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身上还热的冒汗,现在却是冷的发抖,更觉得心里莫名发毛。
他咽了咽口水,看了看这昏暗异常的屋子,又回头看了看门外的烈阳。
这一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门,却好似划分出了一阴一阳两个世界,分明这屋子的门窗都大开着,外面的阳光却半点也照不进来……
他这么想着,嘴上也嘀嘀咕咕地将他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李尘尽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道:“您不是都说了吗?此事是邪祟作祟杀人,既如此,那邪祟自然要有个栖身之所了。”
老捕快顿时腿上一抖,差点直接跪到地上。
他虽觉得自己如此害怕,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李尘尽身边靠近了些许,压低声音道:“居士,您……您是说……那邪祟就在……就在这里啊?”
他的声音越压越低,到最后,只剩下些许气音,像是生怕被这屋里的什么东西听到一样。
李尘尽也跟着沉声道:“是啊,说不准……就在您身后呢。您要不要回头看看?”
老捕快:“……”
听着李尘尽的话,他腿肚子一软,脸色也是煞白一片,看起来吓得不轻。
现在回头自然是不敢回头的,他只能慢慢朝着后面缓缓挪动,直到他走到门外,感受到炽热的阳光之后,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只留下一句“居士您先看,小的去给您买些咱们镇上的特产”,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尘尽看着那老捕快飞也似地逃走了,也不在意,轻轻笑了几声,弯下腰,摸了摸酒酿圆子的头,轻声道:“就我们两个足够了。”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圆球。
那圆球离开储物袋后,顿时散发出了一阵柔和的光亮,正是之前在雪茫山上时,沈正渊拿出来的那个。
她那时顺手接了过来,本想着之后用不到了就还回去,没成想还没来得及还,她就回来了,这些东西竟也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不过好在她现在有这东西,省了买火折子的钱,且看东西也要比用火折子清晰不少。
她垂眼望着脚下的地面。
这屋中看起来显然是发生了些打斗,许多东西都散落到了地上,椅子也被撞翻在地。
而内间看起来要比外间更为杂乱,且可看到明显的血迹。
那些血迹从床榻上开始,一路延伸到通向外间的出口处,必然是那姜懒汉死前想要极力逃出去时留下的。
李尘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裙子提起来,以免沾到地上的血迹。
那义庄里有驱虫之法,但这屋子里可没有,那些血迹上已有了不少白色的蛆虫,正在不停蠕动着,瞧着一个个都是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她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帕子,包裹着自己的手,将倒在那血迹与蛆虫之上的烛台拿了起来。
在观察前,她还特意抖了抖,将那些爬上去的蛆虫抖落。
待将那烛台弄干净后,她扭头望向身边的酒酿圆子,歉然道:“这地方定然很是难闻,辛苦你了,之后我定会多买几个肉包子给你。”
酒酿圆子叫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
李尘尽缓缓站起身,低头望着内间的血迹。
那些血迹在地上几乎汇聚成了一滩,因足够的多,直到现在还未完全凝固。
而墙壁和天花板上也同样有不少血迹,显然那人是在外间被杀死后,重新拖回到内间分尸的,这些血迹便是那邪祟撕扯他尸身时,从他还算新鲜的尸体中喷溅而出的。
也不知是何仇何怨,才会以如此残忍之法杀人,还不止杀了一个。
正在她望着地上的那一片血迹,暗自思索时,突然有一道冷风吹过。
那带着寒气的微风,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带来了些许低沉的女子哭泣声,一会好似在很远,一会又好似就在她的耳边,时远时近,时隐时现。
她的目光稍稍向后一瞥,只感到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抚上她的后脑,准备让她成为死在这屋子中的第二个人。
她还没有什么反应,一直安静跟在她身旁的酒酿圆子却陡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龇着牙,不断低吼着,像是准备咬上什么东西。
李尘尽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可不要伤及无辜啊。”
………………
外面的老捕快已等了许久,他站在离屋子的不远处,被头顶的烈日晒得满头大汗,但他目光所看到的屋子里却是漆黑一片。
分明这太阳就是朝这边照的,怎么会一点也照不亮那屋子呢?
