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身为横滨阴暗面的秩序,自有一套处理叛徒的方法。
大致可以分为三步。首先是强迫对方张开嘴咬在台阶上,然后让负责处分的人猛踢叛徒后脑,将其下颌和满口的牙齿都打碎,最后把痛的神志不清的人翻面儿,开上三枪,给他个痛快。
至于尸体是浇水泥还是沉湾喂鱼,这就要看缘分了。
森先生大概是觉得目睹这样的痛苦能震慑住我,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恶心人?总之,我不高兴。
——说好了合作、相互支持的,森鸥外那个疑心生暗鬼的家伙却还要做这种小动作来试探我。虽然无伤大雅,但足够膈应。
所以我前脚答应了红叶大姐,后脚就把被刑讯过一次的倒霉蛋们又抓进了阴森森的审讯室,亲自主持着又拷问了一次。
这次从他们嘴里掏出了好几个新的名字,回想资料,竟然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广津先生手下的人。
“难怪我在车子上装的炸|弹并不隐蔽,却没有被检查出来拆除掉。”我若有所思,看到老先生额头上都冒出汗来,示意手下将手帕递给他。
“多谢您……”半当中被一通传讯叫过来的老先生紧张极了。
“不必如此,”我好声好气的宽慰他,一边伸爪子让手下给我摘掉被血浸满了的手套,“这种蛀虫哪里都会有的,并不只是你的失察。”
他紧绷着身体,口舌有些嗫嚅:“是……您、这……”
“另外,”我接着说:“染上这种东西的,就只有这几个人了哦?”
他一愣,茫然的看向我。
“我理解你对手下的珍爱之情,也知道人上了年纪就会不自觉的爱护小辈,但有些错误是不管什么人都不能犯的。沾染成瘾、花销巨大难以背负,进而参与倒卖赚取巨额利润……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一旦被查出来,摆到明面上,首领会气到亲自处刑也说不定,到时候就不只是死几个人的问题了。”
森鸥外会有气到尖下巴都走形的一天吗?
我越发和颜悦色:“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牌mafia沉默片刻,沉声道:“您说的是。”
…………
之后没几天广津先生接了个任务,手下的人死了将近一半。首领表示哀痛,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期,亲自安排了死者的后事……
然后把我关了禁闭。
不,我们的合作关系依然和谐。关禁闭是因为,我开了车。
那天,终于把所有秘密都审讯出来的已经是傍晚,我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走过映着夕阳的落地窗,遇到了爱丽丝。
又一次从首领办公室偷跑出来的小小姐非常讨厌原先的太宰君,也不怎么喜欢我。但遇到我又总是停下来,和我一起玩,这可能就是孩子心海底针吧。
她背着小手,洋裙裙摆飘啊飘:“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说:“因为晕车。”
“太宰以前不晕车的。”
“可是我晕。”
就像我不晕船,但萤草会吐得天昏地暗一样。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懂。但这样下去就少了一个出行方式,在现代社会不坐车,是非常不方便的一件事。
“唔……”小女孩想了很久,兴奋的“啊”了一声,小拳头在另一手的掌心上捶了一下:“那你可以自己开车呀!”
以前跟森先生当过随队护士的异能女孩巴拉巴拉的跟我解释了一通晕车的原理,专业名词听得我头昏脑涨,只最后听懂了个大概。
——晕车是因为大脑通过耳朵发现你在高速移动,但实际上身体只是坐在车里并没有移动导致的。这种时候,只要让大脑确定你的确在动就好。
——开车的时候,人的动态视力完全调集,不就能“确定移动”了吗?
“……原来如此。”我真心实意的夸赞女孩:“真不愧是爱丽丝呢。”
然后就亲自去地下车库挑了一辆结实、耐撞、耐炸的改装车,并以让爱丽丝原地消失为要挟,强迫她坐上了我的副驾驶位置。
女孩笑容逐渐僵硬:“……”
“想什么呢爱丽丝亲,”我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愉悦的笑:“就算是为了太宰君的人身安全,你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来,坐好。”
于是,那天,傍晚。
所有在本部大楼附近活动的黑手党们都看到了这辆车子留存于世的最后的英姿。香车美人。天窗大开。车门半损。后座上堆放着好几个不成人形的马赛克物体!
我脸上的绷带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开!又兴奋又刺激,果然一点眩晕的感觉都感受不到!就这样飒飒的跑过无数人呆滞震惊的目光!
“我是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丽丝:“啊————”
远远看见推着机车的中也,举起手来打招呼:
“看啊chuya我起飞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丽丝:“啊。”
车与车擦肩而过*的瞬间,中也嘴里的烟都掉了。
最后森先生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身后追逐而来的车队也浩浩荡荡。把海港附近的码头工吓得惊惶四散。
我神清气爽的把手|枪丢回几乎报废的车里,吩咐哭丧脸的手下把尸体丢进海里喂鱼,跟爱丽丝挥手:“哇,真的超——有效的。”
小女孩挥手,瞬发无数针筒。
我笑眯眯的站在原地,任由她出气:【人间失格】,被动技能。
于是针筒没了。
爱丽丝:“……”
爱丽丝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嚎啕大哭起来。
…………
森先生把我丢进禁闭室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把那样可爱到进了眼睛都不会痛的女孩欺负哭!”
“还强迫女孩子坐自己的副驾驶!”
“我对你太失望了,太宰君!”
“你就在这里冷静一下吧!”
胡子拉碴,痛心疾首,说的跟趁机对人家小女孩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人不是他似的。
呵。
不过我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不管是广津先生的事,还是欺负爱丽丝,都是在森鸥外疑心的边缘疯狂试探。不痛不痒的禁闭而已,我还能清闲的看几天书……这样一想,森先生还真是宽厚的让人害怕。
我这么想着,抱着一摞书走进开着灯的禁闭室,看到了……一个莫得眉毛的少年人。
身后铁门砰的一声关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好……我走错了?”
他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我。
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第42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光?
我疑惑的仔细看,果然从少年人超凶的眼神和僵硬的表情中看出了小星星似的闪亮亮的雀跃,biubiu的发着光。好像狗狗摇尾巴。
那这应该就不是森先生派来监视的人了……但仍有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我不动声色的后退一点,歪头又问了一遍:“你好?”
少年人瞳孔巨震!肌肉绷紧!全身肉眼可见的僵硬——
我悄悄戒备。
——然后砰的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我:“……?”
