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几百米高空中狂风糊脸的感觉比飙车还刺激。虽然不是起飞,但呼啦呼啦的往下掉也勉强算飞行,开心就完事了。
“哈————噗!”
彳亍口八,其实被风呛住了,并不开心。
可惜中也的经验也很丰富。托真正的太宰君的福,他对凌空飞踢把人踹回大楼的操作十分熟悉。至于撞破防爆防弹玻璃幕墙摔进一堆见怪不怪的职员中间又被呼啸而来的医疗人员娴熟捡走的我的感受……
此时一只绷带怪失去了高光.jpg
我抓着护士小姐的袖子,气若游丝:“如果能重来……”
护士小姐微笑脸按了一把我的胸腹部,在我的“疼疼疼”里笑盈盈的说:“哎呀,上次的骨裂刚刚养好,这次就彻底被打断了吗。要关起来……要住院修养呢。”
——你刚刚说了“关起来”吧?
——合理怀疑中也恼羞成怒趁机报复。
于是我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又住了进去。还因为脸被玻璃碴子划破了,贴了好几块纱布。
反响颇为热闹,好多人都发来消息表示慰问,语气里有微妙的喜闻乐见。红叶大姐表示“真不让人省心”,中也实名嘲笑“让你不学好活该”,广津先生“祝早日康复”之外还战战兢兢送来扣工资修玻璃的条子……
而森先生亲自上门看望,带着爱丽丝和果篮。小姑娘穿了身白底浅绿色碎花的小裙子,头上戴着草帽,胸前垂着两个麻花辫,可爱的像是要去野餐……
“林太郎就是写生途中顺路来看你的。”女孩给落魄医生打扮的首领拆台,音量超大毫不掩饰:“果篮还是医院门口人家送的,自己什么都没拿!”
森先生露出成年人毫不体面的尴尬苦笑:“这么说就太让人伤心啦爱丽丝乖乖……”
“哼!这是事实!”
我打了个哈哈:“森先生亲自来就是很好的礼物啦,果篮什么的……爱丽丝想吃小兔子苹果吗?”
“敷衍,果篮里根本就没有苹果。”她做了个鬼脸,旋身坐到一边:“林太郎不是要跟太宰治说话吗?”
“啊是呢,差点就忘了!幸好有小爱丽丝提醒!”森先生浮夸的使劲蹭蹭爱丽丝的脸蛋,“帮大忙了爱丽丝乖乖~”
小女孩扭着脸伸手挣扎,我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说正事吧太宰君,”森先生瞬间正经,打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素描本,沉声道:“因为你这次的任性行为,大家都很困扰呢……”
爱丽丝和我对视一眼,同步的露出了看微妙物体的微妙眼神。
对方表示不以为意,并笑眯眯的自顾自开始讲话。
这次“离家出走”影响太大,比“太宰干部又双叒叕跳楼自杀”新鲜多了,上面又没有封口的命令,所以当日目击没目击的人员都在自己的小团体里疯狂八卦、传播消息。
有人说是因为最近太宰干部权力被削、还受制于中原干部,心生不满怒而叛逃;有人说是因为太宰干部有了一个身世清白的小女友,想要为爱反抗大家长的权威;还有人说是因为太宰干部虽然很可怕,但终究还是个青少年,只是迟来的叛逆期而已……
爱丽丝捧着脸听这些的时候可开心,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森先生一边巴拉巴拉的讲一边拿着笔画人物关系图,在丑了吧唧的鬼脸上方标注相关人士的名字,在乱七八糟团成一团的箭头上写好各种爱恨情仇,总之“太宰治”活跃在各种修罗场的最中间,成功成为港口Mafia本年度最为“罪孽深重”的男人。
我:“……”捧着素描本的手,微微颤抖。
而其中最无辜的大概就是莫名成了“身世清白但红颜祸水小女友”的银,还因为不想暴露真容的关系无法出面否认。唯一的好处就是别人找不到她吧……就是不知道芥川君会怎么想,彼可取而代也?
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啊我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那一人一异能其乐融融的凑在一起笑了半天。完全没有身为首领的矜持和格调,拿自己的部下来取乐也毫不手软,大概对森先生来说,爱丽丝不嫌弃他就是最重要的事了吧……
——明明那孩子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设定的啊,成天看垃圾一样看自己,天晓得这人到底什么心态。
我撇撇嘴,不去听什么“良心未泯愧对芥川悲愤远离”的垃圾流言,只觉这帮人果然还是工作太少,吃得太饱。森鸥外也是,身为首领能把底下人的悄悄话都掌控在手里确实很厉害啦,倒也不必特意拿来我面前让我看看吧?
这算什么,老板iswatchingyou吗?
……这种时候还能蹦出来英语是不是该说一句可喜可贺?
