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还未等定好的闹钟响起,我便不紧不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将一旁的外套披上。
天气似乎并不怎么好,本来就在布满积雪的深山里,看起来要不了多久还会下雨,如果在外面活动的话很容易遇上一些没必要的危险。
就当我准备就这样出发时,一只手握了上来,“喂,你是要去找那个小鬼吗?”
赤尾莉昂瞥了眼空荡荡的隔壁床,说道。
“嗯,稍微有点担心。”
“果然啊,怪不得你先前主动提议要和他睡一张床,所以是预料到了有问题?”
是这样没错。自从在渡船上看到有月起我便一直没能放心,乐虽然年龄小但好歹是月亮计划产物,或多或少也能构成一些威胁,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完全绰绰有余。
“哎——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欢那孩子咯?”
“这倒也不是…他确实挺合我眼缘的。”轻咳一声,我避开莉昂调侃的目光,继续说:“总之那边就交给我吧,莉昂你可以再休息会儿,等下直接去盯梢目标。”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留下来吧,对面就一个小孩,用不着两个人去追。”
“好吧…等等!你先别急着走!等会儿要是南云那小子非要来追你怎么办?”
“他追我干什么?”
“就、就是怕你遇到危险什么的……”
我瞬间感到一阵不爽:“他是觉得我弱到连一个十岁的小孩儿都打不过吗,开什么玩笑,莉昂你不准告诉他我去了哪!”
“那他要是问起怎么办——”
“你就说我在睡觉或者上厕所好了。”
赤尾莉昂:这借口听起来也太敷衍了吧? !
·
寻着定位器移动的位置向前奔去,说实话我并不想在这个时间节点就和月亮计划这种东西扯上关系,更不想和有月他们树敌,但一想到上一周目导致我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这件事,所以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蝴蝶效应到目前为止带来的都是好事,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招致bad ending,我不希望有无辜的人因此丧命。
心下一沉,漆黑无光的夜晚外加瑟瑟作响的风声让整个世界都更暗了几分。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强,从在船上开始便一直没能放松,这是我进入这个游戏开始第一次感到如此不安的任务,明明内容非常简单,但我总觉得在这个过程中实在是有太多意外了。
有月等人的介入让这个事件变得格外诡谲,因为对月亮计划的了解并不多所以现在的事态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尤其是定位器显示乐已经离开了旅馆、转而向深山移动而去。
厚积的雪和幽深的树丛短暂地停滞了我的步伐,纠结一番后我选择先回头确认目标的情况。
房间里灯火通明,谈话的声音若隐若现,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窗确认目标还存活后我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等到了坂本南云两人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出来。
没能碰面,他们也没发现我,但既然有人来守着目标的安危那我也不用过多担心,现在的问题是乐那边——这大晚上的往山里面跑是要做什么?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往下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和高低不齐的黑树,旅馆微弱的荧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转个弯的功夫,连那最后一丝光亮也看不见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得我一个步子不稳就往下栽去,红瞳错愕地瞪大,整个过程仿如慢动作一般略过我的瞳孔。在紧急之中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衣领,然而在这样恶劣的积雪环境中小孩子的体力明显不占优势,哪怕他并非寻常人。
“小心!”
反手将人抱在怀里,厚重的积雪下是尖锐的碎石,扎得手背和面部一阵刺痛。然而这些都还只是皮外伤,从半山腰滚下去几乎摔断了腿,幸好只有一边失去了知觉,另一条腿还能撑住继续走动。
没能摔到底,反而摔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也就是所谓的洞xue ,旁边倒是有株大树可以攀爬,但雨势来得凶猛,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天气会不好,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巧。
这一连串动静下来……该说不愧是游戏世界吗?
靠在洞xue内的岩壁上,我努力调整好呼吸,在这种严寒天气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住体力。简单将手上与血混凝在一起的污渍祛掉后,便开始着手于处理腿上的伤口。
左腿还好,但是右腿直接扭曲了,黑色的紧身裤被锐利的石子剐蹭得破破烂烂,鲜红的血哪怕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都格外引人瞩目。
不过还好并没有掉下山底,因为地势比较高才能窥得一丝天光,有光亮也不用费尽心思生火了,毕竟暴雨已经导致树枝无法再点燃,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脑依旧有些混沌不清,因为伤得太重反而没有多少痛意,整个身体仿如进入了自我保护机制般麻痹了起来,过了好半晌我才恢复听觉,想起来洞xue中似乎并不止我一个人,而我之所以会追到半山腰也是因为对方。
“喂,你怎么样了,是听不见了吗,为什么不说话?”银发红眸的男孩一改先前抗拒的态度,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怎么回事,喊了好久都没反应,该不会真的……”
我立马打断,“没有,刚才在想事情。”准确来讲就是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启动了,不愿去思考受伤这件令人痛苦的事,努力寻找着能够自我慰藉的部分。
思绪又放空了一会儿,直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突然拱了上来,我这才重新回过神。
“总是走神真的很吓人啊!”
“没人陪你说话一个人会很害怕吗?”
“谁在意这个啊,我是说你——”他的声音渐渐式微,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音,“就是怕你突然死了,到时候那几个家伙肯定觉得是我害的,我才不想惹麻烦。”
哦,这小没良心的。
“本来就是你害的,你要是不突然窜出来吓我也不至于掉下来。啊,你要是不突然扑过来我俩也不至于一起掉下来。”
“谁让你偷偷跟踪我的!自作自受!”
“当时你是想拉我吧?结果最后还踩滑了,也是有够笨的。”
“……烦死了,不要和我说话了!”
乐气鼓鼓地转身蹲在了山洞里面,我盯着他的背景静默了几秒,直至确认对方没有再透出那股难过的气息后才收回视线。
怎么重开一局这小子还莫名加了个傲娇属性,难道是因为现在年纪太小了?
也幸亏对方没再搭理我,毕竟接下来的场景着实有些血腥。动手将黑色的布料碎片从烂肉上撕下,有几块凝固的特别难处理,如果用雨水的话或许会加重伤口感染…啧。
咬牙从洞口掰了一块冰锥下来放在伤口处,并用周边还未受到雨水污染的干净积雪敷在上面,灼热的刺痛感渐渐被冰凉所替代,然而还未等到彻底处理完伤口又传来一阵动静——
“你在做什么啊?!”
“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斜了他一眼,我有气无力地说:“衣服布料黏在骨头和肉上了,我在想办法弄点水…以及雪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作为应急的伤药用,仅限于止痛。”
对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后干脆坐下来靠在我身边,暖洋洋的体温传递过来,引得我诧异地望了他好几眼。
乐别过脸去。
“是我的错,你把我当抱枕用吧,衣服也可以拿去。”
“这么小一块抱枕有什么用,最起码要有一米八吧,自己一边玩去。”
“……谁会要那么长的抱枕啊,你这标准压根就是来衡量男人的吧。”
可我家的抱枕一直都是一米八的啊,太小了对于我的身高来说还要蜷缩在一起,对脊椎不好,买又长又软的就可以随便折腾了。
“是抱枕的要求没错…但我的择偶标准确实也有身高这条硬性要求。”
刚说完我便注意到了对方通红的耳尖,连忙侧身挡了挡,避免冷风吹到他。
这小子,冷得耳朵都冻红了还想把衣服给我,要是真接受了那之后他生病我肯定会自责死。毕竟进入这个游戏世界的我并不能算是完整的我,只能说是精神体or分身,我的身体目前还好好地躺在清宫天流那呢,完全不用担心。
所以有些时候我宁愿自己出事也不希望这个世界里我在乎的其他人出事…不仅是南云他们,乐也是。
“所以说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
“你想接着跟我聊刚才那个吗?”
我歪了歪脑袋,腿上的积雪如今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便动手将最后那几块布料撕了下来,一边埋头处理伤口一边说:“反正我对另一半的要求挺多的,不仅要长得好看身高也至少得有一米八,嗯,还要胸大的。”
“……你性取向是女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自然是男的。姑且可以算作是醒脾吧,胸太小总感觉很没劲呢。”
脑子里略过好几个胸大的异性,不得不说聊这种话题确实挺能放松心情的,连带着腿上的疼痛都减弱了几分。
乐又沉默了,因为年龄太小外加常年被关在孤儿院里所以对一切都感到很陌生,乍听到这个回答时心跳也一直莫名加快,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打探更多。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直接开口问了:“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盯了过去。
约莫过了半分钟,才慢悠悠地作出回答。
“没有。”
“你觉得牛头怎样?”
“怎么,你想把自己的哥哥介绍给我啊。”
突然想起一周目的时候天弓也是这么黏糊着经常跟我介绍自己的家人们,还给我乱点过鸳鸯谱,后面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对方是想要和我成为家人所以才这么做…真是有够幼稚的。
“我不是、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接受他!”
“嗯?这么排斥我吗?放心吧,我之后一定努力离你们远远的。”
乐:“……”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啊!
“行了,这个话题打住。问了我这么多也该谈谈你的事了吧。”我拉长调子,打量了一番他的身形,“你身上是藏了什么吗,这是不是和你今晚上山的目的有关?”
“我——”
“渡船上那起骚乱是你们引起的吧?把假消息泄露给那个炸.弹犯让整条船的人一起送命,自己却准备了逃生艇…啊,这还是我那天晚上意外发现的。”
如果不是追着有月到了船舱外并且碰到了牛头,我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些。
“把你单独放到我和莉昂的房间也是为了降低警惕,你出门的动静势必会引起我们的注意力,不过没想到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追了上来,莉昂并没有被引走。”
如若不是我再三推辞,莉昂本该是要和我一起来追乐的。毕竟留下来的还有坂本和南云,他俩也可以去保护目标人物,而有月和牛头要是动手的话那正好一人对一,可惜的是现在留下来的是坂南赤三个人,那两位反而没法轻举妄动了。
可是对目标动手还需要一个好时机。
我沉眸,抬手拉开了对方的外套,手指从他的胸口一路下滑,最后挪到了侧腰的位置。
“是还没来得及用吗。”
“……手拿开。”
我自顾自地将炸.弹取了出来,并没有帮对方拉上外套,转而是继续盯着他观察。
“遥控的,所以开关在谁的手里,有月?”
“……”
“你没有返回去的话他们想必也能猜到出了意外吧,应该不会突然引爆?不管了,我先扔山脚下再说。”
这种危险物品放身边简直是在立flag啊!还好我反应得快,要是真的就这么炸死了怕是要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
随手把东西往深林中抛去,尽力甩出了一段距离,避免真的爆炸后波及到这座雪山…某种意义上这群孤儿院出身的家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危险分子,杀人和炸山这种事说干就干,明明还是群未成年,相比起来JCC培养的那群杀手道德感都算强的了。
“你全都猜到了。”
“我很聪明吧,有喜欢我一点吗?”
也不知道这小屁孩在委屈个什么劲,又自顾自地撇过脸去不搭理人,明明受害者是我哎,怎么反而作出一副要被抛弃的样子,真是伤脑筋。
算了,还是祈祷天亮后南云他们能找过来吧。
第102章
突兀地,天空上方传来一道轰鸣。
“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啊。”黑发少年随意地瞥了眼窗外,状若自言自语。
虽说这次出门是抱着任务在身,但这个难度系数并不大,几人也是抱着顺便旅游的目的出门的。
坂本太郎擦拭好了枪支,紧接着便放进了外套内兜里。
“我去铃木和赤尾那边看看。”
“怎么,你不放心?”
