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明鸢贴着门框一点点往下滑直至跌坐在地上。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胸腔就像是藏了面战鼓似的,一直在咚咚咚地敲个不停,哪怕是捂着耳朵也能清晰听到。
脸上的热意亦是居高不下,她起身给自己打了盆水想给脸上降降温,却意外地从倒影中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气急败坏地扬手将铜盆打翻在地上。水珠四溅滚落在地上,却仍反而能从更多角度折射出她的难堪。
简直避无可避。
“疯了……”
她只能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居然喜欢上这家伙,她还真是疯了。
***
“明姑娘您来了,我这里有新到的药材……明姑娘?”医修王彩彩看到明鸢眼底下那两大团黑印子时,被狠狠吓了一跳,连带着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您这是……没睡好么?”
明鸢接过她递来的醒神茶一饮而尽,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昨天夜里她何止没睡好。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之中就会就开始出现之前和墨玉相处的种种画面。有些东西就像是埋藏在冰下的宝藏,只要冰不融化便永远也不会发现。可一点冰面消融,便会露出一整座大山。
那些被刻意忽视的暧昧细节一拥而上,逐帧逐帧地在她识海中播放着,都在逼迫她承认她喜欢他。
“我才不要呢。”明鸢低下头,小声咕哝一句。
“明姑娘,您在说什么?”小王大夫很是担心地在她身侧坐下。她是仙盟的医修之一,因着这几日和凌华宗的人来往较多也逐渐熟悉起来,偶尔会交流交流药方什么的。
明鸢平日里和她也不熟悉,顶多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但今日之事她实在是不知该和谁说,只能求助性地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确实是有些心慌。”她将手腕递过去,“可否帮我看看我是否是中了什么蛊或是魔障?”
王彩彩在她无比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开始替她把脉。
明鸢殷切地看着她:“怎么样,应该是中蛊了吧。”
要不是中邪的话她才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呢,一定是的没错——
“唉明姑娘,您的身子现在很健康啊,一点问题也没有。”
明鸢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
“要不,你再看看?”
王彩彩失笑:“明姑娘,大病我治不来,看这点小病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呀就是没有任何问题,会心慌只怕是因为别的原因,要不您再好好回忆回忆。”
还回忆啥啊。明鸢在心里小声咕哝,她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但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愿意承认那是她心律不齐的源头。
“要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
“你喜欢上谁了?”
明鸢一怔,才意识到自己是把心声给说出来了,赶忙摆手否认,哪想到对方却一砸拳头,一下子兴奋起来道:“你这可问到点子上了,我啊巅峰时候同时交过五个道侣哦。”
“啊?”
“您别看我这样。”王彩彩嘿嘿两声,挠挠脸,“其实我以前是合欢宗的哦。”
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地从包裹里翻找秘籍递给她,一边找一边道:“明姑娘你就按照这上面的来测试,若是全中的话,那就是喜欢他没错了。来,这本书送你,你先看着,我去其他药庐帮忙了。”
“是么?”她看着手中的秘籍若有所思,“那多谢你。”
秘籍手感还不错,左右今早她也没什么事,索性找个位置坐下观看,哪知才翻开第一页就直接被震住。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啊!”
入目即是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有把书扔出去,左看右看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心翼翼重新翻开。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事的,在幻境里教养嬷嬷也给她看过不少,她也救治过那么多病人,所以应该都差不多——
才怪!只能说不愧是前合欢宗的弟子,找来的书也不同凡响,其他春宫图顶多是几张在房间的图画便罢了,它倒好,画上的人不仅会动还有声音。
明鸢感觉手里捏着个烫手山芋,想丢,可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还回去?但王大夫转眼间就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明鸢立即像被炸毛的猫一样瞬间蹦起,警惕地连连后退几步。
“你怎么在这里。”
她慌里慌张地将书册藏至身后,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从那本书里面掉了些什么出来,她赶忙弯腰去捡,却不料恰好与墨玉的手指撞在一起。
明鸢心脏猛地一缩,赶紧站直。
“怕我啊?”他拈着手上薄薄的小册子晃了晃,似笑非笑道,“看的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一个道友暂时放在我这里的。”她抿抿唇,按捺下要冲上去把册子抢回来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些闲书罢了。”
“是吗?”墨玉扬起眉,“那既然是闲书,我能不能看看。”
明鸢猛地瞪大眼。
“这,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看的,还是算了。”她支支吾吾地想要阻拦他翻开,没想到为时已晚,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翻开了第一页。
明鸢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你!都说你别看了。”她生怕他和自己一样也看到动态春宫图,不顾一切地上前想要抢回,可对方的速度却比她快上一步,拉拉扯扯间书册已经往后翻了好几页。
明鸢瞳孔一缩,有种想要抱头尖叫的冲动。
"不就是这些东西么,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墨玉撇撇嘴,将册子还给近乎石化的明鸢,“你看你大惊小怪
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什么叫不就是这些东西!”
他抱着双臂老神在在地往那一站,“不信你翻。”
她用力瞪他几眼,低声喃喃几句待会儿再找他算账之类的话后背对着他小心将书翻开,却在看到书上内容的瞬间怔住。
“还真是‘这些东西’啊。”
册子上就是一些简单的文字,大概是教人如何追求道侣以及如何确定自己心意的,至于为何会夹在那本春宫图里,想来是小王大夫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不小心给混淆了。
明鸢悬起的心又重重落下,还没来得及庆幸,便感受到身后那人突然对自己靠近。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紧紧捏着手中书册,感觉那颗心又再次升至半空。
“你在紧张什么呢。”
“我哪有紧张。”她胡乱将小册子塞进乾坤袋里,随口敷衍,“就是被你吓到了而已。”
“是因为昨晚的事?”他盯着她不断颤动的睫毛,一点点向她凑近,声音低哑得几乎耳语,“还是因为之前在幻境里你喝醉那次——”
“什么幻境。”
明鸢急急地打断他,猛地抬头用眼神瞪他,却对上了一双笑眯眯的凤眼。
她后知后觉这家伙是在戏弄自己。
“滚滚滚,赶紧从药庐里出去,你一个剑修来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她气急败坏地给了他几拳头才罢休,“别耽误我看诊。”
但墨玉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依旧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身上的喜悦之气几乎快要溢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机缘,一举成为某个门派长老了。
“这哪有其他病人。”
他大刺刺地寻了张椅子坐下,挽起袖子,毫不在意地露出胳膊上的伤,冲她挤眉弄眼:“不就我一个么,来帮我看诊吧,我好疼呀。”
“找别人去。”明鸢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这里也没有别人。”他抬眸冲她挤眉弄眼,嘴边的那一点笑意始终勾起,“还是说,明大夫要见死不救,打算让我失血过多死在这里。”
“你都结痂了!”
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明鸢感到一阵窝火,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认命坐下给他查看伤口。
但不得不说,墨玉的手臂曲线很流畅。
到底是剑修,平日里除却练剑以外还要锻体,但却不会像其他体修一样锻炼出大块大块的肌肉,而是漂亮的薄肌。
她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再次慌乱起来。
与此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匆匆一撇看到桃花宝典里所写的那一页内容。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通常会感到紧张不安,心跳加速,要是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话还会高兴很久。】
“我才不高兴呢,麻烦死了。”她晃晃脑袋将方才看到的那些内容晃出去,用力将包扎的绷带系紧。
因着心情不好,她下手并不轻,换做是其他病人早就在哪里叫唤了,但是墨玉却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你会更多地去关注心上人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她的穿着打扮,妆容首饰,甚至脸上的某颗痣都令你无比在意。】
“明鸢。”
措不及防地被叫住,明鸢困惑地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安静而专注,就这样一错不错地凝在她眼角旁的那颗泪痣上,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62章 两相欢(二)在喜欢的人面前装不了一……
“你在看什么。”
明鸢别扭地转过眼,假装镇定地轻咳两声:“你到底怎么受的伤,这仙盟里还有谁能伤到你?”
说罢她便松开手,与他拉远距离。
墨玉不动神色地挑挑眉,突地伸出手在她脸上抹了一下。
明鸢按捺住心底的尖叫声猛地抬手瞪向他。
“看到你脸上有点脏。”他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恶劣地笑笑,“可能是我看错了。”
“墨玉!”
明鸢总感觉脸上被他蹭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恨不得用刀把眼角边上的那颗痣给用刀子挖掉。
恰好此时还有其他医修过来,她趁机向旁边坐坐与他拉开距离,顺便把玉瓶扔给他。
“以后这种小伤就不要找我处理了,你自己能包扎的就自己包扎,总是来找我很麻烦的。”她板起脸,恶狠狠道,“听到没有。”
“原来师姐这是在嫌我烦。”墨玉低下头,故作委屈地抹一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也怪我没用,若是我昨夜再努力些,想来师姐也不会如此嫌恶我。”
因着他这番话,其他人皆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明鸢被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闭嘴,少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她剜他一眼,赶紧将他扯到一边,确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才松开手,改为在他的小腿上踹两脚。
小绿鸟力气不大,反而让某只得逞的蛇笑得更加放肆,半趴在她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哼唧:“哎呀师姐真是凶呢,我的腿要折了哦。”
他一口一个师姐地叫,既像是在强调些什么,又像是在单纯地阴阳怪气。
明鸢推开这家伙黏上来的手,努力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硬邦邦地转过脸:“不许叫我师姐。”
“我和师尊……段掌门已经决裂了。”她用力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反正别在我面前提他。”
她以为自己说出这话时会心如刀绞,但古怪的事她却没有一点感觉,只是有些胸口闷闷地有些难受。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冷哼一声,“他既不仁我便不义,我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给他杀吧。反正就是断了,你以后再叫我师姐别怪我翻脸。”
墨玉嗤笑一声,也不知信了多少。
但他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又在她的右脸上如法炮制地捏一捏,漫不经心道:“知道了,小绿。”
明鸢向后躲开他的手,脸上却再次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不等墨玉反应过来,她就将药庐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将他打发到院子外面去了。
确信他离开后明鸢再次坐下,继续研究秘籍上的内容。
越看那是越糟心。
“什么啊,什么叫如果你无条件的信任他,那你就是喜欢他。那我还信任大师兄呢,难不成我也喜欢他么?”