他们嘻嘻哈哈笑了半天,我问森先生有没有别的感想。
森先生想了想,老父亲一样欣慰又担忧的叹了口气:“太宰君长大啦,想离*开监护人出去看看也很正常,还能让中也君休息几天,有什么不好的。”
“但还是养好伤再走吧……”他语气幽幽,“要注意安全啊。”
我眨眨眼,笑的温和又无害:“我会的。”
于是“太宰治受伤失忆被削减权力怒而叛逃”的流言就在几天内愈演愈烈,连横滨之外的帮派都有所耳闻。且不提信与不信,总之四处流窜的老鼠越来越多,每晚我夜游的时候,总要随身带上好几枚硬币。
——公用电话亭报警给那些杀手收尸用的。
——毕竟大多都是外地人,本地帮派没人认领。就这么丢在地上,最终还是给无辜群众增加恐慌和工作量。
“就算‘太宰治’不以武力出名,”
某次很寻常的暗杀与反杀之后,我拎着杀手的头发逼迫他抬头,另一手的刀锋横在人体脆弱的脖颈上,无奈叹气:“你们也多少藏藏好啊。”
在颈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吧声里,我看到他眼眸中倒映少年温和无害的笑容,和毫无波动的平静眼神:“毕竟亡灵们都在看着你……”
哧。
第52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然后,好像忽然有一天,横滨的樱花开了。
官方测算的时间是从三月底到四月初,不到七天的时间,樱花就经历完从开花到满开的全过程。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还没来得及体味赏玩的时候,红色粉色白色的花朵已经层层叠叠压上枝头,远看一片轻盈烂漫的粉白,走近又平添几分纤弱到悲哀的绮丽。
也的确纤弱。那些长在道路两旁组成名为“樱花大道”景观的樱花,只消电车驶过的一点点波动的风,就能洋洋洒洒落下大片的吹雪似的花瓣。洒人满头满脸,满满一伞面。
尚在怀着浪漫心思的年纪的女孩子们或许会因此而惊喜的捧住脸颊,掩住将要出口的小小尖叫,兴奋的脸颊都晕起可爱的薄红。但在年纪大一些的人眼里,花瓣凋下零落如泥,本就是美丽之下更为真实无力的悲剧。
这大概就是霓虹文学作品中常常体现的美与物哀与寂,三者时时并存又时时相悖,只在小小的花朵中也挥发的淋漓尽致。
如此,即使不解风情如我,说着“花朵草木只能依靠人类寄托的情思而存活”这样冷漠的话,也总对这样娇嫩妍丽的存在报以不自觉的关注。偶尔收刀、抖动手腕将刀刃沾染的血迹甩去之后,抬头看到寂寂美丽着的花树,也能领悟几分风雅意味。
横滨的樱花。
我依然讨厌大海,依然讨厌海风的咸味,依然对临海地界的潮湿水汽怀有抵触之意。
樱花大道上堆叠了一整棵、一连排、一条路的粉白色的雪。
我走了不少地方,看三溪园的大冈川的火车大道的中华街的花树映水迎人临桥望街,在水面在砖石在行人们爱怜的手心上被纸灯笼的微光照亮,氤氲幻梦似的浅色。
在港口Mafia毫无反应下越发猖獗的暗杀者。
我也学着红叶大姐那样,撑起一把清灰色带浅青的油伞。伞面防雨防樱防那些腐蚀性的毒液,伞柄连着细薄的好像只有锋刃的刀剑,夜色掩盖下疾刺和横挥时,几乎能发出过于森寒的光。
这座建立在黑暗之上的港口城市。
银或者红叶大姐保持一个固定的频率与我见面,交换被牛皮纸封住的卷宗。心思细腻的女性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或者说,不知道我在与森先生打什么哑谜。但碍于组织内的风气和制度,也只能缄默的吞回言语。
“不用担心,”我轻松加愉悦的安抚她们,一手递文件,一手低低的举着伞,活像什么线人接头不能留下痕迹的交易现场——唔,虽然这么说也没错——甚至能真心实意的笑出声来:“这样的日子很好啊。”
啊,能远离港口Mafia远离森鸥外,即使只是暂时性的,也让我轻松许多。
这是实话。
第53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但听到的人明显不这么认为。
红叶大姐是成年人了,虽然只比我现在的身体大四岁,经历的事却足够多,很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银却还是个小少女,一心投在杀手的训练上,单纯不谙世事的像只小绵羊,对将她和兄长捡回港口Mafia的太宰治还存有几分热忱。
热忱的小绵羊鼓足勇气对我的说法进行“反驳”:“可、可是您……身上……”
她指的是我身上的绷带。在外游荡的日子里,我身上的绷带和纱布明显增多,连右边眼睛都因为眼角受伤而包了起来。
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就算我有再好的刀术和体术,在太宰偏向纤瘦的体格下,也发挥不出多少,就算用技巧补足力量上的短板,现代社会的热武器也不是吃素的……比如我眼角的伤痕,就是在闪躲狙击的时候被飞溅的砖石碎片割开的。
——差点就把太宰君的眼睛割伤了,真是万分抱歉。
“小伤而已。”我弯起两边的唇角对她说,大概能算是个安慰的笑脸:“不要担心,银。反正死去的不是我。”
女孩张了张口,又闭紧嘴巴。在那以后,她虽然还时不时用欲言又止的眼神偷偷看我,最终却都会归于沉默。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愧疚。因为用感情作对比的话,女性很容易会处于下风,都是我在欺负她们。但愧疚没有用,还不如尽快找到回去的线索让真正的太宰君回来。到时候是走是留、要不要公布这段时间的真相,都由他自己决定。
所以我将这软弱的感情好好的收拾起来,如常的撑着伞在这座春日的城市中游荡。森先生之前提供的卷宗里有很多都是机密文件,不能随意复印和带出的那种,但他还是笑容满面的给我了。我知道这个理智至上追求利益的男人不是慈善家,干脆自觉的将自己游荡中收集到的情报整理一份上交上去。
就是让银和红叶大姐帮忙转交的那些。
——交换利益,公平交易。我和森先生的交流多是如此,虽然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但过程中我还是能争回点面子的。
我没出横滨,也出不去,就尽力把每一个荒凉偏僻的角落都走一遍。鬼魂和死灵扎堆的地方尤其仔细,传说中有水鬼的池塘河湾转悠了好几圈。还有那些凶杀现场的小巷子、经常有尸体冲上岸来的幽灵海滩、晚上会发出奇怪声音的废弃院落之类……
这个时候,森先生去东大考学位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每次向当地人打听这些事却被反问底细的时候,我就不紧不慢的掏出“老师”他东大盖章的“民俗”教授的证书,露出一个学生气十足的笑容,说自己是来取材写论文的!
不明所以但还是觉得好厉害的阿婆大妈们:“哦哦!”
“是大学生啊!还在京都上学呢!”
“做学问的文化人啊!真好!”
——实名感谢学霸森!
调查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些地方的怪谈有一大半都跟Mafia有关。负责清扫的后勤们有时候手段粗暴了一些,留下了些许端倪,就会相当熟练且惊悚的给周遭群众们制造物语,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失职。
我:“……”
我毫不手软的在下次上交的情报里夹带私货,打了小报告:)
加上樱花开放之前的那些天,耗费大半个月,我终于将卷宗里提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除了琐碎的情报和中老年妇女们对文雅好看男孩子的慈爱目光,堪称一无所获。
回到落脚的小旅馆之后,看着自己房间里堆放着的好几摞纸张和笔墨,忽然产生一种在给森先生打白工的感觉。
“……”
……错觉吧?