南云从床上坐了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真是奇怪啊,明明喜欢铃木的人是我,偏偏每次都是你最积极。”
他短暂地无语:“都说了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啧。”尽管那股微妙的情感他也很难描述,既不像是恋人也不像是单纯的朋友,但要说是亲人的话…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但也不觉得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就能让他把一个开学前完全陌生的人视作家人。
南云说得没错,他确实对铃木有股隐约的熟悉感,难不成他们集体失忆了?
“我觉得我和小铃木前世肯定是恋人,并且最后的结局应该不怎么好,导致我现在看到她总是患得患失的……”
“说不定是主宠呢。”
“谁是主人谁是宠物?”
坂本太郎一个斜眼,“你对自己的定位心里没个数吗。”
闲聊到此为止。
赤尾莉昂发来了一条讯息。
“走吧,去守目标。”
“哎——赤尾和铃木两个人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吧?”
“只有赤尾一个人,她怕出意外所以喊了我。”他抬手将披散的银发扎起,继续道:“但把你一个人留房间里我不太放心。”
“呜哇坂本你突然变得好恶心,我一个人又不会出事。”
“……不放心的是铃木,总感觉你会大半夜跑去骚扰她。”
“?这是刻板印象!你冤枉我!”
“你先反思一下为什么会给人造成刻板印象吧。”
一路上吵吵嚷嚷个不停,虽然主要是某人单方面在倾诉不满。夜晚的走廊灭了一半灯,但这并不会影响两人的观察力,接二连三的雷鸣声打断了无意义的对话,两人齐刷刷地朝走廊外望去。
天气真是有够差的。
“嗯?刚刚那是…难不成我产生幻觉了?”南云小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铃木了。”
“……嗯,如果你先前没有一直念叨这话其实还有点可信度。”
坂本太郎拧紧了眉头,也顺着南云的视线朝对面的望去,走廊的另一头空荡荡,不像是有人来过的痕迹。
“你确定刚才看到铃木了吗?”
“不确定…嘛,也可能是我的幻觉咯,都怪你不让我去找她。”
“换成赤尾也不会放任你去爬床吧。”
“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没品的事!只是有点不爽,那个陌生的小屁孩都可以和铃木大晚上共处一室,而我却要被你们这么提防…哟,赤尾!”
蓝发少女罕见地将头发束了起来,金瞳在昏暗的走廊中显得深沉了许多,总之就是面色不太好。
本来还插科打诨的两人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身体紧绷。
“出了点状况…铃木去追那个小孩了,她让我不要告诉你们。”顿了顿,赤尾接着说:“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哈?什么情况?”
“总之南云你快跟上去吧,地上都是积雪应该会留下痕迹,这边有我和坂本来盯梢。”
如果真和有月他们有关,那有她在场或许会好沟通一点,坂本也是情绪比较稳定的类型。
“刚才那果然不是幻觉…可恶,等回来后再把前因后果给我解释清楚!”
“喂!你记得别冲动!”
心底翻腾着无法遏制的恐惧,在踏出旅馆的那一刻便被自下而上的寒气包裹,四肢瞬间麻木僵冷,但依旧强撑精神寻着痕迹往深处赶去。
好奇怪。
总感觉曾经在什么时候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脑海中再度闪过零碎的画面,然而这次也没能抓住,铃木这个名字宛如讯号般迅速弥漫渗透在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只要一眨眼便会彻底消散。
南云与市靠在树边深深地喘了口气,努力按捺下那股狂躁的情绪,难怪赤尾让他记得不要冲动……这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换做是坂本在这种紧要关头也不可能镇定自若。
明明具体发生了什么尚且未知,可他就是感到非常不安,伴随着天气的愈发恶劣,最后一丝理智也几乎消耗殆尽。
Suzuki……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凶狠地撞击着地面,瞬间便汇成浑浊的急流。山路上那层虚弱的积雪在雨水的猛烈冲刷下迅速瓦解、消融,只留下深色泥泞的污痕,每一道这样的痕迹都像是在嘲笑他徒劳的努力——雨水正疯狂地抹去一切可供追踪的线索。更令人绝望的是,手机屏幕上那固执的“无信号”标志和拨号后反复响起的冰冷而单调的忙音,彻底切断了他与铃木的最后一丝联系。
好糟糕…好糟糕…好糟糕啊!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却浇不熄心口那股灼烧般的恐慌,思绪也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地冲向最黑暗的深渊。
铃木的实力?他当然知道她不弱,甚至很强,可此刻那些理智的认知在汹涌的担忧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无数种可怕的画面在他脑中疯狂闪回叠加——失足、陷阱、伏击…每一种可能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令他窒息。换作平时他定会因惹她生气而懊恼,可他现在宁愿承受怒火也不想真的迎来那样的结局——
那样的结局。
脚步不知何时已沉重得像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他几乎是拖着身体机械地向前挪动。然后,视线猛地钉在了前方——悬崖的边缘。
一道新鲜的、与泥泞截然不同的刮擦痕迹突兀地刺入眼帘,狰狞地指向那深不见底且被雨幕笼罩的虚空。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颅内炸开。
南云与市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撞得耳膜嗡嗡作响。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模糊。冰冷的雨水早已将他从头到脚淋得湿透,单薄的衣物紧贴着皮肤,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冰冷,只有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麻木和僵硬。
“铃……”
暂时发不出声音了。
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白色的雾气从惨白的唇间仓惶逃逸,却又立刻被狂暴的雨点击打得粉碎、消散无踪。他喘得太快太急,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溺水的人徒劳地挣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呼出的白气在眼前短暂凝聚又消失,这一过程在这极致的惊恐中被无限拉长,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煎熬。
他僵立在悬崖边,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滚烫液体模糊了视线。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巨响,以及那悬崖之下由风雨引起的空洞而绝望的回声。
片刻后,南云剧烈地呛咳了一声,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仿佛从溺毙的深渊被猛地拽回水面。冰冷的空气混杂着雨水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甩了甩头,甩开那几乎将他吞噬的僵硬与麻木,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悬崖边缘那片狼藉的痕迹上开始观察。
“铃木,你听得到吗——”
“铃木——”
声音因过度的紧张和寒冷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哭腔。明知徒劳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所有的绝望和祈求都押注在这渺茫的回音上。
“……南云?”
黑发少年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等等,是南云吗?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干什么,就不能等雨停了再来找我吗!”
声音的回响很持久,导致内容其实听不太清楚,但那是鲜明的、活生生的语气,令人忐忑不安的心脏立马被安抚了下来。
她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虚脱的情感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幸好没事,幸好还没有变成那样的结局……等等,是怎样的结局来着?
大脑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思维陷入一片空白的死寂。
南云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然而很快又被一股不可抗力强制删除了那段记忆,可浓厚的感情已经在他的脑海深处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仿佛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但剜去的伤口处残留的剧痛却依旧顽固地跳动着。
不过很快,他便没工夫继续纠结这件事了。
三两步攀着岩壁向下移动,虽然是暴雨天但他的身手并未受到任何阻碍,在冷静下来后满脑子便只剩下了要尽快赶到对方身边,本来揣了一肚子的问题也被全数压了下去。
·
“铃木!”
本来还昏昏欲睡,但在听到熟悉的人声时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正压在肚子上,结果到头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身体根本没法强撑,在怄气没多久后便靠过来睡着了。
等出去后要不干脆问问有月能不能把乐要走吧,记得他一直都想带孤儿院的大家逃离那个地方,既然如此那自己这边顺水推舟拐走一个小孩儿想必也没什么大问题。
“好吵…”
“乖,继续睡你的。”
刚说完,这小子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满脸无语地望着我。
“别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也没比你小多少。”
“我是高中生你是小学生。”
“……讨厌的女人!”
真好逗啊,如果真是我弟弟就好了,毕竟现实生活里我只有一个死宅堂弟,虽然我们都喜欢看漫画可看的类型完全不重合,也聊不到一处去。
没过多久上方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毫不怀疑是南云下来了,但这么大的雨…本来想指责他一顿不顾自己的安危又凭感情冲动行事的,但在看到对方整个人都宛如湿漉漉的黑猫般,内心深处又再度柔软了下来。
“南——”
还未等我将完整的话说出来,黑发少年便砰地挤进了我的怀里,将本来坐在我身边的乐给推搡到一旁去。
乐:“……”
我:“喂,你欺负小孩子干什么。”
本来还想多说两句,很快我便感受到了对方的颤抖,被雨水浸湿的黑发软塌塌地黏在脸侧,在将脸埋过来的同时还发出类似小兽的低吟,让人实在是不忍心。
毕竟我现在这副破破烂烂的模样……要是南云受伤成这样我怕是也会绷不住大哭一场。
“疼吗。”
“说实话现在没什么感觉…有点麻木了。”
我有点不太想面对那双悲寂的眼睛,可被这样注视着又很难移开视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与他相视。
南云:“我背你下去,直接去医院。”
我:“等等,那阿乐他——”
乐:“我可以自己下去。”
……好像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我行动不便外加他是个小孩子,这种暴雨天气其实也不会影响太大,有南云在的话一切都游刃而解了。
“小铃木。”
“嗯?”
我漫不经心地盯着地面发呆,直到对方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上辈子是不是见过。”
内心一咯噔,我猛地抬脸,正好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第103章
简单思索一番后,我决定如实回答。
“没错,我们上辈子确实认识。”
他木愣愣地盯着我看了会儿,眼尾处有些许泛红,随后又把脑袋埋下去在我身上轻轻拱了拱,近乎眷恋。
“真是的,总是这么宠我会让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事,等雨再小点我们就走,你可以先睡会儿。”
话说到一半也太讨厌了吧? !
而且我明明说了实话,在他眼里却像是为了迎合所以说出来哄他玩的…可上周目确实可以等于上辈子啊。这周目重启的时候我还因为大家不认识我暗自神伤了好久,尤其是一见面就被南云捅那会儿,让我一度想过远离对方。
在那之后他的态度发生180度转变是我没料到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对方的想法,就目前来说他和上周目熟络起来后的样子没太大差距,甚至更黏人了一些。
只是神游片刻的功夫,南云便又和乐拌起嘴来,搞得我没忍住扒拉了他几下——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啊,幼稚死了。
当事人义正言辞地指着对方控诉:“他刚刚骂我,骂得可难听了。”
乐:“是他先朝我扮鬼脸嘲讽的……”
南云:“这是污蔑!”
乐:“明明就是你在撒谎!”
脑袋里像是住了两只苍蝇嗡嗡嗡个不停,但这俩现在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子,偏袒更小的那个总觉得像是那种经典的父母角色,但是帮大不帮小也不太好。
可恶,为什么这么早就让我经历养孩子的折磨,明明我在现实中连恋爱都没谈过。
“铃木你的腿……”
“这个啊,其实主要是看着比较吓人,之后好好养一下就行了。”
他静默了几秒后将视线移开,不再提起任何有关我受伤的事。
不知为何,本来还没有什么痛觉的,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反而浑身都难受了起来,连带着呼吸也有点困难,但为了不让对方担心只能抿紧唇靠在岩壁上阖目休息。
心里好乱,心跳声也愈发激烈。
“——铃木?你怎么了…嘶,好烫。”
“她好像发烧了。”
“啧,我背着铃木,你也上来。”
“什么意思?”
“要你扒在她身上帮忙挡雨的意思。”
“…………”
·
等意识再度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医院,不过令人感到讶异的是房内并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一股淡淡的花香。
偏过脑袋,我望见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花束,包括地上也放了好几盆花篮,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那家伙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过于细心。
…稍微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就这么对着天花板发呆了约莫半小时,病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但来人却在我的意料之外。
“……有月君?”