“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吗……等等、等等?这个白色的是什么啊灵魂吗?!少年你的灵魂飞出来了!坚持一下啊!”
…………
兵荒马乱后这间单人禁闭室终于恢复了它该有的样子,冷清,昏暗,而寂静。除了抱膝坐在角落里的莫得眉毛君时不时红着脸偷偷看过来……
我盘腿坐在床上,用自带的充电小提灯看书,没一会就败退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之下,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书放下,向他招手:
“过来。”
他依言过来,坐到床边的地上。沉默又寡淡。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到提灯之外的暗影里。
我说:“上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少年猛地抬头,又出现了那种亮晶晶的眼神,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坐到我侧面离得最近的床沿上。两手扶着膝盖,腰背挺得笔直,连扭头的角度都正正好,矜持又僵硬……整一个大写的“端庄.jpg”
再配上那身衣摆长长、还带着白色蕾丝领结的洋裙一样的衣服……
我想问你是小公主吗?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太失礼。干脆把所有吐槽都憋回去,正正经经的走流程:“名字?”
“芥川龙之介。”芥川小朋友低声说,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太好,又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在下叫做芥川龙之介……!”
“好的芥川君,那么,”我翻手指指自己:“你认识我是谁吗?”
“太宰先生……”
狗狗身后的尾巴耷拉下去了。
芥川一脸超凶——虽然在我看来就是一脸坚强啦——的说:“是您把我从废弃之地捡了回来……就算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会一直记住您的!太宰先生!请您一直看着我吧!”
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少年!
“好好说话,别激动。”我想拍拍他脑袋安抚一下小公主,但手一抬起来就对上对方亮晶晶的眼神……瞬间想到刚才医生说他太激动所以晕过去的话。
我默默的把手放下了。
小朋友很失望的样子,忍了又忍没忍住,掩着唇咳嗽起来,咳的肩膀一颤一颤,腰都弯下去了,还不忘把头扭到另一边。
细节处最能看一个人的品性。由此可见,芥川明显就是那种非常矜持懂事讲礼貌的孩子。虽然表情凶了点,但源赖光尚且能嘲讽脸面瘫,小朋友之前在那什么“废弃之地”讨生活,凶一点很正常。
等他稍微平息了些,我状似无意的问:“身体怎么回事?”
“陈年旧疾而已。”他摇头,“您不必为这等小事挂怀。”
“那就直接说正事吧。”我按着腿间的书页微微倾身,面无表情道:“虽然不知道是谁跟你说太宰治失忆了……但他是在整你哦?”
“什……”
“太宰君没有失忆。”我打断他的话:“因为我——”
“根本就不是太宰治。”
……
……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禁闭室。
直到我无聊的想把书再捧来接着看了,他才突兀的站起来,握着拳头说:“不可能……如果您不是太宰先生,那您是谁?!”
他周身气流涌动,黑红色光芒笼罩外套,巨兽开合着满是獠牙的大口缓缓抬头——“异能力,【罗生门】!”
这个名称让我联想到那个喜欢扮成女孩子去骗钱的茨木童子,站在连通了人世与地狱的罗生门下,等人家公子被美貌迷得颠三倒四了就亮出狰狞的大爪子来……
重点是连通人世与地狱。光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芥川的异能杀伤力有多大。而且爱丽丝曾经拉着我陪她玩过纸飞机,其中一张纸是森先生早年的研究报告,关于异能力与个人性格特征的联系等。
有这样的异能力,芥川他……
我抬起眼睛看他,手在羽织之下摸到了细刃的刀剑,静静的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反正人间失格还在,就算那黑兽攻击过来,本身好像是个病秧子的芥川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源氏凶犬的名声可不是靠治愈的技能撑起来的。
但那孩子对太宰治的执念远比我想象的深得多。
异能在侧,黑兽萦绕,黑衣衣摆化作尖利锋锐的荆棘;黑红色的异能光芒暴戾冷酷,包裹其身,既是最锋利的矛,又是最忠实的盾。只要这能力的主人愿意,巨兽可以袭向任何方向任何人——
而瘦弱到病态的少年却只是从中伸出手来,卑微又狂热的触碰我的衣摆。
异能力,【人间失格】。
类似于晶体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黑兽无声仰天嘶吼,在隐隐约约的文字的空间中消失不见。
“您看,【人间失格】还在。”芥川龙之介捏着我的衣角,沉声道:
“没有人能冒充您。”
他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火光,因为种种原因,火焰冰冷宛如死去,却一点都不沉寂,是能够为了神明做到一切的狂信徒的眼神。
我指尖一颤。
万万没想到,风评那么微妙的太宰君还有这样的追随者。
而且看他被关了好久、几乎要把这里布置成住处的样子,之前一直没出现似乎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森鸥外搞的鬼吧?欺骗小孩子这种事,也就只有那个黑心幼女控能做出来了!
肮脏的大人!
小孩子芥川还在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握着手腕将他拉回到床边坐好,认真道:“这具身体的确是太宰君的。但我,现在在与你对话的这个灵魂,的确不是太宰治。抱歉,虽然这么说会让你很失望——”
“但我真的是异世界而来的灵魂,以前还是妖怪。”
芥川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很淡很稀薄的眉头皱起,眼神飘忽的低声问:“这是您的考验吗?”
我没跟上他的想法:“???”
小朋友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呼吸,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顿了一下,坚持捧读:“太好笑了。不愧是您,太宰先生!”
……?!
我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开始疯狂咳嗽:“你咳咳咳……闭嘴!咳、咳咳……”
就说森鸥外那家伙不安好心!
就算是真的太宰君在这里,也会被活活气死的!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到底哪里好笑了?!
你们瞧不起妖怪吗——?!
第43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咳嗽的太厉害,我又被送进了医务室。
刚刚才诊治过芥川龙之介的无辜医生哭丧着脸,看起来很想哭的样子。闻讯赶来的红叶大姐坐在床边一手扶额,对我与芥川的初次接触非常之无奈。
“你们是怎么……”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了,停顿一下强行温柔:“怎么做到轮流进医务室的?”
我靠在床头上吃完了成把的药片和胶囊,捧着水杯陷入自闭。
红叶大姐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起冲突了吗?”