越想越有可能,加上忙了那么久也想稍微歇歇,那天我难得没有早早出去,就坐在一楼靠外墙边的位置上思考人生。这是个各种意义上的死角,不管是从门还是从窗边而来的攻击都不能即刻奏效。
旅馆的主人是一对姓藤原的老夫妇,我就是觉得这个姓氏令人怀念才定下这家的。老板娘在后厨做饭,老板就自己慢悠悠的算账喝茶招呼客人。悠悠闲闲的。
客人不多。毕竟在这种小地方住店的都跟我差不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昼伏夜出是常态,或者根本就不在店里。点了餐要吃饭的客人就只有我。
老板娘端上了饭团和热腾腾的豆腐汤,饭团里有盐渍的梅干和樱花,豆腐汤里有切成条的火腿和蛋花,盘子边上还放着几截小小的带鱼。我讶异那几近于无的餐费也能获得如此的用心,轻声道了句谢。
“孤身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啊。现在的年轻人……”她摇头叹息似的说,又重复了一遍:“年轻人……”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谁。
我踌躇了一会儿,目光投向鱼肉,沉默良久。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跟海国对抗时的记忆太鲜明,蟹姬和久次良的脸总是在鱼虾蟹等海产的头顶幽幽浮现……说实话,并不下饭,我已经很久没吃海鲜了。
刚才点餐的时候没想到店家会这么实心,现在拒绝的话似乎有些失礼……
戴着高帽的久次良死不瞑目的仰望着我。
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停止了转动,后勤部打白工学霸森什么的都被后脑勺上的凉意击败,当年被鲸骨开支配的恐惧犹在眼前。
只好认命的抬手示意:“抱歉,我对鱼过敏,不能吃这个。”
老婆婆啊了一声,赶忙追问海带和紫菜要不要紧,她在豆腐汤里放了一些。我笑着回答这些没问题,只要不是鱼虾蟹就行。
又诚心诚意道:“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她连连摆手,笑容比之前更和蔼了一些:“我女儿有一段时间也是一点海鲜都不想吃,连见都不能见到。老头子他就找了不少菜谱,说是替代什么营养物质的……”
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那位小姐的表现……应该是怀孕了吧?跟我没什么“也是”。而且这种私密的事怎么能跟我一个男性提起,我还、还……
“小伙子怎么忽然脸这么红?过敏了?!”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热的!您不用着急真的!”
“那就好……”
这么家长里短的聊了好久,老板娘啊呀一声,不好意思的对我道歉,让我先吃饭。我也不想听人家家已经成婚的小姐的事情,就从善如流的点头,还把放带鱼的小盘子递还给人家。
老婆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接过小盘子说连递盘子的姿态都很像呢。
“不过那个工作结束之后,阿紫就渐渐好转了。说起来,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工作?我一愣,下意识的在心里重复。
什么工作能让人比我还讨厌海鲜?
第54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在小旅馆休息了几天,估摸着行踪快要暴露了,就向老板夫妇提出告别。他们以为我是取材于此的学子,很是关切的叮嘱了好一番话,还打包了不少吃的用的,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我送出门。
我知道他们只是移情。这家的女儿阿紫小姐,早年就外出求学,之后又在京都那边工作,据说是做什么策划设计之类的程序人员,忙得很。虽然每个月都有信件和钱款汇回,人却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所以老婆婆才对住宿的年轻人如此关照。
路上犹豫了一会儿,我没将那些东西处理掉,带着进了新的住处。只是森先生无孔不入泥巴怪的印象太过顽固,就算老板夫妇没有别的心思,他也很可能做点什么……所以让前台开了隔着走廊相对的两间房。
向北的房间能看到正下方的公园和一排高层大厦。这个视野让我想到那个洋房花园的所谓“疗养院”,那里后来失了火,至今还在翻修。围绕着高高书架的螺旋楼梯,想必也已经消失在火海中了。
我住在向南朝阳的那间,推开窗就是一条樱花大道和被花树分隔开的几排低矮的平房。道路东西向延伸,过一个十字交叉口就是商业街。人从那边来,又在半途拐弯,总之不会多给冷清的这边半个眼神。
房间里摆设简单,一个临时落脚点也不需要布置什么,我就简单检查一遍,翻出来一两个落了灰的窃听器,拍拍手出门去了。
路过隔壁房间时,房间主人正在关门。一抬头看到我,很惊讶的样子,手握着门把都忘了松开:“太……”
我停住了。
那是个学者模样的青年。西装革履,圆框眼镜,满身斯文的书卷气,看起来比太宰治还瘦弱无力。却住在这里。
还与太宰治熟识,是可以见面之后脱口而出、直呼名字的关系。
筛选过滤,记忆里红发的青年语气淡淡的介绍:“……直属首领的情报员……”
坂口安吾。
我扯着嘴角笑起来,微微歪头,温和又无害的问:“太什么?”
“……不,没什么。”他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一下,脸色青青白白好看的很。由此可见太宰君从前给旁人留下的印象有多一言难尽。
不就是笑了一下,看把孩子吓得。我愉悦的想着。港口Mafia那边的大家要么适应了要么自制力强,要么就只会脸红甚至激动到昏过去——此处特指某黑裙小公主——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好像认识我。”我故作好奇的瞪大眼睛,满脸天真无邪满嘴胡说八道:“是我忘记了的人吗?”
他露出了胃疼的表情:“这个……”
“看来不是啊,”我失望的叹了口气,小孩子一样拖长嗓音:“太可惜啦——还想找朋友一起去看樱花的。”
“樱花不是都快落完了吗。”青年弱弱的吐槽。
我假装没听见,掰着手指巴拉巴拉的数:“枝垂樱、山樱、吉野樱、大岛樱、里樱、小彼岸樱、横滨樱……”
一句一句蹦豆子似的“sakura”绕廊不绝,坂口安吾的眼镜反光都不亮了,仔细看还能看到蚊香圈似的图形。知识青年满脸无措的张口闭口抬手放手,插不进话来也吐不出槽,脑门上都冒汗了。
老实人真有趣。
“啊,没有去看她们最后一眼,怎么能安心的迎接夏天呢?早知道如今会这么匆忙,之前就抽出时间去好好逛逛了……要是有个人能陪我去看就好啦……就好啦……好啦……啦……”
我期待的盯着他,使劲盯,一眨不眨的盯,眼睛里能冒出小星星的那种盯。
“如果不嫌弃的话!”他果然不堪重负的表态,声音突然加大吓了我一跳:“我可以……暂时充当你的朋友。”
“好啊。你叫什么?”
