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冬因口嗨所以被揍了一顿。
向有月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后,他了然地点点头,倒也没什么脾气,举手投足间也很温柔,完全看不出是那个传闻中残暴的X 。
虽然不太明白他那个残酷的人格是怎么分裂出来的,但短暂接触了一下后我也确认了他对我确实没什么攻击意图,甚至还有些避之不及…该不会是莉昂话说得太重了吧?
当初玩游戏那会儿我对有月憬这号人物确实没多少印象,除了坂南赤这三个固定队友和经常接触的目标人物以外其他的都会被我归类为NPC ,但要说对他毫无印象那倒不是,甚至某种意义上我还比莉昂先接触到他——指给全班每个人都送了一份义理巧克力刷路人好感度的时候。
“那我们继续游戏吧!”
“不了吧…”真冬兴致恹恹地抱着双腿,声音低落,“我感觉自己和这个游戏犯冲。”
鹿岛气得大叫:“不行!我好不容易重生了,接下来我就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众人:这人怎么还较劲上了啊? !
“这样啊,那我也加入吧。”有月微笑着说,“正好这张身份牌落在了我的手里,可能就是命运吧?”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就犯怵,所以完全不敢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这个心理阴影还要源于我竹马的竹马……那个叫做剑持弓弦的家伙,人设总是让我幻视市丸银,小时候每次找清宫天流玩的时候他都在,明明是在微笑却让人背后发寒感觉会被捅上一刀,并且他还总爱跟我对着干,换一个通俗的术语来说就是——腹黑。
莉昂倒是很擅长应对这个类型,但我不行,和见晴关系不错是因为那孩子年龄比我小并且还惯会撒娇,当腹黑不向你露出黑的那面那自然很好相处,至于其他的……我还是能避就避吧。
虎丸和真冬迫于淫威完全不敢反抗,而我和有月都持赞成的态度,那就还剩一人。
乐懒散地支着后脑勺躺在地上,随意地开口:“我都行,听老大的。”
于是新一轮的游戏就这么开始了。
由于鹿岛已重生,所以他重新了抽取了一张身份牌,并获得一笔新的基础资产。但同时他也继承了上一张身份牌的人物关系,所以他现在的定位是——重生归来之我竟成了小三女儿的宠物? !
那张【宠物】身份牌就这么安静地与【爸爸】身份牌摆在一起,全场无言。
“我可以选择重新和魔女做交易吗?”
“不行。”我将说明书再度掏出来摆在了他面前,“一个人只有一条灵魂,上一轮你赌上了一切换来了重生,现在已经没有灵魂可以跟魔女做交易了。”
鹿岛沉思一秒。
“那我能拿动物灵魂跟魔女做交易吗?”
“……”稍微被这人的无耻程度震惊了一下,但还是很快作出了回应:“大概是不行的,因为人类灵魂的性价比明显更高,魔女放着那一大把人类的灵魂不去收割跑来收割你干嘛?反正宠物也死得早,她还不如多等几年。”
这个理由说完后我都被自己无语了一下,但见鹿岛一副被彻底说服的模样,便知道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这次投骰子的先后顺序是按照上一轮资产最多的人来的,有月虽然刚加入,但因为上一轮我们的骚操作最后银行竟然成了游戏最大的资本家,第二是乐,第三是我,第四是重生的鹿岛,第五第六分别是真冬和虎丸。
“等一下。”我又翻出了游戏规则,这一轮我直接充当起了上一轮鹿岛的职责,也就是所谓的隐形裁判长。 “按照继承法,虽然我和乐没有法定的夫妻关系,但是乐如果想要稳住动荡的公司那便必须认回女儿,并让她继承一部分财产。”
“以及真冬,虽然我和真冬没有法定的母子关系,但是他和有月的亲子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作为银行行长不能拥有这种明面上的丑闻,所以你也得把儿子认回去,并让他继承一部分财产。”
本来还因穷得叮当响难过的俩小孩儿感动得热泪盈眶,立马扑过来抱着喊妈。
有月&乐:“…………”
资产余额重新分配完后,目前的情况是:有月第一,乐第二,真冬第三,虎丸第四,我第五,鹿岛垫底。
鹿岛:“…不是,宠物就不配继承主人家的财产吗?!”
虎丸安慰道:“没关系啦鹿鹿,我会定期从老爸那里骗…呸,要生活费给你买上好草料的,绝对饿不着你。”
真冬有些飘飘然,活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父亲的好处…那他和老哥是不是可以钻空子把家里那个爹给架空直接卷款跑路?
游戏继续。
“为了讨女人欢心所以支出五百万给对方的女儿,试图通过攻略情敌孩子的方式占据先机。”
有月资产减五百万,仍居第一位。
“在海滩度假遇到了前女友,并目睹了对方和其他男人搭讪,一时气不过的你又将前女友打进了医院,并赔付五十万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我顿了顿,接着将后半句念出来:“然而你忽略了自己刚认回来的女儿的感受,女儿亲眼目睹了自己妈妈被爸爸打进医院,因此得了抑郁症,再支出精神治疗费用一百万,并补偿女儿两百万零花钱。”
众人:“……”
被各种指责嫌弃视线淹没的乐:“…现实生活中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尽管只是个游戏,但就是莫名感觉必须得解释一下才行。
经此一遭,我因住院停游一回合,而众人的资产也再度变动,乐成了第三,虎丸成了第二。
虎丸激动得就差没跳起来了,这根本就是躺赢啊!明明一开始她是资产倒数第一,现在却跃居第二,这游戏体验也太爽了!
“因发现了父亲的不义之财,你决定大义灭亲,反手将证据交给了公安局。”
“哎?那我岂不是可以继承全部……”
“然而天真的你忽略了父亲的人脉,公安里有他的线人,事情败露后你被父亲直接扭送进了少管所,禁闭期间停游一回合。”
真冬:“…………”他果然和这个破游戏犯冲吧? !
等轮到虎丸的时候,连我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轮她真是走了大运了,这丫头在抑郁期间拿全部资产去投资理财,最后竟然翻了二十倍,总共赚了一个亿。
“不错,你现在可以买十分之一个坂本太郎了,继续加油。”
“……都说了这个计数单位让人很想吐槽了啦。”
因为我被乐打到住院的原因,所以这局掷骰子便直接跳过我轮到了鹿岛。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胸前比划做法了一番,紧接着虔诚地将骰子扔下——
“因踩到狗屎,惊慌之中损失五千块。”
本就自闭的鹿岛更加心灰意冷了。
这轮游戏持续的时间倒是比上一轮长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月的加入,他对如何将陷入死局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很有一手,我们竟然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拉扯了快两个小时。
这期间玩得太入迷,我一时半会儿都忘了南云那边的事,主要是先前打电话没打通,发消息也没有回应。
心里毛毛的,感觉这次得花更大的精力去哄人了。
“竟然玩到了大结局…不容易啊。”鹿岛擦了一把眼泪,“铃木小姐和X大人终成眷属,膝下一儿一女一宠物,阿乐因受到暴力指控终生坐牢,真是皆大欢喜啊!”
乐:“…………”短短几个小时里让他无语的次数竟然比这几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找我的?”我看了眼房内的大家,又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逼近晚上十一点了,是时候离开了。
虽然和南云分别的时候他说可以留宿,但先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必不可能腆着脸继续惹他不高兴。正好他现在来接我,我也可以跟虎丸介绍一下——
“哎?清宫?”
出乎预料的,在旅馆前厅等待的竟然不是南云。
金发少年看了过来,朝我微微颔首,并出声向众人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尽显涵养。
虎丸凑上前来:“咦,这就是小铃木你的男朋友吗?金发金眸…唔,的确是你的菜啊。不过这个声线、嘶,为什么他有着酷似主角的声音却长了一张人气配角的脸啊?”
“……”
槽点有点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我竟然不知道先从哪个说起。不过她最后那句话套在南云身上似乎也很合理,有着专业男主役的声音但却是个人气配角…咳,打住。
盯着清宫发了几秒呆,对方在踌躇一会儿后突然叹了口气,然后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一只通体黑色的猫。
我:“…你这是捡猫捡上瘾了吗?”
清宫天流:“不是,这猫他是——”
还未等他将话说完,一连串咪咪咪的叫声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只黑猫特别自来熟地跳到了我的怀里,并一个劲儿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
我低头,对上了一双分外熟悉的黑眸。
“你难不成是……”哑了一声,想起来身后那群人的阵营,于是立马将落到舌尖的名字改掉。
“Yoichi?”
南云与市,虽然大家没怎么直接喊过后面两个字,但这也确实是他的名字。
黑猫的耳朵快速抖动,瞳孔也紧跟着竖了起来,旋即立马扒住我的肩膀往上一探——粉嫩的猫舌轻快地在我脸颊上舔了几下,难掩喜悦。
这黏人的感觉,是南云没跑了。
第42章
养猫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一般来讲,只要教会了定点那便非常省心,哪怕是工作繁忙疲惫的上班族也可以在家里养只猫解闷,不用遛不用陪玩,可以说是当下年轻人养宠的第一选择。
“咪——”
又一声甜腻的猫叫打破寂静。这已经是两分钟内第七次了,我忍不住将黑猫举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黑色圆眼真诚地望着我,明明是成年猫的体型,叫声却像没断奶的幼崽。
将黑猫版南云抱在臂弯里,我顺了顺他的毛,担心地问了下:“为什么他叫得那么奇怪啊?还老是叫。”
若月妮可:“哎?!该不会是我的魔法…不应该啊,只是变成动物而已,按理来说不会有其他副作用?”
“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故意撒娇罢了,你等着吧,他晚上说不定还要在你枕边吐毛球。”真神圭护一语点破。
同样做过猫的音梦也顶着一副死鱼眼,她对眼前这只黑猫的反应再熟悉不过了,并且就从对方一直往铃木怀里钻还总是踩奶的动作来看,意图也非常明显。
很快,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南云喵。这家伙此刻正用肉垫按着我的锁骨,尾巴卷住手腕来回磨蹭,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被绒毛覆盖的胸腔传来震动,一时让我想起人类形态时他恶作剧得逞的低笑。
“是这样吗?那他的心智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
神神回和大佛因为害怕再度受到魔法攻击所以早在下午便离开了,南云继续待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等我…结果没想到在和妮可他们玩的过程中真的遭殃了。
见晴:“既然铃木姐姐这么担心的话,那让妮可再对我们之间的其中一个人施展相同的魔法不就好了?”
“你小子又在出些什么馊主意……”
“我倒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乙木守仁认真地开口:“这事本来就是妮可的责任,我这个做父…咳,我作为使魔自然义不容辞,让我来吧!”