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潜台词是“挨打了吗”……毕竟我瘫在床上,而对方还安分的待在禁闭室。
我心情复杂身体疲惫,打起精神来回话:“这倒没有。只是芥川君他……他也太顽固了,就跟当时的中也一样,怎么都不信我的话。”
指向性很强,大姐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中也的录像和戏腔,也跟着沉默下来。
倒也不能全怪芥川,毕竟这种事,在现代——哪怕是有异能力的现代——听起来也太离奇了,简直就像当时中也举例子说的桃太郎的故事一样。但明明中也和爱丽丝这样的非人类就在身边啊?他们是一点都没发现吗?!
我想了想,忍住了。决定等见到中也的时候亲口问问他。
然后就开启了长达十天的、和芥川小公主的相互折磨。他一直坚信我只是跳河的时候被河床把脑袋撞失忆了——此处实名谴责中原中也君——什么异世界什么妖怪都只是长期精神压力过大之下的虚构记忆,早晚能恢复。
所以说太宰君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明明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能收获一箩筐的彩虹屁,还是字斟句酌词词精美从不雷同的那种,但脑子有病这个人设不是非常拉低格调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我从一开始的被气进医务室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经历的实在太多太多……
等终于被森先生放出来、见到中也的时候,连一向喜欢怼我的chuya都冷不下脸了,吃惊道:“你这是……不是说关禁闭?Boss罚你了吗?”
我摇头:“这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
被小公主折腾的心力交瘁,我连自杀搞事都没力气了,只慢悠悠的挪到沙发上,躺倒,扯过毯子来把脑袋都盖住,闷闷道:“芥川龙之介。那孩子,你认识吗?”
毯子外沉默了很久。
然后个子小但力气很大的中也强行扯开毯子,蹲在旁边啪啪的拍我肩膀,眼神十分雀跃:“你遇到了芥川?不,只是遇到肯定不至于这么老实……”
“难道,”他肉眼可见的开心:“你这十天被和他关在一起?”
“……”我幽幽的看着他。
十天未见日光,照镜子时连我都被自己白惨惨的脸色吓一跳,更不用说这样面无表情的看人了。而且对方明显是在幸灾乐祸,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那一个。以中也的脾性,甚至会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他果然收敛了笑容,很心虚的问:“到底怎么了?”
我挑挑拣拣,把这十天里芥芥小公主对我造成的精神伤害说了个大概。并在最后表示自己真的不行了,至少得休养三天才能继续工作,任务和文件什么的就全都拜托给中也了!
中也思考一秒:“你这混蛋……又是在找借口不工作吧?!”
我怏怏的微仰着头看他,有气无力故作惊讶:“chuya怎么能这么想?好歹也是搭档,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得不说,太宰治的皮相是很好的。原本就忧郁俊秀的面孔在这幅作态时越发吸引人,哪怕对上不解风情的中也,也能因过于明显的“弱态”而得到些许优待。
这跟讨不讨厌无关,只是品格使然。中也的性情在黑手党中过于直率了,道德标准也高的像是阳光下的人。若一定要用什么词来概括形容的话,豪爽热情是半点不违和的,即使他并不承认。
“好吧好吧你不会。”他果然举手投降,橘色发下表情无奈,跟之前的红叶大姐很像:“那你有没有想过,芥川他为什么会这么顽固这么执着?”
“没有。”我秒答,语气非常恶劣的说:“为什么要去打探人家的私事?我又不是真的太宰君。”
中也跃跃欲试:“那我来告诉你吧!”
第44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大清早的,港口Mafia最年轻的两位干部一个躺一个蹲,头对头缩在沙发边上说悄悄话。这画面让俩人中任何一个的下属看到了,都会引起一片恐慌。
然而中也的办公室无许可进不来,恐慌的就不是他们了。
而是我。
——中也的跃跃欲试,对“太宰”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坏事。
我向后一缩再缩,警惕极了:“你想说什么……不你还是别说了,我不听!”把小毯子扯回来盖上,“我听不见我睡着了!”
“那你睡吧。”中也“哦”了一声,还没等我放下警惕,就一屁股坐到边上,非常大声非常抒情的感叹:“反正港口Mafia【谁都知道】,芥川龙之介是太宰干部捡回来的弟子,非——常憧憬爱戴太宰干部——”
我在毯子里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但是太宰干部一点都不在乎人家的一片【心意】——”
“对人家要求非常严苛,还【非打即骂】——”
我在毯子里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平时更是【冷言冷语,没有一句好话】,连人家生病都不关心——”
“搞得芥川连被老师认可的心愿都实现不了,【疯魔】似的追逐太宰干部——”
我说不出话来了。直到中也听不见动静,一边说着“你不会憋死在里面了吧”一边又把毯子扯开,才艰难道:“原来太宰君……这么渣啊……”
怪不得芥川会因为打招呼和“过来坐”这样的话激动到昏古区。想想玲子小姐要是——啊她太温柔了不可能,换成族长吧——族长他要是一边把我捡回去一边冷漠否定打骂三连,我可能会直接叛逃……
顿了顿,没忍住重复一遍:“太渣了。”
……
中也怪笑着去办公桌后处理文件了。我开始郑重思考芥川小朋友的问题。
虽然第一反应就是“渣,真渣”,但太宰君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从港口Mafia任何一个人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对他非人的智慧的敬畏。而聪明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哦,欺负中也除外。
所以他对芥川那么严酷肯定也是有理由的。要不然一个贫民窟的小孩子,即使异能力强大是个天才,也只是个还未长成的孩子而已,很轻易就能杀死处理掉。
而且小公主那个脾气确实挺让人上火的。顽固倔强,又臭又硬。勇于认错,死不悔改。这样的孩子,当初遇到的如果是中也,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待遇吧……组成笨蛋师徒二人组什么的,一起快乐的用异能莽来莽去。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坐在皮椅上的中也,对方正皱着眉,耐着性子在文件上写写画画,认真又仔细的样子非常可靠。
——不,chuya只是异能过于强大而且性子太直爽,才给人留下“莽”的印象。实际上还是很机敏很细心的,不然也不会被森先生吩咐把我带在身边。
等等,这么说,芥川君不就是港口Mafia唯一的憨……
……嗯,憨憨了吗。
这么形容别人实在是太失礼了。我默默的想。但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果然还是读书太少。
“chuya!chuya!”我扒着沙发背一下一下的往前倾,急声道:“我要出去!我要去商业街!你说过带我去的!”
他不搭理我,我就一直喊:“chu—ya——!”
嘎嘣一声,熟悉的“#”字纹再现,中也一个使劲撅断了手上的钢笔。
钴蓝色的眼睛看过来,杀气腾腾。
我瞬间坐正,乖巧.jpg
“但是芥川很快就要出来了,”我试图解释,争取支持:“我走的时候他还跟我说很快就来找我!我又不是真的太宰君,对他好不对劲,对他不好我良心会痛的!”
