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玩,就不一起玩了。”◎
番外二:少年锦时
沈澜第一次见楚清和, 是在自己家开的海鲜粉店。
八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 端正地坐在姥姥身旁,用筷子一点一点,将剔透的河粉弄到小碗里,吹凉之后,再一点点吃掉。
她吃得很慢,又慢又安静,全程没有一句话。
沈澜忙碌地穿梭在客人间, 一边收拾四方桌上的残羹剩饭, 一边扭头去看她。
小小的孩子端坐在拥挤的人堆里,像个漂亮的雪精灵。
沈澜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忍不住在想:“她可真漂亮啊。”
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妹妹。
沈澜看着看着,一头撞在了帮厨阿姨的肚子上, 哐啷一下, 碗碎了一地。
自八岁后, 从无失手的沈澜, 摔坏了四个碗。
也是在那天,她知道这个小女孩, 是许奶奶的孙女。
比她小两岁,是妹妹。
是妹妹哎!
沈澜心里窃喜了一下,然后她就被奶奶带到了许奶奶面前,许奶奶摸了摸她的头,说:“以后我们小鱼, 就拜托你照顾啦, 小店长。”
小鱼是楚清和的奶名, 沈澜瞬间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话虽是这么说,实际上楚清和也没有什么需要她照顾的地方。
除开吃饭的时候,会到沈家的海鲜店,其余时候都在家里上兴趣班。
画画,术法,钢琴……
小小的孩子很忙,忙到每天仅有三次的见面,她们也说不上话。
因此沈澜很珍惜能够见面的日子,每次楚清和一来,她不是往她碗里多加一个蛋,就是多放两只虾。
人少的时候,她还会放下手头的工作,颠颠地跑在楚清和身旁坐着,歪着脑袋问她:“妹妹,好吃吗?”
楚清和忙着干饭,大多数都不会搭理她。
偶尔听到了,也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沈澜知道这个妹妹不太爱说话,因此只要对方点点头,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沈澜走下饭桌,带着轻快的心情,继续收她的碗筷。
她并不气馁,甚至觉得,这么漂亮的妹妹,不爱搭理人才是正确的。
然后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依然如故。
坚持是有效果的,这么搭话了一段时间后,楚清和慢慢地开始回应她。
不过都很简洁,具体可以概括为——“嗯“,“好”,“很好”,“都很好”。
渐渐地,她们聊得话多了。
沈澜问她在家都学什么,楚清和说“画画。”
沈澜双眼一亮,问她能看她的画吗?
楚清和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第二天就会拿着自己的练习册过来,给沈澜看。
沈澜一番,惊为天人,大呼“妹妹你是神笔马良哎”,楚清和也没有觉得害羞,无论她夸什么,都坦然接受。
一来二去,两个孩子渐渐熟了起来。
沈澜也慢慢知道,这个妹妹,和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
她两只耳朵听不见,如果不戴助听器的话,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沈澜有些好奇:“那你之前不回我的话,是因为你没有戴助听器吗?”
楚清和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
沈澜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楚清和轻描淡写道:“好吵。”
沈澜是那种话很多的小孩,一旦回应了她,耳朵里就会全是她的声音,永无止境的聒噪。
沈澜:……
她气鼓鼓的跑了,决定一整天不理妹妹。
结果到了晚上,许奶奶又带着她来她们家吃海鲜小炒,沈澜又拿了个火龙果,颠颠地跑过去:“妹妹,吃。”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眨眼就到了九月。
开学之后,沈澜的日子就更加快乐了。因为这天开始,楚清和同她一起上学。
一样都是四年级,虽然班级不同,不过她们每天上学,放学,都可以在一起。
她们放学得早,往往回到家的时候,许奶奶还没有下班。
沈澜家的小店有二楼,平日里沈澜和奶奶都睡在这里。
工作日的时候,沈澜就会把楚清和带回家,两人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楚清和先前在羊城念的书,大城市的教育好,进度快,她不过八岁,就学到了五年级的内容。
四年级的作业,对她来说很简单,三两下就做完了。
写完之后,她就拿出水彩笔,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
沈澜在一旁,做作业做到抓耳挠腮。
实在是写不出了,她就挪到楚清和身旁,撞撞她的手臂,谄媚道:“妹妹,作业做完了吗?”