你刚刚是想说父亲这个词吧?
按捺下内心的吐槽,还未等我拒绝,竹马却又和乙木君较上劲了。
“不,我作为学生会长,并且是我把大家约出来的,这个责任该由我来担。”
“你丫的别添乱啊!妮可不能用魔法攻击普通人的!”
“但这是我主动要求的,并且这在我眼里也算不上什么攻击。”
眼见两人就要接着这个话题继续争论下去,为避免事态愈演愈烈,我干脆利落地把南云喵抱了起来,向几人道别。
我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让妮可再耗费魔力去把另一个人变成小动物,但继续在温泉旅馆显然不太安全,更别提X他们也在这附近。刚从那边回来时我全程都胆战心惊,生怕他们当中有人察觉到怀里这只猫是南云,然后趁他病要他命。
“我都要担心死了。”没好气地用手指缠着尾巴玩,而他也乖觉地肚皮朝上歪着脑袋面向我一个劲儿讨好。
“清宫说你非要拽着他来找我,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虽然嘴上这么命令着,但对上这张猫脸我实在是说不出一句狠话,甚至刚教育没两句便开始沉浸式撸猫,到最后还变成了我向他道歉不应该和X他们玩得那么投入。
“咪呜。”
这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呢,不管了。
戳了戳湿润的猫鼻子,看他讨好地舔舐我的指尖,倒刺刮过皮肤的酥麻感让我耳尖发烫,我噌地收回手,紧接着闭上眼,将整张脸埋在了他柔软毛绒的肚皮上猛吸了五分钟。
不会反抗的猫就是爽啊!
…………
收拾好行李后我便抱着南云喵坐清宫家的轿车先行回了家,这场温泉旅行虽说只持续了短短两天,但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并且大多数都和魔法有关。感觉ORDER这边的几人…尤其是神神回,应该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事后还是发个消息慰问一下好了。
妮可说变猫魔法会在一天内解除,我想了一下前几次南云中招魔法的情景……呃,为什么记忆里都是些旖旎的桥段?难不成这次又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大变活人?
越想越觉得这事很值得吐槽一通,这个世界有时候剧情发展真和游戏机制一样,多半就是融合的后遗症。
做好猫饭后,我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南云喵吃,也不知道他怎么的,非要在我和莉昂视频的时间段朝着厨房的方位咪咪叫,先前还耍赖躺地上闹绝食,毛病真多。
视频另一头的赤尾莉昂: [“……等会儿,你说这猫是谁来着?” ]
我重复了一遍南云的名字,然后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莉昂,从和X他们玩游戏到某人中了魔法攻击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她一开始的表情明显是想笑的,但自从我开始喂猫后脸色就僵硬了起来,仿佛我做了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不会自己吃饭吗?”]
“会啊,他还会自己用马桶呢。”我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骄傲的语气,“连买猫砂的钱都省了呢,真聪明啊。”
[“你清醒点啊!这家伙本来就是人类,要是不会这些才奇怪吧?!”]视频里女人身后的巴洛克吊灯在金瞳中投下碎钻般的光点,看地点像是在某高级办公室,[“你信不信现在拿张高数卷子出来他都能给你答满分?”]
“这样子没法写字吧?还是不要为难小猫了。”
[“…受不了了,今天的视频就先到这里吧,反正再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好好聊。”]
对面提前结束了对话,我在心底悄悄跟莉昂说了句抱歉,然后无奈地戳了戳黑猫的头顶,“行了,这下如你所愿了吧?今晚我会多花些时间陪你的。”
仰起毛茸茸的脸,人类时他便经常作出一副可爱的表情,变成猫后的模样更是毫无违和。喉间震颤着发出呼噜,突然张口含住了我的食指,湿润的倒刺在指腹处反复擦过,绒尾也不停地撩拨。
倏忽间,月光从落地窗流淌进来时,并沿着尾部一点一点向上蔓延,顺滑的黑色绒毛泛起层层光泽。我几乎是瞬间觉察到了这一变化,于是立马将南云喵从餐桌上抱下来准备放沙发那边去,但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他仍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可扣住指尖的小尖牙分明变成了人类的犬齿,湿热感也成倍地加重。凌乱的黑发支棱出一对尖尖的猫耳,暴露在空气中后不受控制地快速抖动了两下。
呼噜声渐渐掺进低哑的气音,缠在腕间的尾巴突然变长,我的指节也陷入了绒毛之中,只是瞬间的功夫,他整个人便从猫形中蜕壳而出,尾椎骨延伸出的黑尾也从手腕垂下去改缠上小腿。
变是变回来了,但是不彻底,耳朵尾巴还在。
冰凉的鼻尖贴上颈动脉时,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但很快便被对方用手按住腰窝,被迫拉近距离。
耳垂突然被温热濡湿包裹,刺刺的舌苔让我直接浑身发软,他指尖残留着绒毛触感,抚过后颈时激起阵阵战栗。偏偏此刻的姿势还很奇怪,因为刚刚抱他的缘故,现在我整个人也被他按在了餐桌上,没法轻举妄动。
“南云,你现在分明是清醒的吧。”
对方的瞳孔还带着点兽瞳的特质,在被戳穿后迅速收窄成一条细线,但很快又摆出一副无辜的作态。
他干脆利落地将我整个人抱起,脸埋在我的小腹处狂蹭,痒得我颤抖个不停——这和我刚刚吸猫的动作有什么区别!绝对是在伺机报复吧? !
“噗、抱歉抱歉,铃木你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他凑上来想索吻,但我一想到那个倒刺的触感便使劲将人推开,并拉开距离。
南云不满:“哎——这几个小时里你可是摸了我四百三十七次,并且还埋头吸了我前前后后共计二十五分钟,我都不介意,你这么害羞干什么?”
脸上的热意还没散去,我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跟他好好掰扯一通,手机却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你先去换衣服洗漱,等会儿再说。”
说完后我朝他摆手婉拒,但这人似乎完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看起来更兴奋了。
……根本不想知道他理解成了什么。
总之,兽人这种存在我绝对不会尝试的。
待人被忽悠走了后,我随意地点开了消息框,发现竟然是两张邀请函的图。
音梦:[这是杀联会长寄给母亲的门票,说是邀请我们母女去参加杀手世纪展览会…好像和美术展览差不多?但是母亲要闭关一段时间,我也不能不去……]
我:[你不约圭护吗? ]
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消息才发过来。
音梦:[才不要。最主要的是我对杀手界实在是不熟,所以更倾向于找铃木你一起。 ]
这倒也是。
没多想,我直接答应了音梦的邀约。这时候我才发现展览时间竟然就在三天后,说不定还能赶上莉昂回国…下周可真是充实的一周啊。
第43章
竹筒敲石的清脆声穿透障子纸,神神回跪坐在蒲团上,握着青瓷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紧,冒着热气的茶汤映出他紧皱的眉头。
“你脸上的疤”
女人的直球发问让茶壶的沸腾声骤然清晰。茶室内另外几人皆是一愣,而作为搭档的金发男子则是烦恼地叹气,并出声制止。
“大佛,这样不太礼貌。”他说,一边用余光偷看那位客人的脸色。
不知火久远,据说是魔法侧那边的人士,并且还和铃木前辈认识。不过他之所以会和他们一起在这间茶室的原因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的泰国之行,如果不是他救了豹,那么ORDER又将损失一位成员。
…即使损失一名成员在那位会长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基于这位路过好心人的特殊身份,杀联在这个节骨眼也必须做够样子。
于是才有了这场“感谢会”。
大佛:“对不起…”
神神回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伤疤,就连一旁的豹也面露了然之色,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基本上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银发服帖地梳在脑后,当事人眨了眨眼,那张冰封的冷脸突然挽出了一个浅笑。
“没关系的,不用道歉。”他一手抚过自己的疤痕,神情充满了怀念,娓娓道来:“这个啊……是我洗完澡太累了趴在电热毯上睡着后不小心烫出来的。”
“…………”
不知火:“嗯?怎么都不说话了?”
众人:这种真相让他们怎么接话啊!
这熟悉的抽象感立马让神神回联想到了前几天遇上的那群魔法侧人士,以前他只是将那群人当做普通的超能力者来看,并且还是那种没什么战斗经验只是空有一身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直到他屡次受到魔法的迫害……
此时此刻,他真是无比感恩那个和平协议的存在,自己可不想在做任务的时候突然被对面用魔法打个措手不及,尽管实力强劲到能对他造成影响的魔女似乎并没有几个。
“抱歉,有件事我想冒昧地问一下。”银发男人不咸不淡地说,“听你们先前说,和铃木清宫认识…我可以具体了解一下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要误会,铃木清宫的父亲在临行前有交代过要我照顾好他的女儿,所以我想尽可能地搞清楚她的一些人际关系。”
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并且他们几个和铃木前辈也并不是那种见不得的关系,于是便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个遍。
“这样啊,竟然可以追溯到八年前。”那看来融合的就是这群人所在的世界了。不知火久远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答案,顿感一身轻松。
“时间不早了,很感谢今天的招待,但我等会儿还要去见铃木,就先失陪了。”
如坐针毡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神神回松了口气,提议自己开车将人送去,谁知对方却狐疑地看了过来,并来了一句话,直接让他当场僵在了原地。
“你和那孩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你刚才说的那么普通啊,倒像是情人一样。”
·
·
听到门铃声后,我疲惫地套上外套,并扶着扶梯下楼去开门,就这短短的距离竟然还连打了三个哈欠。
好累,我竟然还没猝死,简直是个奇迹。
“………”
不知火久远顿了顿,将原本想说的话悉数咽了下去,转而打量起面前的人。
他困惑地开口:“你这是被妖精缠上了吗?或者说吸血鬼?面色这么差。”
我:“……你想多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起床洗漱时我一下就看见了自己眼底的青黑,就连肤色也比平时白上许多,而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昨晚…总之,如果是指那种磨人的妖精,那南云确实算得上。
自从变成兽人状态后他的黏人程度再度翻倍,并且晚上还不睡觉,非要缠着闹腾,因为休假的缘故,这几天简直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不知火:“我懂了,是被情人缠上了吧。”
我:“…为什么这么想?”
不知火:“铃木兄也经常这样,一堆烂桃花。而且从刚刚进门起我就发现了,你家不止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心情复杂,我爹有一堆烂桃花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在女儿面前掩饰得倒还挺好…不过我觉得自己和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我的正牌男友只有南云一个,根本没有其他桃花。
“哦,我明白。”银发男人一脸冷淡,“正宫只有一个,其他的只是玩玩而已。”
你明白个鬼啊!