“你之前添乱搞事怎么不说良心痛?”
“因为更之前的时候中也骗了我啊。”我歪歪头,有些冷淡的说:“大姐是女性,稍微欺负一下就可怜又可爱的让人下不去手,干脆就让中也连她的份一起还吧。”
他怔怔的看着我,眼里渐渐浮现出费解与真正愤怒的感情:“你……”
“不过chuya也很可爱,对我也很照顾,勉强能算是朋友,”我戳着自己的脖子低声说,想起那个莫名接近、最后却差点勒死我的神明:
“就无伤大雅的胡闹一下好了——这已经是很良心的决定了。”
他彻底没声了。
我也没有动作,垂下眼睑抠沙发背,直到把缝在最里面的线头都抠出来。
承认某人是自己的朋友——这种话还是太直白太不含蓄了,在平安京,除了生性活泼的小妖怪们会叽叽喳喳的四处交朋友,大妖们人类们都是相当委婉相当矜持的。就连酒吞茨木的“大江山式挚友情”,也是连年打架连年喝酒才积累得来。
而我和中也从见面开始,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个月呢,就这么单方面冠上友人的称呼……
等沙发被霍霍的差不多了,中也才咳嗽一声:“那个……”
我抬眼去看他。
因为是在室内办公,只穿了马甲西裤两件套、连帽子都没戴的小个子君靠着桌沿,眼神有些飘忽:“难得能从你这张嘴里听到句人话……”
我:“……这算是反击?”
咔。第二支钢笔惨叫一声,险些殉职。
我再次乖巧坐正,端庄.jpg
“算了,我跟小鬼计较什么。”他一手扶额,无视我“我已经二十二了”的反驳,拨通了桌子上的座机:“银,上来一下。”
银……?我想起“森医生”身边那个羞怯腼腆声音很好听的少女护士:“她是做什么的?”
“是在黑蜥蜴接受训练的杀手,全名芥川银,芥川龙之介的妹妹。”中也回答:“Boss几天前就说了,如果你想出去转转的话,就带上银。”
我就知道那个幼女控是故意让我遇到芥川的……恐怕这几天他看了不少热闹,开心的不得了。
不过银小姐单纯得很,并不惹人讨厌,带上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保护和监视的双重任务而已,我身边的人——包括中也和红叶大姐——大都接受了这个命令。
而且那孩子长得就温柔和气、娴静秀美,不会对别人指手画脚胡言乱语,如果能选择的话,当然是这样可爱的小姑娘更惹人喜爱……
这种想法持续到中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口罩怪人,和他/她的杀马特发型,沉默许久。
转头问中也:“说好的小银……?”
这谁???
第45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中也小声提醒说这就是银啊。
我张口吐出一串省略号:“……”
干巴巴的笑笑,没话找话:“是银啊……要进来坐坐吗?”
中也嫌弃的啧了一声,从后面用阵亡的钢笔把我砸回沙发里。然后很有干部威严的叫她进来,说明情况交代任务,并将暗中保护的人手布置简略透露了一些。口罩怪人沉默的听完,乖乖点头,真的发出了银小姐那细小羞怯的声音……
我再次“……”,或者说还没从之前的震惊中缓过来,就被中也用几张黑卡扫地出门,站在厚实的办公室大门门口,和银面面相觑。
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我很早就知道了。
前有平安京娇小可爱力能开山的妖怪,后有胡子拉碴沉迷幼女的港口MafiaBoss森鸥外。
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温柔娴静抚子般的少女银小姐,竟然有一颗不羁的杀马特的心,还戴了个奇丑无比的面罩……虽然确实遮得很严实,但在任务之外就没有这么打扮的必要了吧?
于是我说:“既然要出去玩,那就换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吧?银介意吗?”
少女眨了眨那双依然能看出轮廓的大眼睛,认真的应声:“听太宰干部的。”
“在外面叫先生比较好哦。”我把玩着中也的卡走在前面,一边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工资下发,一边回忆太宰君的工资卡在哪里……
奇怪,怎么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过?
难道是被封办公室的时候一起锁在里面了?
…………
横滨本身在霓虹的位置也比较偏南,维度不算很高,再加上是一座港口城市的原因,即使在二月里,白天的气温也大都在10℃上下。
说到这里是为了表明,即使我让银换上少女气十足的衣裙,也完全没有要人家小女孩出卖温度来给我充面子——啊,就是那个啦那个,所谓成年男性都喜欢让漂亮小姑娘跟随在侧以彰显自己魅力的说法——的意思。
正相反,我还由己及人的给她找了件有些厚重的斗篷披上,生怕这孩子也步上她哥哥的后尘。说起来,这次外出不就是为了逃避芥川君吗,为什么要把他妹妹带上?
我双手揣在袖子里,慢吞吞地问:“芥川他被关多久了,银还记得吗?”
“一个多月了吧……是、是您生病住院的时候,哥哥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回来之后才知道消息的。他当时就想去看您。但是,您又转移了地方……”少女试图克服腼腆尽量顺畅的说话:“哥哥以为您被关押,想闯进去救您……然后就被中原干部抓起来,送到禁闭室去了……”
哦豁,中也动手,那肯定就是森先生的意思了。
我垂下眼睑,看着木屐踩过沥青与水泥浇筑的地面:“银想去看兄长吗?”
“欸、欸?”她不知所措的快走了两步,很快又小心翼翼的退回我身后半步的位置:“您可能忘了,是您说过的,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与哥哥的关系……”
“这样啊。银真听话。”我满意的笑了一声,从和服袖子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要是你哥哥也能……”
“什么?”
“……不,没什么。”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超纲了,还是日后留给真正的太宰君来解决吧。
于是我放轻松,带着银在商店街逛了半上午,买了很多书和女孩应该会喜欢的东西。想了想刷的是中也的卡,就意思意思也给他带了些礼物……然后全都丢给暗处跟随的保镖,让他们负责往回运送。
黑西装小哥看着要用车子来装的一堆大部头书籍:“……”
我抱着书店老板倾情推荐的《从零开始学汉字——幼儿入门版》和吃起来还不错的点心,冷漠脸:“有意见吗?”
小哥:“没有!”