“要是做完,就借我抄呗。”
楚清和:……
她沉默许久,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姐姐是不会抄作业的。”
这作业一抄就是八年,从此沈澜丧失了当姐的权利。
小学生的日子,快乐又简单。
因此沈澜从来没有想过,霸凌这件事会发生在楚清和身上。
那是九月末的某一个傍晚,她照常和楚清和一起放学回家。
因为两个班级离校的顺序不一样,在老师的带领下,沈澜的班级先过了十字路口,然后散开。
沈澜按照约定,在路口等楚清和的班级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果对方班级散班的时候,沈澜看到她们班有几个男孩子,对楚清和做了个鬼脸。
一边做鬼脸,一边喊:“小哑巴,咿咿呀,张开嘴,不没人听懂你说啥……”
沈澜听了,当场就就来气。
她撸起袖子,就要去揍那群小孩,结果却被楚清和一把拽住,挽着她的手道:“走了。”
楚清和想息事宁人,结果换来的却是霸凌者的越发猖狂。
两天后,沈澜去楚清和教室,找她回家吃午饭,结果再一次听到有人对楚清和阴阳怪气,说她是小哑巴。
沈澜立即怒了,想也不想将自己的书包砸过去!
她将对方砸得晕头转向,气势汹汹地骂:“怎么说话呢!”
“嘴巴喝了鱼缸水是吗,怎么不会说话!”
“你要是不会说话,我教你啊!”
她欺身上去,将那男孩压在身下,狠狠揍了一顿。
这场架打得天昏地暗,双方都喊了家长。
沈澜的奶奶在老街很有口碑,她们一家常行善事,和邻里关系都很不错。
再加上学校的老师,大多数周围邻居,因此处理的时候都偏向沈澜这边。
奈何沈澜打得是“耀祖”,对方家长紧咬着沈澜不放手,指名道姓要她赔钱。
沈澜奶奶认可这个赔偿,倒是沈澜不乐意了。
“赔什么赔!”办公室里,沈澜盯着那个被父母护在身后的男孩,怒发冲冠,双眼通红,活像一只小兽,“是他先欺负清和的,他都没给清和道歉,我凭什么要给他道歉!”
“那个……精神损失也是损失!”
“他要是不道歉,以后我见他一次,就揍他一顿!”
沈澜上幼儿园那会,被别的孩子骂过是没爸爸的野种。
她个子高,身体壮,当场就揍了回去,将幼儿园的一群人,揍得呜哇乱叫。
从此之后,哪怕她在家里帮忙,显得异常乖巧,附近的家长都不允许小孩和她玩。
家长们都说,沈澜的脑子,和她那个残疾的妈一样,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好啊,可真是太好了。
她在办公室冲着那个小孩嗷嗷叫,跟患了狂犬病似的,对面想息事宁人都做不到,只能护着“耀祖”跑了。
之后沈澜又将“耀祖们”揍了好几顿。
只要对面一开腔,也不管有没有老师在场,沈澜举着拳头就过去了。
十岁的沈澜,身高已经有140了,比周围的男孩耀高一茬。再加上常年在家帮忙干活,力气打得要命。
一拳下去,揍得人一片青紫,嗷嗷大哭。
有了那么三四次,对方总算学乖了,再也没有当着楚清和的面欺负她。
沈澜很好的保护了楚清和,同时也让她失去了交朋友的机会。
导致一整个小学,楚清和只能跟沈澜一起玩。
不过楚清和也不打算和别人交朋友,她也乐意和沈澜待在一起。
就这样,在楚清和的扒拉下,沈澜以吊车尾的成绩,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实验中学。
上了中学后,楚清和开始抽条了。
在人均小麦色的橘子海里,她以一身雪白的肌肤,纤细的身材,赢得了众多女孩子的艳羡。
再加上中学的学生,来自橘子海各地,总有些人不知道沈澜的丰功伟绩,主动和楚清和交朋友。
因此开学的第一天,楚清和就加了好几个女孩子的□□。
沈澜知道了,酸溜溜的。
不过她又很高兴楚清和有别的朋友,再加上她那时候要去泳队训练,很多时候都不能和楚清和在一起玩,再舍不得,也只能由着楚清和去交新的朋友。
整个初一上学期,两人都在各自的朋友圈玩耍,几乎每一个周末都没办法碰头。
直到初一下学期开学后,沈澜渐渐地发现,楚清和陪她的时间增多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周末也不陪着那群朋友,去图书馆看书,而是选择陪她去游泳馆训练。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清和与她的小姐妹,不再来往了。
沈澜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和她们一起玩了呢?”