这话题感觉再继续下去绝对越扯越远,而且对方的脑回路也明显不太正常,还是跳过比较好。
然而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得到了更多有关现实魔法的具体内容,尽管这些内容都和我那个不着边的父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说,”我抽了抽眼角,难掩心底的震惊,“我父亲他和我母亲……”
“是的,铃木兄是个梦男,他当年疯狂迷恋上了某部漫画里的女配,然后动用现实魔力将两个世界融合,和对方在一起后于是有了你。”
“…我记得我母亲难产死了。”
不知火久远微微仰起头,状若回忆:“这确实是事实,你父亲为此非常自责,觉得都是因为他的自私才害了你的母亲,于是重置了时间线,并将两个世界再度分离。”
“在你母亲的时间线里,她与你父亲所发生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于她而言,你和你父亲都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而你,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继承了现实魔力,同种魔力之间有互斥性,所以你父亲在重置时间线的时候无法将你也重置回去。”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因为重置了世界,所以大家都没有任何我母亲相关的记忆,从小到大我所了解到的唯一信息就是“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而不知火久远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还是由于我父亲的主动告知…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虽然听完了整个故事,但我除了稍微有些震撼“还能这样?”以外倒没有别的情绪了。毕竟我的参与度实在是不高,也没有想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哪部漫画里的角色的打算,倒不如说知道了反而更尴尬——万一是我认识的角色呢?
思及这里,我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去哪了?我听植物魔女说他逃到了别的世界…呃,是去了我母亲那边吗?”
不知火久远:“不,他去找你堂弟了。”
“?”
“你堂弟也继承了部分现实魔力,不过非常弱,连你都比不上,他在遇到海难的时候意外觉醒了自己的力量,然后便失踪了。”他抿了口茶,接着说:“铃木兄猜测应该是被带去了别的世界,按照你堂弟出海的意图,他决定先去海○王的世界玩…咳,努力找找。”
这未免也太抽象了吧? !
而且这个现实魔法怎么回事,是只传死宅不传现充吗!
稍微有点自闭,但同时又很庆幸,还好我这边世界融合并没有导致自己重要的人死亡,我还特别菜,根本无法做到和父亲一样重置时间这种事。
不过……
“那、那世界融合的话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突然紧张了起来,这种bug级别的能力按照小说发展一般都会出现各种各样难以挽回的后果,而伴随着我和大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尤其是南云…我实在是无法忍受有一天必须得和他分开。
不知火:“应该不会吧?倒不如说现在这个世界里又是天狗又是大鬼的,说不定就是前几代现实魔女干的,尤其是在这种日式世界观下竟然还有吸血鬼和狼人这种西式的存在。”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还真说不准是哪个爱看西幻的现实魔女干的。
拥有这样的能力,而我父亲又是获得了返祖级别实力的现实魔女,也难怪黑魔女那边这么想拉拢他了…我要是反派boss我也会逮着他薅,简直是行走的核武器啊。
“我要交代的大概就这些。”不知火久远起身,准备离开,“对了,我看你似乎并不如你父亲说的那般体弱废…还是说这是现实魔力的影响?”
我回答道,是后者。
“那就好,不然我还担心你没有自保能力,毕竟狐火的效用指不准哪天就会失效。”
“呃,你是指……?”
“你父亲给我加了一个buff,比如狐火不会轻易熄灭,还有你也能使用狐火这点。”
我又沉默了,并且再度意识到自己和那个废宅…不,现在知道了这么多自己也没法再把老爹当成一般人来看了,我和他之间的力量根本就是横跨了一座富士山啊!
将人送走后,我开始消化起刚才的信息,也就是说我之前担心的一切都是徒劳,融合后的世界不会自主分开,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以后也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和大家相处,对南云也可以顺从自己的内心更加溺爱一点。
明天就是杀手世纪展览会了,南云今晚不会回来,他将作为杀联会长保镖一起出席,而那个羞耻感爆棚的动物魔法今早也彻底解除了,似乎不会再有其他意外了。
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感到很不安,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第六感简直堪比彭格列的超直感,每次都特别准。
可偏偏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44章
“这里是尾久旅新国立美术馆,目前正在举办的是为期三天的「世纪杀手展」……”
这是个规模盛大、并且能带人一次性全面了解杀手这一存在的企划展。并且展览品的类型也很丰富多样,就比如——
宫尾音梦:“嗯?这把断裂的撬棍为什么写了铃木你的名字?”
我:“……可能只是重名吧!”
我努力转移着音梦的注意力,并向她介绍起其他的展览物件,而刚才她所看到的那个确实是“我”的东西,这还是游戏里JCC时期的事了。
当时南云向我炫耀自己的六德刀,老师也要求第二天格斗演习的时候拿上自己称手的武器,可我平日里确实没有特别爱用的类型,于是便直接从武器背包里翻了一根不知道哪次任务中途捡的撬棍出来。然而所谓的“物理学圣剑”确实名不虚传,我凭借一把撬棍直接干到了最后,可接下来面临的对手是南云,而我毫不意外地输了,并且撬棍还断成了两截。
对于眼看着就要到手的游戏奖励就这么溜走我表现得很失落,于是接连几天状态都不怎么好。这自然和南云无关,不过他似乎误解了什么,后续还给我赔礼道歉。
那天一登上游戏我就收到了一份系统提示的赠予礼物,是一柄特别漂亮的银色蝴蝶刀,攻击性强并且还加了幸运值buff ,对这个礼物我可以说是爱不释手,连洗澡都会装备着,这事还被莉昂吐槽了好几次。
至于那把刀现在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是刚才突然看到撬棍,我也不会突然想起来这个事。
甚至我的记忆……说实话,游戏剧情也没有这么细,有时候我都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那些完整的剧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真的只是隔着屏幕玩了个游戏而不是穿越了一遭吗?
“咦,这不是铃木姐吗!”
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和音梦抬眼望过去,稍微有些不可思议。
拼接色短发的女孩朝我俩的方向小跑过来,如若不是知道她本人是个社恐宅的话,我恐怕真的看不出来眼前这个是机器人。
次萩不乱:“哟!你俩是在约会吗?”
我&音梦:“……”这人是怎么睁眼瞎对着俩铁直女说出这种话来的。
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然而得到的答案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听说这边的杀手展有很多武器,我就来参观学习一下。”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信道:“毕竟我也算是个科学家嘛!最近正想给这具身体升级,想着来这边找找灵感。”
得亏这丫头不是杀手,不然就以她这个本事怕是要称霸JCC的武器制造科。啊,倒是可以把夏生引荐给她?说不准这俩还能交流出一些心得。
不过这都是在展览结束之后的事了,现在我只需要好好享受……
“轰隆隆!”
我:“…………”
音梦皱眉:“什么动静?敌袭?”
不乱:“哈哈哈,应该是打斗的bgm吧?感觉这个展览馆好多东西都做得蛮逼真的,我已经快要沉浸式代入了。”
你俩这是什么对照组么。
懒得吐槽了,按照经验来谈我直接三两句话向两人总结出了眼下的情况,并督促她们赶紧去避难。
“杀手界这么水深火热吗?”次萩不乱依旧没什么危机感的样子,或许因为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本体,她本人还坐在家里的电脑椅上吃着泡面。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一起走吧,你俩看起来一枪就死了。”
这不废话吗,我和音梦又不是机器人,人被杀自然会死。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们几人准备出馆的时候,美术馆大门竟然被封锁了,所有的人全部被关在了里面,无论是杀手也好,还是普通人也罢,谁都没法离开。
我当机立断道:“音梦,你先从缝隙出去,我和小不乱去看看能不能阻止事发源头,尽快!”
宫尾音梦是变身魔女,她可以变作小猫或者飞鸟钻出这个美术馆,但是馆内的其他普通人依旧没法出去…我决定还是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再加上我的力量已经融合了大概60%左右,问题在于这具身体的素质跟不上我的动作,不过一般的危急情况还是能够处理的。
音梦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鉴于情况紧急,最后只是担忧地望向我俩,随后点了点头。
·
“——”
血管里仿佛有电流在奔腾,跑起来时疾风刺得我脸生疼,足尖用力踏上玻璃展柜向上一跃,风压开始在耳道里筑起透明的屏障,但好在呼吸节奏依旧稳定着,这都多亏了南云这段时间对我的训练。
次萩不乱紧跟在我身边,小声发出喟叹:“铃木姐你好强啊,我以前还觉得死宅都像我这样是个体弱废呢。”
“……”不,这是因为我开挂了,几个月我真的是个体弱废来着,也就只有在场贩买自推谷的时候会有小小的高光,但一旦遇到东南亚壮汉黄牛我就会败下阵来。
然而待我们赶到事故中心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片狼藉,不过角落处却——
“信?”我惊讶地喊出声,“还有夏生和真冬,你们怎么在这里?以及刚才的爆炸……”
“铃木前辈?!”“铃木姐!”
对面三人看起来比我更震惊,朝仓信的惊讶之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恐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明明把这件事瞒得好好的,怎么会……”
啊?瞒了我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我听到了一堆被我错过的剧情。本来坂本他们是进来处理爆弹的,但没想到真冬和虎丸被X利用,爆弹被安在了他们身上,这次让他俩进美术馆就是抱着让馆内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
南云和坂本他们担心我知道后会焦虑,所以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我,包括南云说的去给杀联会长做保镖……也就是说,大多数ORDER们此刻都在这个美术馆内。
信:“那个!我们也是进馆后才知道爆弹在他俩身上,一开始只是以为随便埋在某处……”
“那虎丸呢?她现在在哪里?”我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试图从几人的表情上获知她平安的消息。
“铃木姐,虎丸她现在…没事。”真冬咳嗽了两声,腿上还渗着血,“那个坂本已经赶去她的位置了。”
坂本吗……那看来可以放心了,好歹是主角,有他在的话虎丸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你们几个现在打算怎么办?美术馆被封了,暂时出不去。”
“我要赶去和坂本大哥汇合…不对,这里问题最大的是铃木前辈你啊!啊、还有与你同行的这位…”
“不用管我哦,这具身体是机械制成的,被炸得粉碎也没关系。”
众人:“…………”果然能和铃木清宫待在一起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心下一凝,考虑到这次的袭击方是X…没有过多犹豫,我迅速做出了决定。
“信,我和你一起去找坂本。”我冷静道,“你先别着急打断我, X他们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并且我和其中几位还很熟,要是到了应付不了的地步,把我推出去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在说什么啊前辈!我们怎么可能把你给——”
“别在这儿继续耽搁时间了,坂本那边还需要你的帮忙,信。”
“这样吧。”沉默了许久的势羽夏生解下了外套,并扔在了我手里,“隐形衣借你,遇到紧急情况就跑,总之…活着回来还给我。”
次萩不乱在听到“隐形衣”的瞬间眼睛亮了。
“反正不管说什么铃木姐都是一定要去的,那还不如在最大的程度上保护她的安危。”真冬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并且我觉得X他们确实不会对铃木姐出手,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们也绝不会伤她分毫。”
有温泉旅馆那出偶遇,他已经隐隐察觉了X那几位对铃木的偏爱,尤其是阿乐。
既然怎么都劝不住,那还是抓紧时间动身比较好。
“既然如此,小不乱你和夏生他们一起去操控室打开出入口先放游客们离开。”我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异常疼痛的太阳xue ,努力忽视掉身体上的异常:“信,我们去和坂本汇合。”
“好。”
ORDER的实力很强,按理来说我压根不用担心,可此行总给我一种强烈的不安,再结合起黑魔女最近的动静,以及正处于这个“圈套”之中的我……
“小不乱,我想问一下,你的展会票是自己买的吗?还是说谁给你的?”