银在旁边发出了小小的笑声,笑完还怕我生气似的连忙把头低下,把脸藏进斗篷的兜帽里。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示意手下赶紧离开。
即使是我买的东西、中也的卡付的账,但要把这些东西送进总部大楼,所经过的程序还是挺繁琐的。早往回送早结束,我希望之后一回去就能在办公室看到这些书。虽然东西多了点堆起来可能乱糟糟的,但看在礼物的份上,中也应该不会把它们丢出去……?
希望如此。
看着对方离开,银问:“接下来要去哪里,太宰先生?”
我知道她是想岔开话题,最好能让我忘记刚才那一声偷笑,就顺着小女孩难得的小心思回答:“该吃午饭了,银有什么好的店家推荐吗?”
她想了想,说自己和哥哥的住处就在附近——此时我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再转一个路口就有一家老牌的居酒屋,提供的定食和汤都不错,要是想找个能慢慢吃的地方的话,另一个方向的饮品店的年糕汤也很好吃,或者前面就有一家西餐店,里面有加量的三明治和尼泊尔咖喱……
我沉默片刻,想了想中也狰狞的警告和医生苦口婆心的嘱咐,放弃了“小孩子才做选择”的宣言:“去那家饮品店吧。”
啊药还没吃完,好多东西都不能吃……都怪森先生。
而且饮品店离银说的他们住处的方向最远……虽然芥川君还没出来。
啧,为什么这两个人有成为我心理阴影的趋势?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直到坐在落地窗内的位子上、面前年糕小豆汤散发着甜甜的香气了,我的表情也淡淡的。银年纪还小,还看不出来成年人“表情淡淡”和“淡淡”的区别,但杀手训练的本能已经足够灵敏,鼓着腮帮子小心翼翼静悄悄的吃东西。
安静的连存在感都不见了。
——难怪太宰君要安排她去黑蜥蜴,果然是天生的杀手的料子。
我恍然明了自己给这孩子造成了压力,但思来想去也不知说什么能打破这已经凝固住了的气氛,只好默默的用勺子舀着碗里的年糕。豆沙馅从破口里淌出来,清甜的味道和黏糯的糯米结合到一起,要不是天气所限阳光不够温暖,想必会是个非常惬意的场景。
这家店并不在商业街的中心好位置上,但客流量也是足够的。我们吃的慢悠悠、坐的也很安稳,惹得穿着西式的制服和女仆装的店员们来去走动时几次看向这个座位。我猜想他们可能是不好意思上来说,也无心与不相干的人为难,就笑着敲了敲银面前的桌子。
“想去别的地方玩吗?”
她愣了一下:“别的……”
身边落地窗被谁用指节轻轻的叩了两下。
银眨眨眼,我也眨眨眼,扭头看过去,只看到聚集的人群和几个眼熟的黑色西装的身影。红发的青年站在近处,隔着一层玻璃与我对视。
“……?”
第46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过往经验告诉我,发色瞳色和一般人不一样的人,其本身大概率也拥有不寻常的能力和戏份。
最后三个字划掉。
百科上的亚洲人图册大都是黑发褐眼,偶尔有琥珀色或纯黑色的虹膜,那都是少数。白内障患者的瞳孔倒是白的,眼珠也会格外晶透一些。反正什么红头发橘头发黑白渐变发是不存在的。
——所以横滨这块土地,也不知是该说它人杰地灵还是时尚前沿……
而我面前的陌生青年,红发,蓝眼,混在一群黑头发黑墨镜的黑西装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示好奇……?
不,其实我是有些好奇的:“你是……?”
外面的人流再次躁动起来,青年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后面就跑来一个黑西装。我不认识他们,但看这复制粘贴似的装扮就能认出,这是港口Mafia的成员在执行任务。
那个青年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说了什么,但我和银都不会读唇语,就只能同步茫然脸的看着他被同伴拉走。从银的反应来看,他们是不认识的。但从青年来看,他和太宰君却关系不错。
我支着脑袋靠在桌上思考片刻,笑出声来:“我们去看看吧小银,好像遇到有趣的事了~”
少女丝毫没有原则的用力点头:“好的!”
……
唔,好吧。
我承认我只是想看热闹。
……
港口黑手党是这座城市黑暗面的秩序。仅从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它是一座庞*然大物,所驭使的人手也不会少。但本部只有一座,就算再加上另外四座拱卫在侧的大楼,也容纳不了所有人。
所以,在我平时看不到的时候,分部里还接纳着那些等级较低的“底层成员”。他们处理的就不是与暴力与血腥有关的任务了,而是更琐碎更基本、却又关系着整个庞然大物运转的——
日常。
收取保险费、维护街道秩序、调解邻里矛盾、疏通泄水管道之类,都在此列。甚至于,还要扶老奶奶过马路、给小朋友找父母、帮助小猫爬下树……听起来兼具了唐国的街道办事处和城管和热心市民的职责。
不威风也不可怕。但庇护着民众。
真正见不得人的肮脏事都是在晚上发生的,夜幕下火光枪声,鲜血横流,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瞧见。所以白日里阳光下,群众们甚至敢看港口黑手党的笑话……
是的,笑话。
我隐藏在人群中听着两个女人从对骂到单方面怒骂到对哭,看着一个年轻男人被好几个人押过来,惊叹的旁观了一场大型的“我爱你你爱她但她只是爱我给你的钱只有我才能成为你的真爱”的贵圈真乱现场。
光鲜亮丽大小姐崩溃怒骂:“借着我家里爬到头目的位置才几天,你就养了这个女人!”
知性温婉解语花忧郁掩面:“你明明说没有女友的……但你竟然已经结婚了!骗子!”
目前看来已经翻船的青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足无措满脸无辜:“我不是……不,没……我不是有意的!”
围观群众们发出了小小声的“哇——”
我跟银也同样惊叹出声,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的眼中都在闪光,又八卦又少见多怪。她抿着唇很不好意思的小小的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带着我又凑近了些。
大小姐:“我不管!今天你就要把话说清楚!”
解语花:“无论如何,我和那位小姐之间,你都要做个选择……”
大小姐:“对!你到底要站在谁那一边!”
男人满脸惶恐,左右为难难以决断,迟疑道:“中间……可以吗?”
围观群众再一次:“哇喔——”
渣啊,太渣了!比那位大小姐还理直气壮,比那位解语花还清新脱俗!世间如此之男儿虽然不少,可也很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渣的本质啊!