楚清和回答得很简单:“不好玩,就不一起玩了。”
骗鬼,明明上学期,还跟人家有说有笑,一起看《圣传》来着,怎么这学期就不好玩了。
沈澜直觉不对,于是她决定去打探一番。
92 ? 少年锦时—02
◎“你在做什么?”◎
因为成绩相差很大, 上了初中后,沈澜和楚清和就分班了。
楚清和成绩好, 理所当然地去了火箭班。
至于沈澜……
她在吊车尾的17班。
想要打听楚清和的消息,其实并不难。楚清和长得好看,成绩年年都排在前十,又擅长画画,是实验中学很有名的小美人。
很快沈澜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说起来也可笑,竟然是因为初儿篮球队的一个男生。
对方约过楚清和两次,楚清和都没有搭理对方, 他就开始造谣, 楚清和喜欢他,和他表白过两次,他都没接受。
恰好楚清和玩得好的人里,有一个女生喜欢他。
对方和他表白之后,很快就在一起了。
他和那个女生在一起之后, 就和她说, 寒假的时候, 他勉为其难地和楚清和玩了一天, 他那时候就这个女生又好感了,于是他向楚清和打听女生的消息。
结果楚清和倒好, 和他说了那个女生的坏话。
他险些就错过这么一个好女孩子。
线人打探完消息,说给沈澜听的时候,沈澜拳头都硬了。
大多数人可能以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实际上恰恰相反, 男人多的地方, 不仅是非多, 犯罪率还直线飙升。
沈澜在老街摸爬滚打多年,深知男人才最爱给人造谣,是一等一的长舌男。
不就是造谣嘛,他会用,沈澜也会用。
她在老街称王称霸多年,孩子们怕她,也有心甘情愿做她小弟的。
狗头军师们出了个馊主意,说既然对方那么爱造谣,她们也造谣回去。
她们用左手,精心编排了一封情书,以对方的名义,写给了小弟团里最高大威猛的男生。
言辞里,都是“哥哥你好高,你好壮,好威猛,我好羡慕你,仰慕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男朋友。”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是根本不缺精力的。
一连搞了小半个月,弄得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17班高大壮正在被一个男孩子热烈追求。
然后在她们的精心设计下,学长和高大壮在操场相逢了。
沈澜当场就是一个篮球砸了过去:“你恶不恶心啊,我朋友都说不喜欢男的了,你还骚扰他!”
“听说你有女朋友是吧!”
“好啊,找个女同学当挡箭牌呢,隐藏自己是同性恋是吧!”
“这就没意思了啊哥们!”
她们人多势众,弄得那初二的学长百口莫辩,将“渣男”的帽子牢牢扣到她头上。
至于楚清和的谣言……
呵,一个骗子的话,又有什么说服力。
后来,被欺骗的女孩子来和楚清和道歉,说自己误会她了。
楚清和接受了,但却再也没有和她们一起玩。
她不仅不和她们一起玩,也不结交新的朋友。每天一放学,就跟着沈澜去游泳队训练,风雨无阻的。
沈澜起初还有些担心她,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和她在一起,楚清和不会受到欺负。
因此一整个初一下学期,她们都黏在一块,跟连体婴似的。
沈澜以为,她们会一直这么好下去,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楚清和班上转来了一个插班生。
插班生名叫冷霏霏,转校的第一天,就以“我喜欢女孩子”响彻了整个学校。
以至于上体育课的时候,17班碰到尖子班,沈澜班上的同学都会排队的时候,伸长脖子向尖子班张望,嘴里不停地嘟囔:“哪个是冷霏霏啊。”
“喜欢女孩子,那肯定长得很像个男的吧。”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
大家你挤我,我挤你,迫不及待地往尖子班看。
“啊,是她是她,那个是冷霏霏。”
沈澜也有些好奇,听到声音后,立马扭头去看。
只见楚清和身旁,站着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子,留着一头长卷发,看起来又乖巧,又漂亮。
这副模样,是女孩子中的女孩子,根本和“假小子”不沾边。
这样的女孩,也会喜欢女孩子吗?