想起杜琮那张好似黑面阎王一般的面容,明鸢忍不住打个寒颤。
“还有这个,说的什么话,我是大夫,我关心关心病人的伤势不应该么。”
册子不厚,有关如何确认心意的总共就十条,明鸢一条一条地往下对竟然发现自己前九条全中。
她气急败坏地将书扔到一边,片刻后想起以后还得还回去,于是又灰溜溜地将它捡回来。
微风呼啦啦地将书页胡乱翻到最后一页,她想要将书合上的手也在这一刻顿住。
【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与其拼命想要确信自己的心意,不如先弄清楚对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在这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她认出那是王彩彩的字迹。
“所以啊,如果那个人不喜欢你的话你也没必要继续喜欢他了,前面九条全部作废,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可千万不要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吊死啊。”
***
距离凌华宗一行人离开仙盟已经过去三日。
这三天明鸢几乎是寸步不离自己的药庐,除非偶尔出去采点草药外几乎都很难再外面看到她,墨玉倒是会时不时来找她两下,但通常待不到一炷香又会被她给拒之门外。
“用得着那么排斥我么?”他半倚靠在门边上,曲指在窗上敲敲,“昨天还让我进来说话呢,今天连进都不让进了?那我身上的伤怎么办。”
“你找别人去。”明鸢闷声闷气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找别人做什么,他们又不认识我。”他不死心地再次敲敲门,“小绿大夫行行
好,救救可怜的我吧,我快死了啊。”
“哎哟我胳膊就要断了,其他人都远不如你,求求你了快来救我吧。”
他声音故意拖得又细又长,好像真受了什么委似地,敲门敲到最后甚至还唱了起来,明鸢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莲花落》。
“……闭嘴。”她在房间里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咬住下唇抑制住想要涌出嘴边的笑意,“唱得难听死了,怎么着你以前是要过饭啊。”
她本来就是想嘲笑他两句,没想到对方却一本正经地应下来:
“嗯,要过,小时候没东西吃,就跟着那些乞丐一起去讨饭。”
“不过我脸皮薄,没有他们能豁得出去。好在我比较能打架,既然乞讨不到东西,那就只能靠抢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像是一把小刷子在她的耳边不住地挠着。
“不过这有好有坏,好处就是能下来,坏处嘛,就是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还包括许多穷途末路的半妖,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要我的命,哦,上次你应该也有见到。”
“是么。”她努力忽视他语气中微不可查的悲伤,故意冷起脸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墨玉极慢极慢地眨眨眼睛,轻笑一声,“你可是唯一愿意救我的大夫啊,你就那么忍心看我痛苦吗?”
明鸢听着一墙之隔少年人清亮的嗓音,这几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再次乱成一锅粥。
她不由得想起他拜入师门的那天。
那时候她不慎撞见他杀人现场,原以为自己是要被灭口的,没想到对方就只是要求她给他疗伤而已,她当时怕得要命,明明心里知道自己厌恶这个人,应该趁他病要他命趁此机会将他杀死。
但心理的良知却怎么也过不去,于是等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躺在了自己的药庐里。
自此以后他就彻底赖上了她,凡是有受伤的总会让她替自己治疗。
明明在其他人面前装得道貌岸然,偏偏在她面前又恶劣得不像话,她迫于威胁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给他疗伤。也不得不了解到,这家伙看似风轻云淡的背后那些血迹斑斑的往事。
但是!
可她现在已经与段衡决裂,不用再害怕他会将此事说出去了。
想到这里,明鸢又一下子硬气不少:“我忍心!我怎么不忍心,你麻溜地赶紧从我这里出去,不然我就给你下毒了。”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熏香使劲往外扇风,营造出要下毒的假象。
果不其然,她这么说之后门外之人果真安静下来,她偷偷摸摸地从门缝往外看去,确信他已离去后才将一直贴在门上的符纸扯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刚刚将符纸扯下的一刹那,一团灼热的火灵力瞬间冲进了她的房间,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放倒在了软塌上,这几日来夜夜在她梦里捣乱的人此时此刻就这样单膝跪在她身侧,发梢几乎要碰到她的脖颈。
这是个极危险的姿势。
他只需要再往上一点就能亲到她,只需要再往下一点就能挑开她摇摇欲坠的扣子。
明鸢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小绿,是我的错觉吗,我发现你最近躲我躲的很厉害。”他盯着她飘忽不定的视线,眼神越发意味深长,“我记得我可没有得罪过你啊。”
“谁说没有。”
她用力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凶一些,“我讨厌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说不是第一次说出类似讨厌他的话,但这次明鸢却说的格外大声,就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明显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变冷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以为会看到他愤怒或是埋怨的神色,不料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
墨玉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半倚靠在,一字一句道:
“明鸢,你在撒谎。”
第63章 两相欢(三)香气
他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彻底看穿。
明鸢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无奈大门已经被重新贴上符纸,她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只能欲盖弥彰地别开视线。
可墨玉靠得实在太近,她甚至不需要特意去听,耳边慢都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随便你爱信不信。”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将脸板起,郑重其事道,“我还有事,你先给我出去。”
说罢就想起身离开,可还未转身手腕便被人猛地拽住,触电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下意识咬住下唇。
他的手很凉,目光却炽热得吓人,指腹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轻轻摩挲,不紧不慢地搭在她的脉搏上。
“小绿大夫,你的脉搏为何跳得那么快?”他曲起二指在她脉搏处轻轻一勾,“在下不懂,可否教教我。”
他的动作极轻极慢,既像是试探,也像是撩拨,如一根羽毛般在她心上不停骚着,直至它彻底缩成一团。
明鸢几乎有种想要原地投降的冲动。
“不教,你给我放开,我真有重要的事要忙。”她真生怕自己再这样耗下去场面会彻底不受控制,慌里慌张地想要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去掰,不料却撞见他深邃的目光。
兽瞳竖起,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兴奋。
他就这样死死地禁锢着她的手腕,绝不容许她就这样逃掉。
“有什么事要忙的,凌华宗的那些人已经走了,如今整个门派里还留在仙盟就只有我们两个。”
墨玉直起身子,缓缓向她靠近,眸中意味不明的神色越发明显,就连迟钝如她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还是说,你打算丢下我?”
他轻笑着,扣在她腕上的手指却一点点攥紧,仿佛只要她点头应下,他就会直接将她的手腕捏断。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怎么像她始乱终弃似的,他俩明明一点关系也没有吧。硬要说的话也是她和师尊那边关系更深厚一些。
“是么,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啊。”
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墨玉不怒反笑,正当明鸢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起捏断时,他却突然松开了她。
明鸢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只好僵着脖子看他,二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对视片刻,直至门外传来晚钟声。
往日觉得嘈杂的声响此时却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将她这个快要被溺死的人拯救出来。
钟声响起,代表着仙盟即将关闭,他们这两个外来者自然也不能待在这药庐里。
明鸢手忙脚乱地从软塌上爬起来往外逃去,原本以为墨玉会阻拦自己,没想到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垂头丧气的,让她禁不住想起山下村里那只丧家的犬。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就这样走掉时,迎面突然飞过来一个袋子,她下意识接住,才发现这里头装的竟然满满的都是灵石。
“你什么意思。”
“你要是现在赶去渡口,说不定还能赶上回凌华宗的那趟飞舟。”他无比轻松地耸耸肩,将脸藏在阴影之中,叫她看不清表情,“赶紧去吧,省得到时候又后悔。”
说完后便想转身从房间里出去,没成想在经过她身侧时却被她一把抓住。
还不等他多问几句,钱袋子就被她狠狠地甩在了脸上。
“嫌少?”他仍是那副什么表情也没有的样子,甚至还反问她,“那我再给你几个?”
明鸢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把她当什么人了,前脚还在和她暧暧昧昧的,后脚就要给她钱赶她走,这简直是,简直是……
她实在气不过,干脆上前两步猛地拽下他的衣领,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墨玉,你给我听好,我现在不喜欢段衡以后也不会喜欢段衡,我也不会
再回凌华宗了。”
“是么。”他垂下眸子看她,嗤笑道,“但你们一族不是以爱为食吗,你舍得放手么?”
明鸢生生气笑,“他都这样对我了,我还不能移情别恋吗?”
说完后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但已来不及,墨玉审视性的目光已经落到她身上,就像是一柄锐利的刀,能够撕开她身上的一切伪装。
“是突如其来的移情别恋,还是蓄谋已久的感情。”他将目光停留在她脸颊处不自然的红晕上,意味深长道,“明鸢,你还真是不擅长说谎。”
“关你什么事!”
她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急,捏着他领口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紧张得不像话。
说完后不等墨玉反应,她便将人向房间里重重一推,随后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一路上风从她耳边呼啦啦地吹过,钟声混着鸟鸣声在群山回响,她却什么也听不到。一直等到夕阳落下的瞬间,她都只能听到自己过分慌乱的心跳声。
她不确定墨玉有没有猜到她的心意。
但是她却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对墨玉的喜欢,恐怕不止有想象中的那么一点点。她甚至都不需要对照王彩彩的桃花秘籍,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每一条都会稳稳命中。
这份心意之重,甚至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超过了她对师尊的那份感情。
明鸢离开以后墨玉却没急着走,而是又在小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
毕竟是修真界中心的仙盟,这里不仅富贵迷人眼,就连一个小小医修的药庐都比明鸢在凌华宗的那一个要大上一倍。
有医修回来见到他还在,误以为他是上门来看诊的病人,又见他长相出众,不免心生好感,便想要邀请他坐下给他号诊,不料却被他拒绝。
“多谢道友,但我已经有大夫帮我了。”
“果真么?”医修笑笑,显然并不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只听说过道侣之间会互相为彼此守护忠诚,没听说过病人和大夫之间也会的。”
“那您这不就见到了么?”他勾起唇轻轻一笑,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去将一张方子递给对方,“劳烦道友替我抓这几味草药。”
“你确定?这里面又好几种药方是相生相克的,并不能作为伤药使用,你是想用来做什么的?”