这座城市怕不是又要多一个残疾的男子……
我这么想着,伸手拍了拍红发青年的肩膀,笑眯眯的从他身侧探过头去打招呼:“中午好呀这位先生。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
是的,在人挤人看热闹的时候,我带着银悄悄摸到他身后啦。
但这突然袭击并没有让对方愣住。他只是很平常的看了我一眼,又很平常的看了一眼银,淡定道:“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这就算回答完问题了。
然后他才一本正经的“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了,太宰。”
哦豁,他果然认识太宰君。
不愧是红发蓝眼的男人!
第47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织田作之助,港口Mafia底层成员。
因为从来不主动伤人、参与集体斗殴时也总是划水的缘故,经常被派来参加类似今天这种“上司其实是个软饭男背靠世家大小姐还妄想三人行最后被暴打一顿变成不可回收垃圾”的尴尬任务。
想到刚刚围观的现场,我由衷叹服:“你太难了。”
“其实今天还好,”终于能坐在小公园偏僻位置的长椅上歇歇时,这个某种意义上很厉害的男人习以为常的说:“上次在小旅店里遇到的夫人要随意的多……”
——所以说上次和随意是什么细思恐极的形容词啊?!
——而且有资格出动港口Mafia,当事的男性至少是个小头目吧?!底层风气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我面色复杂的扭着头看他,满心吐槽一言难尽,只好换个清奇角度进行安慰:“往好处想,至少被抓的不是你。”
织田作之助:“……说的也是。”
这天被当场聊死了。
好在可爱的少女很快就捧着几份可丽饼过来,打破了沉默。我和织田作之助各自道谢,没话找话的胡乱寒暄了几句,目送银跑到远远的树下荡秋千。
我:“很乖吧。”
织田作之助:“嗯。”
话题再次终结。我想起当初和妖刀姬相互冷场的情形,陷入沉思:这个时候,除了手里的小吃,似乎也没什么用以打破僵局的新话题了。
太宰君的事还要再等等。虽说身为“港口Mafia历史上最年轻干部”的太宰治会和一个底层成员交朋友……不,倒不如说,风评如此恶劣的人也会有朋友,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惊奇。但到目前为止,我对森先生的承诺还算有效,不想无谓消磨和谐友好的合作关系。
于是我说:“奶油很好吃。”
织田作之助思考片刻,貌似想了很多:“嗯。”又后知后觉的找补一句:“薄饼味道也不错。”
我一言难尽的扭头去看他,被回以真挚的茫然:“怎么?”
“……不,没什么。”
这个人完全超过了妖刀姬啊,世上真有这么天然的人吗。我心中一肃,战术后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试图找出哪怕一点装模作样的痕迹。
他对目光的感知很敏锐,身体立刻僵了一下,思考片刻回望过来,好声好气的问:“还想吃吗?”并将手里的可丽饼朝我歪了一下:“奶油还好好的。”
我看着他清澈温和的眼睛,心中一动:“……好哦。”
糟糕。这种感觉是什么,难得遇到一个老实人的不知所措吗?为什么会有桃花妖称呼玲子小姐一样喊阿爸的冲动?
还是说,他真的就是那么天然?
“听安吾说你头部受伤,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我选择性忽略头部受伤的设定,疑惑:“安吾?”
“坂口安吾,组织内直属首领的情报员。”他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这个新人物:“经常和我们一起喝酒。”
原来这次是森先生传的谣言吗,那就没办法了。毕竟爱丽丝又不是一次性的,哈哈。
我一点都不恼火的打消了脑子里的危险念头,笑着摆手:“那点伤早就好了。跳水而已,这么长时间都没出来是因为有庸医开错药啦,小事情小事情~”
“庸医……啊。”他点头:“没事就好。”
然后就真的没有话说了。一直到风变大了,银跑过来请求我回去,我们都没有再开启新的话题。但无形中的什么默契已经形成,我跟他约定下一次的见面:“我会再找你玩的织田作!下次也要遇到有趣的任务啊!”
他挥手以作回应:“我努力。”
顿了顿,不怎么抱希望的反驳:“以及,我姓织田。”
“好的织田作——”
“……”
…………
这就是我跟织田作的第一次见面。平淡,寻常,没有任何冒险或刺激的因子,甚至还很尴尬。
但也许是那份可丽饼的加持,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能想起他将甜腻腻的奶油让过来的场景——还是打了柔光滤镜自动加持父慈子孝光环的那种。
他要是阴阳师就好了,我总是这样想。
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第48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顺便跳了个河。
被银慌慌张张但毫不含糊的救了。没有达成目的,还白白挨了冻。
我:“……行叭。”
等好说歹说把银送走、在守卫们见怪不怪的目光下打开中也办公室的大门时,天已经黑了。橘色发的干部穿戴整齐等在窗边,转身向刚进门的我投来一个“你已经死了”的眼神:
“爱丽丝刚才来过。”
我哦了一声,熟门熟路的往沙发上一躺:“……然后?”
“然后Boss就知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水?”他一个箭步扑上来,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刚跳完河别靠近我的沙发!就算真皮防水也不能这么不当回事!上午你刚抠坏一个!”
“其实我更喜欢上午那个。”我叹了口气,抬起湿淋淋还在向下滴水的手,抱怨道:“好冷啊chuya,河里的冰什么时候能化完?春天都过去一半了……空调温度再调高一些嘛。”
“你自找的。”中也冷笑一声:“休息室还有衣服,去用热水洗澡,然后换上——不准在淋浴间‘锻炼颈椎’。”
“……奇怪,”我问:“你为什么不打我?”
他抬手就把沙发整个抬起,倒垃圾一样把我横着“倒”了下来。
表情冷酷异常,啧的幸灾乐祸:“因为Boss知道你出去玩了,点名要见你。”
森鸥外?要见我?这个时候?
最近我也没搞事吧?被关在禁闭室里受到了那么严重的精神污染,还发现脑壳受创失忆降智的人设被传得到处都是,也没去欺负爱丽丝……他有什么好找我的?
难道说……
我刷的一下坐起来,有点期待的看向中也:“是回去的事吗?”
没有找茬的闲事那当然就是正事了!我和那个喜欢瞎写剧本的黑心医生幼女控之间的正事不就只有合作?