他似乎也没料到我竟然醒着,蓝瞳微微睁大了几分,作态青涩,而这也提醒了我这个时间线上的他也不过和南云他们相当的年纪,并且孤儿们都有着分外悲惨的身世…我不应该用上一周目的经验来擅自给他们下定义的。
更何况他迄今为止并没有做出过伤害大家的事,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这个立场甚至可以早早地改变。
整理好思绪后,我决定先发制人:“乐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对面之人顿住了脚步,过长的白色碎发盖住了部分神色,似乎是在紧张。
“那……那你会揭发我吗?”
等等,这么好诈?
看到他这宛如受欺负的小羊羔般的模样,我突然间有些于心不忍——主要是没想到随口让乐那小孩背的锅他竟然真的信了,甚至还摆出一副乖乖就范的样子,这样的性格究竟要怎样才能带着大家逃离孤儿院啊,难不成要献祭亲近之人的性命给他上强度?
一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没记错的话上周目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莉昂差点就死了,可这也并不能说是有月的错,他也是被利用的。
杀联会长……目前麻树还没有上位,一切还来得及。
“我们合作吧。”
“哎?”
试图支撑起身体来,发现手上依旧没什么劲儿,我便又生无可恋地栽回了床上,招手让他凑过来。
近距离看到这张漂亮的脸着实有些刺激,不仅是头发,就连睫毛也是优雅的银白色,眼瞳有点像鸢尾蓝,犹如雾霭与月光碰撞出来的蓝调,柔和而恬静。
“合作是指?”
连声音也是如此…咳,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这张脸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
“我其实有调查过你,所以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你可以默认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在聪明人面前就不需要继续遮遮掩掩了,我决定直接坦诚相见,“月亮计划所牵扯的人和事太多了,你一个人想要改变这个社会的格局只能走暴力革命那条路,但按照你的性子…肯定不愿意吧。”
莉昂总是袒护他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有月虽然身在杀手界但内心却过于柔善,明明实力不弱却并不愿解放自己。
说实话,有着这样的力量就应该早点作出决断,这样也就可以早点带着孤儿院的大家离开了。
因为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一切所以也少了很多顾虑,既然已经开启了新的一周目,那么就要竭尽所能地挽回一切遗憾。
“把乐给我吧。”我说,“让牛头一个人回去复命,最好把矛头对准我,这样无论是杀联还是政府都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有月:“不行,这么做不就是把你往刀尖上——”
我:“他们并不清楚我带走乐的目的,而我的身份背景也是一团迷雾,无从查找,再加上现在还是JCC的学生,短时间内他们是没法对我下手的。”
一旦那群人开始躁动,那金高和四村前辈也会提前注意到动静,尤其是后者,在发现事情牵扯到我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大家现在毕竟还是小孩子,有些事情能扔给大人处理最好不过了。
“谢谢。”
“嗯?”
“我说…谢谢你,铃木同学。”他的神色一瞬复杂,小声嘀咕:“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隐隐有股熟悉感,包括现在向你道谢这件事也——”
“哗啦”一声,门被突兀地推开了。
我和有月齐刷刷地朝同一个方向盯去,正好撞见坂本一行人,只是他们几个的表情一个赛一个奇怪。
尤其是某人。
“你们刚才是在交流感情么。”先开口的是坂本太郎:“铃木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谢谢爹关心。
南云:“喂,凑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赤尾:“你收敛点,不要一遇上铃木的事脾气就这么冲。”
黑发少年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踱步了会儿,我和坂本对视了眼,随后他便带上另外两人走出了病房,莉昂临走前还莫名其妙给了南云一拳,也不知道又起了什么争执。
房间里又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他手里还抱着一束花,在觉察到我的视线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并将花束放在了床头柜上。
“已经塞得很满了。”我出声提醒。
本来还有些局促的少年在听到声音后顿时松了口气,连带着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但我就是想多带点鲜花给你嘛,喏,是不是很香?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确实挺香的,我也很喜欢,从病房里醒来的第一瞬间心里所感受到的情绪是愉悦,这足以说明南云的巧思达到了目的。
在得到了夸奖后,那条隐形的尾巴再度翘上了天。
“铃木你真的快让我担心死了,这一睡就是两天,我真的——”
“你眼里的血丝也是这么来的吗?”我打断了他的话,追问:“该不会我昏迷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休息吧。”
他瘪了瘪嘴,不满地抱怨了两句。
“谁让铃木你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要是想让我不要再这么担心的话那下次就照顾好自己,其他事都别管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内心稍微有点触动,但我的关注点依旧在其他地方,“医药费……”
南云:“这次任务赚来的钱全花光了,坂本还倒贴了些…又被那家伙抢占先机了,可恶。”
这不就是得不偿失吗? !
许是见我的面色实在是太差,他又慌慌张张地问了一番,在我提到是和钱有关后这才镇定下来。
“铃木你要是真想要钱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副卡给你用,不用还。”
“……哪怕我用你的钱给别人买礼物?”
“肯定会有一点不爽啦,但只要你开心就行,我只在乎你的反应。”他懒懒地将脸埋在床边,柔顺的黑发让人很想摸上两下,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并且他本人看起来比我还享受。
真的不是猫变的吗?这念头反复带着灼热的温度挠过心底。
这样…真的会让我想要得寸进尺的。
鬼使神差地,手指已经脱离了发丝,转而一路滑到了下颚处,就这么不容拒绝地用指尖轻轻掂起,迫使他仰起头。
这个角度使得我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滑入微敞的衣领深处,而那幅短暂却极具侵略性的画面却深深地烙在了眼里。
性感的肌肉、漂亮的文身。
我后知后觉地收回手,然而却在半途中遭到拦截,指节交缠的瞬间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皮肤,激起一阵隐秘又禁忌的战栗。这一过程非常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分辨那交握里是挽留还是无措。
空气凝滞。
“……抱歉。”我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所以为什么只有十五岁啊。
所有的热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透,彻底熄灭了。
第104章
养一个小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曾经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乐被我“强行”拐走后才改变了这一观念。
“是啊,我的侄女也很好养活,阿乐这孩子看起来和她是一个类型。”赤尾翘着腿坐在床边,手里正削着苹果,“但我真没想到你会提出直接收养那孩子…所以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姐弟?”
我正准备开口,被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切块就这么塞到了嘴里,沙沙甜甜的,入口的瞬间让心情也下意识好了不少。
在医院里已经躺了快一个星期了,因为季节的缘故伤好得比较慢,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前来探望,其中不乏有佐藤田老师和四村前辈。后者还带上了自己的儿子,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一上来就乖顺地喊姐姐,简直不要太爽。
将苹果咽下去后,我回答道:“不是姐弟,其实是……”
“难不成真是你的童养夫?!”
小刀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赤尾莉昂将苹果放在果盘里,整张脸的表情分外精彩。
“难怪啊,憬支支吾吾半天都不打算告诉我实话,非要我来问你,啧啧。”
等等,有月你怎么还坑我?而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为了避免对方继续脑补下去以至这个误会越传越远,我连忙向她解释:“这个涉及到一些法律上的问题,因为我的父母不在,所以我和乐也没法做姐弟,只能做母子。”
“……”
蓝发少女站在原地呆滞了很久,最后默默地捡起了小刀,僵硬地走去卫生间洗干净后再出来。
“…未成年也可以收养孩子吗?”
这当然不行,所以整了半天我的收养手续根本没能办下来,不过再等三年就可以了,一旦我满了二十岁就能继续这个流程。
“问题是三年后那孩子已经很大了啊,还能继续收养吗?”
自然可以,毕竟日本这边一直是长子继承制,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形成了婿养文化,对收养的年龄就放得很宽。
“三年后如果坂本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收养他,毕竟坂本这个姓氏太烂大街了。”
“坂本太郎和铃木太郎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吧!”
“那你觉得铃木莉昂如何?”琢磨了几秒,随后点了点头:“我觉得还蛮好听的。”
赤尾摆了摆手:“铃木这个姓氏的发音就是很动听啦,不过我可不想被你收养,从闺蜜变成母女什么的也太奇怪了。”
这倒也是。
“不过我倒是挺想看某人被你收养的…噗,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很好玩。”
“是指南云吗?”
“铃木与市听起来也很不错嘛,怎么,看你很介意的样子?难不成这小子惹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告诉对方并不是南云的问题,而是我这边出了点岔子。
因为倾诉对象是莉昂,所以我便一五一十地直接说了。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怀疑自己喜欢上那小子了?”
赤尾莉昂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大。就着她的手将剩下半个苹果啃完,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件事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并且时隔一周后已经没有再像当时那样炙热,只是隐约地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很喜欢他,想要发展更深一步的关系。
“那现在呢?”莉昂好奇地问。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发现依旧没有知觉,但复健还是得继续做的,于是便搭着对方的肩膀下了床,用剩下的那条腿努力支撑着走路。
一边走,我一边和对方诉说着自己的苦恼:“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了,主要是年龄这块我接受不了,一想到他比我还小两岁就提不起劲。”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嗯,我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年下,再加上我其实比较喜欢金发…啊,浅色系的头发就行。性格的话不要太死板,最好有趣点。”
刚说完莉昂就顿住了脚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过来。
“所以铃木你喜欢牛头吗?”
浅色头发,外加比我年龄大,性格有趣,似乎确实挺符合的。
还未等我作出回应,坂本和南云两人便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正好和我俩面面相觑。
应该没有听见?两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正好不用解释了。
“坂本,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俩到楼下唠嗑会儿去。啊,铃木就交给你了南云。”
我震惊地盯着莉昂,而她居然还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不是,明明刚刚我才说了对南云有点…现在突然让我俩独处是闹哪样啊。
突然没了支撑物,我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直到某人一手揽过我的肩膀,就这么让我倚靠在了他的怀里。
……完全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对方的肌肉,好结实,像是私下练过。
“铃木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他说,“是我有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并没有,相反他做得非常好,哪怕是男友都不一定能做到像他这么面面俱到,又贴心又黏人,总是能给我提供很高的情绪价值。
上一周目的时候我忽略了很多细节,现在想来很多时候我和他之间的互动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距离。可如今是新的一周目了,只有我还记得那些点点滴滴,哪怕再怎么觉得惋惜也无济于事。
“小铃木…不要不理我嘛……”
又在撒娇了,我总是容易被他这副模样拿捏住,更何况态度冷淡本就是我理亏,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然后又擅自放弃了这段感情。
——可是年下真的接受无能啊!
“什么年下?”
“我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你就当没听到吧。”
“哎~好过分,铃木你总是话说一半。”他绕着我快速转了两圈,打量一番后突然伸手将我拎了起来。
“果然变瘦了!一周前还没有这么瘦,这起码瘦了有5kg !”
对方又开始嚷嚷个不停,嘴里嘟囔着都怪医院的伙食不好,接下来他要亲自负责我的三餐。
我:“你会做饭吗?”
南云一脸理直气壮:“我不会啊,但是可以学,这就和数学一样,套公式就能轻松拿满分。”
真的吗,要知道蝙蝠侠那样的人也会苦手做饭这件事,南云…唔,上周目的时候我好像没见他自己做过饭,去他家窜门的时候倒是有厨具,看起来像是会自己做。但至于做得怎样我并不清楚,因为一般来说都是我做便当给他吃,这样可以刷好感度。
不能继续想了。
越是怀念上周目,我越是会感受到一股落差,久而久之还会将两个周目的南云分开来看。
对上那双殷勤的黑眸,我缓慢点了点头,随后再度收获了一个熊抱。
“我就知道小铃木不会拒绝我的!”