“哎?这个啊…”少女用暴露在外的那只机械眼目不转睛地盯过来,似是在思索。
“啊,是见晴几周前给我的,他知道我很喜欢这些东西,这票还是他爸爸的呢,不过他爸爸最近很忙没法来。”
——果然如此。
魔法侧赫赫有名的两个世家大族,宫尾、雾生,并且这俩之前还代表了魔法界与杀手界签订和平协议,杀联会长邀请他们来参展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
X他们如果得逞了,那宫尾和雾生家举足轻重的人都会死在这场爆炸里。
宫尾阿姨不能来虽然在杀联会长的意料之外,但或许在黑魔女的意料之中,最后那两张票肯定就会落在音梦手上,而基于音梦的人际交往关系和性格判断…她找上我一起是必然的。
而现在的我,已然落网。
第45章
地下负四层,馆内最深处的特别收藏库。
密闭的空间里只能听到皮鞋走动的踢踏声,整个收藏库呈圆弧状,展览品鳞次栉比,尽管如此仍然将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可见数量非同一般。
尘埃在昏黄的光线中漂浮,麻树栖的表情看不出多少喜乐,没逛多久便停下了脚步,无聊地倚靠在一副上世纪的油画作品上,丝毫不在意这种真迹是否会因为他的举动而遭到损坏。
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到一处,很快又提起了几分兴趣。
“那个。”他走上前去,没搭理管理员的提醒,直接上手拿了起来,“好漂亮的蝴蝶刀…看起来是出自名家之手啊。”
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也闪着漂亮的银光,然而就是这样一把精巧的刀上竟然布满了宛如寄生藤蔓一般的血迹,展开的刀身像被掰断的蝴蝶翅膀,淬火形成的暗纹在银色基底上蜿蜒,早已凝固的黑红色血迹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光。
手指抚过刀身上的螺旋纹路,麻树栖的睫毛兀地一颤。他将手掌朝上,指尖赫然沾满了黑红的碎屑。
是已经干涸了多年的血迹,而好巧不巧,就在一秒前他突然想起了这把刀在哪里见过。
“唔,要是把这个东西送给那孩子她应该会很开心吧,说不定一高兴就与我冰释前嫌了呢。”他的脑回路一向异于常人,并且说干就干,“这刀我要了,账记在我身上,啊,还得把血迹再处理一下呢……”毕竟当初就是用这把刀对那具尸体进行再加工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当时没有趁手的武器,而那孩子正好带着这把刀,那确实会变成这种结果。
不过好在人现在也活过来了,并且刀也还在,这看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这趟也算是有收获。”他笑了笑,眼底无光,“唔,该怎么交给她呢,宫尾女士因为有事所以没有来,所以把票给了她的女儿……啊,记得那俩孩子关系似乎不错,那她会在展会里吗?等会儿上去看看好了。”
缀在杀联会长身后的武藤满头大汗,完全不明白那家伙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并且手里还拿着一把诡异的刀…难不成撞鬼了?
“说起来,你的同伙什么时候来?”
“哎?!”
冷汗落地,他听到对方不咸不淡地将自己露馅的地方说出,至此再也绷不住了。可就在武藤准备跑路的时候,余光却瞅到了那个人影,于是下意识惊呼出声。
——是X。
麻树也很惊讶,“憬?!真是太意外了,原来上面的骚动都是你干的吗?”
白发蓝眼的男子没工夫听对方继续絮叨,以一句“你让我感到恶心”作为发起攻击的开头,爆炸声轰地淹没了杀联会长所在的方向。
火光过后,武藤死了,然而麻树栖却依旧风轻云淡地走了出来,毫发无损。
有月本来就不觉得这样能够杀死他,不过更令他没想到的是——
“噗呲”
易容褪去,身后熟悉的伙伴瞬间露出原貌,正是先前在与乐交战中“败了”的南云。
“啧,刺偏了。”南云不解,明明瞄准的是心脏没错,而他也敢肯定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易容,那么究竟是什么让X晃了神、并且突兀地偏移了身线?
“喂,阿乐呢,你把他怎么了?”有月捂着受伤的胳膊,冷声开口。
南云沉了沉眸,他本想说已经把人杀了的,但架不住他碍着铃木的关系留了对方一口气,如果真的下了死手那对方绝对永远不会再原谅他。
尽管他很明白自己在铃木心中的地位,但他更害怕因为这件事会让铃木感到伤心和为难,也不希望那个不良少年因此被铃木记住一辈子……按照时间来算,坂本君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赶到那里了,说不定还会因为易容的形象展开全力救治,是死是活就看命吧。
如今X没有暗杀成功,还仅仅只是伤了肩膀,以防节外生枝,他还是不要再刻意激怒对手了。
“我离开的时候没死,至于现在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的有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然而紧接着南云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不太想回话,便直接移开了身子,将麻树栖整个人暴露在对方面前。
南云与市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了自家会长,以及,对方手里那柄沾满污迹的蝴蝶刀。
“……”
“啊,南云君,正巧你来了。”麻树栖微笑着开口,苍白的皮肤透着一股病态,“这把刀你应该眼熟吧,帮我转交给那孩子,就当是求和的礼物。”
黑发男子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开口:“这刀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个啊,是我刚在收藏库……”
“他当年就是用的这把刀杀的铃木。”有月兀地出声,抢夺了话语权,完全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
麻树:“等等,这其实是误——”
“当年我第一时间便知道了铃木清宫的死讯,可等我赶到时却并没有看到尸体,只有这柄蝴蝶刀落在地上。”
“…………”
南云没有作声,漆黑的眸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令人看不透彻。
他握着武器的手垂在身侧,睫毛颤动的刹那,结冰的湖面也随之破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黑色的深渊之中迸射而出。
“难怪赤尾一直对你颇有微词。”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以及铃木…我每次谈及你的时候她都兴致恹恹,甚至有段时间还很抵触。”
居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他不敢细想,自己每每提到杀联会长的时候,这一行为是否在向铃木的心窝反复捅着刀子…顾及着自己的ORDER身份,她竟然连这种事都没有向他提及。
难怪之前坂本隐晦地提醒他要不要退出ORDER ,看来也是察觉到了这件事。四个人里,只有他浑然不觉。
“憬,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哎。”麻树栖颇为伤脑筋地揉了揉额头,对于自家弟弟把自己卖了的行为接受程度倒是很高。
“还有你也不用过于为铃木小姐打抱不平,那孩子我前段时间已经见过了,她无意与我产生冲突,当年那事是我做得有失妥当,不过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明媚地笑道:“铃木小姐看起来不怎么介意哦,这把刀也是我准备送给她的礼物,呐,曾经最喜欢的武器重新回到手里一定会很高兴吧!”
南云突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怒意直冲心头。
“南云君,事到如今要不——”
“闭嘴。”
坂本、赤尾、铃木…大家都脱离杀联了,事到如今他还待在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待在杀了铃木的凶手之下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手比大脑更快,刚刺向X的利刃,如今正丝毫不带犹豫地朝对面的男人刺去——
·
“坂本大哥!”“坂本君,还有虎丸。”
我和朝仓信急匆匆地跑到了目的地并和两人汇合,看到虎丸安全无事后我便松了口气,并让她赶紧去操控室和夏生他们汇合,爆弹的话他们会帮忙取出。
安排好虎丸的去向后,我才不紧不慢地看向正一脸不赞同的坂本太郎。
“你……”
“咳,总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完全不敢跟坂本对上视线,莫名有一种做错事的女儿面对老父亲时的心虚感…这是闹哪样啊,可恶。
好在他并没有过多纠结,我们三人继续往前奔跑,飞速掠过的影子在地面拉成锋利的刀片。
根据真冬提供的情报,包括有月在内,这次X一共出动了五名干部级别的人员。虽然坂本说他很清楚并相信ORDER的实力,但我还是捏了一把汗,毕竟他对X那边了解甚少,如果遇上多对一的情况那ORDER这边必然讨不到多少优势。
“——”
突然一个急刹车,坂本太郎挡在了我和信的面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额角瞬间淌出了一滴汗。
很少会见他如此失态。
“怎么了?”
“…铃木,你别看。”
我愣了一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指尖会突然发凉,明明对方高大的身躯把我挡了个严严实实,明明我还什么都没看见……
“铃木!”
大脑空荡荡的,我径直向面前靠着墙的黑发男人走去。他身上被插了足足四把刀,看着凄惨无比,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我才将那四把刀从他身上拔出。
动手的人真狠啊,那刀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死死钉在了墙上,像是生怕他还有一口气逃离似的。
“还好,虽然很微弱,但是脉搏还在。”
我一直没有说话,整个人脑子都乱乱的,走马灯一般不是只会出现在死者眼前吗,那为什么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起南云与我在一起的一幕幕?
“信!确保南云的呼吸道保持通畅,用布按住防止脱落,我来做心肺复苏!”
“好!!”
坂本和信似乎开始全力救治他了,不过这种伤势…这样毫无医疗辅助的手段真的能活吗?他俩现在正一刻也不停歇地救人,那我呢?为什么我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不知火久远的话——【“你的父亲为了你的母亲重置了世界,把时间线推回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
对啊,我可是现实魔女,并且还做到了将世界融合,那么我如果将时间线往回推,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
尽管代价是后面我与大家的相遇都将不复存在,但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改变南云的死亡,无论让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温,抽痛了很久的太阳xue突然清净了下来,与之伴随的是一股暖流从我的心脏处缓缓流向手心…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只要继续下去那就一定能够成功,无论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轻易做到。
——哪怕是改变现实,将这一切全然颠覆。
“坂本,你们在干什么?”
