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宗宗门小比第一日,共有十八位弟子站上擂台,其中有八位弟子晋级,两位弟子打成平手,全程点到即止。
宁音当了一天的看客,几个擂台转下来,将几个峰的弟子所出招式以及速度了然于心,这还多亏宴寒舟每天给她创造幻境让巨石怪追她,几次生死攸关之际修为突飞猛进不提,最重要的是,擂台上弟子出招后她能快速在脑中勾勒出应对的招式。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自己能有这个反应速度,算是真真切切开始融入这个修仙世界。
唯一无法融入的,也许就只有凌云宗。
她原以为只要师姐帮自己澄清了禁地的真相,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冤枉的,或许不会彻底改变大家对自己的态度,但至少也会有所改观才是。
现在看来是自己天真了。
想要改变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依照目前形式而言,她未来不干几件生死攸关之际舍生取义的大事,恐怕都是徒劳。
宁音叹气。
做人难,做反派更难。
暮云峰后山,孤亭临崖,宁音坐在屋顶之上,将整个凌云宗尽收眼底,望着眼前千峰如黛,尽隐于苍茫云海之中。
身后有动静传来,回头一看,竟是宴寒舟。
“我难得偷一次懒,不用被巨石怪追。”
宴寒舟在她身侧坐下,“不是抓你去修炼。”
“哦。”宁音兴致缺缺,索性靠躺在屋檐瓦片上,两人一时间无言,气氛顿时有些许尴尬。
忽然宁音想起了什么,坐起来向宴寒舟问道:“我看你到现在手里也没个武器,明天若是上擂台,用不用我借你?”
“我不用武器,更何况你的光华我也用不了。”
“那你用什么?”
“我修炼比较杂,你不用担心我应付不来。”
“哦。”话题毕,宁音又陷入沉默中,她望着头顶星空璀璨幽幽道:“我原本以为只要师姐为我澄清真相,从此信心革命重新做人,就能得到大家的接纳,但今天在演武场,大家看我的眼神,突然觉得改变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好像没那么容易,毕竟我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
越想越崩溃。
宁音摆烂的想法再次占据上风,“也许当初在大殿之上趁机与师门一刀两断,回国当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从此不再与男女主有一丝丝的纠葛,才是我的最佳选择。”
“知道大家为什么依旧认为你罪有应得吗?”
“因为我是小说里的反派角色,大反派他挥挥手灭掉百座城池,毁天灭地,那叫魔头,死再多人也无损你的霸气侧漏,但像我这样嚣张跋扈欺负弱小,今天抢女主法器,明天抢女主老公,叫恶毒女配,是会被反复鞭尸骂到大结局的。”
“因为嫉妒。”宴寒舟淡然解释道:“你不够强,却能成为玉微仙君座下唯一亲传弟子,你轻而易举占据了宗门太多灵宝,想改变他人对你的看法,你唯有让自己足够强,只有你足够强,那么你的嚣张跋扈,你曾经干过的恶事,自会有人为你辩经。”
“……你说得好像挺有道理,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你的想法太过天真,并不适用这个世界。”宴寒舟望向远处隐匿在云海中的灵禽,“千年前凌霄仙尊一日杀遍三门九派,死伤无数,如此罪孽深重的一个人,却被千年后的人尊称为仙尊,这世界就是如此,欺软怕硬,扒高踩低……”
宴寒舟话还未说完,扭头,宁音正凑近了脑袋目光灼灼打量着自己,“你怎么知道凌霄仙尊一日杀遍三门九派?”
极尽的距离,鼻尖仿佛已然相撞在一起,宴寒舟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味,记忆深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宁音便匆匆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晚风袭来,衣袂在料峭山风中微微扬起,微不可闻的香气被吹散在风中。
宴寒舟回过神来,说道:“上次寻天灵泉水时,在《凌霄仙尊·番外篇》这本书里看到的,你的为人如何并不重要,实力自会捍卫你的尊严。”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宁音忽然想到了桑婉,她因情入魔后残害无数同门,最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后,依然能够得到同门谅解,甚至一跃成为凌云宗长老。
她望向宴寒舟,“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有耐心的帮我?”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们天生一对。”
—
宗门小比第二日。
“外门弟子宴寒舟,对战栖云峰,桑婉。”
宁音震惊望向身侧的宴寒舟,在今日来演武场前,她已经做好了与桑婉站在同一擂台上的准备,她都想好了,桑婉与他心上人分离这件事归根究底她是始作俑者,若真对上桑婉,全力以赴,然后,听天命,丢脸她认了,受伤她也认了,桑婉若真废了自己灵根,还有思过崖的天灵泉水在,不怕!