这种事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吧,又不是帮毒杀科的同学试毒。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迟疑着将手抬了起来,学着他的样子环抱了回去,在察觉到对方的僵硬后迅速佯装无事发生般松开了手,仿佛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回拥。
砰,砰,砰。
对方的心跳声除了有点大以外,似乎与以往并未有什么不同。
没有加快、没有小鹿乱撞,更没有漏拍。
……果然是我想多了啊。
第105章
自那次心动之后又过去了一年。
并且在这一年里,我竟然真的再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波澜,每当快燃起一点火苗的时候都会被年龄吓得萎靡不振,刻在骨子里的教育时时刻刻提醒着未成年禁止。
不过最难以想象的,还是我竟然真的在这个世界里老老实实地生活了这么久。
虽然对于现实世界来说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天,甚至不需要让竹马帮我打点滴维持身体机能,但这可是实打实地过去了一年。
如今的我不仅满了十八岁,更是直奔十九岁。或许是因为已经成年了,我总觉得莉昂他们近段时间和我有点微妙的代沟,尤其是在恋爱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上。
“你真的、真的决定要和那家伙约会了?”赤尾莉昂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脸保持清醒,习惯性地想从兜里掏出烟来解压,然而却立马接收到了一束犀利的目光。
她火速将手缩了过去,佯装无事发生般摸了摸后脑勺,金瞳微眯。
“所以你和牛头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啊,这一年里你们有见过面吗?还是说网恋?”
“……都说了你误会了。”我无语地盯了她一眼,在拿铁上拉了只漂亮的蝴蝶花,随后将咖啡推到对方面前。 “我没有谈恋爱,他约我出来只是因为家里的弟弟吵着要见我一面,毕竟阿乐那孩子是被我强行…咳,他家还有其他弟弟妹妹,那群孩子都没见过我,所以一直很担心阿乐遇上了坏人。”
假的。熊野御他们根本不担心乐的近况,毕竟我经常会强制要求小孩儿跟我拍合照然后发给有月,而有月每次都会把照片带给孤儿院的那群人看。
养孩子本来是件很辛苦的事,但我养的这个孩子格外听话,刚接触那会儿还会和我拌嘴,但这一年里被坂本揍了几次后现在变得特别老实,最近更是殷勤得有点不正常,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可能是长大了吧。
孤儿院那群人里要见我的只有天弓,听有月说那家伙自从第一次见到照片起就特别亢奋,这次终于有机会从那个地方出来了,嚷嚷着一定要见我一面。
“啧啧,真是没想到铃木你居然这么讨小孩子喜欢,让我都开始好奇未来你有自己的小孩后会怎样了。”
“不会有的。”
“哎?”
眼看着对方表情逐渐惊恐,我很快便意识到她这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说:“是因为我家其实…嗯,有个遗传性的东西,我不太想带给下一代。”
现实魔法这东西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而我的魔力不及父亲,只有强大的魔女才能控制好这股力量。根据一代比一代弱的定理,我要是有了后代那对方绝对会被现实魔法反过来操控,肯定会带来一堆麻烦。
与其让孩子生来就饱受痛苦,倒不如到我这里就停下来,正好我对繁衍后代也没什么兴趣。
并且我堂弟也继承了魔法,传宗接代这种事可以交给他,我选择美美躺平。
赤尾:“遗传性疾病啊,那确实没办法呢。”
我:“……嗯。”
就当做是“病”好了。
·
吃完午餐后我便去健身房找坂本向他说清了自己明天的安排,毕竟突然请一天假确实很奇怪。
“哦,你要去约会啊。”坂本太郎将束好的头发盘起来,随口问道:“这事需要我对南云保密么?”
“?”
我没太懂对方的逻辑,而且我明明已经解释过了只是单纯见个面不是约会,为什么和莉昂是一个反应啊。
“唔,我明白了。”
“等等,你明白了什么…啊,所以南云在哪?我自己去找他说一声。”
深棕色的眼瞳突然直勾勾地盯了过来,瞬间让人头皮发麻。
他说:“也行,确实该刺激一下他了,毕竟铃木你已经快十九了。”
这和我的年龄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成年人和未成年人是有隐形代沟的吗,明明只差了几岁,但伴随着成年的那一刻起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和大家微妙的不同,就连现在也是,我什至对不上坂本的脑电波了!简直太挫败了。
“哎~我就猜到坂本君你又来这里蹭免费小零食……啊。”
刚说完,当事人便从拐角处冒了出来,略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地扎了个小揪,因为在健身房的缘故所以就穿了件简单的黑色体恤衫和短裤,身上的文身直接暴露出来一大半。
好性感。
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就这么将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大饱眼福后我才收回视线,紧接着将本来打算说的事情告诉对方。
南云的表情很糟糕。
或许是青春期的缘故,我总觉得他最近情绪起伏特别大,前段时间对我还爱答不理的。本来我想着干脆顺其自然冷落他一段时间算了,等叛逆期过了再继续来往,谁知道仅仅只是两天的功夫便把人折腾到情绪崩溃了,大晚上拉着坂本来女生宿舍找我,搞得我最后只能将人收留在自己的寝室里。
毕竟要是被宿管老师发现了,这俩可是要记过的,坂本作为被牵连的实在是无辜。
“所以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什么叫又…不就这一次吗,平时我都是找你们三个一起说。”
对他这一质问的态度稍微有些不满,没忍住蹙起了眉,尽管很快就将外露的表情收了回去,但似乎又给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看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坂本:“南云你最近是不是……算了,你俩坐下来好好谈一下吧,我先走了。”
有些话确实不方便当着其他人面说,但只剩下我和南云两个人后反而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对有月放出很强的敌意,莉昂夹在中间感到非常难堪,而我这边的情况也没好在哪去,他似乎非常芥蒂我和孤儿院的这群人来往,总是想方设法地把乐赶走,现在甚至已经到了限制我交往自由的地步。
我讨厌被控制,而现在的南云年龄还太小了,做起这些事情来非常笨拙,每次都能精准地踩我雷点上。
但是……
叹了口气,我试图驱散空气中无形的硝烟,于是干脆利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他身体明显一僵,但并未立刻挣脱,任由我将他的手牵引到面前来。
好粉。
指关节是粉的,指尖也是粉的,手腕、手肘都是粉的,因此才导致深色的文身在他的手上格外显眼,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视觉冲击。
“你最近激素分泌是不是有点旺盛?”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指根处敏感的皮肤,感受到那底下奔涌的热度,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
啊,手指还蛮长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然而我并未听清。
不过青春期的男孩这样是正常的,这个阶段就是容易荷尔蒙旺盛,粉色代表健康,嗯,脾性大点也正常。
“你不松开么。”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那份刻意为之的冷淡之下竟奇异地揉进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委屈?像被踩了尾巴却又强装镇定的猫科动物,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意味。
怪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我直迎他沉沉的目光,不仅没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自己的五指强硬地嵌入了他的指缝,瞬间完成了十指紧扣的亲密姿态。
掌心严丝合缝地相贴,皮肤的滚烫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僵硬的身体,绷紧得连指关节都微微发白。然而就在这僵硬的顶峰,先前那股剑拔弩张的攻击性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倏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乖顺。
仿佛某种野性的猛兽被瞬间扼住了要害,只能卸下爪牙,任由掌控。
我试探性地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紧绷的手背,感受着文身图案下皮肤的细微震颤,低声问:“你生气了吗?”
黑发少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能听到彼此交缠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清晰可闻。
最后,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来了句“没有”,随后将脸埋在了我的手臂上索求安慰。
一年过去后他的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八,这个年龄的男生总是窜得很快,感觉再过个两三年他的身高应该会直逼一米九。
不像我,现在已经成了四个人里最矮的那个,完全停止了生长。
而此时此刻这副依赖的姿态,更是让人无端联想到了“大鸟依人”这个词。
“小铃木不要生我的气…刚才是我反应太大了。”他轻轻地蹭了蹭,柔顺的发丝在我的手臂上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我只是有点嫉妒。”
嫉妒?因为觉得我和孤儿院那群人走太近会疏远他吗。
倒是可以理解这个心态,位置一换我也会感到内心不平衡,只是我不会将这种情绪外露出来,而是藏在心里一辈子不让当事人发现。
“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太好吧。”
“…那今晚和我一起吃饭,不准拉上坂本和赤尾。”
不对劲。
饶是再迟钝的人遇上这种情况也能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好,可是体温一切正常,除了黏人得有些过分以外没有其他问题了。
…再观察看看好了。
答应下来后,对方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也就是这会儿我才注意到他眼底的疲惫,可是无论我怎么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给我的回答只有“做了噩梦”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噩梦…所以这个季节是噩梦多发季?阿乐前段时间也这样,有好几天晚上还非要和我挤一张床睡,直到被有月教训了后才收敛。
说起来莉昂上个月也告诉我她做了噩梦,包括坂本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记得父亲曾经告诉我说黑魔女那边有梦相关属性的魔女,难不成这个世界被入侵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会是我想多了吗?
第106章
“小铃木你吃这个!”
嘴里的还没咽完,某人又将剥好的虾递了过来,黑线一秒后我还是选择了接受对方的好意,紧接着剥了一盘给他。
南云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在做梦吗,铃木竟然亲手喂我吃……”他捂住脸,泫然欲泣地说。
我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哪有亲手喂啊,我剥完后是放盘子里又没送你嘴边。”吐槽完后,我让路过的服务员再上一瓶酒,继续道:“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可以跟我说说。”
总觉得这小子变得越来越没安全感了,对于常年刀尖舔血的杀手来说心理素质变得这么差可不行,要是遇上点事直接丧失行动力那可是很容易被趁虚而入的。
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毕竟我的第六感向来是超级准的,等酒上来后我立马灌了半瓶,但因为度数太低所以根本没能麻痹自己。
而之所以会选择这种十几度的酒……
“我也想喝。”
“…”
“铃木铃木铃木——”
小学生么!不对,现在小学生都不会靠这么直白的撒娇来讨要东西了,这人是还处在幼稚园阶段吗?
“不行,你还是未成年,法律禁止了饮酒。”
“哎呀这种法律都是很弹性的啦,我在学校里也没少和坂本一起偷喝,而且这里是私人餐厅又不是酒吧,没关系的~”
可恶,凭什么我苦苦忍受到成年才碰酒,这小子只需要撒个娇就能破例啊?