“太好了,鹿岛你快来帮忙!”
思绪兀地被打断,属于X阵营的鹿岛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地上躺尸的某人裸露在外的手臂处顿了顿,随后二话不说展开了救治。
我跪坐在南云的身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生锈成了机械。
突然,我感到了一阵疲惫,由身到心的疲惫,浑身的力气都在顷刻间被抽空,恨不得现在就此睡过去。
“噗咳!”
地上的男人猛地弓起身子吐出一口血,看起来有清醒过来的架势。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而我则再也憋不住了,本能地扑过去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并将绷带缠在他的伤口上。手掌在对方的裂口处轻轻抚过,任由黏湿的血液浸染我的手指,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睁开眼的瞬间,我直接二话不说抱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胸腔震动的频率正在逐渐恢复,一如我从冰冷变得滚烫的身体。
好凉,如果能把自己的温度分给对方一半就好了。
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哭到一半我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呜咽声,怀里的人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紧接着,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膨胀变化,伴随着坂本他们的惊呼,我也被一双手狠狠往前一按,对方几乎是不顾伤势抽痛着与我紧密相贴,像是要夺走什么一般。
急促的呼吸声落在耳畔,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轻笑。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刺痛,如同被正在捕猎的动物狠狠咬了一口,鲜血的味道也随风散了过来。
“……味道不错。”
压抑的笑声混合着血腥气在空气中漾开,他甚至还有心情品鉴一番,实在是让人火大。可偏偏此刻我的身体难受得紧,刚才那股热流涌过后我突然丧失了全身的力气,一时半会儿只能任由对方把我抱了个满怀,完全没法动弹。
“阿乐你在做什么啊!”鹿岛崩溃大叫,并努力拦着气到想要上去补刀的坂本太郎。
朝仓信:“这种要紧关头还忙着占人便宜,就算是想报复重伤你的南云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吧?!”
鹿岛很想替小伙伴反驳两句,毕竟之前在温泉旅馆时他就看出来了,阿乐他或许是……不过眼下这场景把那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奇怪,并且还很不占理。
于是到了最后,他只能将真相默默地憋回了肚子里。
第46章
“松手。”
“……”
“再不松我真要生气了。”
银发红眸的男人喉间溢出一声餍足的喟叹,将脸庞从对方温热的肩颈缓缓抽离。发梢掠过下颌时贪恋地辗转摩挲,如同被驯服的凶兽收敛利爪,用最柔软的耳鬓厮磨替代利齿的撕咬。
原本冰冷的躯体在汲取怀中人温度的过程中逐渐回暖,垂首便能捕捉到一抹淡香,而现在这味道正攀附在了他裸露的身体上,每一寸被侵占的肌肤都激起更深的战栗,无一不让他为之兴奋。
他垂眸,望向身上的女人。
“还站得起来吗?”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但那副难堪的面容却落入了他的眼里。也是,跪坐着抱了这么久腿肯定麻了,更别提刚刚还一直哭——
顿了一秒,乐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那样严重的伤现在却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可不觉得鹿岛能做到让伤口消失这种地步。
只是对方既然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深入去探究,假装不知道算了。
“铃木前辈!”
朝仓信的声音逐渐让我回神,面前的人一手将我给提了起来,因为身体不稳我只能抱住对方的胳膊作为支撑,并在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立马松开。
不仅被咬了一口,在抽身的那一刻还被捏了脸,而这一幕赫然落入了大家的眼里。
信:“无耻!”
坂本:“……”
鹿岛:“咳咳,总之,平安无事就好。”
须臾间墙侧发出骤响,尘雾裹挟着碎石倾泻而下,一道身影也随之坠落。金发男人西装革履,稳稳地落在残砖碎瓦之间。
“啊,神神回。”
“哟,坂哥…嗯?铃木前辈也在啊。”
他的目光在看到X人员的时候骤然一凝,旋即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及前辈你脖子上的……”
“阿乐,看到你还生龙活虎的就好。”
穿着暴露的女人从上空跃下,与之一起的还有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和对面两人打了个招呼,大家皆是一怔,就连熊野御和春马都被我这个举动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毕竟现在分明就是阵营对立啊!和敌人打招呼得到回应也都算了,结果把敌人都搞懵了。
春马在安静了几秒后,迅速且礼貌地作出了回应:“好久不见,铃木,希望阿乐没有给你添麻烦。”
“……”
啊,是指脖子上的咬痕吧,好尴尬。
因为这一打岔,本来还剑跋扈张的一行人彼此都沉默了下来,既没法继续动手,也不可能就此停手。
“……要不,别打了吧。”我捂住隐隐作痛的脖颈,这混蛋,竟然还对着我的大动脉咬,万一咬深了我岂不是当场就死了?
熊野御:“不行,憬说了,我们要——”
我:“连我也一起杀吗?”
“这、这怎么可能啊!”她急得直跺脚,“啧,说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喂,这丫头的安危你们是完全不管吗,这么危险的地方竟然也要把她带着,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被敌人指责了一通的坂本太郎:“……”
朝仓信:“说到底会对铃木前辈出手的只有你们吧!居然还对坂本大哥不敬…可恶!”
局势莫名混乱了起来,但并不是打斗所导致的混乱,而是一群人突然开始互相骂架,中途乐因为帮腔了两句还挨了熊野御一拳头,现在直接闭麦缩在了墙角不出声。
总感觉有月要是看到了这一幕,会无语到当场取消计划,毕竟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就说带上我会有奇效吧。”
“主要是真没想到铃木前辈你竟然和X他们…呃。”信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要不先处理一下伤口?我怕等会儿——”
“杀联紧急播报!杀联紧急播报!”
哔哔作响的警报声在馆内响起,而接下来的语音更是令人震惊无比:
“前杀联成员有月憬、前ORDER坂本太郎、前ORDER南云与市,以上三人合谋反叛杀联,即刻起列为特A级抹杀对象,一经发现当即处死。”
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却突然飞来横祸的坂本:“……”这不对吧?赤尾动作那么大都没被设为抹杀对象,为什么反而是他先被盯上了?
神神回:“啊,说起来坂哥你之前偷数据的事情被会长发现了来着。”
坂本太郎:“…宴会那天吗?那为什么当天不发作,偏偏现在。”
我轻咳了一声:“说起来那天我和麻树碰面了来着,他当时还朝我使了眼色,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指坂本你替莉昂偷东西的事…抱歉,我真以为他只是单纯跟我打招呼。”
众人:“……”
“我觉得这不能怪我太迟钝,谜语人什么的烦死了。”努力镇定下来,我继续道:“而且明明这事都过去了,他现在突然发作……果然是南云和有月那边出了岔子吧?”
事到如今,再继续争执确实没必要了。
“——休战吧。”春马摸了摸下巴,虽然战意早在见到铃木的那一刻就散了大半,但这也确实是个契机:“目前这情况,我们两方人都成了杀联的抹杀对象…嗯,那边那个金发小哥,你似乎落单了啊。”
在场唯一的ORDER成员神神回:“……”这怎么打?就算大佛现在赶来也打不过这一群人啊!
“别、就当没见过吧!反正监控什么的都被关了。”
“也是,我觉得这小哥说话还蛮有意思的,不骄不躁,刚刚还一直打圆场。”
“不觉得他和熊野御你长得有点像吗?该不会是遗落在外的亲兄妹吧。”
“滚!”
本来还焦灼的气氛竟然因杀联会长的一通抹杀命令就这么化解了,不过此刻最令我担心的还是南云那边的情况。
乐的实力不低,就算输了那肯定也没让南云讨到多少好处,受着伤的他究竟做了什么会被杀联当场开除并通缉?
可还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一起突发事件出现了。
“嗯?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朝仓信率先察觉到了动静,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喷泉池里望去……
“砰!”
水潭骤然炸开波纹,碗口粗的藤茎破水而出,密密麻麻的枝干在楼层间横冲直撞,每个人都应接不暇,我几乎是瞬间认出了这株植物——
是成熟的「黎明插穗」!
粗壮结实的藤蔓猛地绞缠上了我的双腿,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几乎一大半的藤蔓都疯狂往我身上攀附过来,牢牢箍住了我整个身体。
余光扫到了乐的身影,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铃木!”
身体骤然腾空,速度快到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反应过来,我向下望去,此刻破了个大洞的地板下也吃力地钻出了一个熟悉的黑毛。在听到那声大喊的时候,那人兀地抬头看向我,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惊惧。
望着逐渐缩小的人影,我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太好了,南云没事。
第47章
藤蔓拽着身体疾速上升时,眼角掠过下层走廊,次萩不乱他们正张着嘴呆呆地望着我。慌乱瞬间转化为羞耻感,满脑子都是这下丢人丢大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捆了个正着。
“哗——”
金属破风声由下及上炸响。斩断主藤的银刃尚未落地,新生的藤茎已迅速缠紧脚踝,我借着瞬间失重拧腰翻身,接住坠落物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那柄流转着月华般冷光的银器握进掌心时,我的内心也浮现巨大的满足感。
冷风吹乱了头发,这时我才看清这柄银器究竟是什么,心里兀地一个触动。
……原来真在美术馆里啊。
借翻身的功夫利用蝴蝶刀划破缠绕在手上的藤蔓,视网膜残留着它们划破空气的轨迹,我屈膝发力,在挣脱束缚后直接踩着粗壮的藤茎向下奔跑。攻击擦着耳迹刺穿墙面,速度快到冒出点点星火,银器在手中翻出花样,沉闷的断裂声在空中回荡,断口喷出的绿色液体划出几道利落的抛物线。
新生的攻击继续从阴影处窜出,刀尖挑开正面袭来的藤蔓集群,空气被连击打出音爆。凝神望着无休止的战斗,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与我这边单枪匹马陷入与黎明插穗的搏斗相似的,是坐落于一楼的几人也展开了战斗,虽然看不清晰,但凭借那个拔刀的砍击我也大概能猜出是篁爷来了。
“铃木姐——”
侧身往后一蹬,机械臂冲破藤蔓雨幕的瞬间,我抓住了其中一只合金手掌。而另一只机械手臂则是轰地在身后爆炸,植物残骸烧成焦炭,破碎的茎叶模糊了一片空间,气浪推着后背砰地撞上三楼护栏。
待稳稳落在三楼后,我平复好气息向其道谢。
“多谢你了,小不乱。”
“只要你没事就好!”次萩不乱正把冒烟的左臂接口怼回去,“幸好我是机器人,不过这么一下就毁了半条手臂实在是不值啊。”
“要不要考虑安个掌心炮?”一旁的势羽夏生发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这边倒是有些数据可以给你参考一下。”
“好主意啊!你简直是个天才!”
