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落水的小兔子

    下午两点钟,两人准时在体育馆门口会面。


    刷了学生卡,林卓然挽着时裳的胳膊直奔游泳场馆。


    一进馆内,他的眼睛假装矜持地闪了闪,接着就像是探射灯泡似的,把整个泳池都扫了一遍。


    时裳笑个不停,心想然然简直比他还要像魅魔。


    林卓然叉着腰,振振有词道:“你不懂,我这是为了新画寻找灵感。”


    “下周就要画人体,我在提前预习呢。”


    时裳:“那是当然,然然可是我们班的大学霸。”


    林卓然脸不红心不跳,谦虚地摆摆手,“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啦。”


    他们转了几圈,浅水区的泳池统共也没有多少学生,只有零星的初学者在水里扑腾。


    林卓然摸着下巴,思忖道:“他们可是校游泳队的诶,怎么可能在浅水区,走走我们去里面的深水区。”


    时裳问:“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林卓然理直气壮:“谁说我要游啦?我坐旁边,看你游。”


    时裳:“好哦。”


    深水区域的人明显比浅水区多一些,水花声也小很多,但很可惜,仍然没有游泳队显眼的身影。


    “怎么回事,”林卓然掏出防水袋里的手机看两眼,苦恼不已,”我看群里说,他们训练的时间就是现在啊?”


    “没关系啦,”时裳朝林卓然安慰地笑笑,站在岸边仔细拉伸四肢,“来都来了,还可以游泳嘛,我下去游会儿。”


    “嗯嗯,你自己小心,我去那边坐着等你哦。”


    “好。”


    时裳抓住扶梯下去,慢慢潜入水中,恒温的泳池水逐渐包裹四肢,托着他往上浮动。


    他很喜欢水,潜入水底,像是回到了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手臂在温热的池水里自由伸展,时裳划开水浪,朝中心游去。


    他游了几个来回也没感觉累,身体懒洋洋的,很舒服。


    又游了小会儿,正准备上岸去喝点水,前方传来几声惊呼,时裳也下意识转头看去。


    一群半身赤膊的帅哥从大门鱼贯而入。个个一米□□,腰腹小臂鼓鼓囊囊,肌肉锻炼得结实紧致。


    他们身高腿长,各有各的特色,一字排开的时候极具冲击力。不用猜都知道是校泳队成员。


    泳队那帮人存在感极强,没多久就把深水区占领了大半,强势的荷尔蒙气息弥散整个泳池。


    在场的人不时朝他们望去,林卓然的眼睛就差变成两簇热情的小火苗。


    时裳浮在水面,懒懒地划了两下水,眼神朝那边偷瞄。


    看起来还挺行的,那……要不然现在试试?


    他试探下地在脑海显现进食的想法,进食的触须缓慢地朝泳池另一边探出。


    空气中弥散的各种味道猛然进入鼻腔,与昨夜的浅淡清香不同,场内的气味混合纠缠,散发出一股浓烈又刺鼻的怪味。


    一股刺激的电流瞬间漫过全身,胸口也随之传来细密的疼痛,时裳两眼发黑,顿时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指尖发麻,水下的小腿也阵阵抽痛,双手双脚像是陡然被人抽了筋,使不上力气。


    熟悉的眩晕漫过脑海,时裳的两只耳朵嗡鸣作响,后知后觉地想,原来他的人类过敏症,还没有痊愈啊。


    *


    噗嗤——


    热水从花洒倾泻,水花四溅,白色的雾气缭绕开,瞬间将不大的淋浴隔间填满。


    陆庭鹤低着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流经冷白的胸膛腰腹。


    不被衣料遮掩的肌肉绷出流畅的线条,被热气蒸腾得泛粉,愈发漂亮。


    片刻,他推开淋浴隔间的门。


    上身赤裸,只在紧致的腰间虚虚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没有戴眼镜,陆庭鹤锐利的五官顿时没了遮掩。


    湿发垂在额前落下阴影,薄唇抿着,表情淡淡,上挑的眼角莫名显出股寒气。


    走到储物柜前,他打开柜门,取出干净的毛巾随意擦了下头发,又拿出熨烫平整的上衣长裤。


    陆庭鹤习惯各种事物都待在它应有的位置。


    这间储物柜他长期租用,里面的东西有人定期更换,哪怕他隔几个月才使用一次,也整洁如新。


    他进隔间换好衣服,移步穿衣镜前整理。


    更衣室隔音一般,门外走廊传来几道脚步声和愉悦的口哨:“这不是吴哥吗,又来训练泳队新人啊,感觉这届怎么样?”