但一到演武场,就听得维持此次宗门小比秩序的戒律堂弟子宣布下一轮比试弟子名单。
宁音为他加油打气,“别紧张,我在台下为你加油!”
下一瞬——
“栖云峰弟子虞令仪,对战暮云峰弟子宁音。”
“……”
不是冤家不聚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上一秒宁音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对上桑婉,下一秒自己的对手就是虞令仪,真是一点也逃不过。
宁音认命上了擂台。
不多时,人群中自动隔出一条走道。
数名栖云峰的弟子簇拥着一粉色衣裙女子走到擂台前,谢无虞看了眼擂台上的宁音,低声在虞令仪身侧叮嘱了几句,虞令仪却全无心思听他的嘱咐,目光尽数放在宁音手中的光华剑上。
她走过擂台的结界屏障上了擂台,望着光华剑,眼底的不甘显而易见,“你手中光华自我突破筑基那日起便日日前往剑阁,可五年过去,我始终无法成为它的主人,我不明白它为什么会选择你成为它的主人。”
还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身份。
“后来我想了许久,或许光华并非我想象的那般至纯至净,否则也不会认你为主,”心随意动,虞令仪手中凭空出现一柄通体透明犹如寒冰的长剑,“这把寒霜剑是师兄为我寻来的,今日我便要在这擂台上与你一分高下,我要看看是你的光华厉害,还是我的寒霜更胜一筹!”
“宁师妹,请!”
话音刚落,虞令仪身形如惊鸿掠起,剑光化作一道白色寒芒直刺而来,寒霜剑剑尖所指,空气骤然冻结。
宁音不敢小觑,拔剑而上。
“铮——”
双剑相击,清脆的剑鸣声响彻全场。
寒霜剑的冰寒剑气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凝结的寒冰顺着剑身蔓延,试图冻结光华剑的锋芒,宁音能感觉到有一股冰凉刺骨的气息沿着剑身直透手臂,经脉内的灵力流转都似乎被那寒气迟滞了一瞬。
体内灵气疯狂注入光华剑内,一瞬间剑光如晨曦破晓,将剑身那凛冽寒冰寸寸化开。
看着剑气如虹的光华在宁音手中得心应手,虞令仪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手中剑势一变,寒霜剑直取宁音咽喉,猝不及防之下,宁音仰身后折,刺骨的剑锋擦着鼻尖堪堪掠过,尽管反应够快身手敏捷,但靠近肩膀处,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至剑柄,瞬间染红了宁音衣袖。
她无暇关心自己手臂上的伤势,看向对战的虞令仪,颇有几分心惊,刚才若是自己反应慢那么一星半点,自己恐怕已经被虞令仪的寒霜剑穿成烤串了。
不是说好虞令仪是个善良单纯的人设吗?怎么出手这么狠?上来就动手伤人还招招致命!
宁音还未来得及调整气息,虞令仪已冷笑一声,寒霜剑在她腕间倏然一振,霎那间,手中的寒霜剑在半空划出无数道寒冰朝她射来。
剑气如寒风呼啸,所到之处凛冽寒气弥漫开来,擂台边缘的结界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宁音不与她硬碰硬,险之又险避开那足以冻结血液的剑锋。
眼看着虞令仪招式越来越狠厉,她心里清楚,以自己此刻的修为根本不是虞令仪的对手,迟早得败下阵来,更何况以眼下情形而言,虞令仪下手没个轻重,就算输,自己恐怕也会被她重伤。
要想竖着走下擂台,唯有赢!