不过一周目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酒精这种东西对于南云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但既然他都这么想要了,只是嘬一点点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我败下阵来。
用桌边的银勺从杯口刮了一层酒,一勺的分量特别少,起初看他的表情还有些不满,唇线抿紧,但当我伸手将勺子递到他嘴边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红了脸,睫毛微微扇动,喉结似乎也无声地滚动了一次。短暂的迟疑后,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随后一舔而尽。
并非粗暴地含住,而是伸出了舌尖带着一种近乎谨慎的试探,整个过程都透出一股异样的旖旎。
像小猫一样。
“……好奇怪的味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喜欢甜食的大多都不习惯这种类型的清酒,南云以后真想要入门品酒的话那也只能从果酒米酒这种类型下手,其他刺激性的一概都不能碰。
“好难喝,喝完还有点想打喷嚏。”
“第一次都这样啦…”说到底就是个小孩子,我先前完全就是在瞎紧张,“喏,纸巾给你,努力把喷嚏打出来就舒服了。”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莫名有种当妈的错觉,沉默半秒后我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这顿晚餐,而南云也从酒精的状态中挣扎出来——这小子不信邪非要再多喝几口,我便干脆把手里剩下那杯全递了过去。
喝的时候甚至全程紧皱眉头,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在喝毒药。
不仅不会喝酒、酒品还不怎么好,虽然还没有到四村前辈身边那位金高的垃圾酒品程度,但只要一想到这小子喝醉后也会口吐恶言,瞬间便失了言语。
南云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迷迷糊糊地从对面挨着我坐进沙发深处。他起初蹭过来时只是歪着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间也带着清浅的酒气。
酒意似乎褪去了些,却换来了更深的慵懒。他身体一软,像一只困顿的黑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栽倒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枕在了我的大腿上。
“唔…”对方发出满足又模糊的鼻音,脸颊无意识地在我腿上蹭了蹭,那片肌肤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惊人的热度,烫得我心头一跳。
真是要命。
我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桌上冰镇过的酒瓶。指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过去握住了瓶身,寒气瞬间刺入掌心,激得身体也一齐绷紧。一分钟后我摊开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掌,感受着那刺骨的凉意逐渐变得温顺,才轻轻覆上他滚烫的脸颊。
冰凉的掌心一贴上那片灼热,当事人便舒服地喟叹一声,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一条缝失焦地看过来,并含糊地低唤:“小铃木…”
声音带着醉酒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直接让人一个激灵。
我努力稳住波动的情绪应道:“嗯,我在。”轻轻揉了揉他柔软顺滑的黑发,触感好得让人流连。
看他似乎稍微安分了些,我抬手示意服务员要了杯凉水。然而只是一个扭头的功夫,腰间便猛地一紧。
…等等,对于朋友来说这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
他翻身由枕着变成侧抱着我的腰,整张脸都埋在我的小腹处,嘴里嘟囔着混乱的词句,手臂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力道大得惊人。
“喂,南云…”我尴尬地低声唤他,伸手试图将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拽开一点。可刚一用力,指尖却触碰到一个更棘手的状况——他竟然用牙齿叼住了我衣服上的扣子!只要我再用力拉扯一分,那脆弱的纽扣就会应声崩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下地、执着地熨烫着我紧绷的腰。
那股热意似乎顺着神经一路烧了上来,让我的耳根也跟着发烫。心跳在寂静中擂鼓般喧嚣,与他不律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沙发空间里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粘稠而危险的暖昧。
这家伙,醉酒后还真是会给人添这种要命的“麻烦”啊。
没忍住,我直接出声提醒了两句:“南云,你以后还是尽量少碰酒精这种东西,要是没醉后的记忆还好,我怕你醒来后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在这种公众场合向女性撒娇,一般男性都会很难堪…不对,他平时在学校也这样!尴尬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
本来我以为这话不会掀起什么波澜,谁知道话音落下没多久某人便直接一僵,三两下便从我身上离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这倒让我有些奇怪了。
“你的反应是不是大过头了?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一般不会把酒后的事情当真。”
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回话。
“那什么情况下你会当真?”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这可能要分人。如果是南云的话无论说出怎样的话做出怎样的事,我都会想法设法地为他的行为开脱;但如果是牛头,我便会拿那件事要挟他;如若是麻树,我可能会在他醉酒做出那件事的时候就一枪把他崩了…咳,尽管现实中我并不会杀人,但这不妨碍我脑补一下。
这么想来我对南云确实非常偏爱。
至于为什么不提坂本和莉昂…上周目的时候这俩酒量酒品都很好,坂本喝醉后会乖乖睡觉,莉昂醉后则是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面红心跳加速。
“小铃木?”
我从走神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连忙回答道:“大概会是那种…情感非常强烈的?”
“…比如呢?如果是那种赶你走的话?”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焦急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慌乱,但喝醉了的人向来不能拿常理来解释,所以便只能耐心哄着。
“这也得分情况。”我说,“如果是你喝醉了赶我走,那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啊,一定会留下来好好照顾你的。”
又冷场了。
我本以为这个回答已经万无一失了,完全就是从哄人的角度出发,没想到反而把人搞得更加低落了…所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他的诉求是让我骂他? M吗?
南云:“那要是你最后走了呢,是不是代表其实有点生气?”
“你这问题问得…这倒不会,倒不如说我对你就没什么脾气,顶多会有点小委屈,朋友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
“所以还是会感到不高兴,是吗。”
我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随后将手再度覆上去。脸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烫了,但说的话依旧和神志不清似的。
“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是咬定了我会因此讨厌你似的?别自虐啦,或者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在乎你一些呢?”
毕竟要是真不在乎大家的话我也不会特地进入这个游戏世界一趟了。我之所以会重启一周目就是因为想要给大家一个更好、没有遗憾的结局,而在这一过程里如果给他们造成了心理负担,那我所做的一切便也失去了意义。
再度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随口终止了这个话题,而南云也没再继续追问,一路上都黏糊糊地靠在我的肩头。
换作平时我可能会把人甩开,但他现在醉得不轻,并且某种意义上是我给这个未成年酒喝的,只是靠一下肩膀而已,这点责任我应该承担。
“铃木,明天的约会真的不能让我陪你一起去吗,我会保护你的。”
“……你想什么呢,牛头他们又不会害我。而且我一直很强哎,根本不需要保护,你还是留在宿舍里好好睡一觉吧,喝12度的酒都能醉的小鬼。”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这和立flag根本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我在约定好的地点等了足足有半小时,地面蒸腾起的热浪舔舐着我的裙脚,后背的布料被汗洇透后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又湿又黏。毒辣太阳晒得我特别想刀了牛头,杀心比汗珠子冒得还勤快。
我和坂本他们“约会”的时候从来不会等这么久,每次都是他们等我!
就在我琢磨着该怎么做才能好好教训对方一顿的时候,远处终于有了动静。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那熟悉的、令人血压飙升的招呼,而是尖锐到刺破空气的厉啸。
一道模糊的黑影撕裂了晃眼的光线,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劲头直冲我面门而来!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手腕闪电般探出,虎口被震得发麻——我死死攥住了那支破空而来的箭柄。箭杆还在掌心不甘地震颤嗡鸣,尾羽兀自抖个不停。
敌袭? !
然而就在这惊魂未定间,箭头突然炸了。
预想中的火药味和破片横飞的惨状一概没有。几片轻飘飘的金属碎片弹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其扎眼的艳红。这朵娇艳的玫瑰就这么傻愣愣地杵在炸开的箭头基座上,在我眼前微微晃悠。
我:“…………”
大脑一片空白。紧绷的肌肉以及那点劫后余生的紧张感,全被眼前这发展硬生生堵了回去。愤怒的情绪像被烈日下的冰淇淋一样迅速融化,黏糊糊地糊满了整个胸腔。
这是什么俗套的展开!
第107章
试问,被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儿送了表达爱意的玫瑰花是什么心情?
“可我也没比你小多少吧,姐、姐~”
穿着兜帽衫的少年甜甜地喊着,紫眸里满是玩味。虽然年龄还小,但身上的肌肉已经初见雏形,而这个糟糕的性格也让我在瞬间联想起某人。
最大的区别就是南云比较偏恶趣味,而这个少年则是带着满满的天真,让人无法苛责。
乐皱起了眉:“你怎么一上来就喊姐姐?”
“嗯?铃木年龄比我大那自然要喊姐姐啊。”
“可是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那又如何?啊,该不会阿乐你吃醋了吧,毕竟我听说你跟人住了一年都没能改口喊姐姐呢,真不懂礼貌。”
“……”
眼看着俩小孩就要打起来,我连忙示意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牛头将人拉住,然而他却摊手表示这事他管不着——哪有你这样做家长的!
“说起来,牛头哥和铃木姐同龄呢。”天弓若有所思,“既然如此的话,你们会在一起吗?”
我顿住了脚步。
“什么在一起?”
“就是指男女之间那样,唔,谈恋爱?”
“……你想多了。”无语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有点毛糙,像小狗,不过摸久了也容易上瘾,“我对你们哥哥只有身体上的欣赏,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牛头:“喂,这么直白?”
我:“没办法,你身材实在是太惹眼了,我控制不住。”
见他的第一面就觉得很性感,像是会在美国街头被一群辣妞搭讪的类型。虽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这跟欣赏肌肉帅哥并不冲突,比喻一下就是哪怕他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只会感慨对方身材真好,不会产生别的想法。
……嗯,大概吧,毕竟我们也没有真的试过,但稍微想象了一下谈恋爱的场景,感觉有点接受无能。
绝对会因为意见不和打起来啊!
“所以是走肾不走心那种?”
“我也不是很想走肾…”
“哦,那你要摸摸看吗?”
今天的行程安排真的很像是在约会,第一站就是电影院。
而说出这话的牛头正满脸无所谓地望着我的方向,因为选了一部冷门电影,所以相当于我们四人包了场,而他的举动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白色的体恤被撩起,大荧幕的白光闪了过来,将那深色的肌肉照了个严严实实。
“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不会拒绝这种福利吧?”
“……”
“只是摸一下也不会给我造成什么损失,倒不如说我也很期待异性的评价。”
真的假的?要知道我让南云给我摸他都别扭得要死,坂本倒是不介意,但每次我摸完都会产生一股罪恶感,像是玷污了自己的父亲一样,结果到头来可以让我随便摸的就只剩下了莉昂——但是只有腹肌没有胸肌可摸啊!
“可以吗?”
“当然,毕竟一路上你已经看了好几次了,但在大街上直接动手摸我怕你不好意思,这里正好。”
这下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只是摸一下肌肉而已,当事人不介意的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轻轻屏住呼吸,即使在放松状态下那饱满的胸肌也带着股沉甸甸的质感,当指尖刚触及到那肌肤表面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温热的坚实,让人不自觉地面上升温,随便糊弄两下后便抽回手。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样就满足了么?”
“……嗯。”
“爽吗?”
“手感确实很好…咳,很爽。”
安静了许久的乐再度出声:“你俩是当这里没有别人了吗?”
“哎呀,他俩关系好一点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呀。”天弓一手揽过对方肩膀,调侃道:“如果能成为我们的家人那再好不过了,我可是很喜欢铃木姐的。”
“……我才不要她做我们的家人。”
我一怔,对这番言论感到些许错愕,合着我养了一年都没能养熟?那他每天朝我撒娇的行为难道是在演我玩?
“等等,我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哎~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独占铃木姐吗?”天弓笑眯眯地说着,随后兀然凑近,小声低语:“家人就是要一起分享嘛,阿乐你变得自私了呢。”
“……”
看到小孩儿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我连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得到的回答却是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闹肚子了吧,要我陪你去厕所吗?”
“…不要。”
怎么一股美式霸凌味儿。
偷瞟了好几眼,我没忍住还是说了句:“不要欺负阿乐,再这样我会生气的。”
牛头:“嗯?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这小子嘛。”
我:“好歹是我一手带大…咳,一年也算。”
总觉得乐今天的兴致不高啊。
看完电影后我们便启程去餐厅吃了顿饭,基本上全是天弓在和我聊天,这小子话多得让我什至有点招架不住,但嘴也是真的很乖,撒起娇来一套一套的。
“铃木姐姐,等下一起去水族馆玩嘛。”
“水族馆啊。”一说到这个地方就感到很难过,上周目和莉昂约好了大家一起去看水族馆,然而却先后迎来了她的失踪、以及“我”的死亡,最终这个约定根本没能达成。
——这一次,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
“好哦,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吧。”
“你也太宠这小子了吧?”