    隔着门,吴方岳冷笑道:“呵呵,别提了,一年不如一届,以他们的水平,要是赶上我们当年那个强度,皮都得脱几层!”


    "哈哈哈,谁让你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活该。"


    "去你的!"


    脚步声越来越快,扣到最顶上那颗扣子,吴方岳恰好推门而入。


    看见他,吴方岳抱着胳膊挑了挑眉头,“呦,老陆,来游泳?可真是稀奇,我们大忙人最近在学校出现的频率可不低啊。”


    “我昨晚去找你,你居然不在家。如果没发消息,你又要在宿舍住一晚?”


    他说着真有些好奇,凑过去,"怎么了这是,之前某人不是嫌弃宿舍床太窄,住不舒服,再忙再晚都要回家吗。”


    “忙到大四,反而强迫症好了啊?”


    陆庭鹤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捻着擦镜布,慢条斯理把镜片上的水珠擦干净。


    直到重新戴上眼镜,他才淡淡瞥了吴方岳一眼,“说明学校外面有更讨厌的东西。”


    吴方岳被怼了也没有生气,笑嘻嘻钻进洗浴室,大声嚷嚷,“那咱们陆总也可以去别的地儿啊,你又不缺住的地方,实在不行,兄弟几个也可以接济你不是。”


    “我看你是真有古怪,还不从实招来——”


    话说到一半,一阵惊慌的叫喊突然从隔壁传来。


    “艹,这帮孙子,我不在就要翻天,别又是在打架!”


    吴方岳暗骂出声,他裤子都脱光了,只好对着外面扯一嗓子,“老陆你先去帮我看看啊,我穿好就过来。”


    陆庭鹤:“……”


    “五分钟。”


    *


    泳池水从鼻口灌进咽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直冲大脑,胸腔仿佛压了块沉甸甸的海绵,空气被挤压得所剩无几。


    时裳本能地猛咳两下,却灌入了更多的水液,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从喉头炸开,耳膜的嗡鸣声越来越强烈。


    林卓然突然注意到时裳的异常,急忙朝他跑来,高声呼喊:“裳裳你怎么了!?”


    眼瞧着时裳正往下沉去,他慌不择乱,赶紧向周围人求助,“救命救命,这里有人溺水!”


    听见林卓然的尖声叫喊,时裳闭紧口鼻,努力忽略窒息的痛感,手臂艰难往前伸,发麻的小腿也小幅度地往后瞪。


    时裳缓慢朝岸边游动,眼瞧着他就要破开水面,扑通几声巨响,泳队的人下饺子一样跳入泳池,朝他快速游过来。


    他们的气息在水里蔓延得很快,眨眼就把他包围。


    各种灵魂的味道混合交织,刺鼻呛人。


    眩晕感铺天盖地袭来,时裳手脚发软,顿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闭紧的喉门被迫打开,他不小心又呛了好几口水。


    视线边缘渐渐变黑,时裳经受不住往后仰。在往更深处滑落的瞬间,他的手腕猛然被人扣住。


    几个人用虎口钳住他的腰,半抱着他,把他往上拖拽。


    时裳感觉自己被带着浮出水面,在某个瞬间,空气终于代替池水包裹了他。


    林卓然一直蹲守在泳池边,等时裳被送上休息区,立刻从泳队人手里搂过他,不住说着谢谢。


    “咳咳——”时裳无力地靠在林卓然臂弯,剧烈咳嗽着。


    “时裳,裳裳!都怪我,今天不该来的。”林卓然急得眼眶都红了,半跪在时裳面前,不停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没事的,然然……我躺一下就好了……”时裳吃力地呼吸着,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泳队的人纷纷热心地走过来,关切地问:"同学,你还有意识,能站起来吗?"