大家都犯了嘀咕。
沈澜也不例外。
不过她对这种事没有什么偏见,之前之所以这么整人,也不过是以怨报怨而已。
沈澜短暂地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对方。
结果这一天傍晚放学,她在教学楼底下等楚清和的时候,又一次看到了对方。
冷霏霏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跟在楚清和身旁,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她们说你在学画画,好巧,我也是美术生。”
“你现在在哪个画室学习,我咨询一下我妈,看看有没有优惠。”
“对了,你家是在老街是吧。我刚来,不熟悉,听说老街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能给我介绍一家吗?”
她绕在楚清和身旁,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很可惜,楚清和摘下了耳蜗外机,挂在脖子上,全当自己没听见。
远远地,沈澜看到楚清和走过来,立马抬手冲她使劲地摇晃,神情快乐得像是一只等到主人回家的猫。
楚清和看到她的身影,立即加快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冷霏霏注意到这一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沈澜。
隔着遥远的距离,冷霏霏将沈澜上下打量了一番。走近的时候,她停住脚步,审视地看着沈澜:“你是楚清和的男朋友?”
自认和“男”字不沾边沈澜,顿时哑口无言:……
她皱起眉头,很不悦地看向对方:“你这个人,好没有礼貌。”
沈澜开口,声音很清脆,是那种很好听的女中音,完全与“男”不沾边。
冷霏霏更惊讶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异道:“你是女生?”
沈澜:……
好不想和她说话哦。
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楚清和的书包,将她挂在自己肩上,伸出一只手去牵她:“走吧,我们回家。”
楚清和颔首,自然而然跟着她一起往校外走。
冷霏霏没有气馁,而是跟在她们身边,有些好奇地问:“你真的是女生啊?”
沈澜没说话,她开始自顾自地说下去:“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像男生的女生。”
“那你和楚清和……”
她的视线在楚清和与沈澜之间来回,指了指她们:“楚清和是你女朋友?”
楚清和没戴耳蜗外机,所以什么都听不见。
也幸好她听不见,这么难听的东西,沈澜才不想她听到。
沈澜本来不想回答她的,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她有些生气,对着身旁这个没礼貌地小屁孩强调道:“我和清和是朋友。”
“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
冷霏霏陡然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对沈澜说道:“我就说呢,楚清和这么香香软软的美女,怎么可能和一个酱油瓶子交往。”
“还好还好……”
冷霏霏抬头,看向沈澜,带了些挑衅:“不过楚清和这么漂亮,你真不喜欢她啊。”
沈澜:……
这话她没法接。
有时候沈澜真的很难理解同年级女生的脑回路,无论是五六年级,还是上了初中,她都无法理解这些女孩子和男孩子,为什么男女同学之间,只要多看一眼,多接触一点,就会有人说他们互相喜欢。
更有甚者,还能传出交往的绯闻。
才多大啊,就交往,她们知道交往是什么意思吗?
啊……
好了,现在轮到她和楚清和了。
如果沈澜再大一点,就会明白,这种脑子叫做“性缘脑”。
和男女没关系。
纯粹是因为自我认同感很低,才会通过显摆自己的异性缘,或者同性缘,用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沈澜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牵着楚清和的手径直走了。
尽管她表现得毫不在意,可是晚上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又高又瘦的身材,不过白皙的皮肤,以及过于硬朗的面容,还是皱起了眉头。
她没忍住,跑到奶奶面前问道:“奶奶,我像女孩子吗?”