“小孩子嘛,你要是年龄和他一样大我也会宠你。”
牛头不吭声了,但心情似乎很不错,尤其是在到达目的地后,他的好心情更是彻底藏不住了。
售票员:“给,这是情侣票,以及两张儿童票,祝几位玩得开心哦。”
我:“…………”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哎呀,阿乐你别苦丧着脸了,有这暗自较劲的功夫倒不如和我一样努力去讨好一下铃木。”天弓凑到对方耳边说:“我可是听说在JCC里她有三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哦,你在她心里能排第几位呢。”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姐姐吗,我和牛头可是一直有在努力帮你把人抢过来哦,你倒是也给点反应啊。”
不知道俩小孩落在后面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好在今天是工作日没有多少人,否则我还要一步三回头确认他俩的位置以防走失——当然和寻常的儿童走失不一样,而是担心他俩会跑去搞破坏给人添麻烦。
步入水族馆内部,巨大的水箱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幽蓝的光线弥漫开来,映照着游弋的鱼群和斑斓的珊瑚礁。
我几乎是立刻被一条缓慢游过的巨大鳐鱼吸引,发出低低的惊叹。毕竟在本来的世界里我也很少会来到这种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更偏好于安静的美术馆。
天弓则像只好奇的小狗,拉着牛头在各个展区间穿梭,时不时指着某条奇形怪状的鱼品头论足一番。
乐倒是紧紧跟在我身边,只是眼神时不时飘向水族馆深处的指示牌——上面画着跳跃的海豚和“互动体验区”的字样。
小孩子的心理可真好猜啊。
“想去喂海豚?”我低头问他。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刚才那点闷闷不乐似乎被期待取代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我牵着他的手朝那个方向走去,顺便回头招呼了一声:“天弓,牛头,这边。”
互动体验区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平台,连接着海豚生活的宽敞水池。清澈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几只体型优美的瓶鼻海豚正欢快地在水面穿梭跳跃,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
乐的目光一瞬空白,但周身的喜悦之情是藏不住的。
“想试试喂它们吗?”我指了指旁边的鱼桶。
他似乎有些紧张:“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刚才已经问过饲育员了。”我将那桶切好的银色小鱼递给他,并简单指导了动作:“放松,把鱼稳稳地放在手心,手指伸直,它们很温柔,不会咬到你的。”
“…我知道,没必要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可你就是小孩子啊。”
“……”
啊,耳朵又红了,真好逗。
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条小鱼。我站在他侧后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的紧绷。
“别怕,”轻轻扶住他的小臂,声音放得很低,“像这样,稳稳地递过去就好。”我的手覆在他抓鱼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安抚和引导的力量。
海豚当即感受到了这份善意,没有急躁地抢夺,而是用光滑微凉的吻部轻轻触碰了一下乐的手心,然后才温柔而精准地叼走了那条小鱼。
那瞬间的触感让乐短暂地轻呼了一声。
“心情好点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湿漉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衣角蹭了蹭,深红的眼眸低垂着避开我的视线,声音闷闷的:“……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手上沾了水,我便维持着靠近的姿势微微倾身,用下颌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发丝带着水族馆里微凉的湿意,蹭在皮肤上有些痒。
“我俩可是一起生活了一年啊,你在我眼里早就和亲生的…咳,亲弟弟没什么区别了,随便一个小动作我都能猜出来你在想什么。”
“是吗。”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立刻抬头,肩膀却微微绷紧。
过了几秒,他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挣脱开我半环抱的姿势,转过身来。那双深红的眼瞳在幽蓝水光的映衬下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径直撞进我的眼底。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他一字一顿地问,声音清晰得盖过了背景的喧嚣。
“……啊。”我被他眼中那过于专注的光烫了一下,“是和我有关吗?”
好安静。
明明置身于水族馆这个充满了嬉闹的地方,偏偏在这一刻,周身仿佛都被无形的玻璃罩子隔断。巨大的弧形观景窗外色彩斑斓的鱼群无声地巡游,光影在水波中摇曳,投射在他年幼的脸上,明明灭灭。
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我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心底隐约有模糊的念头浮起,像水底摇曳的水草,想要抓住却又滑不留手。
然而这微妙的氛围并未能继续下去。
“啧啧啧,”戏谑声刻意拖长了腔调,突兀地插了进来。天弓不知何时溜达到了附近,懒洋洋地抱着手臂斜倚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笑容,目光在我和乐之间来回扫视。 “阿乐,海豚都比你可爱多了,小心铃木姐移情别恋哦?”
乐张了张嘴,脸上还残留着被打断的愠怒和一丝未褪尽的复杂情绪。他正要反驳,手里捏着的最后一条鱼却“嗖”地被一只灵巧的海豚迅捷地跃出水面叼走,只留下他空举着的手和再次被打断的尴尬。
待我们这边结束交流后牛头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汇合,悠闲且散漫。
对方没有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掌心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适中地稳住。
湿凉的纸巾覆上我的手指,他垂着眼帘,将我沾着海水和鱼腥的指尖一根一根缓慢而认真地擦拭干净,连指缝都不放过。对方的指腹带着长期锻炼留下的薄茧,偶尔划过皮肤时会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使人的心里掀起一股异样的涟漪。
从刚才乐的反常提问开始,一种难以名状的粘稠异样感就在我们几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我努力想捕捉那感觉的源头,却像抓了一把水,徒留湿意,最终只能烦躁地将它归咎于室内闷热的空气带来的不适。
·
离开水族馆后仿佛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乐没再像一开始那般拘束,而是回到了平日里和我相处时的状态。他会在我看路牌时不动声色地贴近半步,肩膀若有似无地挨着我的手臂;会在天弓试图凑过来时,用身体巧妙地挡开一个微小的角度。
而这种隐晦的亲昵恰恰更容易戳中我心里的柔软。
天弓:“真过分呢,这一次竟然让你捷足先登了啊。”
乐:“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牛头:“小小年纪就学会装傻了啊,不过只要能讨铃木欢心就行。”
——根本插不进这仨的对话啊!
每次都是这样,话题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拐到我身上,像打哑谜一样。这一整天的行程下来应付他们这种你来我往暗流涌动的互动,简直比连轴工作还耗费心神。
强打起精神,我掏出手机,将早已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给南云,昨天约好了行程结束后发消息等他来接。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我长长吁了口气,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再也掩饰不住,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并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这细微的萎靡状态没能逃过某个人的眼睛。牛头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挡住了部分街灯的光线。他低下头,凑近了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喂,累成这样?要摸摸吗?”
我抬眼看他,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在路灯下泛着健康的蜜色光泽,充满了力量感。
内心确实有点蠢蠢欲动,但理智还在挣扎:“……但是今天已经摸了你好几次了,这样不太好吧?”
“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他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却又有种奇异的坦荡。牛头挺起胸又往前送了送,语气轻松得像在推销什么好玩的玩具,“喏,想摸就摸吧。练这么大块头,要是不给人摸岂不是浪费了。”
所以你练肌肉就是为了泡妞吗? !
虽然知道真正的理由肯定不是这样,但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难得放下姿态安慰人,偏偏还正好戳在了我的心坎上,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五指张开毫不客气地直接抓握了上去。饱满的肌肉瞬间在掌心绷紧变形,那惊人的弹性和紧实的触感透过皮肤清晰地传来。
“嘶…你真把我当解压玩具捏啊。”
“啊,弄疼你了吗?”我赶紧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抱歉,毕竟我没试过这种…嗯,” 回味了一下那奇妙的触感,我诚实地补充道,“不过确实很解压,很舒服。” 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真的松弛了一点。
他揉着自己被蹂躏过的胸,浅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嘴角旋即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和我在一起的话,以后你就可以一直摸了。”
什么?
我下意识看向乐的方向,发现他此刻正忙着和天弓拌嘴,求助无果我便只好扭回头,和牛头那双含着戏谑却又无比认真的眼睛面面相觑。空气再次凝固,直到他无奈地地叹了口气。
“好啦,开玩笑的。”他摆摆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懒散,但那丝认真并未完全褪去。
“下次别这样了,我会当真的。”顿了顿,我补充了句自己的立场:“我不打算谈恋爱的,就做朋友挺好。”
毕竟我早晚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要是发展成恋爱关系就难以收场了。
“这样啊,”牛头挑了挑眉,脸上看不出太多失望,反而又挂上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要是改主意了可以再来找我哦,我还是很想和你走肾一次的。”
“不要突然开黄腔啊!你这人怎么——唔!”
“糟糕,都是阿乐你的错,这下好了直接撞到…呃,牛头哥?铃木姐?”
非常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俩互相推搡个不停的小孩,对面之人突然一个踉跄就栽了下来,而我也被抱了个正着。
然而最尴尬的还是……
“这算是接吻了吗?”
一触即离,快得像是错觉。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褪去了。我僵在原地,只能感觉到被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以及唇角残留的那一丝陌生的触感。
然而,比这意外更惊悚的还在后面。
就在我因这巨大的冲击而茫然失措、并下意识地偏头想要指责俩小孩一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扫过了不远处人行道的阴影处。
只是一个偏头的微小动作,我的视线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极其熟悉的、深邃如寒潭的黑眸。
“……南云?”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艰难地挤出那个名字。
他就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的路灯阴影交界处,身形挺拔,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大半张脸的轮廓,唯有那双冰冷又沉郁的眼睛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完蛋了。
第108章
“就送到这里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先……” 我站在宿舍楼下昏黄的光晕里,试图结束这场气氛微妙的同行,然而话还没说完——
“回……”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毫无预兆地,南云颀长的身影骤然压近,少年特有的干净气息也随之扑面而来。紧接着,左侧脸颊靠近耳垂的地方传来一点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柔软触感。
“哎?”
我完全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一点被触碰的地方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感官异常清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才迟钝且僵硬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捂住了那片仿佛还残留着他唇瓣温度的地方。
脸颊滚烫,那股热意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迅速向后扩散,一路蔓延到耳根和颈侧,烧得皮肤发麻。
被亲了。
被自己曾经短暂心动过的好朋友…亲了?
最初的震惊过去,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和莫名的烦躁猛地窜了上来。我放下手,猛地抬起头,照明灯的光线将他深邃的轮廓切割得半明半暗,那双黑眸沉得看不见底。
第一反应就是质问:“南云,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低沉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压抑着某种翻腾的情绪,显然心情糟透了。
这股理直气壮的冷淡语气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这种态度是想跟我打一架吗?不久前我才因意外被牛头不小心亲了一下,那尴尬劲儿还没完全消散,他现在又故意来这么一出……这算什么?挑衅?
越想越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语气也愈发不耐烦起来。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真知道的话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却还是绷得死紧,“我俩只是朋友,你也不是豪放的欧美人,亲吻这种行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这很越界你懂不懂?”
“那什么才是应该的?”
他猛地踏前一步,从阴影里完全暴露在宿舍楼下的照明灯里,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和那群人越走越近,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谈恋爱吗?”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先不说恋爱是我的自由,” 我被他这种近乎逼问的语气激得更怒,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经成年了,就算我明天就跟人去登记结婚,你——南云,作为朋友,你也没有任何权力和立场来指责我。”
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强迫自己冷静几秒,努力调整好几乎失控的语气,接着说:“而且我觉得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明明昨晚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 我咬着牙,把后半句“跟吃了炸.药似的”咽了回去。
南云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极其复杂难言。
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可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涌着一股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悲寂。那情绪沉重得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以至于我满腔的怒火和即将冲口而出的激烈言辞都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噎得喉咙发紧。
不能这么对他……这个念头微弱地响起。他现在才十六岁,正是青春期最敏感别扭的时候,会做出这种冲动又让人困扰的行为一定是因为还不够成熟,不懂得如何表达。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说服自己。把已经冲到嗓子眼的怒气硬生生憋回去的感觉特别难受,胃部一阵翻搅,喉咙发紧,甚至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你……” 南云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了,紧绷的表情瞬间破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下意识地伸出手,温热有力的手指紧紧捏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大得什至有些发疼。他张了张口,嘴唇翕动了几下,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那份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彻底崩塌,浓烈的委屈和不甘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泄了出来。
“凭什么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充满了孩子气的执拗和不平。
“凭什么他可以亲你而我不能?”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你俩都不能亲好吧!这是原则问题!