他挥手将药材碾碎塞进香囊中,无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方才就开始紧皱的眉头也一下子松开。
檀香中混杂着草药的气味,还有一点沾染着晨露清淡的茉莉香气,眯起眼时仿佛还能看到小绿鸟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地叫。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味道,他却尤其钟爱这一点药香。
半晌,他笑起来,将香囊妥帖地放在距离胸口最近的地方。
“自然是安神用。”
第64章 两相欢(四)告白
明鸢又开始躲墨玉。
事实上也不用她去刻意躲,因为墨玉这几天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连个口信都没有留下。
于是她更加心安理得地将自己困在龟壳里,拒绝去想和墨玉有关的所有事情。
“明姑娘,您这样可不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明鸢低着头用力捣药,药杵打得梆梆作响,“不就是不见面嘛,这很正常。”
“不是……我是说你再这样打下去,药杵就要断了……”
明鸢一怔,赶紧低头看向手里快被自己捏成两截的药杵,颇为不好意思地递给王彩彩。
“抱歉,我会赔的。”
“这倒没事,相比之下我更在意你的情况。”她颇为担心地在明鸢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开始给她把脉,“心律不齐,你最近有心事?”
明鸢不置可否,只是将脸别过去,右手不自然地在袖口的绣花上捏一捏。
王彩彩见她这样,又问:“莫不是因为我上次借你的那本书不管用。没事,我这里还有,保证能让你追到那个人。”
“不不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真不用。”想到上次那本书里的各种香艳细节,她的脸上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热意,同时无比庆幸墨玉没有看到,否则她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明鸢低下头,用术法将药杵修好,低声道:“我只是有些迷茫。”
“王大夫,或许你的批注是对的,没有必要在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费心思。我之前也喜欢过一个人,我对他掏心掏肺,可他对我只有利用。虽然后面已经及时止损,但我……”
她微微一顿,伸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长叹一口气:
“我有些怕这些事会重蹈覆辙。”
明鸢自嘲地勾起嘴角,低头看向自己的掌纹:“可能是我眼光不好吧,每次都看错人。以前家里的姐姐也说我手相不好,情路注定会坎坷。”
“但你就没想过要去争取一下吗?”王彩彩见她这番萎靡不振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道,“我是说过不要在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浪费精力,但你不去查,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说不定他其实早就喜欢你很久了,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敢告诉你呢?”
“怎么可能呢。”
明鸢眨眨眼,噗地一声笑出声。哪知王彩彩却依然严肃,压根就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你得主动啊!”她恨铁不成钢地按住明鸢的肩膀摇晃,“你不去仔细了解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你也不想就这样错过吧。”
“我也不知道。”明鸢低下头,自嘲似地扯扯嘴角,“我觉得很迷茫。”
对师尊的喜欢是雏鸟情结,她一只小鸟背井离乡来到凌华宗,无依无靠的,喜欢上温柔而强大的师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对墨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会和他在一起她就本能地感到害怕。同时她也庆幸好在墨玉没有发现她的感情,否则这一定很难收场。
对他,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必担心我,我真没事的。”明鸢抬起头对她挤出一个笑。
见她的态度如此坚决,王彩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呢,要不留下来?你医术高明,盟主会一定很欢迎你的加入。”
明鸢摇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这里并不适合我。”
从前在凌华宗当大弟子的时候受到的条条框框已经足够多,她实在是不想再重复这种生活了。
“那你打算如何?”
“还没想好,可能会回昆仑山一趟吧。”
她低声喃喃,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在想,她至少还有昆仑山可以回,那墨玉打算怎么办呢?
之前听他说他是玄天州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父母皆被魔修所害,恰好被路过除妖的段衡一行人遇到才捡回来当徒弟。
他一人无依无靠,哪怕是消失几天也没有人发现,许多人表面与他交好,实则对他只是利用。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他,明鸢赶紧在袖子里猛掐自己。
见明鸢仍是那副迷惑的样子,王彩彩心里也不免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好将今早的话又说了一遍:
“明姑娘,我还是觉得他喜欢你。你若不信的话找个机会去问问看就好了。”
***
雨过天晴之后,明鸢沿着青石板路往码头走去。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哪算哪,直至被一阵轰鸣声吸引住视线。
在路上行走的修士也和她一样停下脚步,循声朝着天上看去,
“封家的船就是气派啊。”其中一个黑皮肤修士啧啧叹道,“他们是为了封原少爷来的吧,来好几天了都。”
“封少爷?”明鸢愣神,上前询问,“你是说封原吗?”
“是啊姑娘,你还不知道吗,仙盟大会前不久重启了。以擂台竞技的方式选出最终获胜者。我记得是封原拿下了魁首。”
“他这么厉害?”明鸢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她对他的印象就是不好惹的大少爷,但是整体实力并不强,居然能打赢那么多人吗?
听上去就很不可思议。
她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没走多远耳坠就不小心滚落到了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向前方。这里不方便用术法,她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没成想竟不知不觉跑到了封家的船前。
明鸢捡了耳坠就想离去,不料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
“我还以为有哪只不长眼的小鸟误入此处,没想到是你啊。”
她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身着华贵的貌美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赶紧行礼。
“晚辈见过封家主。”
“不必客气。”封岚摆摆手,依然笑得和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鸢,“我听说你在洛城幻境中的表现了,很不错啊,真不愧是段掌门的爱徒。”
“前辈抬举。”明鸢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是晚辈现在已不再凌华宗的弟子。如今不过一介散修罢了。”
“是么,但这也这不打紧。既然来到这儿便是有缘,不如上来吃杯茶如何?”
明鸢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猛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也改否认为肯定,笑着对封岚点了点头。
她跟着封家主走上飞舟,被她引进一间灵气缭绕的雅间里,可等仆从推开门之后她才发现房间里还坐着一人。
“封原少爷?”
再一回头看封岚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辈果然还是没放弃给她相看。
“这不是赶巧了么,来坐坐坐。”封岚热情地将她拉过来坐下,看看自家侄子又看看明鸢,真是越看越满意,让她幻视了一下镇子上那些过分热心肠的大娘。
虽然这位前辈很温柔很亲切很像邻家大婶,但明鸢还是相当的坐立不安。
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封原对这次“相看”还非常上心,他们姑侄俩一唱一和的,明鸢有种想要跳船的冲动。
好在这番尴尬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会儿就有个小侍童匆匆赶来,在封岚耳边耳语几句。
她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等再抬起头时,还是明鸢印象里那个和善前辈的样子:“你们年轻人自己多聊聊。”
等封家主一走,整个房间的氛围瞬间变得压抑下来。
她本来就无心和封原交好,再加上之前他们在密林里还有过过节,现在没闹起来都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自从上船之后她就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识海不时传来闷痛感,后背明明完好无伤却隐隐约约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可等她想要仔细探究时候这种感觉便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她深吸几口气,捂住胸口。
“明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封岚见她脸色难看,忍不住问,“莫不是在晕船?”
“或许吧。”她轻轻摇头,“我有些胸闷,不知方不方便去甲板上透透气。”
“我陪你罢。”
“不必。”明鸢毅然决然地摇头。封原见状也没有再坚持,但还是给她派了两个人跟着。
明鸢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际上等她一离开房间不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两人放倒,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甲板的反方向跑去。
她才不觉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晕船或者是没休息好才会这样。
就在方才调息的时候,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艘船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它并不是像表面上那般和谐,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是让人不安的暗涌。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运气好,她这一路都畅通无阻。随着她不断下行,识海中的闷痛也在逐渐增加,待她来到船舱的最底部时,那种感觉更是在一刹那达到了巅峰。
明鸢没有犹豫,上前几步用力将门推开。
法阵一被触碰就立即消失,沉重的青铜门被打开,一股潮湿腥臭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等她一进入其中青铜门便重重合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啧。”她回头狠狠推了门一把,确定凭自己推不开后才心如死灰地往深处走去。
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她贴着墙一路下,还差点被地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绊倒。
越往里走,那股不安的气息就越发明显,她甚至还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
但古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因为在这满屋的血腥味之中,还藏了熟悉的药香。
它的存在就像是一味定心剂,让她原本烦乱的心绪安定下来,可却给她带来了新的躁意。
“你是不是在里面。”她一路走到尽头,在船舱尽头条件堪比监牢简陋房间前停下脚步,朝着黑暗处道,“墨玉。”
屋内的人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她。
她见状就想要靠近,不料才稍稍走近一些一个火球就朝她射来,险些将她的羽毛烧到。
“你做什么!”她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少女心事了,当即就想上前教训他,没想到还没靠多近就被一堵看不见的墙给挡了去路。
她在上方重重敲打几下,语气很差地命令道:“把结界打开。”
可不管她喊了多少声结界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牢固,反倒是屋内那人肩膀开始颤抖,明鸢猜测是这家伙在取笑自己。
正当她酝酿情绪准备骂人时,他突然转身看向她,扔给她一颗夜明珠。
珠子将周围照亮,却依然照不到他身侧。
“我帮你把青铜门打开,你赶紧回去。路上注意点,别让人知道你来找过我。”
“你倒是会安排。”她嗤笑一声,“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这都是为我好,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墨玉不置可否,只是道:“我违反了家规,正在受罚。”
“那又怎样。”明鸢看着他轮廓模糊的背影,语气逐渐和缓下来,“封前辈是你什么人?为什么你会在封家的船上。”
按照年龄来说应该是他家里的长辈或是师父之类的,总不能是仇人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拧起眉,破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问东问西的,赶紧出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连消失几天连个信也没有,蛇都知道留小纸条,你呢?!”她用力在结界上拍打一下,委屈地抽抽鼻子,“你一见面就想用火烧我。”
墨玉自嘲地扯扯嘴角:“可你不是不想理我吗?”