“安吾,坂口安吾。”
“我是太宰治。”我弯起仅露在外的左眼,轻快的决定:“那就这样说定啦!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走吧!”
“马上?!”
“不是你说的樱花很快就要落完了……”我干脆伸手去拖他,兴高采烈的哒哒哒往外走:“今天大冈川岸边还有最后一次祭典,我们去看!”
“等、等等!等等!”
嗯……
演技真好,不愧是能和太宰治交朋友的人。
让我想想,按照森先生的坏心眼,今天还会遇到织田作也说不定。上次跟他约好了见面,结果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实现,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分配到有趣的任务。
顺便打探一下他跟原来的太宰君知不知道——
“直属首领的情报员其实并不受首领信任”
——这件事。
…………
大冈川总长8.5公里,河滨步道从市区一直延伸到东京湾,本身就是非常有名的景点。前几天樱花开得盛,三公里长的散步道两边有五百多株染井吉野和神代曙樱,满开和樱吹雪的日子还会举办连天的祭典,更吸引了很多市民和游客。
我拉着坂口安吾去的时候樱花花期都快结束,按照常理,游人也该散的差不多了。但花开有花开的热闹,花谢有花谢的烂漫。再加上纪念意义居多的最后一天祭典,来往的人还是乌拉乌拉的。
坂口安吾耷拉着脸:“‘乌拉乌拉’是什么奇妙的形容词……”
“就是比呼啦呼啦还多一些慢一些的意思。”我东张西望,想从一堆黑头发白头发金头发里找到属于织田作的红色,从色差来看,这应该不难:“你不吃金平糖吗?”
“那是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
我想了想,的确每年都是山兔孟婆她们吃的最多:“咔吧咔吧……”
“咯拉咯拉……”
“咔嚓咔嚓……”
坂口安吾:“……你的牙齿还好吗,太宰君?”
“有点麻。”我鼓着腮帮子说,含含糊糊的:“没关系,等我把这一袋吃完……”
有那么一瞬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我觉得窒息,因为这个春天有樱花有金平糖,也有带着毛领子的羽织,别的却什么都没有了。但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因为我坚信自己还能回去,还能过很多个那样的春天。
所以今年的金平糖我就一个人全吃完吧。
一个也不给他们留。
坂口安吾不自觉露出牙酸的表情,又开口劝阻了几句,都被我故作无辜的含糊过去。说实在的,除去立场忠诚之类的不说,这个青年实在很有保父的潜质,细心的过头了。
我还是想找织田作,就一边随口扯闲的敷衍他,一边继续东张西望。这里的mafia跟一个多月前在商店街看到的那些类似,都是从别处抽调来维持秩序的,毕竟人太多了。
而且离这里步行不到五分钟就能到达港口Mafia总部的大楼。
又能在群众和上头那里刷好感又能保护自身,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队底层成员的临时加班。这样的好事在森先生那里是不可能放过的。至于两年前龙头战争那阵子的乱象……
嘘,只要我们不说,谁敢提呢。
“啊,看到了!”
我拉着坂口安吾兴冲冲往前走。
高个子青年的后脑勺红的醒目,在人群中简直自带灯光特效。我哒哒哒过去,越走越快,最后干脆丢下安吾跑起来,随着惊天动地的“Rua——”的一声,风一样扑到他背上。
“阿爸……不是,织田作!”我兴冲冲的拍打他肩膀,“好久不见呀,要吃金平糖吗?”
第55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啊……”被突如其来扑住的青年发出一个类似于“系统反应中”意味的语气词,伸手从我手里接过亮晶晶金灿灿的星星一样的糖果:“谢谢。”
然后他挪动脚步,想要转过身来看我。我抱紧了不松手,翘着脚,树袋熊一样扒拉在他背上。他转,我就被背着一起转。
这么转了好几圈之后,织田作终于放弃。他用一秒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侧着头说:“好久不见了,太宰。”
然后反手就抓着衣领把我提溜下来,还抓猫一样拎着晃了晃。
我不以为意,甚至觉得非常新奇——织田作只比太宰高不到十公分,却能拎起来太宰喵!——就晃晃手又晃晃脚,笑眯眯的问:“今天有有趣的任务吗织田作?我也想一起来!”
“没有。”他认真的说,想了想又补充:“但今晚有祭典……”
“你想跟我一起逛祭典吗?”
“我是说,来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都有祭典小摊的优惠券,你可以跟我一起吃东西。”他顿了一下:“听说还有烤蟹的烧烤摊。我记得你很喜欢吃蟹肉……”
“不,”我笑着看他,打断说:“我不喜欢海产品。”
尤其是螃蟹。当年在荒川边上,蟹姬那小矮子两个螺纹的大钳子锤晕了多少妖怪。要不是身高不够,她甚至想直接把他们的脑壳锤爆。
沉默蔓延片刻,他泰然自若的点头:“是吗。”
“那你喜欢吃咖喱吗?”
“我喜欢吃甜的和素的。”我一点都不见外的巴拉巴拉开始点单:“我想吃冰沙关东煮羊羹金平糖樱花团子苹果糖可丽饼豆沙馒头梅子清酒……”
织田作不说话。
织田作莫得反应。
织田作眼神失去了焦距。
喵喵喵?好像听到了不知哪里来的猫叫,我一头问号:“怎么了?”
“可能是点的太多,钱包和今晚对祭典的期望一起支撑不住了吧。”坂口安吾慢悠悠的走过来,风度翩翩仪态从容,跟我风跑了一阵之后的散乱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样乱来的要求应该直接拒绝的。织田作先生,织田作先生?”
我随口问:“安吾刚才迷路了吗?”
“是太宰君你跑太快了!”他带着点气恼的说:“要不是织田作先生发色亮眼,你今晚就跑丢了!”
“……我的发色很亮眼吗?”