我试图打断他这荒谬的控诉:“南云你——”
“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早在谍报科就认识了,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一起经历那么多,就算要接吻那也应该是和我一起吧?凭什么轮到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压抑许久的情绪尽数倾泻而出。
“这段时间你和那群人走得越来越近,我想约你一起吃个饭、想和你单独说说话都变得那么困难,可是按照正常的发展……” 他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在寻找支撑自己的理由,“按照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和我,还有坂本、赤尾,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吗?那群突然冒出来的人凭什么?凭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分走了你全部的注意力?凭什么?!”
南云看起来是真的气炸了,积压的委屈和占有欲在这一刻爆发得淋漓尽致。
但是这生气的理由……也太幼稚了吧?
他越是这种近乎蛮横的态度,我心底那股邪火就越是压不住。好几次手指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想要不管不顾地一拳挥过去,或者转身就走。这段时间他那种过度的保护欲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好像我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玩意儿。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现实魔女,这个世界在我眼里本质上和一场精心设计的Game没有太大区别,与其担心我这个压根不会真正死去的玩家,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你以后不准和他们玩了。” 他盯着我,几乎是命令式地宣布。
小学生么? !简直幼稚到极点!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虽然对着这张脸骂也舍不得骂、打也实在下不去手,但我可以选择最有效的方式——彻底无视他。
冷战,从现在开始!
·
也许是我们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冷战仅仅持续了一天,就被迫中断了。
第二天傍晚宿舍门被敲响,刚洗漱完的我打开门,眼前的一幕却让人瞬间愣住了。
坂本和赤尾一左一右站在门口,表情严肃中带着点无奈,而被他们押送在中间的正是南云。
黑发少年低垂着头,发丝有些凌乱,最显眼的是他那张漂亮的脸上赫然顶着两个又红又肿的大包,边缘还泛着青紫,一看就是被人用拳头狠狠教训过的痕迹。
“……” 糟糕。
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身体甚至比大脑反应更快,我几乎是立刻拧身冲到柜子前,动作有些慌乱地搬出了医药箱。
“坐下。” 声音还带着点冷硬,但动作已经出卖了真实的情绪。
拿出消毒棉签和药膏,示意他在床铺上坐着。南云顺从地坐好,微微仰起脸,那双漂亮得惊人的黑色大眼睛此刻正蒙了一层水气,湿漉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被这样一双眼睛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褪去了,只剩下他瞳孔里我的倒影。一股酸涩的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被那专注的目光填满,不留一丝空隙。
结果到头来这场所谓的冷战是我自己先破防了,甚至连一天都没能坚持下来。认命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药水,轻轻涂抹在他额头的伤处。
“嘶……”
“忍着点。” 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心里的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小铃木…”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像是在撒娇。
“行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一边给他贴好消肿的膏药,“别撒娇了。昨天的事……” 我顿了顿,看着他额头的伤,最终还是选择了揭过,“我就当没发生过。接下来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让一切回归正轨。
本以为这样明确表态后他会如释重负或者顺势接受,大家各退一步,完全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像点燃了新的导火索。
“不要!”
“南云你干什么,快松开。”
“喂!你小子别耍无赖啊!”
不要就不要,突然把我扑在床上是要干什么? !
坂本和赤尾急忙冲上来,一人一边想把他从我身上扒开。但南云抱得死紧,双臂像铁箍一样环着我的腰,脸也埋着,一副打死也不松手的架势。两个人用力拉扯了几下,竟然一时没能把他拉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滑稽。
“你这是在耍无赖啊!” 我又急又气,脸颊发烫。关键是我还真的对他这副样子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动,想抽腿又怕伤到他头上的伤。
就在这混乱的拉扯中,南云闷闷的声音从我身下传来。
“如果…如果我这次真的答应了你,保持好朋友的关系……” 他抬起头,那双黑眸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那你以后一定会离开的,不是吗?”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连挣扎都忘了。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瞳孔微微放大。
他知道了什么吗?
还是说…只是我太敏感了?他指的是普通的离开?比如毕业后去外地?
但那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毕竟这里并不是我本来的世界。我来到这里从一开始就带着任务和目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危险都被排除,达成最完美的HE结局之后,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登出游戏,离开这个世界。
至于我突然消失会不会给这个世界的大家造成困扰?不会的。按照父亲留下的经验,只要在登出后彻底删除这个游戏数据,那么所有与我相关的记忆都会被系统重置覆盖。就像从未有过“铃木”这个人存在过一样,我的痕迹会被彻底抹去,如同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带走。
坂本扶额:“……南云你。” 他显然也被南云这跳跃的思维和执拗的宣言弄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一旁的赤尾却像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非但没有劝解,反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声清脆的口哨,还趁着混乱偷偷朝我挤眉弄眼。毕竟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曾经对南云有过短暂心动的人,她甚至还私下问过我如果非要在这个世界里选一个人谈恋爱的话会选谁。
毫无疑问,我的答案是南云。
“行啦行啦。” 赤尾莉昂终于出声,带着她特有的爽朗和一点狡黠,打破了这僵持又沉重的气氛,“你们俩吵来吵去的原因我和坂本大概也听明白了,不就是因为南云这小子偷亲了你一下嘛。”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像一阵风似的突然贴近。带着淡淡体香的手臂强势地揽住了我的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她。
莉昂的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那双流转着璀璨光泽的金色眼瞳在近距离下仿佛融化的蜂蜜,带着一种惑人的魔力,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有些呆滞的表情。被她这样专注地看着,我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而这瞬间的失神就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我只觉得唇上蓦地一贴——柔软、带着点温热湿润的触感,就这么清晰地印了上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仅是我,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也彻底呆住了。
“赤尾——!!!” 前一秒还抱着我腿的南云此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我身上弹了起来,“你给我出来!我要跟你打一架!!!”
莉昂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松开了揽着我腰的手,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脸无辜和理直气壮:“哎呀,激动什么嘛南云,你看,大家不都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亲一下表达一下亲密的友谊也没关系啦~对不对,小铃木?”
这时候她还不忘朝我眨眨眼。
“那你怎么不去亲坂本!” 南云气得几乎要跳脚,指着旁边一脸状况外的银发男人。
“我才不要亲皮糙肉厚的男人呢,一点感觉都没有。”
“所以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奔着铃木来的对吧?!”
就在南云和赤尾剑拔弩张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一直沉默旁观的坂本太郎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抱着双臂,用那双沉静的深棕色眼眸淡淡地打量了我一番,仿佛在评估着什么。银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几缕散落在了他宽阔的胸前,在灯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这副沉静又带着点审视意味的模样让我一愣再愣,完全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紧接着,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银发男人径直朝我走了过来。他微微弯下腰,高大的身形带来一片阴影,将我笼罩其中。然后在我茫然的注视下,他极其自然地低下头——
一个轻柔且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一触即离地落在了我的头顶。
“…………”
啊。世界安静了。
那一瞬间,我奇异地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被厚重且充满安全感的父爱笼罩的错觉,仿佛所有的纷争和尴尬都被这轻轻一碰抚平了。
南云和赤尾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僵住了动作,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坂本,又看看我头顶,仿佛见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死寂在小小的宿舍里蔓延。
半晌。
南云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幽幽地开口:“…坂本君。”
赤尾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故意的吧?!”
坂本太郎已经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甚至抬手随意地理了理自己垂落的银发。听到质问,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眸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刚才做的只是拍掉我肩上的灰尘。
他语气平静地陈述道:“不是你们说的吗?好朋友之间亲一下表达友谊没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南云和赤尾,“现在,我们三个,”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意味,“都亲过铃木了。”
“——大家扯平了,也别再吵了。时间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南云和赤尾石化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该死。” 黑发少年捂住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坂本的背影,“总觉得各种意义上都输了啊。”
赤尾莉昂也难得地沉默了,只是用一种全新的、带着点敬畏的目光重新审视起坂本。
而作为这场混乱漩涡的中心,被三个人以不同方式、不同部位亲了一遍的我,此刻正僵硬地站在原地,脸颊滚烫,大脑一片轰鸣。
谁来在意一下我的感受?
这到底算什么啊! !
第109章
从药店走出来后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今天的阳光稍微有些刺眼,晒得人发晕。于是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红色跑车,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呜……”后座传来压抑的呻吟。
“好啦好啦,别哼唧了。”我伸手把瘫软在座椅上的南云捞起来一点,“快,打起精神先把药吃了。”
一手稳住他微微发颤的肩膀,一手将药片送到他嘴边。他皱着眉,就着我递过去的水勉强把药吞咽下去。看他难受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我又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几颗清凉的薄荷糖。
坐在副驾驶的赤尾莉昂探过身,一手搭在驾驶座靠背上,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喂喂,又晕车了?你小子这么柔弱还怎么当杀手啊。”
南云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我立刻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低声警告他闭嘴,本来就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再浪费精力了。
“还坚持得住吗,要不我们休息会儿?”
偏头看了眼已经近乎昏迷的某人,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应该可以,坂本你开慢点,我好让他躺我腿上休息。”
莉昂:“……你这也太宠了,小心他下次故技重施!”
“嗯?”
“咳咳。”坂本太郎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那我就继续开了,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看着南云苍白的脸,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毕竟你们几个未成年……”
“哎呀,铃木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像个杀手呢,我们都是有驾驶证的啊。”
“这个我知道,但——”就是打心底里觉得很危险啊!尽管这个世界观下杀手学院的学生们考的资格证已经远远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了,但我有时候还是会下意识把他们当做小孩子来看,就比如现在。
“我不要躺坂本的大腿。”腿上传来某人闷闷的声音。
坂本头也没回:“本来也不会给你躺的,你就老实待在铃木的腿上吧。”
亲吻事件过去一周后,我们又迎来了新的任务,并且这次的难度系数不小,所以老师特地要求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执行。
“海边啊。”风灌入车内,将莉昂标志性的蓝色长发吹得肆意飞扬。她眯起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想想都让人兴奋呢。”
“做任务有什么好兴奋的。”
“你这就不懂了吧坂本,海边、沙滩、阳光,与这些东西相挂钩的往往是穿着暴露的帅哥美女——网上说这几天小镇附近还有庙会可以逛呢,小铃木穿浴衣给我看吧!”
我面无表情地将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对话的南云按回了腿上,回应道:“可以,但我最近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所以可能没法陪你一起晚上看烟花了。”
“还是睡不好吗?”
“嗯,最近有点…呕!”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对着窗外干呕了两下。坂本急急忙忙地刹车开始问起我的情况,莉昂也着急地将手探过来:“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前几天倒是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海鲜吃多了导致的,只要多注意几天饮食就好了。
说来尴尬,虽然从小就在岛国长大,但其实我的饮食习惯都比较偏西式和中式,对于海鲜这种东西虽然不排斥但也不会多吃,也就前段时间和南云一起吃饭的时候吃多了点,没想到一次就中招了。
真相说出来肯定会让他徒增烦恼,还是当做不知道吧,反正因为天气热最近睡不好也是事实。
“坂本你继续开车吧,我没关系的。”
“不要强撑,要是受不了了一定记得说。”
“好啦,怎么跟我爹似的。”
这边对话刚结束,一低头就撞上南云直勾勾的眼神。他脸上因晕车造成的惨白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晴天霹雳的震惊表情。
我:“……你怎么了?”