至于什么“因为知道你出去玩了”的话,我是半点都不相信的。一开始就是他先封锁太宰君办公室和住处的,害的我只能像中也的附属一样待在这间办公室里,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是被从外面锁住还安装了不少监控的休息室,连懒觉都睡不了。
——中也上班超早,每天都暴力要求我早起。
——明人不说暗话,这也是我一直欺负中也的原因之一。
总之就是森鸥外巴不得我对港口Mafia的事一无所知只安心当个吉祥物呢,催促干活,不可能的。
中也对我的想法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第不知道多少次抓着后衣领子把我拖进休息室隔间的浴室里,随手一丢,整理着手套转身离开:“我还有任务,晚上就不回来了。医疗部的联系方式就在门上贴着,有需要自己联系。”
“哦。”
我想了想,对着他的背影随口道:“任务顺利。”
怪不得都不动手打宰,看那一身光鲜亮丽的正装,再看看这个微妙的时间,是去参加哪个合作家族的宴会了吧?宴会之前还有个时间衔接紧密的小型会议,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的那种……
按照惯例,宴会后将有家族覆灭。
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倒霉蛋犯了什么忌讳,招惹的中也亲自出手。
“真可怜。”我真心实意的叹息一声,打起精神来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打理好穿着,去顶楼见森先生。
这次走的是大厅里的正规电梯,全玻璃覆盖视野广阔,比之前那个小的大气了不知多少。放在一家“外贸会社”里,相当有牌面。
我倚着最贴近边缘的地方,脸贴在玻璃上向下看,看完了摩天轮渐渐降低到消失不见的全过程。海面上灯火的倒映次第亮起,一层层的聚集,像海天颠倒星河倒灌,五彩斑斓的星星落下人间。
很美。
在这样的美景下,整个横滨都被星光渲染成巨大的舞台,一切黑暗和喧嚣都成了背景音响中的陪衬。
除了死者和手里握着凶器的凶手,谁都不知道美丽下究竟是什么逃脱不得又肮脏难堪的黑泥。普通人就跟白天的围观群众们一样,生活在秩序之中就好了。
“没错,港口Mafia之于横滨的意义,就是将战争收拢到少数人身上,以血腥的罪孽背负黑暗面所需的一切。”森先生把通电的帘幕撤掉,同样背着手站在窗前,身边还趴着一个专心画画的爱丽丝。
“哦,所以今晚中也不是为了抢地盘的后续出去的。”我点点头假装信了,跟爱丽丝打招呼:“晚上好啊小小姐。”
她抬头来看了我一眼,咯咯的笑:“晚上好太宰治。”
“这也是为了维持话语权的不得已之举,太宰君能理解吧?”森鸥外依然看着窗外的夜幕。
“我只是不喜欢虚伪而冠冕堂皇的借口。”
“啊,还真是年轻的孩子能说出的话呢。”
“既然是孩子,任性的说出真话也是被允许的。”
“……”中年人终于无奈的笑了起来:“相比之前,太宰君的口齿伶俐了不少。”话锋一转:“但是,为何情绪如此低落?因为今天遇到了织田作之助?”
爱丽丝好奇的看过来:“谁?”
是银吧,事无巨细首先向首领汇报的人。
我刚刚看到门口处的地毯上,有水迹乍干的深色。除了不久前为了捞我也弄得一身水的银,没别人能这样做。
我沉默了很久,摇头否认:“跟他没有关系。”
“只是有些累,并不碍事。”
第49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是吗……那就没有办法了。”森先生的表情在若有所思与无可奈何之间无缝衔接,拿腔拿调的说法把爱丽丝恶心的够呛:“我本来还想让太宰君去救中也呢……”
我冷静的吐了个槽:“救他不要被拆房子的巨额欠款吃掉一天工资吗?”
就中也那一身蛮力,那个作弊器一样的异能,那能和太宰治相互折磨多年的脑筋,能遇到什么危险?没人能破他的防,没有人!
而且——虽然我一直没说——凶神的黑红色光芒一直忽闪忽闪若隐若现。什么阴谋诡计能算计到神明?荒当年倒是被人类背叛过,也不看看天罚过后还剩下什么,那些村民连渣滓都没剩下。
森鸥外冲我笑了一下。
他这样悠哉的态度也说明了中也确实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且这个表情,怎么说,太过愉悦了一点。揶揄的、调笑的,带着点“你不去那我就没办法了”的造作和“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了”的无辜,看着就不妙。
我瞪大眼睛,感觉连头发带毛领子,浑身上下的毛都乍起来了。恶寒之意扑面而来,让人恨不得倒退数步贴在墙上或者门上……总之离他越远越好。
向来高深莫测的Boss级人物笑的这么鬼畜,造成的精神污染简直是核武性的。
我san值都要掉了!
“嘛,不去就不去吧。”他转身向办公桌后走,红木的宽大桌面、黑色的皮革办公椅,跟中也的那套差不多,只是规格上大了很多,“我们来聊聊正事。”
爱丽丝迈着幽灵般的步子到我身边转了几圈,催促我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坐下。这倒和半个多月前的情景有些重合了,只是当时,森先生身后的架子上没有那么多书。
他刚刚一把扯下防尘——或者装相——用的黑布后才显露出的,因为灯光本来就照不到那块去,加上和他对话要打起全部的精神,我竟一直没有发觉。
“这是……”我眯起眼睛,还是看不清。
“《霓虹妖怪物语》、《百鬼夜行绘卷》、《图解霓虹妖怪大全》、《明治妖记》……”森先生坐在椅子上,扭腰,就那么姿势别扭的为我一一指点,“甚至还有唐国的《山海经》、《聊斋志异》、《搜神记》……”
上层几十本书,大略的报了十几个书名,又伸手向下面的文件夹:
“这些是近三十年内各地的志异记录、都市传说、灵异事件卷宗,情报部筛选了十天,只保留非异能力导致的部分,剩下的还有悬案、疑案。”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因为这部分借鉴意义不大,情报部的部长就没有侵入军警系统继续调查,太宰君能理解吧?”