“咳…你也不赖。”
看着两个技术宅瞬间进入加密对话模式,我按着渗血的侧腹退到墙边。
温热的血迹浸透指节,伤口应该是在先前的战斗中划破的,但好在不深,随便包扎一下还能坚持住,这大概算不幸中的万幸。
下方的战场看起来要比藤蔓更难缠,我披上了夏生的隐形衣,那堆植物果然不再缠着我,而是慢悠悠地缩了回去。依旧不明白黑魔女针对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不打算拉拢,而我又弱得根本构不成威胁……
瞳孔轻颤一瞬,我倏地想明白了这个逻辑。
抓住我虽然无法牵绊住我的父亲,但却依旧能够牵制住妮可她们,当我接受了音梦的邀约那一刻起,我便已经被归属到了千之魔女的阵营里。
“小不乱,你等下记得联系妮可她们注意安全,黑魔女最近怕是要正式动手了。”因烟尘的浮动我没能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那就是小心植物——
啪地一声重响,我被落单的藤蔓再度抽了下去,腰腹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如果只是声音都能辨别我的位置的话……不好,黑魔女本人就在这附近!
从半空中极速下坠,好在只是三层楼的高度。隐形衣外套逆风鼓胀承受了大半的冲击,我迅速一个翻滚稳住身形,漂浮的碎石雨与再度兴奋起来的藤蔓交缠在一起。
抬眸,我看到了颇为狼狈的一行人。
“……” ORDER的最强战力篁呢喃了一句什么,但并没有收起刀刃,只是巧妙地避开了我的位置继续朝坂本等人进攻。
熊野御不满地大喊:“为什么这老头只针对我们几个啊?!”
坂本吃力地躲过一记横切,一手捞起朝仓信,另一边的神神回也一手捞起四村周,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大佛竟然也来到了战场中心,可以说是混乱到了极致。
“大概是因为铃木她从来没杀过人吧,篁老爷子从未对她动过手。”
“哈?那当年火烧孤儿院……”
“她把里面的人全部打晕扔水塘里去了。”有月至今忘不了当年的那个场景,“那些人是我补刀杀死的。”
熊野御:“……这未免也太好人了点吧?她这算哪门子的杀手啊!”
没错,无论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我的杀人战绩都是0 ,和坂本如今的金盆洗手甚至还有一定差别,因为我压根就没杀过人,所以篁爷从没把我视为社会的渣滓来攻击。
“小心!”
我将蝴蝶刀投掷出去打偏了那记斩击,并将人抱了个满怀。对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让我心里一紧,但好在基本都是擦伤,治疗起来也不费事。
“铃木…”
“你给我闭嘴,假死的事晚点再找你算账。”
暖流汇聚到掌心,我用力按住南云的腰,任由他趴在我怀里吃痛地闷哼一声,然而我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没过多久我便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摸索起他身上的伤口,并帮助他恢复了大半。
他一眨不眨地看过来,黝黑有神的双眸映出我的面庞。
“果然,铃木你是魔女吗?”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我从未主动告诉过大家,但也没有刻意掩饰过。
“嘛,这倒也无所谓…”他亲昵地贴上了我的颈侧,在乐咬过的地方落下一枚安抚性的吻。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喜欢。”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表述爱意,真是有够任性的。
可惜现在不是个温存的好时机。
“我去牵制住篁爷,你们找机会先出去。”在对方即将拒绝前我提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担心,我可是现实魔女,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扭转局面的。”
“……”
“听话,快带大家出去,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
他闷闷地垂着脑袋,像是进行了一场极大的心理挣扎,好在终是选择了妥协。
我一直都知道,只要是我的诉求,他便会想方设法地满足,哪怕这会违背他自己的意愿。
明明已经宽慰过无数次,“我”的死却依旧是他跨不去的一道坎。
南云、坂本、莉昂……
心里默念过一堆熟悉的名字,我深呼吸一口气,抄着蝴蝶刀便上前刺去。刀锋相接的刺啦声盖过了碎石垮落的动静,余光瞅到了向馆外撤离的一行人,现下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继续战斗了。
“篁爷,现在馆内就你和我了,你能不能先停手?”
“……”
一边应付着招招带着杀意的攻击,一边还要与固执的藤蔓作对,哪怕是力量已经融合了大半也很难招架得住。
就在我再次被藤蔓抽中身体时,对方却一改先前的直线进攻,转而将偷袭我的根茎斩成了两半!
“真是个麻烦的小丫头。”
…哎?这是在回应我吗?
见对方听得进去话,我便一鼓作气继续开口:“反正他们人现在都走了,这馆内就你和我…或许还有一个偷偷摸摸的黑魔女,总之,就先这么算了吧!下次再继续打?”
当然不会有下次了,等先把这边事态安抚好我就去联系莉昂一起把日本杀联给控制下来,扶她上位做会长,到时候篁爷也就不用再听令麻树的指挥去追杀南云他们,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这段时间我和莉昂聊天,主要就是在商议这件事,而她上次拜托坂本偷的资料也不是一般的资料,而是杀联重要人员的名单和分布处。
魔法侧这边以宫尾阿姨为首的都更倾向于我的意见,毕竟现在这个融合世界有我的一部分原因。而我在麻树和莉昂之间会支持谁根本不必多说,单就麻树曾经杀过我一次这件事就足以让魔法界立刻跟杀手界翻脸。
“……”
银发鬓霜的老者没再说话,但挥刀的动作却渐渐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进攻都只针对于围绕在我身边的魔法植物。
果然不是老年痴呆啊,篁爷他也是有意识的,只是大多数时候和杀手们待在一起所以表现得像个杀人机器,可像是我或者音梦跟他交流的时候看起来都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
他收了刀,晃悠着身子转身离去,没了目标的杀手自然不需要继续杀人了。
可还未等我松一口气,危险却接踵而来。
“铃木你趴下!”
是南云的声音,他怎么又回来了?
橘红色的光晕在视网膜上炸开的瞬间,世界忽然变得很轻。
蝴蝶刀崩裂的脆响被轰鸣声碾碎,火舌从我的右臂腾空而起,室内导热的铁皮在气浪中翻卷成扭曲的金属花瓣,热浪舔过后颈时,我清晰地嗅到了自己发梢烧焦的甜腥味。
“抓住我的手!”
爆炸的余波比声音来得更快。耳膜在真空般的寂静中剧烈震颤,直到碎石瓦砾如骤雨一样倾泻而下。有人拽着我的衣领滚进水池,清水漫过嘴唇缓解了熏人的硝烟,却浇不熄皮肤下岩浆般奔涌的灼痛。
“南云…”
“铃木你清醒点!我带你出去!”
他的模样看起来比我还要凄惨,汗湿的黑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狼狈,与平日里那个游刃有余的模样大相径庭。
“咳咳…借我靠一下,我马上给自己疗伤。”热流率先缝补腹部的伤口,在一阵撕扯中已经几乎见到内脏,但好在我的魔力还算充盈,这种伤势治愈起来并不算多么困难。
这个爆炸似乎是从美术馆内部发出的,刚才次萩不乱告诉我说这里应该有自毁系统,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开启了这一程序。
X他们不可能在明知我还未撤离的情况下这么做,而现如今会这么破罐子破摔的只有一个人——杀联会长,麻树栖。
如果我死在了美术馆,那他就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到X身上去,因为他们的目的本就是炸毁这里,紧接着便是挑起魔法界与X的矛盾,而他坐收渔翁之利…我绝不可能让他得逞。
艰难地支撑起力竭的身体,准备硬闯出火圈离开,这里距离出口并不是很远,只要不碰上意外……糟糕。
水中的藤蔓再度席卷过来,紧紧缠住了我的脚踝,而熟悉的声音也从侧后方传来——
“铃木清宫,别来无恙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黑魔女站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先前与我打过照面的植物魔女樒。
他微蹙着眉,似乎并不大高兴。
“我讨厌火,不过这场火倒是来得恰到好处。呐,要不要跟我们离开?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以你的身体为媒介找到你父亲的空间坐标……”
“然后顺便用我去威胁妮可她们,对吧。”我冷下脸,“连我父亲那样的人都不答应与你们合作,你们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同意?”
热流引得我直冒汗,现在并不是个争执的好时机,继续拖延下去只会降低生还的几率,我必须得尽快逃脱。
“想走?真是可惜,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竟然还觉得有资本与我们商量……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再一抬眼,对面那四人竟然已经隐去了身形,脚上的藤蔓也不复存在,就连火舌也消失殆尽。整个世界仿佛被切割成了两半,漆黑的屏幕投射着我的身影,而这的画面我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见过。
不对,这个场景不对。
调整好气息,我猛地再一睁开眼,回归现实。
“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梦境…”
“毕竟是现实魔女嘛,你作为梦之魔女,她自然是你的天克。”
“啧,那确实不能留了。”
短暂的昏迷并未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最令我感到糟糕的是南云的声音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真的为了我赶回来了。
黑魔女是幻境,可他偏偏却是现实。
“铃木,跟我走!”
我呆愣地注视着他,心尖划过一道难言的情绪。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
“南云。”我抚上他被热浪烧红的脸,冰凉的魔力从指尖溢出,一点一点转移到对方身上,直至包裹住他全身。
双腿还跪在水池里,而藤蔓丝毫没有松开的意图,这种时候,我只能选择妥协。
“南云,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趁他出神的空隙,我动用魔力直接将其击晕,对方倒下时那错愕的眼神…抱歉,我会努力活着回来解释的。
虽然只是一个未成形的想法,并且风险很大,但我仍然想尝试一下。
漆黑的屏幕……我阖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在JCC时朝仓信对我说的那句话,他没法读取我的内心,因为有一道屏障将我与他隔开了。
那道屏障究竟是什么,我现在终于有些头绪了。
“游戏机?”
闭上眼睛的刹那,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黑魔女一行人。其中一员不解地开口,在几人眼里,就是那位现实魔女突然在危机四伏的火场之中具现化了一部娱乐性质的游戏机出来。
樒:“不好,她要逃跑。”
南云的身上被我加持了魔法,哪怕之后这里被彻底毁掉也不会伤到他分毫。而我想要不被黑魔女们抓住,那便只能和我父亲一样逃亡另一个世界。
我要去往游戏世界里、也就是八年前游戏结束的地方。
“快阻止她!”
