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男人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尘尽便听到了一阵跪地磕头的声音,再朝前面看去时,便见那些人已经跪到了地上,正疯狂地朝她磕着头,一边磕头,还一边喊道:“不会的,我们不会的!”


    “我发誓,我绝不会画二位的画像,而且我也不会画画啊,求二位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前辈,前辈饶命!小的之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


    “前辈饶命!”


    “前辈!”


    那些人在那疯狂磕头祈求,沈正渊看在眼里,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中更看不出半点犹豫和怜悯之情,望着她,十分坚定地道:“杀了他们。”


    “不要,不要啊!前辈,求您发发慈悲啊!!”


    “这位法,法修士,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也真不是强抢啊!”


    “饶命,饶命啊!我还有个两岁的女儿要养,若我死了,我女儿也要饿死了,求前辈饶命啊!!”


    一边是让她杀人的,一边是求她放人的,李尘尽被夹在中间,面上却不见半点迷茫与不耐。


    她看了看沈正渊,随后转头对着那些人,微微一笑道:“你们走吧。”


    有了李尘尽的这句话,那些人立刻抬起了头,各个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竟能捡回这条命感到万分意外和惊喜,连磕三个响头后,便匆忙爬起身,像是生怕她会后悔一般,头也不回地逃开。


    沈正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困惑的同时还有十分的不满和怒意,“你为何不杀了他们?你可知若他们回头告知旁人,等更多的人来了,我们会有多大的麻烦吗?你若真想发慈悲,就不能用在别的地方吗?!”


    李尘尽低着头,咳嗽了一声,轻声接话道:“俗话说得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放他们一马,说不准,他们往后当真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况且……”


    “况且……我当真是没什么力气了……”


    沈正渊还未理解她这句话里的意思,便见她忽然吐出一口血,身体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见状,他立刻蹲下身,垂眼望着眼前的人。


    李尘尽的嘴边还挂着殷红的血迹,白色的衣裙被地上的灰尘与自己的血染脏,脸色比平时看着要更苍白一些,但唇色却因染上了血的缘故,显得格外鲜红。


    他的手刚搭上她的肩,还未来得及问她现在感觉如何,便见她努力抬头朝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些人都已消失了,才像是放下了心一般,眼帘一垂,倒回到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李尘尽,李尘尽?”


    “……”


    李尘尽现在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学着平常李尘尽把脉的姿势,按上了她的腕间。


    但这不会医术就是不会医术,哪怕是把上了脉门,也只能看出她现在脉博还在跳,人还没死,旁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收回了手,看着正在昏迷中的人,思考着自己现在究竟该不该直接离开。


    他的确是很难完全相信像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况且她自己就是个医师,既然能给别人看病,那也应该能救自己。


    这么想着,他便站起了身,正要离开前,想了想,又转过身,从腰间的乾坤袋里取出了另一个白色的布袋,塞进了她的手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他留给了她一个储物袋,又将这小楼留给了她做容身之所,怎么看都算是他仁至义尽,现在他只是走上正轨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开始落雨,这场雨来的极大,雨点砸在地面与屋顶上,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密密麻麻的沉闷声响,砸到身上,也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感和极强的凉意。


    在连绵的雨幕中,李尘尽恍惚间,好像睁开了眼睛。


    她无神地望着眼前灰暗的天空,想要爬起来,却感到身体似有千斤重,且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连动一动手指都极为费劲,只能静静地躺在地上,等着雨水带来的寒意一点点渗透进骨子里。


    在她费力转动着脑袋,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时,发现自己现下正在一处山谷之中,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又在做梦了。


    这是她时常会做的梦境之一,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一处山谷里,头顶没有任何遮蔽,她也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天上的雨不断落下,接连不断地砸在她的身上。


    虽说她遇到沈正渊后,的确说了很多临时瞎编的话,但有些事,她却没有胡言乱语,就像她的确是无家可归,也的确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说是赶其实也不恰当,那应该更算是一种算计,在她极为信任一个人时,却被她所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