“我!”明鸢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想起自己这些日子躲着他的举动,又觉得莫名心虚。
她沉默良久,轻声道:“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是第一次离一颗心那么近,近到伸手就能触碰到,只要一转头就能对上他的视线。
可他也不总是在那里。
他身上秘密太多,在她眼里他就是一团迷雾,看不清也捉摸不明白。
会患得患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她靠着结界坐下,将脸埋进膝盖里,“墨玉,你让我觉得很不安。”
角落里的那道黑影一僵,缓缓朝她转过身。
墨玉看着她头顶颤抖的羽毛,突然开口:“不让你过来,是因为我在受罚。”
他大抵是不太习惯和别人解释这些,语气有点生硬:“封家的家规森严,弟子违反门规时其他人不得来探视,否则一律打入笼中受罚。我怕牵连你。”
明鸢张张口:“这么说你是封家的人?那家主是你……”
“我娘。”他面无表情地回。
“可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明鸢还在震惊之中,“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封家的下一任家主会是封原,不管是实力还是身份你都比他合适许多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长得像我爹,她厌恶我也正常,再说……”他摩挲着怀中的香囊,嘴角翘起,“家主一事,谁能说的准。”
明鸢完全没有被他悠
闲的状态影响,反而越发着急:“那我该怎么让你出来,我去求封前辈管用吗,她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小绿。”
他冷不丁地打断她:“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明鸢捏紧夜明珠。
她在心里预设了许多问题,从宗门秘闻到她在这里的原因,没想到他问的居然是:
“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明鸢下意识想要说讨厌,话还没到嘴边就听见他说:“我在这周围画了法阵,说谎的人会变成秃顶。”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你大可以试试。”他的目光在她如海藻般的墨绿色头发上停留一瞬,“看看你的羽毛会不会掉光。”
这家伙真是被关了也不忘嘴贱!
但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可她又不知该怎么坦率,干脆破罐子破摔倒打一耙——
“还不是因为你!”
“我?”墨玉挑挑眉,“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明鸢从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一个人,之所以这样,还不是怪你先招惹我。要是你不讨厌我的话,我怎么会去讨厌你呢。”
她说得理直气壮,原本胡搅蛮缠的话都在她的生拉硬扯下变得有道理起来。她本以为这么说之后墨玉会气馁,没想到他却大笑出声。
“你笑什么。”她被笑得心里发虚,耳朵也有点红。
墨玉笑够了,起身向她走来。隔绝在他们之间的结界也随之消失,她也终于能将他看清。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被关禁闭,可等他走近之后她才意识到,他的伤比她想得要重上许多。
若是寻常人早就痛到面目扭曲,可他却还是那副很高兴的样子,甚至比捡到灵石还要高兴。
“你说我讨厌你?”
“那不然呢?”明鸢被他盯得面色发紧,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对方却像是早就预判到她的动作一般,长臂一伸便将她紧紧抱住。
她被迫埋进他怀里,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香。
少年人的心跳沉稳,贴在她的耳边敲。而他也趁机低下头,不轻不重地在她莹白的耳垂上啄了一口。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第65章 两相欢(五)你亲一亲我
“什,什么?”
明鸢疑心自己听错,急急地抬起头想要去问个清楚,又被人重新按回怀里。
“别看,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明鸢并不认账,她刚想再问上几句,就感觉墨玉越来越沉,直至完全软在了她的怀里。
明鸢先是一怔,随后赶紧去捏他的脉搏。
还活着,但脉搏虚弱的很,手上也黏糊糊的一片都是血,情况差成这样刚刚居然还有心情和她笑闹,真是不要命。
她嗅着他身上与整个密室格格不入的药香,心绪乱成一团麻。
“你倒是昏迷的利落。”明鸢将人平躺放在地上,戳戳他唯一还算得上干净的脸,“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所以才故意说那些话哄我,让我心甘情愿给你治病。”
她想捏捏他的脸表示报复,但念着他方才对自己剖白的话,又收回手。
“哼,想也知道你不敢,你惯会麻烦人的。”虽然是抱怨的话,但她唇边的笑居高不下,甜意快要溢出胸腔,“得亏你运气好遇上我,要是旁人才不搭理你呢。”
她这次出来本就是闲逛,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简单处理过后还是差了许多。她只好先施法护住他的心脉,确保他不会突然走火入魔或爆体而亡。
至于外伤,则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新伤和旧伤堆叠在一起,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并且完全没有被治疗过的痕迹,简直就像是被人故意而为之一样。
也怪不得他会说在她之前没有一个大夫会给他治病,原来都是真的。
封家主看着慈眉善目,就连对侄子和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辈都温温柔柔的,为何要对亲生孩子如此严苛。
明鸢心情复杂地替他将还在流血的伤口处理好,刚想找点什么东西包扎一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厚重的青铜门在法术的驱使下被缓缓推开。
刺眼的光线重新照进漆黑的密室之中,她不适应地眯起眼。
“我还以为你真去甲板散心呢,原来是散到这里来了。”封原逆光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也值得你这般相护?”
明鸢警惕地看着他,确信他是一个人来到此处后才壮起胆子反问他:“我要做什么,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可是我们封家的人,再说,要是以往你还能以师姐的身份站出来替他说话,但你现在已经退出凌华宗,你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他刻意将外人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同时饶有兴趣地看明鸢。
但很可惜,他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悲伤或是不悦的表情。
她仍是将头昂得高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对,我是外人,但我一个外人都比你们这些家人对他上心。你身为他的堂兄不会感到害臊吗?”
她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就连封原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姑娘震慑住。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将他扛在自己肩上,一字一句道:“让开。我要带他走。”
“可笑。”封原在她面前出了丑,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说,这小子的身份可不一般,你难道不想听听么?”
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墨玉垂下的手指明显颤动了一下。
封原更加得意:“我若告诉你他的血脉其实比你想的要肮脏得多,甚至在整个修真界都被人所不容,你还要帮他吗?”
他欲言又止地停下话头,只等着明鸢追问。
“封原,你烦不烦。”明鸢不耐烦地将秀眉皱紧,“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我是大夫,救自己的病人天经地义。”
她现在烦躁得要命,墨玉身上的伤也不知有多重,更重要的是她不确定封岚到底什么时候回回来,若是被这位铁面无情的家主发现她居然跑到他们的船舱里来救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要掏出银针硬闯出去,就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陡然一轻。
“差不多得了吧,叽叽歪歪的。”
方才昏迷不醒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摩挲着随手捞起的一片碎瓷片,他看起来并不太擅长用这些,但依然不影响他周围快要溢出船舱的杀气。
他缓缓抬起手腕,直指向站在大门口的人。
“让开,或者死。”
被黄金瞳直视,封原原本高涨的气焰也瞬间衰退不少,愣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心底的胆怯后,他又有些不服气地想要站回去,不料脚步还没挪动半分,碎瓷片竟贴着他的脸狠狠扎入他身后木板上,全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连他脸上被划出的血线也是在他的第二个呼吸之后才缓缓落下血珠。
“你嚣张些什么,你莫不是忘了……”不等他说完,脸上的血线竟又无端端地便粗几分,血珠像断线珠子一般地落下。
再一看墨玉时,他的眸子里不再只有冷漠,还有见血后的兴奋。
“原哥。”他随后捡起一块石头,上上下下地抛着,“一码归一码,任务和生活得分开是不是?”
他一步步向他靠近,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
“你猜,若是我将你在这里杀了,娘会不会替你报仇。我猜她顶多将我关起来打几顿,你说呢?”
封原后背几乎快要被汗水浸透,但依然保持着沉静:“墨玉,你今日就这样跟这个昆仑山女人离开,你就不怕姑姑会怪罪你?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原本已经快要走出密室,却因为封原的这番话又折了回来。
墨玉似笑非笑地走到他面前,借着光线遮挡猛地以灵气制成的刀刃高高举起,随后猛地砍在他的手指上。
待封原反应过来时,小拇指已经齐根断,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上。
“这是警告。”他收回手上的灵力,又回到光线下,仍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不该肖想的人,最好别去肖想。”
***
离开船舱的路线意外地顺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封原被他们说服了,还是因为墨玉身上的威慑力太足的缘故,他们这一路甚至畅通无堵,边上的法阵也是摸一摸就被解开了。
“这些东西本身就困不住我。”
他老神在在地晃晃手指,却又在下一刻脸色苍白地重新摔回明鸢身上。
“你干什么呢。”这一下差点没把她压死,明鸢一边把他扶回肩上一边没声好气地骂,“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可我真的很虚弱。”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无比委屈地扁一扁嘴,“抱歉,都怪我。”
明鸢果然吃软不吃硬,见他这样一下子态度就缓和下来,“你就这样跟我走了,你娘那边不要紧吗?”
说完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竟浮现出了方氏哭哭啼啼的样子,甚至还要一边哭一边找人给他打板子还不许吃饭。
“那是我娘,不是方姨娘。”他无奈地咂咂嘴,好在他们紧赶慢赶间已经走到药庐,于是他顺势道,“放我下来。”
“就是因为是封前辈所以才可怕呀。传言不是说她杀人不见血最是铁面无私吗,你这样肯定是不太行的吧。”
墨玉见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勾勾嘴角,双手垫在脑后假寐:“没什么大事,顶多就就是打一顿关禁闭而已,就像你今天看到的这样。”
“你管这叫小事?”明鸢激动地蹦起来,若不是看在他身上有伤的份上,她说什么都要把他打一顿解解气。
她用力在对方的额头上猛戳几下,没声好气道:“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太守家的少爷吧,你把师兄他们都骗的好苦哇。”
“迫不得已而已。”墨玉眯起眼睛,气息越来越若,明鸢见到此情此景也只好先将这笔账记下,开始替他疗伤。
或许是因为有她这个传奇(自封的)医修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帮他调养的缘故,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明显增快不少,就连她都忍不住感慨这家伙的体格堪比怪物。
只是在她想要脱他衣服的时候还是遭到了阻拦。
“为什么还是不行。”若是从前他这样就罢了,但他明明都对她说……还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墨玉轻笑两声,并不正面回答她。
“那里生得丑,怕吓到你。”
“你骗谁呢,让我看看。”
他若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要与他作对。见他还是在那里左右躲避,她的叛逆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即就一个饿虎扑食——
“哦,这叫羊入虎口。”
他抬眸看着半趴在自己身上气得满脸通红的明鸢,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着衣服在腰上轻轻抚摸着,直到她的脸一点点完全变得通红。
“你做什么,也不怕伤口裂开。”明鸢试图挣扎却怎么也拗不过他,只能羞愤欲死地控诉,“混账东西。”
墨玉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甚至还故意凑近到她耳边调笑:“我怕什么,有小绿神医帮我,阎王爷来了都没门。”
明鸢瞪他。
他反而笑得更加大声,直到明鸢掏出银针抵在他太阳穴时才举手投降。
“没事的,这些伤我早就习惯了。我娘下手虽狠却不会伤及识海,也就是些皮外伤而已。”
可若是他才刚刚受罚又遭到半妖埋伏或是被锁在由封家特制的克制半妖的法阵的话,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明鸢见面时没说多少句话就昏迷的缘故。
少女身上好闻的气味就这样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想要去摸香囊闻一闻,却摸了个空。
“怎么?”明鸢察觉到他的表情有所变化,忍不住询问。
“无妨,有些东西弄丢了。”
“是什么东西,很重要么,可要回去我去找一找?”