南云:“铃木你难道…不、没什么。”
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清楚,不过看他这样好像晕车症状已经缓解了不少,甚至已经有心情开始吃零食了——这是我去药店时顺便在隔壁便利店买的。
“铃木你要吃点甜食吗,吃了心情会变好哦~”
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在确认这小子没存什么坏心思后我才探头就着他的手将那根Pocky吃完。嗯,草莓白巧味的还不错。
南云愣了两秒。
“铃木铃木,再吃一根!”
“你吃不完吗?”
“嗯嗯!”
这反应有点奇怪,不过饼干确实好吃。我顺了他的意,一根接一根,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一整盒Pocky竟然都被我吃光了。南云似乎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地要去拆第二盒…我赶紧按住他的手阻止。
这小子,玩我呢。
·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是下午了,不过太阳正好,在办理完入住手续后我便被莉昂拉着去换泳衣。她似乎格外热衷于给我挑选衣服,本来我还打算把学校里的统一发的连体泳衣带上,但这件事被对方严正抗议了一番,说一定要带我到海边的商场去挑新的。
“小铃木快过来,试试这几件!”赤尾莉昂兴奋地在挂满泳衣的衣架间穿梭。
结果光是换衣服就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不过之所以能够这么悠闲也是多亏了有他们几个在,和实力强的人组队就是爽啊,根本不用操心,和公费旅游没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这件黑色最显身材…咳,会觉得太成熟吗?”她托着下巴,目光在我身上那条系带式比基尼上下扫视。
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系在后腰的细绳,总觉得布料少得可怜,随时会被海浪冲走。而且黑色吸热,在烈日下恐怕会很难受。
“我比较喜欢那件。”我指向另一件。
“哎?原来你有看上的?我看看…呃,等等,”对方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表情变得古怪,“你确定是这件?这…这不是童装区的波点款吗?”
“……”我无语地看着她。
“噗!逗你的啦!”莉昂笑起来,“其实这件我也觉得不错,草莓波点很可爱,而且这个挂脖和露背的设计,其实挺…嗯,性感的。不过,”她凑近一点,促狭地眨了眨眼,“从刚才起我就想说了,我给你挑的可都是展现魅力的好款式哦!”
“你这分明是暴露的款式。”
“嘿嘿,因为我想看嘛,能够一个人尽情欣赏小铃木的美貌实在是太爽了!”
被女孩子这样说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纠结再三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款黑色的,材质似乎比较特殊,所以哪怕太阳晒过来我也并没有感到泳衣有在吸热,之前担忧的问题一下便被抛之脑后。
不过在回到沙滩那边前,我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四村叔?”
黑发男人闻声侧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在强烈的海光下几乎与远处的海水融为一体。即使眼角带着岁月痕迹,那份冷峻成熟的气质依旧吸引了不少男女上前搭讪,而他本人对此却极度不耐。
他掐灭指间的烟,手随意地插进沙滩裤口袋,朝我走来。
“是你啊。”四村晓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本来打算过几天去学院找你,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找我?”我心头一跳。
“嗯。”他走近几步,“你之前让我留意麻树栖那家伙…啧,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最近行事更隐蔽了,你小心点。”
一瞬慌乱,我望了眼身后不远处莉昂的方向,连忙示意对方小声些。
四村晓眉头微蹙:“怎么,你没把这事告诉你的同伴?”
“我不想让其他人卷进来…他们只需要好好享受学校生活就行了,其他事交给我来做。”
这件事我最不想牵扯到的人就是莉昂,毕竟一周目的时候麻树针对她针对得明明白白,他甚至还设计让有月拿淬了毒的刀亲手杀死莉昂,虽然当时被我正好赶上并拦了下来,但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里,绝对要报复回去。
毕竟要是晚一点莉昂可就真要出事了,那时候不仅是我,恐怕连有月也无法饶恕他自己,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实在是难以想象。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四村晓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移开目光,“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放心吧,你肯定见不到我的尸体。”
毕竟现在的我就是具精神体,死了后会化作数据消失的,不会留下尸体这种东西。
“所以,”他话题突兀一转,视线越过我肩膀,投向沙滩方向,“哪个是你小男朋友?”
“啊?”我被他跳跃的思维弄懵了。
“喏,对面来了俩小子…哦,是那个黑头发的,对吧?”
刚想吐槽,就听见南云用一种异常甜蜜的语气喊着我的名字,脸上也挂着过分灿烂的笑容。我什至来不及欣赏对方那漂亮的肌肉线条和文身,注意力全在那群本来围在他身边想要搭讪、结果在他这声呼唤后全部兴尽而散的女生们身上。
我:“……”
这家伙怎么跟在宣示他自己名花有主似的。
第110章
好黏人。
感觉这一年多以来吐槽了无数次这点,曾经还会忍不住出言提醒一两句,现在已经疲惫到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去海里泡着他非要挤到我身边溅起水花,买瓶冰饮他也要寸步不离地跟着,现在更离谱,连我把自己埋进沙坑里享受日光浴,他居然也想钻进来共享同一个沙洞!
“走开啦,本来这大夏天的身上就很热,你还跟个小火炉似的钻过来。”
“铃木你冬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南云见钻沙坑无望,索性耍赖般地躺倒在我旁边的沙地上,胳膊有意无意地蹭着我的肩膀,“明明冬天还会主动把手往我的兜里揣,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
我斜眼瞥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那是因为冬天冷,你身上暖和。”
“可恶…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下次我们去雪山!”
小心思完全不演了,直白得让人想捂脸。
撇过脑袋完全不敢回应这份感情,心跳快得感觉能把身上的细沙都给震下去。但这加速的心跳并非是恋爱方面的悸动,而是强烈的心虚与不安,只能用离开这个世界后会将大家的记忆抹消来安慰自己。
头顶的太阳越发毒辣,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摸索着抓起旁边的白毛巾一把盖在脸上,隔绝了强光,也隔绝了南云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赤尾:“哈哈哈哈哈,铃木你这身子埋在沙坑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也太好笑了!”
坂本赞同地附和:“确实有点奇怪,尤其这个盖在脸上的毛巾还是白色的…嗯,像死人一样。”
赤尾:“……”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我刚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寂静,结果突然伸出一双手抱住了我的肩膀,力气大到扯得我没忍住嘶痛出声——他就这样硬生生把我从沙坑里拔了出来!
“你在闹什么啊?”
当事人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紧紧地圈住我的肩膀,偏高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加上刚从沙子里出来本就闷热,我瞬间汗如雨下,反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真的热死了啊!
“好痛…”
“我打的是你大腿,你捂脸叫什么。”
这么漂亮一张脸我才舍不得打,说到底南云这瘦胳膊瘦腿儿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下手,也就胸上肉多点,但如果我专挑那块肌肉打多半会被误解成调情,于是最终的落地点变成了稍微还算有点肉的大腿。
但这好像让他更亢奋了。
“小铃木!我们去冲浪吧!”他瞬间把刚才的挨打抛到脑后,指着远处的海浪兴致勃勃地提议。
“不去。”我斩钉截铁地拒绝,只想原地躺平,“你和坂本去吧。”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死宅,要不是因为任务非必要我是绝对不会出门的!之前和天弓他们玩的那天已经让我萎靡不振好久,尤其是被坂本南云赤尾他们三个分别亲了一次…现在搞得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个人,是吉祥物玩偶。
“又在嘀咕什么呢,什么吉祥物玩偶。”赤尾莉昂躺到我身边来,蓝色的发丝被咸湿的海风吹起,与我的头发在空中短暂交缠,有几缕调皮地拂过我的脸颊,又轻飘飘地散开,挠得人心痒痒。
“铃木你要不去看看精神科吧,总是自言自语。”
“莉昂你又在开我玩笑了。”
“噗嗤,反应好冷淡哦,没以前好逗了。”
“我以前也是这样吧!”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在我脸上胡乱揉搓起来。我立刻不甘示弱地反击,彼此很快在细软的沙子里滚作一团。笑闹间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冲浪比赛,被海风和浪花激起的肾上腺素让人暂时忘却了烦恼。
直到浑身湿透精疲力尽地回到沙滩,我才发现南云正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和控诉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这股莫名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就像背着家猫撸了外面的野猫还被发现了一样。
“为什么赤尾可以、我却不可以?!”
好熟悉,这句式好像上周才出现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对象是牛头。
“女孩子之间贴贴有什么问题?”赤尾莉昂单手叉着腰,“晚上我还要和铃木睡一张床吹枕边风呢,气死你。”
“你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
“你去找坂本陪你玩呗,老是缠着女孩子做什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猛地想起似乎从刚才起就没看到坂本的身影。连忙环顾四周到处奔波,过了快半小时才在远处靠近礁石的地方找到他。
——等等,他旁边那个人……四村前辈?
“啧,铃木,你过来。”四村晓远远地朝我招手,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着,神色看起来颇为严肃,像是有重要的事情。
难道和麻树有关?我心里咯噔一下。但坂本也在旁边…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踌躇了几秒,见他丝毫没有要支开坂本的意思,我只能认命地走过去。 “前辈,怎么了?”
“这小子……”四村的目光落在坂本太郎身上,停顿片刻后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说,“我想让他加入ORDER 。”
“…………”
哦,原来是为这个。
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瞬间松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语。不过四村前辈难得明确表达意愿,记得在上一周目里最先邀请坂本他们加入ORDER的是金高,后来他中毒成了植物人,交接工作才落到四村前辈头上。没想到这次蝴蝶效应如此剧烈,让两拨人提前碰面了。
“那你自己问他意见不就行了?”我看向坂本。
“我问了,”四村前辈的语气带着点无奈,“他说他想专心读书,暂时不考虑工作。”
“那你等他毕业了再来招揽嘛。”
“我问了。他告诉我说,他打算和那个蓝头发的女孩一起合伙开杀手公司,拒绝给别人当下属。”
“……”
好吧,这的确很“坂本太郎”。虽然平时对我很温和,但骨子里那份傲气和执拗从未改变,要不然也不会经常和南云杠上了——尽管每次都是这家伙去主动惹的对方,有时候还会撺掇赤尾一起去捉弄坂本,最后被打了还会哭唧唧跑来我面前恶人先告状,真是有够头疼的。
但是不加入杀联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是远离了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大家能过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拘泥于杀手这一个职业。
望着四村前辈那双自带忧虑的蓝眼睛,突然间,我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影。
“前辈你要不去关西那边看看?”我提议道:“也不用执着于吸纳JCC的学生啦,其他地方的杀手学院说不定也能碰上人才呢。”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吧,反正想要招新的是金高那家伙,我倒是对带小孩子没什么兴趣。”
那你倒是别一天到晚给我发消息炫耀自己的儿子啊!搞得我现在跟云养孩子似的。
简单聊完,我便和一直沉默的坂本一起往回走。一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又抿紧,当我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他却只是摇摇头,眼神有些闪烁。
“刚才……四村前辈还和你聊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我狐疑地追问。
坂本太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铃木,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
“咦?怎么就你俩回来了,南云呢?”赤尾莉昂叼着冰棍,慢悠悠地晃过来。看到只有我们两人时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等等,铃木,”她拿下冰棍,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你刚才…不是跑回来说让南云陪你一起去找坂本的吗?他人呢?”
我瞬间懵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对,我压根就没回来过啊!
“就刚刚啊!你突然跑回来,急匆匆地拉着南云就往那边……”莉昂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一变,“喂!铃木你要去哪?!”
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朝着莉昂手指的方向追去。
尽管心里很清楚南云自己就是易容大师,要是有人假扮成我那他绝对不可能认不出来——但擅自行动也太乱来了!
现在我被麻树盯上,难保不齐他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要是南云出了什么事……
呼吸陡然急促,同时加快的还有我脚下奔跑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