“欸、欸?!织田作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
“是的!啊不是,不是的!是、不是……”
织田作一直都只是原来如此的应声,完全想不通安吾为什么越来越慌乱;安吾以为织田作终于被戳到痛点,正在面无表情的逼问他,窘迫的越来越慌。俩人鸡同鸭讲了半天都没完,车轱辘一样“是吗”来“是吗”去。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露出一个看好戏的吃瓜表情:嘿。
不过,如果安吾和太宰织田作的相处是这样的话……
森鸥外果然没把自己的态度告诉太宰吧?这样一来,因为身份和立场的差别,就算坂口安吾真的做了什么背叛的事,除非事发,否则太宰治不可能马上怀疑到他身上去。
而森鸥外和太宰治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样。我想着那个人坐在阴影里欢迎我加入港口Mafia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拉拉织田作衣服:
“织田作在发愁我和安吾吃的太多吗?”在安吾辩解“只有你吃的多吧”的声音里,我认真的说:“没有关系。我有黑卡。好几张。”
还是中也的。
我走之前问森先生能不能给我新开一张工资卡,因为太宰君的找不到了。他说丢了很正常,不要担心,也不用补办,手里有什么卡就花什么钱,没卡没钱了就找个据点吃顿饭,然后等着人去接就行。
妥妥的离家出走儿童因身无分文吃不起饭乖乖回家的走向。
我手里就只有中也拿来把我扫地出门的那几张黑卡,这大半个月行走在外,物资补给全靠港口Mafia据点,衣食住行就靠中也了。他还按时给我打零花钱,发短信说“自杀之前记得把东西单独存放,丢了就自己找地方挂失补新的”。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叮嘱,老婆婆一样。
啊是的,我们还保持着联系。
不过他不知道,离开港口Mafia之后我就没自杀过了,也用不找单独存放和挂失什么的……总而言之感谢衣食父母,还有机会回去的话就少给他添点麻烦好了。
……还是算了,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机会。
织田作否认:“不是。我只是在默记那些食物的名字。”
嗯,这个人看起来也确实不是会沉迷于小吃和零嘴的类型……我点了点头,好奇道:“那你记住了吗?”
他淡定自若张嘴就来:“冰沙关东煮羊羹金平糖樱花团子苹果糖可丽饼豆沙馒头梅子清酒……”
我和安吾:“哇——”
怎么说呢……不愧是你,织田作。
闲聊的时间太长,织田作还有工作,安吾就提议说不如等晚上祭典开始了再在这里会合。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前不认识太宰治”的伪装,而且都想不起来要跟我这个“失忆人士”解释一下……
可能是他相信以太宰君的智商,就算失忆了也能看出来很多东西,所以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吧。
但我还是很介意,他跟我分开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去见了什么人——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直觉这与他隐瞒的事有关,却始终摸不到解题的头绪。
所以说学霸型的对手最是难缠。虽然他跟森鸥外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我没答应,就让安吾随意,自己跟在织田作身边看热闹。他维持秩序的时候我在吃金平糖;他帮摔倒的小朋友找妈妈的时候我给小朋友吃了一块金平糖;他替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推小摊车的时候我还在吃金平糖;他把蜂拥而来的猫一只一只拎下去放好的时候我把糖吃完了,逮着只肥嘟嘟的三花猫就连揉带搓,在它伸爪子的时候及时举高高躲开攻击,嘲笑打击:
“还想吃小鱼干吗伊吹吹?打不着吧哈哈哈!”
其实跟伊吹只是毛色相同的三花猫疯狂挥爪子蹬腿:“咪呜咪呜!喵嗷嗷嗷!”
气出嗷叫。
我把它塞到织田作怀里,对旁边一只苗条些的三花试探性的伸爪子:“啊这里还有一只……不如戴铃铛吧……”
每年来一次的伊吹猫,仗着自己曾经身为镇墓兽的身份霍霍了多少年轻阴阳师的肝!我虽然不是阴阳师,但我那个每天都在沉迷公务和鬼切的族长是啊!拜他们所赐,我年纪轻轻就步上了那些秃子阴阳师们的后尘……
现在没有伊吹了,就吸跟它类似的猫猫出气吧!
我向慵懒瘫坐舔爪子的瘦三花伸出罪恶的双手!
它喵一声,尾巴一甩,迅速而从容的跃到旁边石墩子上,再一跃再一跃就跑远了,小爪子哒哒哒哒的,轻巧极了。
“跑的好快。”我跟织田作说。
织田作还在跟自己怀里的胖胖三花大眼瞪小眼,闻言向那边看了一眼:
“那不是老师吗?”
第56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老师是对那只瘦三花猫的称呼。
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我所附身的太宰治,他们从前常常在一家名为“鲁邦”的地下酒馆会面。老师就是那里的一只猫,经常懒洋洋的窝在吧台边的高脚座位上,有客人来的时候就会飞快的让出位置来,到另一边继续懒洋洋的窝着。
既不亲人也不排斥,安静温和,看人的时候带着股莫名而来的慈祥,年轻人要是想倾诉烦恼,猫家也会善解人意的陪上一会儿,就跟老师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被这样称呼了,然后被“老师”“老师”的喊到现在。
我想起自己曾经的老师们,对一只三花猫产生了近乎尊敬的愧疚之情……毕竟曾经有很多妖怪友人的我,对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并不怎么在乎——不然也不至于靠吸无辜的猫猫来报复伊吹了。
我对织田作诚恳的忏悔:“我错了,织田作。”
他和怀里的胖猫一起茫然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小气了!竟然要靠玩弄无辜猫猫的身体来向自己记仇的对象发泄怒火!当我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已经控制了我的内心,让我变成了跟那只只会要小鱼干金铃铛和阴阳师肝脏的肥猫一样的恶鬼!”
那只猫哇的打了个哈欠,脸上出现了疑似鄙夷的神情。
织田作看看它看看我,再看看我慷慨激昂的举在胸前的手,试探性的把猫爪子放到我手心:“你也要……鱼干和铃铛吗?”
我:“……这个就不了吧。”
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织田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呢……
撸着猫看着热闹,晚上很快就到了。织田作跟别人换完班,把工作牌摘下来收收好,从兜里掏出来一堆祭典限用的优惠券。
拉面的烧烤的关东煮的咖喱饭的团子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商贩们收到这个之后可以直接去港口Mafia地盘的店铺兑换金钱,或者直接交回港口Mafia统一“结账”,总之就是港口Mafia出钱。
但我总觉的哪里不对:“织田作,你们有加班费吗?”