喧闹声逐渐远去,伴随着精神力的集中,我也渐渐探寻到了自己魔力的本源。
「GAME START(游戏开始)」
「CONTINUE(继续进度)」
——「YES(确定)」
伴随着按键的确认,爆炸声再度笼罩而下。尾久旅新国立美术馆,于开馆第一日下午三时,因意外袭击坍塌。
死亡人数——仅1人。
第48章
南云与市始终记得,八年前那会儿听到铃木清宫死讯时的感受。
血从怀中人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白衬衫袖口。他徒劳地按压着那些被钢筋贯穿的地方,然而伤痕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西装外套很快被血浸透,在废墟角落积成暗红的水洼。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什么都没有。
“睁开眼…求你。”他声音发颤,指腹蹭掉对方睫毛上凝结的血粒,混凝土碎块还在头顶簌簌坠落,同时剥落的还有几个月来相处的点点回忆。远处传来承重墙断裂的闷响,夕阳从钢筋交错的缝隙漏进来,在她苍白的脸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
如果不是身处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中,这本该是非常美好的一幕黄昏。
“醒醒,不要睡。”
“我求你了……”
鲜血顺着掌纹渗入生命线的沟壑,南云的眼泪终于砸碎在了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上,夕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怀里的生命也跟着一起变轻了。
似乎有点太轻了。他想。
亲眼见证的死亡倒底是不一样的。八年前他还可以用没有见到尸体来自欺欺人,可现如今逐渐失温的身体却正在他的怀里,所有侥幸化为齑粉。
越来越凉了。
他用手试图拢住夕阳的温度,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光散去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到了最后他只能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渡去几分体温。
“你答应过的,不会有事的。”
没有回应。
明明已经尝试过无数次,可他还是不死心,试图从这具躯壳上再获取一丝安慰。
呼吸连着心肺,每一下都牵扯着撕裂的疼痛。
不是已经重新开始了吗?八年前没能完成的遗憾明明已经在八年后悉数实现,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前……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发丝与血痂黏在一起,他轻轻用手指拨过,生怕因此伤到了那张脆弱的面庞,然而一切动作在触到那冰凉的肌肤时都引得他浑身战栗。
太冷了,怎么会这样冷?
——“南云。”
被他忽略在脑后的声音再度响起,坂本太郎走上前来,在看到好友的神情后将本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人群的喧嚣声并没有打扰此处的寂静, X等人已经撤离,本来身为被通缉的ORDER也该一起离开的,可偏偏某人抱着尸身迟迟不肯撒手,摆出一副下一秒就要共赴黄泉的模样。
太沉重了。沉重到外人难以靠近、沉重到只能刻意忽略掉这一角落的情况。
“喂!南云,坂本,你们…”
坂本太郎兀地一惊,为什么赤尾的声音会出现在这里? !
他下意识想要挡住对方的视线,然而女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三两步便冲上前去——
“什么情况?”
和赤尾莉昂一同赶来的还有一只黑猫和一名银发男子,就在气氛越来越凝固的时候,那人开口了:
“没有感受到灵魂的气息…她还活着。”
不知火久远用手指点了点猫的脑袋,“你去把千之魔女喊来,她的魔法可以修补这具身体,以免等铃木回来的时候接手一具腐尸。”
“喵!”
宫尾音梦摇晃着尾巴,在顷刻间变化作一只鹰隼,朝目的地飞去。
赤尾:“所以这是没死吗?喂,别吓我啊!”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狗血的“约定好了再见面”结果又因为对方的死亡导致错过了最后一面这种事情啊,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她真的没法忍了!
“嗯,我应付现实魔女已经有经验了,铃木的父亲魔力不足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候只需要帮忙接管好身体就行了。”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我在第一次跟她见面时就注意到了,她的灵魂有一部分残缺,魔女的灵魂向来与魔力也挂钩,她的魔力会这么弱多半也和残缺的原因有关。”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坂本太郎问,“就这样等她醒过来吗?”
不知火:“是的。总之,先把身体带回家里吧,那位…呃,铃木的情人?这是几号情人来着,能不能让他先挪挪?”
南云:“……”
坂本:“你说话注意点,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小心等会儿揍你。”
赤尾:“啊啊啊真是受不了你们这群男的了,等小铃木醒来我要让她跟我一起生活,男的都靠不住!”
半晌。
“你还哭不?要是还想哭的话再给你五分钟单独陪铃木,剩下的时间都归我了。”
“……你还是滚回美国吧。”
第49章
“铃木姐!铃木姐你醒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而这一照面吓得我差点心脏骤停,过了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不乱?你这是、呃,难道我一不小心融了个丧尸漫画进来?”
“啊?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还没彻底清醒。”她伸出机械骨骼外露的左手,冰凉的触感抚在了我的额头,“好像是还有点低烧哦,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这具身体我已经用自己的皮肤给你修好啦,你看!”
我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直到活动四肢时才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
已知,当初退出游戏时我是处于「死亡」状态,而我回到游戏时用的身体也是当初死掉的那具身体……
“说到这个,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呢!”穿着JK制服的少女在一旁嘟囔道,“明明都跟铃木姐你说过美术馆里有爆炸系统了,竟然还一直逗留在里面,当时看你男朋友突然冲回去时我就意识到了不妙。”
所以事情的发展是,次萩不乱想着自己是机器人所以打算冲回美术馆救我,结果在找到我的那一刻突然被我的魔力连带着吸引到了游戏里面…也就是八年前的时间线。
而我在回到游戏世界的那一刻依旧在原来的身体里,身体虽然是死亡状态,但由于灵魂的进入所以又拥有了生气,小不乱看“我”身上多处器官坏死,一时情急就对这具身体进行了改造——
我汗颜:“所以你把我改造成了半机械生命体?”
次萩不乱:“对、对不起…主要是我也没想到自愈速度会那么快,当我把身体零件移植给你后没多久发现你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没事,我觉得挺酷的,嗯。”就是如果用这副模样去见南云他们怕是会让人多想。
“而且其实也就腹部、腿,呃,还有手臂和左眼…啊,除了脑袋和心脏我其他地方不会都被你改造了吧?”
“…………”
她不说话了,空出来的那只机械眼透出几分紧张的情绪,我几乎可以望见此刻正在八年后的家里坐立不安的本人。
不过这技术真的蛮厉害的,竟然连时空都不受限制。
想到这里,我便拜托她给原时间线上的大家带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放心,照管好我的身体,我的魔力目前还很弱,没法在短时间内进行第二次时空跨越,等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回去。
“好!我记住了,这副身体也要坚持不住了,等会儿我找个坑把自己埋…不行,还是跳海比较稳妥。”
没太搞清楚对方的脑回路,但看她对于时空穿梭这件事挺乐在其中的样子,我便没多打扰,转而开始准备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虽然准确来说也不需要特地准备什么,毕竟这个时间线的“我”只需要躲好不被麻树发现就行,否则可能会被二次追杀。但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证件什么都没法用,日常生活开销也是个问题……
然而很快,事情又迎刃而解了。
在帮忙把小不乱的机械残骸处理好后,我换上她的制服,顺便薅走了她的眼罩挡住左眼,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乍一看和离家出走的中二病少女没什么区别。
于是我就遇到了警察。
鬼知道这个杀手世界观下为什么还有警察这种存在时不时蹦跶出来刷存在感,真的槽点满满好吧。
“看长相应该是大学生…”
“但这身制服是国中制服啊?”
“说不定是cos呢,我觉得这打扮就有点像小鸟游○花。”
真是锐评,竟然一下就点出了小不a的角色,然而放我身上明显说服力不足。
“所以说,妹妹你为什么会大晚上地在歌舞伎町附近乱晃啊?”
“……”我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发现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徒劳,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因为来钱快?”
那条街一向很乱,无论是在漫画作品还是在现实里都是一个适合干坏事的地方,我只要趁人不注意随便放倒一个醉汉,然后把他的钱包薅走就能解决今晚要被迫流浪的问题了。
但我似乎忽略了一点,歌舞伎町还有个著名的标签,那就是——红灯区。
“你家长电话号码是多少?”
“……”
“不说是吧,那就把你的照片放网上等人来认领——”
“等等,我说!”
照片放网上不就等于宣告全世界我还活着吗?杀联那边还掌握了一手情报,绝对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继续杀我,简直就是死循环。
叹了口气,我努力开始回忆大家的电话号码。坂本和南云因为ORDER的工作所以号码经常换,而且固定号码用警察局的电话打过去多半也不会接…再加上现在与杀联关系最淡并且应付追杀最有经验的也不是他们。
综合再三,我最终决定求助莉昂。
·
“抱歉,这丫头给各位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作为姐姐之后一定要多关心下对方的心理健康啊。”
“老大,万一她们不是姐妹呢?”
“不是姐妹那还能是什么?难不成…嘶。”
没再关注警察局那边的情况,我全程都心虚无比地跟在女人身后,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走了一段路。
残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蜜渍柑橘的暖色,机械关节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之中。
赤尾莉昂身着黑色外套,下摆随着步伐翻卷,金属扣与夜风奏出令人心悸的碎响。我落在她的身后偷偷踩着影子缓解尴尬,然而右腿却倏地滞涩了一秒,鞋尖直接踢中了挡在路中间的易拉罐,差点摔个正着。
“哐当——”
铝罐撞上电线杆的声响惊飞了上空的麻雀。莉昂驻足时飘起一缕蓝发,在晚风中向后扫来,短暂地与我凌乱的头发相缠。
她兀地转过身,购物袋里先前采购的罐头制品随着颤抖的手指发出细碎碰撞声,但本人却依旧一言不发。
我决定主动开口。
“莉昂?”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稍微还是有点紧张。
“那个,你听我说,我其实……”
“你腿怎么了。”
“哎?”