    而被最信任之人害了之后,她因伤重无法动弹,就一直躺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躺了整整四天四夜。


    还记得在那段时间里,她一直期盼能有个人来找她,哪怕只有一个,但结果却是整整四天,没有一个人找她。


    无论是之前说爱她的人,还是之前说要追随她的人,都没有出现。


    她隐约记得当时那场雨好像也接连下了四天,像是老天爷在为她流泪一般。


    然后她就在老天爷的“泪”里躺了四天四夜,最后身上伤势不仅没好,还更重了。


    好在她那时想报仇的心太过强烈,不愿就那么死在那里,硬是在身体勉强能动后,一点一点爬出了山谷,再之后……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是为何不想去报仇的,竟有些想不起来了,或许是现在因伤势复发,身上太痛导致脑子有些糊涂了,连带着记忆也变得模糊了。


    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抗住再在雨里躺个四天四夜……


    ………………


    沈正渊回来时,倾盆大雨依旧未停,李尘尽也依旧未醒,但她的衣服已完全被雨水打湿,若就这么放下她不管,恐怕等不到她自己救自己,就要先下去给阎王爷把脉了。


    他站在李尘尽身边静静地望了她片刻,确定她当真一时半会醒不来后,才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抱起来,走进了小楼之中。


    他原本是想先照顾她一下,等她醒了之后,趁她没力气管他再离开的,但李尘尽看起来病的很重,整整一日都未苏醒,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她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我确实是有些旧疾在身,而且还很严重呢。这要是发作起来,你对医药一窍不通,寻常医师很可能也治不了我,我万一再昏迷了,可是很容易死的。】


    之前她显然是随口一说,却没成想现在竟一语成谶。


    他对医药一窍不通,这地方现在也找不到医师,他只能将之前那些人留下的灵药和灵草拿出来,挑挑拣拣地估算着哪个能用,便将他觉得能用的东西都给昏迷中的人灌下去。


    李尘尽整整昏迷了三日,这三日里,她时不时地就会梦呓,夜间更是会陡然发起高热,偶尔还会吐一两口血,看的沈正渊手足无措,一会怀疑那些人留下来的会不会是毒药,一会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喂错了药,要将人吃死了。


    最后思来想去,他也不敢再胡乱塞药,只能昼夜不离地守在床榻边,时不时地给她喂些水。


    好在之前路上搜集到的衣裳不少,在她夜间高热出的汗水打湿衣裳后,他都能及时替她换上干净衣裳。


    其实这事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他做,但若他不做这些,她怕是随时都要断气,只能一边在心里念着清静经,一边替她换下汗湿的衣裳。


    一开始他还会有些忐忑,但在当真解开她的衣裳时,却连清静经也不念了。


    他垂眼看着眼前人的身体,微微皱起眉,心里一片清净,只觉得李尘尽果然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李尘尽的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健康、不正常的苍白,一看便知其受病痛缠绵许久,虽然看起来行动自如,但身体内部早已亏虚,换成普通人,病成这个样子怕是连走路都难,但她却是能跑能跳,甚至还能扛柜子,力气大到让人难以置信她真的有病。


    原本他还想不明白,现在在看到她身体后,那些疑问便都得到了解答。


    李尘尽苍白的皮肤上,残留着许多或长或短,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伤疤显然是陈年旧伤,早已愈合,只隐约能从中看出曾经受伤时的惊险。


    而她平常穿着宽松的衣物看不出身形,如今解开衣服后,与他脑中想的温香软玉的模样不同,她身上的线条较为流畅且结实,虽说不像那些体修看起来五大三粗,但……


    沈正渊沉默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仔细想来,应该就是他毫不怀疑,他若是和李尘尽起什么冲突,她轻松一拳就可以把他给打死。


    分明她平常看起来十分的温软柔和,怎么褪去衣衫后,看起来却比他一个男人还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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