印钞机，对着那个黑名单里拉出来的账号疯狂输出。
滑了足足几分钟，全是转账。
确认没有留下任何“酒后真言”或“卑微求和”的文字，以及她刻意忽略掉某几个有着特殊暗示的转账数字后，她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
还好还好，没说什么掉身份的话。
不过，等等……
她目光定住，锁在那些转账通知的状态上。
【待接收】
每一笔后面都是刺眼的【待接收】
他没收？
一股无名邪火腾地窜了上来，瞬间烧光了刚才那点庆幸，羞耻感被一种更强烈的、被冒犯的愤怒取代。
谢臾年，他居然敢不收？
她傅纾也的钱烫手吗？
他以为他是谁？！
区区几百万，在她这里连个水花都算不上，他凭什么拒绝？看不起她？觉得她不配给他钱？还是觉得收她的钱脏了他的手？！
好，很好！
她冷笑一声，拨通了孙特助的电话：“通知幻界引擎项目组，半小时后，线上会议。让他们的技术负责人谢臾年，亲自汇报项目核心模块重构方案，我要听细节，每一个细节！”
孙特助的语气带着点犹豫：“傅总，今天周六……”
“……让他周末加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