我下意识按住右膝的接口处,人造皮肤下传来机械运作的震颤,而对方突然逼近的鎏金瞳仁里也映出了我此刻狼狈的模样——
“笨蛋,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的声音夹杂了几声难抑的呜咽,“刚才你分明走不稳路吧?而且眼睛也莫名其妙用眼罩盖住,还跟我说自己感冒了…谁信啊,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
我愣地张大了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走不稳路主要是因为我还没能完全适应这个半机械身体,但身体机能并没有什么影响,正常的进食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要是站在对方的角度,那就是我被虐杀后还被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心里肯定非常不好受。
“手给我。”
“啊,你是要…”
“别废话,给我检查一下。”
她抓住我的手腕,而我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被翻来覆去地摸了个遍,直到她的手按在了我的心脏处。
机械声和心跳声混杂在一起,虽然听起来很诡异,但也确实证明了我是活着的人。
“……”
莉昂突然把脸埋进我的衣襟,温热的液体渗透过制服,落在了这具身体为数不多的真实皮肤上。属于对方身上的淡香萦绕在鼻尖,犹豫再三后,我还是回抱了过去,只是僵硬的机械指尖迟迟没有落在她身上。
非人的身体部分看起来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刺激,还是暂时不要过多触碰了。
“抱歉,给莉昂你添麻烦了。”凑近蹭了蹭对方的侧脸,而她也换了个姿势,因为身高差所以几乎是整个人将我笼住,令人感到分外安心。
回答我的是更用力的禁锢。
“肯定很疼吧,被那样对待。”闷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像是一只舔舐幼崽的母狮般对我一阵嘘寒问暖。
香香软软的,搞得我也舍不得松开了。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是在大街上,就算没什么人也不太合适。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同时也拉近距离,就这样并排着和她一起散步。
路过商店街的时候,透过玻璃橱窗,我瞧见她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偷偷揩了一把眼泪。
……更愧疚了,不管怎么看我都是个玩弄人心的渣女啊!
关键这个“渣”法我自己都没渣明白,死亡那会儿我没有任何感觉,被小不乱改造的那个过程我也是昏迷状态,可不管我怎么解释在对方眼里都像是在逞强,而且世界会在八年后融合这件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要是不小心搞出蝴蝶效应就糟糕了。
一堆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最后干脆也懒得继续辩驳了,和寻常闺蜜一般抱着她的胳膊漫步在街道,安静的陪伴成了最好的疗伤药。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和莉昂、还有大家,就这样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对了,坂本和南云那边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咳,我这副样子会不会吓到他们?”
“哈?!要是敢嫌弃你我直接打断他们的腿!”
这倒也不必…!
“啧,算了,还是先不说了,那俩之前非要按着我的头承认你死了,现在证明我才是对的。”她伸手掏了一下兜,僵硬一瞬后突然如同触电般抽回了手,转而从购物袋里抓了两根糖出来。
彩色的糖纸在霓虹灯下折射出漂亮的琥珀光,她细心地将外衣剥开,一根给了我,一根含在自己嘴里。
“总之让我先独占你一段时间,才不想被两个臭男人打扰。所以…明天要不要陪我去水族馆?”
“可我们的身份……”
“怕什么,有我在呢,肯定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嗯,都听你的。”
糖果的酸甜味在口腔嘭地炸开,让人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啊,是柑橘味的。
第50章
莉昂的安全屋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些,并且坐落的地段也没有特别偏僻,附近两百米处就有超市,买东西都非常方便。自上次被她领回家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都窝在这所小屋里吃吃喝喝,而她则是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忙活赚钱。
对此我蛮愧疚的,所以便将家里的卫生以及一日三餐全都包揽了下来,就是莉昂表现得很奇怪,有好几次都站在厨房外面捂着脸发愁,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我并不是直接回到了八年前死亡的节点。次萩不乱说她先是跟着我来到了一处废弃仓库,看到了地上“我”的尸体,然后紧接着又进行了二次时空跳跃,来到了死亡那年的三个月后。
认真算下来,距离“我”死亡的时间已经快过去半年了。
同时我怀疑这个短暂的时空跳跃应该是现实魔法的紧急自救,继续停留在那个仓库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才会在突然间又来了次转移。
与之伴随的就是我回复异常缓慢的魔力,连续两次时空跳跃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休养的这两个月我感觉变化都不是太明显,体感至少得在这个世界再待上一个月才能回去。
关于这件事,我也跟莉昂沟通过。
“唔,也就是说你还会消失是吧。”她将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嘴里叼着根糖,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甜香。嗯,这次是蜜桃味的。
“八年啊…倒是蛮久的,不过只要你还活着就行,我没什么别的要求。”
凌乱的蓝发黏在脸侧,汗珠也顺着锁骨滑进运动背心,在布料上洇出深色的水痕。赤尾莉昂刚运动完,身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热意,看起来要比平时更加慵懒几分,轮廓明显的腹部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连带着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我捏着牛奶盒的手无意识收紧,吸管吸空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格外突兀,随后尴尬地将其扔进垃圾桶。
“是在偷看吗?”她突然转过脸,唇角翘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呐,如果是小铃木的话可以直接上手摸的哦,要不要来试试?”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因为南云当初也这么干过。
本来莉昂这么说我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同性,摸一下也没什么。而且这几天我们还一起泡过澡,连睡觉都是一张床,现在这个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情。
金眸里倒映出发红的耳尖,我努力按捺下心里一些冒犯的想法,小声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哦。”
“那、我可以把脸放上去感受一下吗?”
“…………”
“对不起,是我太得寸进尺了!”
沙发发出吱呀的轻响。我正埋头为自己的失言道歉,没想到后颈就这么贴上了对方的手心,她迅速拉进了距离,而我也在瞬间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在接触到肌肉的那一刻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心跳,蓄势待发的蓬勃力量也在同一时间传递过来,不过最特殊的地方还是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是独属于女孩子的体香。
好奇妙的感觉。
“喜欢吗?”赤尾莉昂发出低低的笑声,震颤的肌肉伴随着她的话瞬间烧红了我的脸。
“和南云比起来如何,更喜欢哪个?”
……真心话是各有千秋,俩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好啦,不逗你了。”她说,“不过我很好奇,你说自己八年后和南云交往了,那么究竟是谁先表的白?”
八卦的眼神直射了过来,我被看得一阵心虚,干脆把老底交代了个空。
然而对方听完后直接沉默了。
“等会儿,所以表白是你先表白的?他甚至还拒绝过一次?”
“呃,后面解释清楚了是误会……”
“第一次接吻也是你主动?”
“那个时候在宴会上我上头了脑子不清醒…”
“连做那种事都是你服务的他?啊?!”
“……”别的先不提,我觉得这个必须得解释一下,“那什么,他倒是有提过帮我,是我不愿意,而且我个人也比较倾向于先多玩会儿他。”
“为什么?”赤尾莉昂不解。
我正色道:“看到男人在自己身下狼狈的样子会很有成就感,更何况这人还是南云!”简直超级爽啊!
“…啧,这倒也是。”
这个理由还真是让人难以反驳,对于像她们这种杀手出身的女性来说,或多或少都沾点控制欲。
不过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月,我便从羞于启齿到了可以跟莉昂在闺中畅所欲言的地步。不过她对“我主动”这事似乎格外介意,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什至还听到了她一边磨牙一边念叨着要教训南云一顿的梦话。
本来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就这么继续下去,也做好了干脆不去见这个时间线的坂本南云的打算,然而谁知道没过多久便翻车了。
我忽略掉了一件事:虽然那两位一般不会主动找上门来,但不代表他们绝对不会来,更何况安全屋的位置这俩一直都是清楚的。
而这天莉昂正好出门回来晚了,等到时间门开的时候,我刚做好饭端出来,头也没回地解下围裙,并习惯性地朝身后喊到让对方先去洗手再上桌,不然容易细菌感染。
“……”
没动静。
沉默持续了快半分钟,因为使用的是游戏里的身体所以我的感官要敏锐许多,很快便察觉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并且按照频率来看还是男性。
该不会……?
“铃木。”是坂本的声音,他甚至用的还是陈述的语气,“所以你没死。”
糟糕,自己这段时间躲着不见人的行为似乎是挺让人生气的。
我兀地转过身,慌张地举起手一顿比划想要跟两人解释,但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这副身体的变化,和莉昂相处久了所以我变得随意很多,但他俩还是第一次见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卡壳一秒,我干脆利落地用一只手挡住了左眼,尽管那异样的眼瞳已经被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坂本太郎过了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凭借杀手敏锐的注意力,他可以说是瞬间便发现了这位死而复生的好友身上的异常。
原本想要谴责的话尽数吞了下去,紧接着涌上来的情感全是心疼与自责。
“是谁干的?”
“那个、这其实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
“你身上还有哪些地方出了问题?”他走上前来,微微蹙眉,“是觉得这副模样会被我们嫌弃所以才一直躲在赤尾这边吗?”
“…………”不,等会儿,这个脑回路怎么和莉昂不谋而合了?
“那什么,我倒不是觉得你们会嫌弃,就是怕你们看到这具身体会担心…”我尽量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反正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我想着干脆就不来见你们了,免得徒增烦恼什么的。”
毕竟最多再过去一个月我就要离开这个时间线了,与这个世界的牵连太多我怕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未来的走向,如果是变得更好那还说得过去,要是变得更糟糕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然而这话在对面两人听起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坂本:“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吗…”
我点头:“是啊,到时候这身体还要麻烦你们处理一下,最好是火化,然后扔海里…呃,好像会造成环境污染,还是随便找个地埋一下吧。”
一想到当初我处理小不乱的残骸时还被路过的海洋保护组织人员骂了一顿,就感到心里发怵。不过随便埋土里好像也容易造成污染?但是给自己买个墓又太奇怪了点。
坂本不说话了,镜片折射出的光挡住了他的眼神,但绷紧的唇线已经说明了他现在的心情不太明媚,看样子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毕竟是主角,我在游戏里主要的攻略对象,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瞧见他这反应我心里也渐渐没底了。
……真的有那么生气吗?
“所以除了眼睛,还有哪出了问题。”
为了避免事情发酵到收不了场的地步,我老老实实地将身上被改造的地方交代了个遍。过程跟报菜名一样,细数下来除了脑袋和心脏这具身体似乎真没剩下什么了,到时候火化起来或许会比较困难的。
想到这里,我还补充了一句要是烧不干净那可以动用点化学手段溶解一下。
坂本太郎:“…………”
总觉得他无语的频率似乎有点高过头了。但两人突然登门造访,莉昂那边多半也通过气,想来就是觉得在最后这个月该让我们见个面。
直觉告诉我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和坂本搭话,否则可能会把人引爆,并且酿成不得了的后果,于是我便将目光转向了从进门起到现在一直都没出过声的南云身上。
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同,本来我以为他在见到我后会激动地扑上来,但现在这模样…似乎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南云?”
我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直到一旁的银发男人用手肘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才磕磕绊绊地站到我面前来。
黑眼圈好像有点重,是没睡好吗?
我下意识伸出手,像是安慰27岁的他那般抚上他的脸,然而在感受到对方迟来的僵硬时已经来不及了——
滚烫落在了我的指尖,连绵不断,紧接着我整个人便撞进了那双脆弱的黑眸,情绪浓烈到令人感到窒息无比。
……啊,好像真的做得太过火了,竟然直接把人惹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