她问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奶奶哈哈大笑。
“像什么像,你就是个女孩子啊。”
奶奶伸手,扯着她面颊往外拉,笑得直不起腰,“哎呦……”
“我们澜澜长大了,也爱美了。”
沈澜:……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假笑。
冷霏霏是个不折不扣的颜狗,转校第二天,就用各种手段,成为了楚清和的同桌。
她真的很烦,每天只要一下课,就会逮着楚清和说话。
楚清和一摘耳蜗,全当自己没听见。
她没有搭理对方,冷霏霏反而更起劲了。为了能够增加与楚清和在一起的时间,她和楚清和去了同一个画师,上一样的补习班。
甚至连沈澜训练,她也跟着一起去。
在她的锲而不舍之下,连累着楚清和也被传言是“那种女生”。
无论是小时候的遭遇,还是初一发生的事情,都让楚清和习惯了冷处理。
因此传言传出来的时候,楚清和并没有放在心上。
倒是沈澜,有些替她急了。
楚清和却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道:“这种人,就像狗一样,你不理她她最多只是叫叫叫,你要是真的搭理她,她咬上来,反而很难甩开了。”
“别理,就这样吧。”
大多数时候,沈澜都很尊重楚清和的意见。
一直到……临近学期末。
体育课上,沈澜没有看到楚清和的身影,想到她今天起来就就有些不太舒服,跑完操之后,立即敲掉室内篮球的训练,跑回了教室。
她一路跑到了尖子班门口,握住门框喊了一句:“清和……”
结果就看到,楚清和摘了耳蜗,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睡觉。
、
而和她同桌的冷霏霏站在一旁,身子几乎要将楚清和笼在身上,听到声音之后,猛地朝沈澜看来,脸上写满了仓惶。
沈澜看着她满脸心虚的模样,又看着她的姿势,拧紧了眉头。
“你在做什么?”
她望着冷霏霏的脸,一双眼好似利剑一般,穿透冬日的冷空气,扎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一个漂亮女生在成长的过程里,是会遇到很多曲折的。
很多人很奇葩的,属于有没有枣,先打一杆的心理[裂开]
93 ? 雪中春信—1
◎“请您尽情享用您的旅程。”◎
一句话, 让冷霏霏落荒而逃。
她离开教室之后,沈澜迈步走了进来。
她在楚清和身旁坐下, 想着方才的画面,隐约觉得冷霏霏刚才是想亲楚清和。
这个念头,让沈澜的大脑“嗡”地响了一下,一片空白。
她知道这世界上有“同性恋”的存在,就在一年之前,她还以这个为理由,戏耍过一个造谣男。
她也知道冷霏霏喜欢女孩子。
可是她喜欢的对象是楚清和, 并且还想亲对方, 这就让沈澜受到的冲击很大了。
她坐在楚清和身旁,望着她宁静的睡颜,视线一直在她白皙的脸蛋,以及粉嫩的嘴唇上流连,竟然忍不住伸手, 戳了一下。
冰凉的指腹, 戳到柔软的唇瓣, 湿湿热热的……
沈澜的脸“轰”地一下, 骤然通红。
如触电一般,她收回自己的手指, 将手握成拳,放在自己的膝上。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
去哈尔滨的路上,在楚清漪的威逼利诱之下,沈澜总算交代了,自己第一次心动的时刻。
楚清和闻言瞪大了眼睛, 指着沈澜的鼻尖道:“好你个沈澜, 你竟然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初二, 我才十二岁哎,你这个牲口!”
竟然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她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初二!我才十二岁哎!你这个牲口!”
沈澜被她嚷嚷得耳根发烫,小声嘟囔反驳,带着点不服气的羞窘:“十二岁怎么了……那时候你也十四岁了,也没多大啊。”
她顿了顿,像是找到了反击点,音量稍稍提高:“哼,那你都二十八岁了,对着不满十八岁的我,还不是……还不是生啃?”
楚清和:“……”
她被这话噎得一时语塞,女人默然,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眯,带着“和善”的笑意,手无声无息地探过去,精准地找到沈澜腰侧最怕痒的那块软肉,然后——狠狠一拧!
“嗷——!”
沈澜痛呼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了一下,转头瞪向罪魁祸首,眼圈都微微红了:“你好凶!”