“重要是重要,但要回去找的话其实也没必要。”他抬起眸子,目光慢吞吞地从她的下巴一路向上,最后在她的唇边停下。
“你亲一亲我,说不定就能找到它了。”
第66章 两相欢(六)我亲一亲你
见明鸢不动弹,他又抬手分别在自己和对方的唇珠上轻轻点了一下,动作轻快且暧昧。
她将脸别过去低声嘟囔:“你瞎说什么呢。”
“怎么能算是瞎说。”他直起身子向她凑近,“况且,我们又不是没亲过。”
明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被她刻意忘掉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夜幕华灯下,醉酒的她主动印上了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的唇。
而现在,那个混账就这样明张目胆地将此事大刺刺地摆在他们跟前,还要求她故技重施。
“想都别想。”
“那不成,你管不了我的想法。”他重新躺回去,优哉游哉地勾着她的一点发尾把玩,“晚点再亲,也是无妨的。”
“呸。”她剜他一眼,用力将把药丸塞进他嘴里,“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封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你还有心情再这里贫嘴。”
明鸢特制的药丸效果虽好却奇苦无比,墨玉却像是没事人将药丸推到舌尖,“哎呀,牡丹花下死……”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些。”
“成,我不说。”他见好就收地闭上嘴,目光却依旧黏腻,“省得小绿大夫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呢。”
瞧把这家伙得意的,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现在都快要上天了。
可是,他又说他喜欢她。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这样大刺刺地告过白,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方才和封原对峙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现在她满心只想着逃避。
墨玉却不许她逃,一次又一次地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内心,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悠闲地捻起她的一点发尾把完,“会让我误会你回心转意了。”
“我呸!”她一拳头轻轻砸在他肩膀上,故意板起脸,“你不怕我还怕呢,封前辈好歹也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高手,要是她真的发起火来把我俩都杀了怎么办。”
“杀就杀。”
“和你说正经的!”
墨玉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鸢隐约察觉到不对:“说起来你好像之前也和封原说过差不多的话。”
什么就算他把封原杀了封岚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之类的。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嘴硬,现在越看越觉得他说的该是实话。
“那女人还需要我,暂时不会对我如何。”
“说起来我从很久之前就觉得奇怪。”明鸢古怪地看着他,“你身为封家家主的亲生儿子,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在她的印象里,封岚平易近人温柔宽厚,哪怕是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辈都照顾有加,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偏偏要对墨玉这样。
墨玉对此的回应就是闭上眼睛装睡。
“起来,别装死。”她没声好气地在他的肩上戳来戳去,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往你的伤口上撒万毒酒。”
他双手一摊,表示随意。
“你别以为我不敢。”明鸢眼睛瞪圆,作势就要掏药粉的样子,可快要打开瓶塞时她像泄气一般地放了回去,改为一声轻啧。
“没劲。”
墨玉眼皮轻撩,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不是不敢,是舍不得对不对。”
“滚。”
墨玉轻咳两声,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她:“小绿,有时候好奇心别那么重,你现在孤身一人在仙盟之中没有师门庇护本来就容易被人盯上,若是再与封家结下梁
子,后果不堪设想。”
“说的好像现在就没有结下梁子一样。”封原方才的表情她可都记得清楚呢,他们追过来也是早晚的事。
墨玉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样子,忍不住笑。
他将拇指抵在她的眉心处,将其一点点揉开。
“别打岔。”她拍开他的手,撇撇嘴,“再说,什么叫孤身一人,我不还有你么。”
“我?但我已经不算你师弟。”
“那又怎样。”明鸢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当不成师姐弟也没事,我们还可以……”
明鸢猛地咬住舌尖,同时紧张兮兮地看向墨玉,满心期待他还反应过来。
但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想。
他不仅意识到了,还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洋洋得意地将她的发尾放至唇边轻轻一碰:
“可以如何啊?”
“不告诉你!”
明鸢一把将自己的头发夺回来,提起裙摆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走去。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潮湿得快要滴出水的木门后传来少年清亮的笑声。
***
明鸢一路来到仙盟的医修药庐之后才被告知王彩彩不在。
其他的医修她也不认识,好在他们也还算好说话,一听说她的来意便慷慨地将自己的药材都掏了出来,有人怕她没带炼丹炉的,还主动问她是否需要。
“说起来,前些日子也有个小郎君来找我们借东西呢,你认不认识。”
“小郎君?”明鸢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长什么样子。”
“是个蛮俊俏的后生咧,个子也高,比你高一个头还要多。来我们这里不看病也不找人,就要药材,说是要做什么香囊。”
“香囊?”
“是了。”那医修笑得见牙不见眼,在那里哎呀哎呀的,“我们也奇怪呢,什么香囊需要药材来做,就听他说啊,他那心上人也是名医修,戴上这香囊,就像她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一般。”
“是,是么。”明鸢捏紧手中的药杵,总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有些快。
怪不得她在进入船舱的时候就闻到有股熟悉的药香味。她常年浸润在各种药材之中,不论是衣物还是身上都沾染了药味,但她自己没察觉,如今这样一说起来,才恍然大悟。
她埋头咚咚捣药,只觉得这灵草真是灵草,丹炉真是丹炉,眼观鼻鼻观肺,就是不敢观心。
“哎呀小娘子,药杵要被你弄断了哦。”
“啊抱歉抱歉。”察觉到自己险些出丑第二次,明鸢赶紧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医修大叔倒是好脾气,“不过看你这样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就是彩彩说的那名从下界宗门来的道友吧。”
“前辈您怎么知道的。”
“咱们一群老东西,最喜欢听你们年轻人的故事了。来,说说看,你追上那位小郎君没有啊。”
“这个嘛……”
明鸢欲言又止地看向石臼里的草药粉末,拈起一点轻嗅。
她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做出了与香囊一模一样的味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算追上没有。”她掏出一枚崭新的香囊,将药粉倒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包装好。
说话间,有个小药童急吼吼地跑来:“有个道友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来接人的,但又不说接的是谁。”
明鸢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她走得很快。
上次走得那么快的时候是她不小心撞见李兰菁与段衡暧昧,与其说是退让不如说是逃跑。
那这次呢?
地上的泥坑,溅起点点泥点子,她却连施个清洁咒都懒,心里只想快点跑到这不要命的家伙面前。
“你身上还有伤呢,为什么要过来。”
她明明说着责怪的话,眼中却不停闪烁着,胸腔上下不停起伏,一面是因为方才跑步,一面是因为眼前人。
“快下雨了,来给你送伞。”他顶着明晃晃的日头说荒唐话,半晌后又笑起来,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朵花别在她耳后,“顺便送你一朵花。”
是灵心花,却又不是从前段衡送她的那一种。
花瓣红得似骄阳,稍稍一碰便能感受到有无穷灵力从指尖传递而来,若说灵心花给人带来的是如月光一般的清冷,那便如烈焰一般的炽热。
“这是灵缘花,灵心花的变种,你从哪里找到的。”
墨玉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盯着她半开玩笑道:“小绿大夫问别人问题连一点诚意也没有么,好歹也先帮我把香囊找到吧。”
他等着她像从前一样嗔他怪她,可没想到她却突然向他靠近,猛地压下了他的脖颈。
“你说的对。”
明鸢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如蜻蜓点水般地一碰,随后趁其不备时将香囊塞进他的手心。
“亲一亲你,就能将它找到了。”
第67章 两相欢(七)贴贴贴贴贴
见墨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明鸢心里难得升起了几分恶劣的情绪。
于是她又故技重施,在他的右边脸颊上也轻啄了一口,没想到却在她即将退回原位时后脑勺突然被人按住。
“明小绿。”墨玉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是不是说过你别随便惹我来着。”
他眸中晦暗不明,隐隐有某种情绪将要爆发,偏偏明鸢却还是要不信邪地去招惹他。
“你啥时候说过。”她昂起下巴,屈指在他下巴上轻轻一点,“有说过吗?”
“啧。”
他嗤笑一声,下一瞬明鸢就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就已经被抵到了树上,桃花哗啦啦地往下掉,像是掉进了墨绿色的海。
而现在,海洋被他所颠倒,他长指在她的下巴上不住摩挲,每蹭一下都会让她的心跳加快几分。
“不成,你身上还有伤——唔!”
不等她将话说完他便已经整个覆上,平日里与她斗嘴的利齿如今学会了与唇舌缠斗,却不打算深入,叼着她唇边的软肉就在那儿不轻不重地磨着,直至将海上的每一处火焰都彻底点燃。
于是海上也被点了一把大火,从唇边蔓延到心底,将她的理智一点点焚烧干净。
他实在是个好学生,从前亲她的时候只会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猛咬个不停,眼下却已学会引诱,将她勾得口干舌燥醉眼迷离。
等到明鸢快要窒息之时他才勉强松开她,贴着她的唇畔喃喃低语:
“那本书,其实我有看过。”
“什么?”她仍在迷离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你说的刚不会是……”
“对啊,就是那本桃花秘籍。”
他好笑地看着小姑娘震惊的神色,拈起她发尾一点在鼻尖嗅嗅,气息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蹭过:
“那本书写得不错,生动且好懂,不如改日你再借来我们一同研究研究。”
他话音刚落,从前在书里看到的画面就像是约好似地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怎么忘也忘不掉,明鸢羞愤欲死地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给你下药。”
“什么药,是能让我动弹不得任由你为所欲为的那种——嘶。”
“喂!”