越看,那老捕快便越觉得心惊,虽记得那屋子里凉快的很,一进去,身上的那些暑气便霎时消散,倒是舒服得很,但他却死活不敢再踏进那屋子一步,哪怕是要活活晒死在这里,他也绝不会踏进那闹邪祟的屋子半步。
只是等着等着,他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也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时间久了也不免开始犯嘀咕,“这……不会是那邪祟太过厉害,居士也被邪祟给……”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多找些人过来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却忽然从那漆黑的屋子中走了出来。
刚一见时,他还以为见了鬼,待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李尘尽出来了。
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连忙迎上去道:“居士,那邪祟如何?可是厉害得很?您能降伏住那邪祟吗?”
“那邪祟我还未能亲眼见到;厉害自然是厉害的;降伏倒是容易,不过它身上怨气极重,若想治根,还得想办法解开它身上的怨气才行。”
李尘尽一一回答了老捕快的问题后,望着他满脸的汗水,很是和气地继续道:“不过我看您似是热得很,不如随我去屋中暂时避一避暑热如何?那屋中虽怨气极重,倒是凉快的很啊。”
老捕快的脸一抽,慌忙摆手道:“不,不,不了……小的怕有命乘凉,没命出来……”
李尘尽见他的确很是抗拒的模样,一时也有些为难。
她看了眼头顶的烈日,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最后目光落到老捕快身上,欲言又止了几番后,叹了口气,似是为自己不能进那屋里乘凉感到万般遗憾,看的老捕快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慨这禅修界来的人,就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连乘凉都喜欢找有鬼的地方。
“请您看看这烛台,我观此烛台华贵,不像是这屋中该有之物。”李尘尽道。
只见这烛台虽是铜制,但做工却精美异常,最下面还是莲瓣为底,莲花形状做的栩栩如生,且这烛台并非市面上常见的,必然是请人单独定制出来的,价钱定然不便宜,的确和这姜懒汉所住的老旧屋子格格不入。
老捕快伸手想将那烛台接过,但刚碰到时,便觉得指腹上有些异样,收回手一看,发现指腹上沾染了些许发黑的液体,“这是……”
他将那东西捻了捻,送到鼻下一闻,脸色便瞬间一变,显然是已经看出这是什么东西了,但李尘尽还是道:“哦,这是血啊。我看这烛台底座上还有些缺角,上面还沾了些头发,想必这就是那邪祟用来杀人的凶器了。”
说着,见老捕快想将手往衣服上擦干净,却又下不去手的样子,李尘尽笑了笑,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去,道:“我看这烛台像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而这户人家,必然有供奉哪位神仙。只是我初到此处,对镇上许多人和事都不了解,只好来问问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老捕快接过帕子,连声道谢后道:“这烛台我倒是见过类似的,就在咱们镇上一个姓武的富商家里,我们镇上的人都叫他武老爷。武老爷家中有个单独的屋子,专供一位女神仙,而且那女神仙灵验得很,一开始武老爷家还是贫农,自从武老爷的父亲开始供奉那位女神仙,这武家短短十来年,就成了咱们这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富商了!”
“武老爷的父亲病逝后,武老爷便为那位女神仙塑了金身,还花重金塑了不少那位女神仙的像,有谁想请神回家,直接去武家领便是。而且啊,不仅一文钱不要,还会倒送几两银子呢!唉……可惜小的家里那位信佛,不同意小的去请,所以这……这到底灵不灵验,小的也不知道。”
他说了这么多,最后很是为难地看了李尘尽两眼,道:“只是……只是这要真是武家来的东西,小的也没办法,到底是没什么切确证据,没法直接登门去问。况且那位武老爷素来不喜禅修界,所以这……”
他说着,干笑了几声,道:“若您想去武家一看的话,小的当真是没办法。那位武老爷,哪怕知州来了,都多少给些薄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