楚清和嘴角噙着笑,伸手过去,用冰凉的手指捏住沈澜嘟起的嘴唇,把它捏成一只扁扁的小鸭嘴:“闭嘴吧你!”
一路吵吵闹闹,拌嘴嬉笑,终于在楚清和生日的前一天,她们驱车抵达了被厚重白雪覆盖的冰城哈尔滨。
托夜阑的福,她们准备在一家名为“雪中春信”的旅馆下榻。
时值1月21日,哈尔滨正笼罩在一场盛大飘扬的雪幕之中。
雪花如鹅毛,密集地洒落,天地间一片苍茫混沌。
沈澜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轮胎碾过被车辆压实又覆上新雪的泥泞道路,缓慢地穿行过中央大街。
车子一路驶过一栋栋在大雪中显得有些朦胧的欧式建筑群,最终按照导航,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
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暗红色小楼出现在视野里。
轰隆的墙皮有些斑驳,带着上世纪某个年代的特有印记。门口挂着的木质牌匾上,“雪中春信”四个字被雪花半遮半掩,看起来这就是她们的目的了.
沈澜和楚清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夜阑介绍的,真是这里?
没走错?
将车停稳,正犹豫间,红楼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厚实棉袄的男人小跑出来。
“来啦来啦。”
纷飞的大雪里,他呼喊着来到两人车前,跳上了她们的车前窗,敲了敲玻璃:“请问,两位是夜阑大人的客人吧。”
沈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相貌奇特,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人。
很好,的确是夜阑会介绍的旅馆。
沈澜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是的。”
“哎哟,贵客贵客,快请下车!”
矮小男人脸上堆起热情而略显局促的笑容,连忙跳下车前窗。
沈澜没有动手,车门却瞬间打开,雪花飘了进来,扑了她一脸。
沈澜低头看去,在风雪里,看到那男人两手拢着袖子,站在雪地里恭敬地候着,仿佛一只披着衣服的黄鼠狼。
是黄鼠狼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沈澜颔首,从车上跳了下来,镇定道:“谢谢。”
她绕过车前,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牵着楚清和走下来。
两人双足在地面上踩实之后,那个矮小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她们身前,恭敬道:“行李一会会有人来搬,风大雪大,两位还是随我先进去吧。”
“好。”
两人颔首,跟在男人身后,踩着积雪,步入了红楼。
大门敞开,两人走进古朴又破旧的前台,在登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随着矮小的男人步入了电梯。
沈澜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们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里面竟然还有电梯。”
男人身高不过三尺,站在沈澜身旁,连腰都不到,跟个小朋友似的。
听到沈澜这番话,他昂首挺胸,与有荣焉道:“这当然,我们旅店的主人,可是长白山之主,时髦的很。”
“早在第一辆电梯出现的时候,我们旅馆就修建电梯了。”
沈澜“嚯”了一声,两眼放光:“这么说来,你们旅店很有历史嘛。”
好奇心压过了对陌生地点的恐惧,她低头询问道:“什么时候开的?”
矮小男人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唇边的小胡子,很是骄傲道:“五千三百年前!”
沈澜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旁的楚清和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果然啊,夜阑介绍的地方,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话音落下,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眼前的的场景骤然变得开阔。
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穹顶大厅出现在她们面前。
暖金色的光芒从高处洒落,映照着雕梁画栋,汉白玉般的石柱耸立,支撑起望不到顶的广阔空间。
沈澜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好大!”
她赞叹了一声,引路的的矮小男人又抹了一把小胡子,万分得意道:“贵客,走吧!”
他往前迈了一步,跨出电梯的瞬间,矮小男人身形一晃,竟在他们眼前化作一只穿着同样款式小棉袄,直立行走的黄鼠狼。
小小地黄鼠狼还用那双小爪子拍了拍身上的雪,昂首挺胸,得意非凡。
“哇塞!”