    他们都是体育生,本身就高高壮壮,肌肉贲张,锻炼出来的青筋暴起,乌泱泱围上来,像一堵厚实的人墙。


    “谢谢,我试试……”时裳费劲地蹦出几个字,他手肘撑地,努力想要直起身子。


    却在闻到他们身后的味道时,双手失去力气,再度跌落回林卓然的怀抱。


    “裳裳!”


    浓郁强烈的人味混杂着泳池的消毒水味道,一股脑钻进时裳鼻腔。


    好臭!


    胃部一阵痉挛紧缩,恶心感和反胃齐齐往外冒,时裳喉头发痒,转过身猛地咳嗽起来。


    林卓然赶紧给他顺气,声音不由自主染上哭腔,“裳裳你怎么了?”


    “咳咳咳——”时裳巴掌大的小脸咳得苍白,瞳孔虚弱地颤动,很快弥散起一层水雾,眼尾却愈加湿红。


    乌黑的湿发贴住颊边,不停往下滴水,浓密的羽睫一簇簇黏在一起,无力耷拉着。


    他蜷缩着身体背对众人,双眸紧闭,似乎彻底失去意识昏睡过去。身体却还在发抖,像是正在经受某种难言的痛苦。


    时裳的骨架纤细,湿透的泳衣紧贴身体,本就柔和的肩背线条在腰部骤然收窄,细得不可思议。单薄的背脊一下一下颤动时,仿佛背上藏了一双透明羽翼。


    连不被泳衣包裹的脚趾,也个个生的粉嫩圆润,湿漉漉的,可爱可怜。


    整个人刚从水里捞起来,无助的双手抱臂颤动,很容易激起旁人的怜爱欲和保护欲。


    人群中静了两秒,有人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说:“我会做人工呼吸。”


    有人遗憾:“早知道急救课我不翘了。”


    他同伴眼睛眨也不眨,恍惚地说:“我可以现学!”


    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炽热。


    明明平常都没有这么热心。


    空气中飘来一丝清浅香味。


    轻盈柔和,在他们鼻端跃动,糖果似的,甜丝丝,勾出心中某种隐秘的渴望。


    有人受到蛊惑,情不自禁往前跨了一步。


    氛围愈加黏稠古怪,人群的包围圈似乎缩小了些。


    林卓然本能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紧张又迷茫地搂住神志不清的时裳,把他往怀里捞。


    “发生什么事?”


    一道润朗的声音骤然打破诡异的氛围,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随即朝人群靠近。


    众人从刚才的魔怔中回神,自动让出道,点头和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鹤哥。”“学长。”“师哥。”……


    陆庭鹤迈着长腿,款款而来。彬彬儒雅却有天生上位者的气场,哪怕在场周围都是身强力壮的体育生,也没有丝毫被比下去。


    他骨子里便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矜贵,哪怕泰山崩于前也依然镇定自若,更何况只是眼前一桩小事。


    泳队成员感到有主心骨的安心,一队友殷殷道:“鹤哥,有人溺水了,大家伙不知道怎么办?”


    陆庭鹤越过众人,大步走到中心位置,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时裳全身湿透了,身子缩成一小团,虚虚躺在别人怀中,不住发颤。


    可怜的,落水小兔子。


    陆庭鹤半蹲在时裳面前,仔细端详他的神色,放低声音说:“时裳,时裳。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空气中突然弥散一股冰凉的铃兰气息,强势驱散周围的所有劣质气味,霸道地占据时裳的鼻息胸腔,将他身体密不透风包裹。


    香香的,食物味道。


    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蠢蠢欲动,迫切渴望找到出口。


    时裳恍惚地转身,眼皮黏黏糊糊贴在一起,他费力睁开了条眼缝,透过朦胧的视线,朝外看了眼。


    陆庭鹤的帅脸在眼前放大,立体深邃的五官俊朗无比,眼底铺满了担忧关切。


    磁性温柔的嗓音响在时裳耳边,“时裳,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务室。”


    顷刻间,潮湿的雨后铃兰香味从四面八方袭来,绵密地包围着时裳,轻而易举安抚了他躁动的神经。


    胃腔霎时被这股好闻的味道填满,时裳眉头舒展,意识沉入深海,脑袋一歪,本能地朝眼前人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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