眼看着虞令仪来势汹汹,宁音双眼微沉,剑随心动,剑身铮鸣,光华破空绽放耀眼光芒,瞬间幻化出三道光华剑影,直冲虞令仪而去。
虞令仪瞳孔骤缩,三道磅礴剑气瞬息已至面门,她呼吸一滞,本能侧身闪避,却仍被那凌厉剑光逼得连连后退。
她心头一凛,手中长剑仓促横挡,剑刃相接,火花迸溅,强势的剑意震得她虎口发麻。
退意油然而生,但这剑势太快,她避无可避。
虞令仪咬紧牙关,剑锋一转,硬生生接下第二道剑气,却仍被震得踉跄后退,第三剑已至,她勉强提剑格挡,却听“铮”的一声脆响,寒霜剑,脱手飞出。
剑身急速旋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深深没入擂台下青石地面之中,剑柄震颤不止。
待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宁音的剑锋距离虞令仪咽喉仅有一寸之隔。
宁音持剑的手臂被鲜血浸染,脸色苍白,周身气息翻腾,显然消耗巨大,她盯着虞令仪,突然说道:“我知道光华剑为何五年不认你为主了。”
虞令仪脸色苍白,“你……你什么意思。”
宁音却不加解释,缓缓收剑,罔顾擂台下弟子各色的眼光,走下擂台,来至另一擂台前。
“暮云峰弟子宁音,胜!”
围绕在擂台下位虞令仪助威的弟子看着走下擂台的宁音皆静默不语。
看着深入地面的寒霜剑,谢无虞将其拔出,交给脸色苍白泪眼婆娑的虞令仪。
虞令仪从擂台上走下,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师兄,我输了,我竟然输给了宁音。”
谢无虞看向一侧的宁音,目光落在地面滴落的鲜血上,向来和颜悦色的师兄头一次对虞令仪冷了脸,“师妹,刚才擂台上你下手太重了,你有没有想过,刚才若是你赢了,宁音会被你重伤的。”
“我……”虞令仪面上无比难堪,“我只是不想给咱们栖云峰丢脸。”
有弟子在一侧打着圆场,“是啊师兄,别怪师妹了,擂台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师妹第一次参加比试,想赢也是应该的,谁知道宁音在光华的加持下变得这么强。”
看着虞令仪苍白的脸色,谢无虞终究还是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宴寒舟与桑婉正打得难舍难分。
相比于宁音对战虞令仪,宴寒舟与桑婉的对决吸引了更多的弟子。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宴寒舟不过是一介废灵根,相比于如今已是筑基后期的桑婉,即使是在擂台上压制了修为,宴寒舟也全然不是桑婉的对手。
众人都期待着桑婉怎么一招将宴寒舟打下擂台。
但当宴寒舟站在擂台上的那一刻,赤手空拳与桑婉打得有来有回之际,台下弟子这才惊掉了下巴。
不是说宴寒舟只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灵根武艺平平吗?怎么能在桑婉手下走上这么多招?
不止是擂台下的弟子,擂台上的桑婉心底亦是惊骇不已,数招后早已心神不宁安奈不住,体内灵气灌入手中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若这一招无法将其打下擂台,此战后,她便会成为整个凌云宗的笑柄!
面对破空而来的森然剑气,宴寒舟眸色骤冷,眼底寒芒乍现,体内灵气翻涌间,手中聚气成刃,身形不退反进,迎着那恐怖的剑锋直冲而上。
“铮——”
炽白剑锋与凝聚灵气而成的剑气狠狠撞在一处,刹那间,天地为之一静,旋即爆发出震彻云霄的争鸣,刺目的光芒让擂台下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
桑婉瞳孔微缩,没料到宴寒舟竟敢硬接她这一击。
但更令人始料未及的,宴寒舟竟然能调动灵气!
“宴寒舟不是废灵根吗?他怎么能调动灵气聚气成刃?”
“这不可能!除了有灵根者,没人能调动灵气为自己所用,难道宴寒舟不是废灵根?”
“不可能!当初宴寒舟的废灵根是掌门亲自验证过的,不可能有错!”
“难道宴寒舟的废灵根治好了?”
“这更不可能了!千百年来有哪个废灵根是治愈了的?”
“你……你不是废灵根?”桑婉咬牙问道。
“剑是武器,不是杂耍的工具,你潜心修炼这么多年,只为了今日在擂台上与宁音一较高下,我从昨日你看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机,若今日你与她在擂台对战,但凡有一丝机会你都会杀了她,对吗?但很可惜,你失去了你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
听着宴寒舟轻蔑的话语,桑婉的双眼已是通红。
“不好!桑师妹心魔缠身,她要入魔了!”
就是现在!
剑气消散,宴寒舟体内灵气涌动,凝聚于掌心,电光火石间,这一掌似缓实急按在桑婉丹田之上,掌劲透体而入,周遭空气都为之一滞。
桑婉如断线的纸鸢倒飞而出,重重跌落在地。
“你不是想过普通的夫妻生活吗?我成全你,如今你灵根已废,可以下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