赞叹间,沈澜牵着楚清和的手,跟着走出电梯。
大厅里温泉水弥漫,唯有脚下的一条汉白玉桥,直通向对面。
一路走过,流水潺潺。
所见之处,水汽弥漫,朦胧不清。
通过蒸腾的温暖水汽,依稀可以看到往来穿梭、或驻足闲聊的“顾客”们,几乎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类形态。
它们之中,有人顶着毛茸茸耳朵,有人拖着蓬松尾巴,有人皮肤覆盖着细密鳞片、瞳孔竖立的,还有的周身环绕着淡淡光晕或缭绕轻烟的……
每一个,都漂亮非凡,令人目不转睛。
沈澜悄悄凑到楚清和耳边,轻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像动画片《小倩》里所描写的鬼市场景。”
还未等楚清和回答,一个豹脸人身兽女从热气蒸腾的温泉里冒头,趴在汉白玉桥上,懒洋洋开口:“什么鬼市啊,哪里有我们这里繁华。”
“喂,生面孔,你是海族吧。”
“你们海族,怎么来我们长白山的管辖地界?”
沈澜:……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默不作声,牵着楚清和继续往前走。
几个泡在附近玉石浴池里的客人好奇地凑近了些,毫不避讳地将她们上下打量。目光中有好奇、探究,也有几分对稀有物种的惊叹。
“还有人类哎……”
“好稀罕,竟然人类也来了。”
有一条通体碧绿、手腕粗细的小蛇,从水池中游弋而出。
它顺着地板滑到楚清和脚边,昂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口吐人言:“鲜美的人类……我们做个交换。”
“你自愿给我一斤肉,我给你十个亿现金。”
“怎么样?现兑哦。”
楚清和:“……”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引路的黄鼠狼精见状,尖细的嗓子发出一声轻嗤,:“去去去,一边儿去!”
“这二位是夜阑大人的贵客,岂是你能打扰的?”
它虽矮小,但语气里自有一股威严。
那小蛇似乎颇畏惧它,悻悻地缩回头,咕哝着“小气”,滑回水池去了。
“二位贵客,这边请,这边请,别理会这些没眼力见的。”黄鼠狼精殷勤地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道:“两位别担心,那小蛇是开玩笑罢了。”
“这里的客人,都不会吃人。”
楚清和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黄鼠狼道:“就算您身上再干净,对于这些宾客来说,都是有毒的。吃了你的肉,她们会死。”
楚清和:……
人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吗?
黄鼠狼带着她们穿过熙攘攘却秩序井然的大厅,走向一部内部雕花、极其古雅的电梯。
电梯无声且高速地上升,数字飞快跳动,最终停在了第五百八十八层。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即便是见识过海底宫殿繁华的沈澜,和素来清冷的楚清和,也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屏息。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套房,整体风格融合了东方的雅致与某种超现实的奢华。
一整面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墙取代了传统的墙壁,将外界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此刻,窗外大雪仍未停歇,但站在这个高度,雪花仿佛是从脚下飘起。
俯瞰下去,整个哈尔滨城区的灯火在雪幕中晕染开一片片暖黄的光晕,远处星罗棋布的冰雕群即便在飞雪中也依稀可见璀璨的轮廓,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钻石与水晶,梦幻得不真实。
更远处,松花江如一条墨色的缎带,静静蜿蜒。
套房里设施极尽奢华,却又处处透着巧思和非人间的痕迹。
散发着幽香的木质家具,铺着不知名柔软兽皮的地毯,会自动温酒的玉壶,墙上会随时间变换画面的水墨画……仿佛电视剧《德鲁纳酒店》那般,充满了奇妙的魔法与超现代的便利。
“呜哇!这也太棒了吧!”
沈澜像个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孩子,兴奋地在套房里跑来跑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这旅馆的奇妙显然极大地取悦了她。
更让她惊喜的是,套房里似乎还连接着其他不可思议的空间。
候在一旁的黄鼠狼微微一笑,对沈澜说道:“夜阑大人说,您是鲛人。”
“为此,我们还为您做了一个传送门。”
黄鼠狼这般说着,推开一扇看似普通的檀木门,一片月光下的私属海滩出现在沈澜面前:“推开门,您可以直达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海滩。”
“请您尽情享用您的旅程。”
沈澜站在门口,望着月光下细软的白沙,以及温柔拍岸的海浪,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坏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