他话还没说两句就朝她倒了下来,明鸢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他接住,还好背后有棵大树抵着,才不至于让他们俩一起摔到地上。
她这才发现他和其他成年男子比起来简直轻得可怕。
鲜血从衣襟缓缓流出,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过她的指尖,却很快又渗入布料之中消失不见。
她没来由地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大师兄出任务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穿黑衣服,倒也不是因为耐脏,主要是因为不容易见到血色,受伤了也不明显。
如此一来就不会在对手面前露怯,也不会让身边人担心。
“真是的。”她手臂缓缓收紧,手指用力扣住他衣服上的布料,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处低声喃喃,“你这家伙怎么总这样。”
他前面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她还以为他没事呢,结果都是装出
来的。
她垂眸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心里有三分无奈七分庆幸。好在她学医术学的用心,他就是受伤再重她都有办法将他从鬼门关里拉扯回来。
另外庆幸的是……
这里不是封家阴暗的地牢,而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院落。
***
“大师兄亲启,我没事,在仙盟过得很好,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一切还请放心。”
明鸢正准备将写好的信折起,思来想去又还是把它重新摊开,将上方的大师兄换成了杜前辈,并在最后加上一句:
“我不会再回凌华宗了,你们一切安好。”
确信信里再没有其他问题后她才交给负责传讯的灵鸽,用鸟语和它叽叽喳喳地叮嘱了几句,而后才将目光从身后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似高的上挪开视线。
这已经不是杜琮他们第一次给她寄信劝她回去了。
不如说自从她拒绝与段衡回去之后,他们就给她写信,以关心她近况为开头,以劝她回去为结尾。
说不动摇是骗人的,但一想到对她的算计她就清醒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在信上写下拒绝二字。
她将信折好正准备寄出时,突然觉得肩膀一沉。
她也不回头,直接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拨,没声好气地呛:“你醒了就躺回去,别乱动,省得又给我添麻烦。”
“原来小绿觉得我是麻烦啊,那我可要伤心咯。”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蹭个没完,气息胡乱喷洒在她的颈侧,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痒意。
明鸢有时候觉得墨玉就是故意的。
自从她主动亲他之后,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而他也搬到了她的药庐附近,美其名曰是方便疗伤。
明鸢觉得别扭想让他走,他便黏着她赖账,说她既然救了他就得对他负责到底,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他戏弄她的次数远比她要多得多。
就比如现在。
“写的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他长臂一伸就把信捞了过来,待看到抬头处又嫌弃地把它扔了回去,“啧,怎么是写给大师兄的,我当是写给我的呢。”
“写给你做什么,咱们天天见面。”明鸢翻个白眼。
“能写的东西可多了,就比如……”他弯下腰,将冰凉的唇贴在她的后颈上,“写你有多心悦我。”
“墨玉!”
明鸢心头重重一跳,赶忙面红耳赤地将他推开。
她有时候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这里面是不是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玉也不急着黏上去,盘腿在她身侧坐下勾着她的一点发尾把玩,似笑非笑道:“嗯,我知道,我们家小绿这是害羞了。”
“呸。”明鸢嗔他两眼,低头把凌乱的衣襟整理好,同时命令道,“你赶紧回去躺好,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
墨玉仍赖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没骨头似地趴在她身边的软枕上,语气慵懒:“那大夫不去照顾病人而是跑去给其他男人写信,是不是也很不像样子。”
“那是大师兄。”
“那又如何。”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勾住她头发的手指却猛地一个收紧,“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没放下段衡,想要回去找他。”
“哪跟哪啊。”明鸢完全没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撇撇嘴,将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撇撇嘴,“说的好像那不是你师兄一样,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么,怎么,他没给你来信?”
“忘了。”他曲指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一敲,语气嘲讽,“我记性不好,不相干的人和事通常都记不住。”
明鸢不打算继续和他吵下去,轻飘飘地说句“懒得理你”之后便也一起在他身边躺下,墨玉转头看她片刻,突然一伸手就将她轻轻松松地捞了过来。
她哎呀一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生怕会碰到他的伤口。
“放心,压不到我。”墨玉不由分说地又将她按回来,撒娇似地抱着她不撒手,“抱一下,就抱一下。”
明鸢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抱着,不过这股黏人的劲儿倒是让她想起了那只不知去向的蛇,也不知它现在近来可好。
墨玉察觉到她失神,抬头在她的下巴上自然而然地偷了一口香,又趁她失神的功夫退回原位,似笑非笑道:“你想不想回凌华宗看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她剜他一眼,“封前辈现在还没有动作,你就不怕他们会突然来袭击我们?”
见他笑而不语,她心中越发窝火。
“墨玉!”
“别担心,区区封家而已,还没资格让咱们明大人费心思。”他将她紧皱的眉心揉开,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角处往上提,“笑一笑,动作别那么僵嘛,好像我要把你怎么似的。”
“说的好像你没那么想过一样。”明鸢没声好气地将他讨人厌的手拍开,刚想再说几句便见他脸颊逐渐失去血色。
她赶紧掏出法器给他护心脉。
“瞎说八道什么。你看你,还在说大话呢,身上又疼了吧。”明鸢嘴上虽骂骂咧咧个不停,手里动作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地就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大致检查了一遍,就在她想要脱掉他的里衣之时,却再次被他按住。
“虽然我不介意和你做那种事,但不是现在。”墨玉改扣为抓,自然而然地与她的小指勾在一起,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等时机成熟再说,别着急……嘶。”
明鸢二话不说上去又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再乱说试试看呢。赶紧的,把衣服脱掉,我要检查你的伤口。”
“不成。”墨玉态度坚决。
“为什么。”明鸢瞪起眼,居高临下地站在软塌边看着他,“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他能有什么理由。
墨玉无奈地勾勾嘴角,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衣摆往下稍微拉了拉。
“没有理由,就是不行。”
毕竟他也不可能告诉她,之所以不让她看是因为他的小腹上藏着层层叠叠的龙鳞。
——那是属于半妖的象征之一。
第68章 两相欢(八)风雨欲来
距离秘境之行过去接近一个月后,仙盟大会也逐渐落下帷幕。
依盟主的话说,做事得有始有终,既然办了那就要把它办好办彻底,所以在中止三日后又将比赛重启了,就是奖励不再是滴血冥佩,而换成了一个高阶法器。
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密林幻境中惨遭淘汰,所以剩下的人比起来毫不浪费时间,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够得出结果。
最后是封原胜出,据说第二名再被他打败后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谁拉他都不起,最后还是他师尊上前给他打了俩大耳刮子才将人拖走。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第二也不错了。不过阿鸢啊,要是你们不退赛就好了,以你和墨玉师兄的实力,还有那家伙什么事啊。”
姬望舒轻快的声音从传讯符那边传来,明鸢却没什么心思听,一直在搓着手里的剑穗发呆。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主动退出门派。你知不知道我们在知道你们退出后有多失望,尤其是杜琮师兄,听说他还时不时去你以前的房间门口转转。”
“是么。”想到那个铁面师兄担心自己的样子,明鸢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望舒,你不用劝我了。”明鸢捏着快要燃尽的符纸,苦笑道,“虽然理由不方便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我往后再也不会回到宗门就可以了。”
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以后啊,我可能会回昆仑山吧,或者和墨玉一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猛地咬住舌尖。
不成不成,虽然他俩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但还是先不要告诉望舒比较好。毕竟之前她可没少在好友面前说他坏话,要是被她知道他们偷摸在一起后,估计要飞到仙盟来点着她的鼻子骂个三天
三夜才算完。
都怪他。
自从他那他说了那种话之后,这几天她几乎夜夜都能梦到他,并且在梦中还和他行尽苟且之事,简直不知廉耻!
好在姬望舒并没有注意到她话语中的不对劲,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别的事。
说到最后突然感慨:“想不到你居然心意那么坚定,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今天你得稍微注意一点,因为我听说……”
符纸在这一刻彻底燃尽,明鸢只听到了前半句。
她眨眨眼,想重新掏出传讯符点燃,却发现刚刚的就已经是最后一张了,没办法,只好先到倒杯茶缓缓。
她推开窗透透气,就和一只歪头歪脑的鸽子对上视线。
“大赛颁奖仪式晚朝会将于今夜申时,还请道友按时参加。”
鸽子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封邀请函与一份名单,明鸢将其打开,这才发现名单上写了很多人,有她也有墨玉,还有……
她盯着那熟悉的字眼,心头猛地一缩。
“段衡也要来?”
***
“你还真是悠闲。”
“不如你。”墨玉微半睁开眼,确定来者只有封原一个人后又将眼睛闭上,“大少爷是没事干?一天天往我这个杂碎这里跑。”
“明知故问。”
封原用力攥紧拳头,眼神愤恨地盯着他。
不是没有医修愿意替他把断掉的手指头接起来,但他都拒绝了。他要把这当做一个耻辱的印记,定要在墨玉身上加倍讨伐回来。
然而对方却完全不在意这些,甚至还故意说话激他:“让我猜猜你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母亲在知道我和明鸢离开后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心疼你的伤势反而将你痛斥一顿对不对,说不定还让人把你的月供给断了。”
封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不成,我就偏要和你说这个。”他笑眯眯地坐起身,拈起一枚葡萄随意把玩,“哎呀呀,封少爷真是可怜呢,都不知我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闭嘴。”若不是实力不允许,封原这会儿早就已经扑了上去,但眼下他只能忍耐,“你不要以为明鸢是真心待你,她不过是因为受到情伤所以想找人开解罢了。一旦等她走出来,你以为你们还能长久下去……唔!”