底层工作人员任务繁琐却安全,薪酬比武斗派和高层们的少,下发程序也跟寻常企业的流程差不多。也就是说,森先生临时抽调人手加班,是要跟对待社畜们一样支付额外加班费的。
织田作摇头:“没有。”
我:“……”
彳亍口八,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森先生的正常操作而已,都坐下都坐下。
我们头对头蹲在地上商量从哪个开始吃起,安吾回来的时候正好讨论到激烈的地方,胖胖*三花猫抓着我脑袋上的绷带咪呜咪呜乱叫,一不小心被甩(?)了下去,张牙舞爪的抱上了知识青年的大腿。
安吾的招呼打到一半卡在嗓子眼里,艰难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举着花牌一脸凝重:“在用对决的方式决定先吃什么。”
织田作抬抬手:“安吾要来吗?”
“我就算了!你们决定就好谢谢!”
这个意外招猫喜欢——虽然看起来只是把他当做猫爬架——的青年头上顶着猫站在一边,幽幽的看着我和织田作用抽鬼牌的方式决定先吃咖喱还是先吃圆子,最后我赢了,决定先吃尼泊尔咖喱。
安吾:“哎?我以为喜欢吃咖喱的是……”
我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啦,是织田作。但这是织田作辛勤工作才换来的宵夜,当然要先让衣食父母开心了才行啊……”
安吾战术后仰,费解的皱起脸:“衣食……父母?”
我们走在通往那边小摊的路上。祭典上男男女女穿着各异,有和服浴衣,也有西装革履,我们三个混在里面,除了安吾头上顶着的猫,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我随口道:“就是提供吃穿的人。”
“哈——提供吃穿?”
有人重复了一遍,我不假思索的点头:“对啊就是……”
夭寿,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你花我的用我的,吃我的住我的,工作都是我给你做,烂摊子都是我给你扫,自杀都靠我去救,还给我折腾坏了那么多东西……”许久不见的小个子君双手插兜,超凶的冷笑:“结果你一跑就音讯全无,落脚点被炸生死不知别人都在找你的时候……跟别的人说什么衣食父母?”
利用异能力悬浮在大冈川上的重力使好像说了些很可怕的话。
“被炸了……啊。”
中原中也瞪了一眼头上顶猫的坂口安吾,对织田作之助视若无睹,活动着手腕一步一步走过来:“跟我回去。”
旁边经过的摆摊的群众们:“……哇。”
因为背后就是港口Mafia本部,在缴纳了足够保护费还有专人保护的情况下,大家对此处的安保都很有信心的样子呢。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一个都没有跑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中原中也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是,很少见的那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那种……说不上是天真还是太坦荡了,以为只要自己想就能做到一切吗?还是因为固执的忠诚于一个人,所以对森鸥外的本质抱有可笑的期待?
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伤害红叶大姐、为什么要躲着龙之介、为什么让银归于沉默、为什么让广津先生恐惧于我、为什么要和他越发疏远……
“先生知道你来吗?”我问他。
“抓你回去,他自然就知道了。”
“你跟大姐商量过吗?”
“与她无关。”
“为什么突然这样做,谁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
耿直坦荡的小个子君不会出卖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我很清楚。但这个人提供的真的是帮助吗?
或者,还有一个人,是他怎么都不会出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的。
我深呼吸,深呼吸,缓缓平息升腾而起的怒意。我早该知道的,中也这样的人,中也他这个人……
中也他就是个傻的!!!
“chuya是白痴!!!”我摔伞怒骂,跺脚狂怒:“笨蛋!白痴!没有脑子的单细胞生物!蛞蝓!小矮子!!帽子架!!!”
要不是织田作手疾眼快拦着我我都想冲上去打他!
他酝酿了半天的阴沉气氛功亏一篑,升调的“哈——”了一声,不可置信道:“你发什么神经——?!”
“黑漆漆!小矮子!”
“你再说一遍?!”
“我还能再说十遍!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噗!”
残暴中也在线打宰,顽强哒宰超凶反击!
在织田作和安吾的茫然之下,在围观群众的惊恐之下,在听闻动静赶来的黑手党们三观破碎的视线之中,我们两个就地扭打,形象全无仪态尽失,转眼就把河边地面都打塌一块,长长的裂纹蔓延开来——
中也揪着我的毛领子崩溃大喊:“说!你今天!跟不跟我回去!”
“我就不!”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眼眶都被打青的干部君伸手一指织田作,杀气腾腾的怒吼:“你要站谁那边!选我还是选他!”
围观群众都被黑手党们隔得远远的,闻言还是喧哗出统一的“哇——”的一声。也多亏这一声,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今天就是被打死!被打进地里!我也要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
“我站中间!!!谁都不选!!!”
第57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中也打我打得更凶了。
具体点说,就是从“打个半死就算了”变成了“打成四分之三死还要一波带走”的程度。好在他经验丰富操作精准,不会手抖造成惨剧。
——还是那句话,多亏了真正的太宰君!
周围隔离人群的黑手党们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联系本部,然后紧急驱赶人群。织田作和安吾试图劝架,却根本就没有成效。等红叶大姐撑着红伞出现的时候,这边的地面已经坑坑洼洼,连河边防止小孩子跌落的栏杆都歪歪斜斜,像是被整个的翻了好几遍。
她皱着眉头站在仅存的完整地砖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阻止:“中也。”
把我心爱的毛领子都扯坏了的小个子君顿了顿,拳头举到一半,最后还是悻悻的放下。他站起来整整衣服,揩去嘴角的血迹,声音里还带着未曾散去的火气:“大姐。”
然后又踢了我一脚。
我:“……”
我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打招呼:“红叶大姐。”
即使在昏暗夜色中也依然明艳动人的女性看看我:“太宰。”
忽而温柔微笑:“玩够了吗?”
“……”
“还没有呢。”我慢吞吞的说:“趁着中也还能多做点事,我就在外边多玩几天。首领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在考核后勤部的工作,走访群众们的体验感受吧。”
没有回应的沉默里,我抬眼看她:“不行吗?”
果然是森鸥外把中也骗过来的。会把我的游荡形容成恶心巴拉的“孩子出去玩”的只有他一个,连爱丽丝都不愿意附和,更不用说是红叶大姐。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中也和红叶聚集过来,为什么要挑织田作和安吾也在的时候,还有刚才中也说我的落脚点被炸了……
难道就只是一次单纯的常见的、对我们来说都很熟悉的,【试探】吗?