“没问题。”
“上述书籍真假不明。但结合“八百万神明”的说法,合理怀疑妖怪种类不计其数。而在已知记载内,霓虹本土的妖怪没有跨越空间的能力,唐国倒是有‘烂柯人’的典故,因‘仙境’内外的时间流速差别巨大而产生沧海桑田的局面……”
我想了想:“不一样。我是死去之后到来的,身体都变了。”
“唐国还有‘借尸还魂’的说法。”
“可太宰君当时并不是尸体……吧?我记得中也说太宰治经常跳河,非常熟练。”
“嗯……”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我得好好学汉语,他要花一天时间回东大。
“多重身份就多一重保障,”他笑的像个落魄大叔,嘴里却念着学霸专属的台词:“顺便考个民间风俗学位,技多不压身嘛。”
我:“……您高兴就好。”学霸真讨厌。
于是我上午买的一车书还没看,汉字拼音都还没学会,就又从首领办公室抱了一箱子书回去……中也的办公室都被这些散发着油墨味道的纸质品堆满了,看起来杂乱无序的样子,被他看到估计又是好一顿啰嗦。
……
第二天中也照常来上班了。
一开门就被满地的书和书里的我给吓了一跳。
果然好一顿啰嗦之后,橘色发的干部君任劳任怨的当即购置了两个大书架放在墙边,命令手下把书整理到上面去。然后才发现我一直在看着他。
他被盯得毛骨悚然。
“怎么了?”
我窝在沙发里:“中也昨晚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任务很顺利。”
“中也昨晚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有,任务很简单!”
“中也昨晚遇到什么麻烦了?”
“说了没有了!”
如此来回数次,他终于松口。
额冒青筋、面色扭曲:“被一群合作伙伴的夫人堵在宴会上了好了吗?!别问了你小孩子吗一直复读?!”
哦,被相亲了。
我幸灾乐祸的勾起一个快活的笑容:“幸好昨晚森先生让我去救你的时候……”故意停顿一下看他的表情:“……我严词拒绝了。”
“好可怕啊,差点就要跟chuya一样,被温柔的大姐姐包围啦~”
我背蹭着沙发东倒西歪晃来晃去,唉声叹气:“太可怕啦,chuya当时肯定脸都红了吧……”
“闭嘴啊混蛋——!!!”
日常欺负中也任务1/1完成。
同时恭喜港口Mafia干部中原中也,成功达成了一天换一个沙发成就。
就是肋骨差点被打断,好险好险。
……
之后的半个月,我拿出最初在源氏学习的劲头,听说读写看书标注,把森先生送的书籍卷宗都看完了,又开始翻阅那些唐国来的书籍。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事。
现在流行的简体汉语,跟我在平安京时偶尔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对。
我窝在沙发里,神经质的咬着水笔的一端。
不对。不对。不对。
除非时之政府把千年后的文化传到了平安京,否则没法解释“千年前后语言相同”的问题。但这是改变历史进程的,是不可能的。
“难道那本来就是被改变过的世界?”不受控制的自言自语又冒了出来:“三日月的确说过平行世界的理论,如果有千年后的人在很久之前就穿越过,将它从主世界分离出去也有可能……”而且这样一来,时政的监控力度也会小很多……
在银敲开办公室的大门之前,我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直觉和违和感依然在挣扎,微弱的抗议说还有哪里不对。但银带来的消息完全镇压了它们。
恢复口罩怪人打扮的少女来通风报信:“太宰先生!”
“哥哥他出……他被放出来了!”
我睁着一双爆肝后眼圈重如烟熏的眼睛沉默片刻:“……虽然现在吐槽不合时宜,”
“但你刚才,是想说他出狱了对吧?”
第50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森先生是真不想当人了啊。”吐槽完我扭头跟办公桌后的中也说了一句,然后迅速躺好,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在书堆里唯美的去世……不是,睡去。以芥川小朋友的宰厨程度,他是不会把我叫起来的。
——他也叫不醒,毕竟我是个装睡的人。
“因太过疲累而休息了吗……”少年的声音果然在门口停下了,还时不时的咳喘一声,但还是逃不掉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彩虹屁:“这么多书!不愧是太宰先生!即使学识丰富旁人不能及,还在向更高的领域blablabla……”
不,从他那个角度根本就看不清这些书的名称。什么更高的领域,他就是单纯的吹宰而已……被关在一起的十天里,这种话我听得太多太多,连套路模板都背过了。
我躺在那专心装睡,都不知道中也和银的反应如何。但前面半个月积攒了太多疲惫,我装着装着就一不小心真的睡着了,噩梦连篇。
梦里有大坨的尖下巴泥巴怪和金发蓝眼的小恶魔,还有穿着小黑裙戴着蕾丝白花领结的小公主。小公主从高塔的监狱里出来,被红色的矮个子神明“咿——呀——”的丢过来,张嘴就是一串彩虹色的“blablablabla”。
金平糖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全都砸在我脑袋上了。
我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被砸进土里,变成了一个圆脸的泥巴怪,和尖下巴泥巴怪面面相觑……
尖下巴泥巴怪咧嘴奸笑:“哒~宰~君~”
还是克苏鲁画风的。
我倒抽一口气:
“————!!!”
……
“中也泥巴怪!!!”
“吵死了,闭嘴!不要在别人耳边突然鬼叫!”中也一抱枕丢过来,把蓬松柔软的被子打出一个凹陷:“什么泥巴怪?”
“泥巴怪中也!!!”
“哈?!你睡觉都在给我起外号吗?!”
我动动手,晃晃脚,点头又摇头。这才确定自己已经从梦里出来,瞪着眼睛跟中也比划:“不,是这样尖尖的,赖叽叽的,容易把孩子养成垃圾的……眼珠子还是紫的。泥巴怪!”
中原中也的表情忽然微妙。
然后他才说:“你不也是妖怪吗,连森……泥巴怪都害怕?”
“这怎么一样,我现在是人啊。”
我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边把睡着前随手一堆的书整理好,一边试图把睡得翘起来的头发抓拢:“给你添麻烦了,下次你直接把我叫醒就好。”
“说的好像某人能叫醒似的。”
“那就把我丢到休息室,记得调闹钟就行。”
我勤勤恳恳的收拾书、叠被子、整理沙发、整理自己,最后还把前一天睡得皱巴巴的衣服都叠起来,放到靠近门边的小篮子里。中也看着我做这些,逐渐目瞪口呆:
“你这是……又把什么地方炸了?红叶大姐的审讯室,Boss办公室,还是爱丽丝的衣帽间?”
“……”我惊讶的回视过去:“为什么这么想?”
而且这三个选项是什么,死亡单程票,地狱一日游吗?一个比一个可怕。
“……难道是我的车库?酒窖?”
“这个不是炸过两次了吗。”
“也是……”
在他惊疑不定的“到底是哪个倒霉鬼又遭毒手”的目光里,我背上茶几垫系成的小包袱,抱着两本大部头的书,羽织衣摆一扬——
“那么,我离家出走了!”
豪迈的挥手:“再见chuya!”
“……?!等等,那边是窗太宰,喂!太宰!!!”
呼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