“少爷真是不长记性,上次都被我打过了,还不会好好说话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原眼角边上新鲜的伤口,随后把葡萄扔回盘子中,“这么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怎么不去想想看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
墨玉抬眸在空无一人的房檐上轻飘飘地扫上一圈:“省的出门还要带一堆的护卫,少一个都不行。”
“总比你强,到现在都还不敢告诉你那位小娘子你的事。”
“你以为你说她就会信?”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几句话之间,墨玉已经逼至他跟前。他比封原要高出小半个头,压迫感也随之而来,仿佛只要他再说上一句话,剑刃就会把他的脑袋给割下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心簌簌而下,封原甚至已经做好了召唤护卫的准备。
但很快,墨玉又笑着退回原位。
将猎物逼到绝境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将对方轻飘飘放过是他最喜欢做的事,属于父亲那一半恶劣的妖龙之血永远刻在他的骨髓之中,令封原对他又恨又怕。
从小到大封原都不知道试图杀他多少次,但每次他都能够在千钧一发逆转翻盘,将他派去的那些护卫全部抹杀干净。
有时候封原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位堂弟与其说是人,他更像一只善于伪装的野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随便牺牲掉。
思及此处,封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得提醒你,我们打算在三日后动手夺取滴血冥佩,你最好做些准备,别出什么岔子。姑姑还说,要是你要是这回做的好,她可以原谅你之前逃跑一事。”
“啧,谁稀罕。”他冷笑一声,满脸的不屑,“我实力如何你们不清楚?还用得着你来特意提醒我?”
说罢视线往下一转,不紧不慢地落在封原断掉的指尖上。
“墨玉,你最好别太得意。”他将拳头握紧,脸色有些难看,“据我所知,三日后的晚朝会可不只有玄天州的修士会来,九州的各门派掌门也会来此赴宴,包括你那好师尊。”
听到段衡的名字,墨玉脸色微变。
封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也是为了滴血冥佩的事来的,你猜你们师徒二人会不会对上?”
“那又怎样,我会处理干净。”
封原昂起下巴:“是么,不过我这里还有条更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听看。”
“少废话。”墨玉的耐心明显已经达到顶点,眉心拧得死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瞥见他的浮躁,封原心里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他究竟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清清嗓子后道:“探子说禁地的法阵是段衡设计的,并且他还在其中掺了青鸾的一魄……”
墨玉猛地抬起头。
封原察觉到杀气,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誓:“我以封家的名义向你担保,我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说完后他便迅速离开,一丁点逗留的意思也没有。
墨玉深吸几口气,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打开。
他之前就疑惑为什么明鸢身为神鸟之后,修行速度却如此缓慢,到现在都没突破元婴。
失去一魄就像被人剪了羽翼一般,虽然并不会影响心智,却足矣让她的修行效率大打折扣,好让她能更加安心地待在他身边当一只笼中雀。
可是……
他若是贸然闯入法阵,引起明鸢察觉不说,他更在意的是这样或多或少的会伤到她的神魂。
他将脸埋入掌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突然之间,他只觉肩上一沉,紧接着耳边就被人哈了口热气。
他赶紧转过头,用力握住身后人的手。
“做什么呢。”明鸢看他不禁觉得好笑,“怎么,你现在也体会到被人调戏的感觉了?”
墨玉不说话,只是将她用力一扯,很快她就坐到了他腿上。
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明鸢有点紧张,却并不讨厌,明鸢挨着他蹭蹭,试探性地问道:“我刚刚看到封原从你这里出去,该不会是封前辈来找你算账了吧。”
“没有。”
他敛下眉眼,抬手拂去她头上的落叶,“小绿,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所想,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个不如法?”明鸢挑眉,“你杀人放火的时候有避过我吗?”
见墨玉语塞,她难得大胆地捧起他的脸在他左右两边都各亲了一口,亲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缩回去。
“别太担心,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封家和晚朝会解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嘛。”
“也是。”
他注视着她漂亮精致的眉眼,扣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
以后么?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的不堪全部遮掩好,倘若有朝一日不幸败露,他也有后手。
“小绿,小绿。”他撩起她柔软的头发,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串细碎的吻,一直到明鸢快要喘不过气才勉强放开。
他想,他不会像段衡那样想办法将她囚禁在他身边,毕竟鸟是困不住的,哪怕笼子再大也有出逃的一天。
还不如将他永远捆在明鸢身上,与她绑定在一起。
束着,锢着。
这
是独属于他们的“主仆契约”。
第69章 两相欢(九)就这样讨好般地贴着她,……
明鸢总觉得墨玉最近变得有点奇怪。
自从那天封原来了以后,他差不多是亦步亦趋地黏在她身边,就连睡觉都放弃了,站在她床边一盯就是一整夜。
明鸢大半夜醒过来看到这么个黑影站在自己床前差点被吓到原地走火入魔。
“你好好的做什么呢。”她拍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施法将房间点亮,“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这里,想干什么,吓人也不带这样的。”
墨玉不说话,只是依旧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她。窗外的雨声一阵大似一阵,连带着房间里的烛火也摇摇欲坠。
这画面实在是太像凶杀现场。
她壮起胆子朝他看去,刚想开口询问便突然被他捏住手指,灵力被阻断,于是房间四处的火光也随之熄灭,一切又陷入到黑暗之中。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明鸢咽咽唾沫,紧张地去探他的脉搏,确信他没有走火入魔后才长舒一口气。
见他不说话,她干脆抬腿踢踢他,不料却被人一把抓住脚踝,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被子上。
对方身上的寒意迎面而来,明鸢下意识向后一缩,却被他扣得更紧。
“不欢迎我?”墨玉低下头,一寸一寸像她靠近,直至与她眉心相抵,声音又低又哑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样也不行吗?”
他身上明明凉得可怕,呼出的气息却热得要命,明鸢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也不能大半夜来啊。”
虽说她身为修仙者没有什么贞操观念,但这也不代表她被人半夜爬床也无所谓的好不好,哪怕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
“会吓到人。”她无比认真地点点头,话音刚落就听到黑夜中传来他放肆的笑声。
“笑什么呢你。”她下意识想给他一脚,动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腿还被他捏着,这么一动直接将他们的距离贴得更近,衣摆衔接处紧密相间,她只需要再往上一点就能触碰到某物。
墨玉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唇齿间隐约有气音漏出,轻飘飘地钻入她的耳朵里,将她平静无波的心一下子搅乱。
这声音与她在书中听到的大差不差,却好听许多,简直暧昧得不像话。
这下明鸢是彻底不敢动了。
“小绿,我刚刚那样不算吓人。”他轻轻勾住她松松垮垮的衣带,若有所指道,“这样才算。”
“喂!”明鸢脸涨得通红,一句登徒子立即脱口而出。
墨玉看着她瞪圆的杏眸,突然一本正经地向她靠近。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敲个不停,就像她心跳混乱的鼓点,一下又一下轻飘飘地敲打着,把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思全部搅得乱七八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擅自期待什么。
可当他向她凑近后却什么也没做时,明鸢还是忍不住感到有几分失落,他甚至连亲都没亲,只是在她的睫毛上轻碰了一下,若不是她刚巧睁眼逮住他的动作,她还以为刚刚那样只是错觉。
“开个玩笑而已。”
看他轻松自在的样子,明鸢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甩起枕头朝他扔过去。
“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墨玉随手把枕头接住,依然笑个不停。
明鸢被他笑得心里一股无名火,干脆隔着枕头锤他。
“你这家伙。”她咬牙切齿地坐直身子与他平视,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要杀要剐的赶紧来吧!”
说完后她自己也在一瞬间后悔了一下,生怕他真会扑上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敛起了笑意,脑袋一歪便靠在她的肩头。
明鸢搂住他的肩膀,眨眨眼。
“小绿。”墨玉沉闷的声音从她的颈窝处缓缓传来,扣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我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啊?”
她难得见到他脆弱的一面,一时间觉得新鲜又困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怪怪的。”她咂咂嘴,还是没把怪黏人的那四个字说出去,“你想问什么就问啊。”
“我怕问了你会厌恶我。”
“我嫌你嫌得还少么。”明鸢反唇相讥,同时低下头轻声道,“而且我们多互相了解一下对方也不坏啊,”
毕竟现在他们的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脆弱。
欢愉注定是片刻的,冷静下来之后必然要面对许多的问题。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坦诚。
“明鸢,我想知道。”他难得全名全姓地叫她,“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就算是你这样问我,我也……”她越想心里越是别扭难受,干脆倒打一耙,“还说我,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我的?”
墨玉沉默良久,片刻后黑暗中才传来他迟疑的声音:“我不知道。”
他素来都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兴许是因为遗传了父亲凉薄的性子,比起情爱他更喜欢杀戮,手上永远是黏腻的血,怎么洗也洗不掉。
来自昆仑山的小医仙干净圣洁,明明嘴上说着嫌恶的话,却没来由地对他好。就像飞蛾趋光一样,他会被她吸引也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可那又如何。
她将他身上的伤治好,却永远也不能把他骨子里的血脉彻底冲刷掉。
“若有换血之术就好了。”他低声喃喃。
“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禁术,正经修士谁用这个。”明鸢撇撇嘴,一把将他的脑袋扭过来,“是不是封原那厮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见墨玉发愣,她便干脆用力揉揉他的脸颊,甚至非常恶趣味地在他的胸口上抓了一把。
捏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惊讶,难道是因为近墨者黑,所以她现在也变得和他一个德行了吗。
明鸢干笑两声想将手撤回去,还没等挪动半分就被一把扣住手腕。
“不是喜欢捏嘛。”墨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要不再捏捏看?”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
捏捏什么的,她真生怕再捏下去要出事啊。
明鸢连连摆手想要往回缩,却忘了床只有那么点大,他们一个进一个退,他的唇也这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嘴角。
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吻。
第一次她神志不清,只记得模糊的片段。第二次又太过生涩,牙尖嘴利两个人都把双方啃得生疼。
唯独这第三次。
不只有放肆与炽热,还有数不尽的缠绵。
黑暗剥夺了她的视线,能让她更加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亲的很小心,从唇珠一点点向下挪,喊着那一点软肉亲了又亲,等到她放松警惕之时从撬开她的唇舌长驱直入。
明鸢忍不住想起儿时在水塘里见过的游鱼,滑溜溜的一点,怎么抓也抓不住。
就像现在。
往她的嘴里钻,往她的心里钻。
直至将她亲得双眼迷离,喘不上来气,身体一点点失去力气,可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却越抓越紧。
她听见自己同样发出暧昧的声音。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理智之时,对方突然松开了手,同时将她松散的衣襟给拉好。
明鸢低头一瞧,才发现前襟不知何时已经凌乱了一大半,他只需要稍微低一低头就能将春光尽收眼底。
“你……”
“对,我看到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
“滚。”明鸢终于缓过劲来,气急败坏地瞪他。
可见人真要走时,她又下意识将他拉住。
少年的掌心带着薄薄的一层茧,比她想象的还要凉。
“做什么呢。”墨玉偏过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舍不得哥哥啊。”
“才不是。”明鸢警告似地斜睨他一眼,“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允许你今夜留下来——喂!”