第58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我不知道。
除了森鸥外,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红叶大姐当然也不能,因为她想保护我,而方式是让我安心的待在港口Mafia,跟着中也也好跟着她也好,甚至直接跟着森鸥外也行。就像那段跟中也搭档的时间一样。她就是这样的人,像个拼上全部力气保护孩子的长姐……甚至母亲。
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和森先生对着干,所以得不出答案。
所以面对我意有所指的反问,她别无选择,只能说出“当然可以”这样的话。
中也有些激动:“大姐!”
“中也!”女性的情绪终于显露出起伏,但这一声厉喝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我吃力的抹去眼上沾染的血迹,静静的望向尾崎红叶。她站在浅色灯笼的光亮之外,树下的阴影里,板着被发丝遮住一边眼睛的面孔,苍白的像一尊美人像:“……你才是,跟我回去。”
哦豁,气的连自称都变了!
我向中也挑挑眉,活脱脱志得意满的小人形象。他反射性的抬脚欲踹,看到我离咽气就差这一脚的样子,又强行停住把脚放下。只冷笑着咧嘴做了几个口形:
【给我等着。】
我喘了口气,同样冷笑回应,第无数次把他气的不轻。
于是趁着家长不知道出门闹事的小朋友终于被生起气来超可怕的大姐姐领回家。维持秩序的黑手党们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弯着腰列队送走两道低气压背影,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担架和车子,即刻就要将我送往医院。
伦理大戏变成凶案现场,围观群众们早在红叶大姐来之前就被疏散的远远的,也都识相的自动缄默,四散离开。好在隔离措施及时能安抚一部分群众,不然今晚的祭典恐将彻底告吹。
……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被放在担架上平稳迅速的抬走,我有气无力的对难得露出慌乱表情的织田作道歉:“抱歉,破坏了祭典……但是……”
“别说话了!”他小跑着跟在担架边,不时张望车子的方向:“这个时间路上车子不多,应该能……”
那怎么行,我必须得说!
“……咖喱、和圆子……还没吃呢……”
织田作差点被平坦的路面绊倒。
“还有樱花团子……”
“苹果糖……”
“别说话、太宰!”
“山兔……”
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的叫嚣,我咕咕哝哝,胡乱报了一堆自己都记不住的东西。额头上被撞出来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血液流过眼睛又被睫毛挡住,黏连在上面,让眨眼都变得费劲。
俗话说得好,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睡一觉。
眼睛眨不动,我干脆把它闭上。
“喂!太宰!……!”
于是织田作的声音也渐渐模糊,碎进氤氲而来的黑暗里。
“……!”
……
山上很冷清。
宅子很大很空。
来往的仆妇很多,但说起话来都窃窃的,碎碎的,像虫豸蛀食门轴,又如风里相互摩擦的杂草,没日没夜的说着主人家的闲话。
我总记不住她们的脸,视野下方还有一角斜斜的黑框,想必是躲在门后偷窥得来的记忆。看不清面目的女人总是在这时将我拖去,张开志怪里妖婆吞吃过小孩后才有的红漆似的口。
“真是屡教不改啊,——,谁教你做这种事的?”
“啊啊,害怕吗,也知道自己做了卑劣的事情啊。”
“没关系,只要道歉,只要接受惩罚,——就还是母亲的好孩子哦?”
“好乖,好乖……”
这个没有脸的女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熟练的把疼痛丢到一边,陷入沉思:好像几年前,在离岛上,我就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所以这真的是我的记忆?
所以我可能有这么大一所宅子,和这么多的家政人员?
哦,还有一座山。
……
熟练的从长……沉眠里挣扎出来,熟练的观察头顶来判断环境,熟练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织田作按住我手的位置:“别乱动。”过了一秒:“啊,回血了。”
我在黑暗中闷闷的说:“织田作,我暴富了。”
“嗯……”青年按铃召唤医护人员,任劳任怨的把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拔针头按棉签一气呵成,还非常耐心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醒了。”
我看着他,做好了被笑的准备,却见他真心实意的点头:“那真是太遗憾了。”不等我问什么,他又自然而然的端起水杯:“喝水吗?”
“……喝。”
于是老父亲织田作又去倒水。
半杯水喝完正好医生进门,眼熟的护士小姐带着和缓的微笑把织田作请到一边,转身对上我就脸色漆黑,阴森森道:“这位病人请不要乱动。”
我回想起之前被医护人员和大把药片冲剂支配的恐惧,立时僵住。
乖巧.jpg
检查结果相当喜人。中也拿捏的分寸当然是精准的,但他没想到我之前身上就带了伤。所以除了一条腿几条肋骨之外,原本骨裂快长好的一只手再次骨折,打上石膏吊上绷带,连挂水都只能扎另一只手。
其它崩开的伤口和被打青的左眼眶是正常操作,中也青了两个,算是一换一。
除此之外就是太宰君文雅秀气的脸。因为额角被撞破一块,为了彻底清理妥帖包扎,护士小姐只好……
剃去那周围的头发。
我:“……”
惊闻噩耗,我第一反应伸手摸脑门,被护士小姐按住,麻利的一针头扎了下去:“不用担心。”
“反正都是几天前抢救的时候处理的,担心也没用。”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艰难的转头去向按膝端坐的老父亲求证,几乎能听到自己颈骨摩擦发出的咯拉声:“织田作……”
他对上我堪称软弱的眼神,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是秃了一块。”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出来……太宰,太宰?”