她盯着那恬不知耻地占了自己大半张床的家伙,没声好气道:“从我床上下去。”
墨玉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不仅没下去,还非常
自来熟地抢走了她大半边枕头,随后双目一闭上就开始装睡,任由明鸢怎么推他都赖着不走。
她没办法,只好也挨着他躺下。
仙盟的客房并不大,床更是小,远远比不上她在凌华宗的那一张。她只要稍微一翻身就能碰到他。
当真奇怪。
明明他们已经做过比这要亲密得多的事,可当她真的与他躺在一处时,还是会觉得紧张。
不知过去多久,她缓缓睁开眼,没想到一抬眸就撞上他幽深的目光中。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又闭上了眼,转过身去不看她。
“墨玉。”她毫不犹豫地朝他蹭过去,戳戳他的后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不置可否,只用清浅的呼吸声回答她。
明鸢也不恼,笑道:“你呼吸和脉搏都乱了,骗不了我的。”
“是么。”
他嗤笑一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医者仁心,所以在你眼里除非罪大恶极之人,否则都罪不至死。”墨玉直起身子,将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要是这个罪大恶极的人是我呢?”
“比如?”她歪头看他。
“比如……我其实是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壹零五七二九柒七一八
“哦,那要真是这样的话。”明鸢学着他的模样也用一只手支起脑袋,月光映在她的眼底,照得亮晶晶的一片,“那我就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见你。”
第70章 两相欢(十)掉马前兆
“你这……”
墨玉被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弄得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觉也不睡了,干脆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你给我好好想想。”
“不是你一直在问我。”明鸢毫不留情地同样给他瞪回去,“你看你,不说又一直问,说了你又不爱听。”
“你!”墨玉生生气笑。
“那你想听什么。”她冲他翻翻白眼,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哎呀好卿卿你就放心吧,不管你怎么样人家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绝对绝对不会站在你对面。”
明鸢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她翻个身趴在被子上,用锐利的目光将他从上扫到下:
“可我敢说,你敢信吗。”
大抵是因为月色太好,又或许是他们刚刚亲近完,明鸢大着胆子扑向他,没骨头似地将双臂挂在他的脖颈上。
他顺势将她托住抱在腿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的腰带打转。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真?”他一挑眉,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往下亲,明鸢赶紧躲避,却还是被他得逞了一下,右边脸颊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要命。
眼瞅着他又要故技重施,她赶忙慌里慌张地将他推开。
“不是你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么?”他扣住她胡乱摆动的手,“怎么又反悔了。”
“但也不是让你这么办啊。”明鸢嗔怪地瞪他两眼。
这家伙知不知道现在是大半夜,再亲下去搞不好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她的膝盖方才好像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她并不是很想去回忆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还是点到即止比较好。
墨玉垂下眼帘,弹弹她头上毛茸茸的羽毛。
“那你也少招我。”
“我才没有。”她背对着他躺下,低声道,“修真者不打诳语,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她出身名门正派,学的都是些除魔卫道的心法,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叛出师门和对抗封家,但即便如此,她心里依然有一杆秤,那条底线永远都不能被突破。
就算是她喜欢的人也不行。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吧……”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底线啊,她不信墨玉没有。
“是么。”墨玉扯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小绿。”
片刻后,他突然叫住她,没等明鸢反应过来手里就被不由分说地往塞了一物。
毛茸茸的,上方的灵气却很是精纯,她借着月光打量,才发现是碧青剑穗。
“你给我做什么。”她又不是剑修,也用不着剑穗啊。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么,还你。”
“但是……”
明鸢迟疑。以前她是想拿回来没错,因为那是她送给段衡的“定情信物”,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它现在也就是一枚必要时刻可以当护身符用的法器而已。
“收着吧,有机会把它补回你身上去,别老想着给别人拔毛。”他把玩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明日就别去凑热闹了,那什么晚朝会也没什么好去的,还不如在屋子里捣药。”
“什么啊。”
明鸢被他这一出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咂咂嘴。
她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去晚朝会,可身后的人将剑穗交还给她后便沉默了下来,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困意涌上心头,明鸢也无心再去追问,本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的心态也跟着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道:
“明鸢,可你就是我的底线。”
***
翌日一大清早醒来时,明鸢就发现墨玉已经不在了。
被褥也被叠得整齐,捋得好像完全没被人躺过一样,若不是剑穗还在她枕边,她只怕会误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明鸢起身简单梳洗后朝门外走去,果不其然,在她刚出门的瞬间纯白的灵鸽就这样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她的头顶。
她同灵鸽子闹了好一会儿才将它衔着的邀请函取下,入目是一手漂亮的小楷,点一点便能听到仙盟弟子俏皮的笑声。
“明鸢姑娘医术超群,实乃修真界青年才俊……”她快速地略过中间一大堆阿谀奉承的话直奔最后一行,“还请姑娘于今日申时赴会。”
邀请函后面还有一封写着墨玉的名字,想来是灵鸽察觉到这里有他的气息后就干脆一起送过来了。
她随手将其往怀里一揣,刚准备出门找人,就用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来人。
明鸢脚步一顿,果断往回走。
可究竟还是晚了一步,就那么一晃儿的功夫他已经看到她,并精准地叫住她:
“阿鸢。”
明鸢想装作没听见快步往前走,可脚却像是被绑了千斤坠一样,半分也无法挪动。她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他一点点朝自己逼近。
瘦了。
她注视着他微微凹陷的眉眼,暗暗想。
或许这些日子他过的也不好,修无情道的修士心里却偏偏藏着情,还想用情来杀人,实在是犯了大忌中的大忌。
但这些事现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明鸢定定心神,对他拱拱手:“晚辈见过段掌门。”
段衡忽视她话里话外的疏离,仍是用那副亲昵的口吻唤她:“阿鸢,你这些天在仙盟过的还可习惯。这灵岛浮于九天之上,会觉得不适应也很正常。”
他下意识想去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果断躲过。
段衡瞥见她眸中的排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抱歉。”他轻笑着后退两步,“是本座唐突。”
明鸢不想再和他说话,生硬地将脸转过一边。
“若前辈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告退了。”
“阿鸢。”段衡突然叫住她,“这些日子本座给你的信你可有收到。”
信?明鸢皱皱眉,心说这是什么玩意。
“没有。”她头也不回地答,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却在一点点收紧,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颤抖,“前辈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
他顿了顿才道:“本座只是想提醒你,别和封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包括墨玉。”
“不老您费心。”
“这样啊。”段衡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墨绿色的长发良久,突然开口,“阿鸢,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明鸢没有回答,只是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树丛打下一大圈的阴影将她全部笼罩在其中,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阿鸢,为师真的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你应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重新回到凌华宗……”
“啧。”
明鸢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适可而止吧,段衡。”
这是她第一次全名全兴地叫他,段衡不由得冷在原地。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她走得很快,步子比她跟着他来到凌华宗那天迈得要大得多。
她想,段衡总是装作很了解她的样子,其实他根本就不懂。
鸟本就是要翱翔于天际的,怎么会嫌弃天高呢。
***
晚朝会布置在仙盟的主殿处,也是整个岛屿的最中心。
明鸢转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找到墨玉,干脆也懒得找了,将邀请函交给信得过的小童子后便随着人流走进了主殿之中。
众弟子依次落座,明鸢也根据提示寻找位置坐下,等找到时她这
才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还挺靠前。
看着坐在她周围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大弟子,她这个心里不免升起几分小小的得意。
不过令她糟心的事她好像看到裴霖了,就在刚刚他还差点和她撞上,好在她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才没和他正面对上。
倒也不是因为怕他,主要是他们要是对上肯定会发生口角,她现在心情烦闷的要死,才没功夫和别人吵架。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她格外在意的事。
“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她看着身边始终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道该不会是那个小道童没有把邀请函送到,害得墨玉进不来吧。
越想越烦躁,桌上的茶盏也已经不知不觉空了好几次,可身边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无,急得她恨不得想出去找人。
但晚朝会已经开始,她就是再急也只能坐回去,看封原装模作样地上台发言。
“虚伪。”她在心里呸一声。
但不得不说这家伙今天打扮的很是像模像样,光看他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他前几天被墨玉整得有多狼狈。
长老一一宣读获胜者名单,弟子们依次走到传送阵来接受奖励,每宣读一个名字,天空中的烟花就会绽放一朵。
像这样的活动明鸢已经参加过不知道多少回,对此她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有点犯困。
就在她喝干净第三杯茶时,周边的烛火突然在一瞬间熄灭。
众人对此并没有很在意,甚至还以为是颁奖仪式的某项议程,直到台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不好!有半妖偷袭!”
霎时间屋内其乐融融的氛围直转而下,众人皆警惕地掏出武器准备战斗。奈何敌暗我明,对方数量又极其庞大,哪怕在坐的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高手,也不免感到吃力。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这不过是半妖们一次心血来潮的袭击,但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
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也太有预谋,看似乱无章法,实则目标明确。
“医修全部后退!!退到阵法之中去。”
有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叫喊着想要救人,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明鸢就已经被黑气所包围。
还没等他开始内疚,那抹黑气又瞬间一哄而散,像是在畏惧什么似的,完全不敢靠近她。
“道友,您没事吧。”
“没事。”
明鸢轻轻摇头,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立在长老身侧的那抹黑影。
他比其他半妖更加危险,身上的魔气也更重。
但也更令她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