我静静的望着天花板。
冷静一笑:“没有关系,我在变强。”
第59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不幸中的万幸,秃的那块在额角,平时包绷带的时候稍微调整一下就能遮住。虽然只是自欺欺人,而且织田作说闷着那里会让头发长得慢,但好歹算是个安慰……大不了没别人的时候就松开来透透气。
而且眼角那块也确实有点吓人。
我让织田作帮忙举着小镜子看过,从右边眼角到耳朵边上,长长的红色的一条。原本刚刚长好颜色很浅,不算难看,但被中也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一不小心又挣裂了,就变得显眼起来。
像要裂开。
织田作问过这伤是怎么来的,之后就没再说什么,可见太宰君原本也是个容易受伤的人。不过,身处他的位置,受伤的确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跟在平安京也总有不长眼的恶妖想要埋伏我一样。
区别只在于萤草的治愈能力太强,只要不是贯穿伤,两个呼吸之内就能恢复如初;就算是贯穿伤,也不过两个又两个而已。唯一让我翻车的就是鬼切刀上的瘴气,有且只有那一次。
而太宰君,太宰君的防御不强、身体太脆,生命力倒是挺强的。先前有好几次试着吊死,在中也门口挂了好一会儿才感到窒息,要不是中也飞奔赶来……扯远了。总之太宰君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都比寻常人强很多,也不知是异能者的普遍强化还是多次自杀的“后遗症”,挺实用的。
比如上次跳楼被中也踹断肋骨,只休息几天我就能独自在横滨的夜里游荡,再比如上一段提到的上吊,再比如……这次“大范围”骨折之后,没有一个月,我就能拄着拐杖自己在医院里到处闲逛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普通人至少也要两个多月才能达到的程度,太宰君就快的多。
——果然还是“天赋”吧。
其实我不喜欢闲逛。但一只手还吊着不方便翻书,织田作工作繁忙不能总来,我本身又不习惯电子产品,无聊到发霉的时候就只能出去转转。在花园的一角经常看到几次眼熟的三花猫“老师”,我也没再贱兮兮的上去讨嫌,就安分的坐在小角落的长椅上。
没有监控也没有旁人的时候,我好像找回了一点作为萤草时的心情。没有欺骗没有利用没有隐藏在感情牌下的恶意,偌大的源氏里阳光普照,穿着狩衣和甲胄的阴阳师与武士们来来往往,打招呼都急匆匆的,繁忙而安静。
“我想回去。”仗着猫猫听不懂人话,我一遍一遍的说:“我好想老师他们。”
那只猫果然跟织田作描述的一样安静的倾听着,望过来时眼神安宁宽和,慈祥如长者。
在这样的目光陪伴下我难得平静了几天,然后听到了护士小姐代为转达的消息。
——中也他,把给我的副卡停了。
我:“……”
我反应半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当着护士小姐的面没说话,回头就跟猫猫吐槽:“中也才不会这么绝情,他可担心我在外头挨饿受冻了。肯定又是森垃……森先生搞的鬼,就是暂时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要是还想把我弄回去关在港口Mafia的话,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派人来假装捡到我,或者让广津先生假装被我胁迫、不得已把房子拱手让出什么的……中间最好再来上几个波折有趣的事件,显得自然一些,也合理一些……”
“他要是跟织田作一样梦想写小说,肯定会成为有名有姓的大作家吧。”
“当首领真是埋没了这一身瞎编瞎导的才华。”
猫猫静静的看着我,尾巴扫扫爪子揣揣,非常随和的喵了一声。
“是吧,你也觉得吧。”
于是,那个春天的最后半个月,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我,被热心市民织田先生捡回家里,养孩子一样养起来。
虽然之前常跟中也说什么“春天就要落了”“春天都过去一半了”之类的话,但这个季节真的结束时,我还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终于要过去了,这个过于纷杂混乱的春天。
第60章 清爽明朗充满朝气
织田家的房子不小也不大。
说不小是因为织田家人口简单,该“人口”本人也没有除了写作与阅读之外的兴趣爱好,不占地方;说不大则是指,除了客厅的沙发,他家连让借宿的客人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
据热心市民织田先生亲口说,这房子是入职时事务所安排的宿舍,因为住着还可以,不透风不漏雨不缺水不缺电,就一直没换。而且他还收养了五个孩子,经济上不支持非必要情况下的换房行为。
织田家的饭不难吃也不好吃。
不难吃,是因为织田作自己会做饭,而且因为独居的缘故相当熟练。不好吃原因同上,就是因为工作琐碎还要自己做饭,他擅长的都是些煎面包、蛋包饭之类简单快捷的食物,早饭吃还好,要一整天都面对这些的话……
楼下24小时便利店随时供应便当和饭团,开车十分钟就是商店街,热心市民织田先生还有熟识的西餐店超辣咖喱激情推荐,并表示出去吃挺好的,节省时间还方便。
织田家的猫……
哦,织田家没有猫。也许织田作原本还能时不时的撸到某姓太宰名治的猫猫,但从我占据无辜人士的身体开始,到我终于能离开为止,这待遇是暂时不会出现了。
明明包括“老师”在内的好多猫都喜欢往织田作身边凑,把红头发的治愈系青年当猫爬架一样嗲兮兮的喵喵叫着往上爬,却也仅此而已了,再近些就会小步小步的跑走,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看、很不舍似的。
“它们在观察你。”我跟织田作这样说:“猫是非常纤细敏感的动物,在决定跟你走之前,会观察你很长很长的时间。”
“原来如此。”对方毫无迟疑的信了。
总之,综上,我在织田家过得非常平静。平静平淡,安稳普通,再肉麻一点,甚至称得上“温馨”。刚开始我们还试图岔开作息。织田作申请了调班,每晚都在外面工作,白天才回来休息补眠。我则频频往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跑,白天尽量外出,不打扰对方睡觉。
后来觉得这样不行,简直就是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结合体。于是骨头长好之后,我就大半夜跑出去了几趟。通过黑吃黑和洗劫专程找来的杀手之类的不正当手段给自己搞到了一笔生活费,上交一家之主,顺便买了个被炉,把沙发前的茶几换掉。
“这样就有打地铺的空间了。”我思考片刻,又把沙发往后挪挪:“高个子也有高个子的难处嘛。”
太宰君此时身高一米七几,从前萤草只有一米六。这十几公分的差距在沙发和被炉之间体现的淋漓尽致……
织田作看看我又看看自己,非常淡定的点了点头,然后问:
“不会热吗?”
春天都过去了,就算盛夏还没来,也不是能面不改色的睡被炉的时节。但我不要紧,从羽织上毛茸茸从没变过的毛领子就能看出来,我是一点都不怕热的。
太宰君也不怕,没见港口Mafia的人都是三件套黑西装,一年四季捂得严严实实,他自己甚至还一直披着件宽大厚实的黑外套,据说是森先生作为引导者亲手送的,同类物品还有中也的帽子。
我还是考虑过人类的耐热程度的:“大不了不通电。”
大不了让被炉不炉就是,不成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