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大明小户女 50-55

50-55

    第51章

    夏仙姐的确心情非常不好,晁氏对她道:“砚儿也是二十九岁(虚岁,实际二十七岁)的人了,膝下全然无一儿半女,媳妇,你也别吃心,她生下孩儿来,也是叫你一声娘。”

    当年萧家和丁家定亲时,不曾想丁家女儿年纪那般小,只要等,好容易等到丁家女儿及笄,又被夏家横叉了一杠子,结果夏家的进门快三年,颗粒无收。

    晁氏就不能再等下去了,和萧大老爷商量之后,就把人抬进来了。

    抬的这个妾说起来还是本府富户的女儿,只可惜她爹一过去,娘母子虽然有家俬,但周围的人虎视眈眈,萧大老爷时是税课司大使,早先也常和她家打交道的,见媒人来说,晁氏见这家的女儿,性情温柔,家资颇丰,人又丰润,就迎进了门。

    那夏仙姐百般不情愿,嘴上还道:“婆婆哪里话,媳妇不是那等不贤良的,早先也把我身边这个玲珑也是开了脸的给大爷了,只待她生下一儿半女的,再抬个姨娘。如今,您既然也选了人,我巴不得她与我同时服侍大爷。”

    又等那妾武氏进门,知晓她也是带着带着不菲的嫁妆进门,竟然插烛似的拜了下去,把武氏唬了一跳,夏仙姐又说了无数好话,把武氏喜的不要的,竟然真的信了夏仙姐的话。

    且不说夏仙姐如何,又说楼琼玉这边自从中秋吹了风后,有些眉头不展,总觉得身上有些风邪入体,有些角弓反张,口噤语塞之意,请妙真过去诊断,妙真开了麻黄散,让她每次服四钱,只用水一盏,姜四片,煎至六分就好。

    楼琼玉极是过意不去:“还好四嫂拖着笨重的身子来替我看病,这可真是……”

    “你先用药吧,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不过这有孕的身子,不比旁的,你可要保重好,也不好总吃药的。”妙真道。

    楼琼玉再三谢过。

    妙真回来后,梅氏就道:“你家里这几个妯娌,除了那个隔房的,旁人倒是都好相处的。”

    “好不好的,都不会放面上。”妙真觉得大面上过得去就好了,似包氏和大包氏那样的属于极其少数。

    梅氏就道:“若是姑爷此次中了,你就是举人娘子,若不中,也没什么的,到底还年轻。就跟生孩子似的,我倒是盼着你一举得男,可若是得了女儿,也是先开花后结果的。”

    “不消您说,我知晓的。说来,您女婿临走之前也留了钱给我使,但我分文没用,都没有用钱的地方。”妙真想萧景时在家的时候,连着三位长辈过生,他一走,也没听说哪个的生辰,她自己的诊金还用不完了。

    梅氏握着她的手道:“这就好,这就好。”

    她在妙真这里说是照顾妙真,反倒是妙真让她踏踏实实休息了两三日,还让她带着两匹尺头并一瓮芝麻油回去。

    回家之后,梅氏就把妙真遭遇的告诉她:“如今她又有身孕,那夏氏在背后放冷箭,也不好施展。”

    “女儿这么做是对的,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夏氏还巴不得咱们女儿和她闹一场,最好把孩子闹没了,她就称心了。如今且忍耐一时,多早晚女儿诞下一个孩子,不拘男孩女孩的,总比她强。”徐二鹏认真分析。

    梅氏便道:“如此,只有先忍耐了。”

    “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且她这样掐尖闹腾的人,不用人家怎么样,她就自己满头虱子了。”徐二鹏笑道。

    梅氏又拿出妙真送的两匹尺头来,让徐二鹏次日找了裁缝上门,徐二鹏做了两件道袍一件直裰,两个儿子并梅氏也都各自做了几件,其余的便都留着。

    转眼到了九月初,天气没有八月那么燥热了,妙真照例要用冰,孕妇本来就畏热,若不然睡不着觉就更不好了。

    妙真白日若有病人就看病,若是没有病人就看看书,打发下人做针线,心情好的时候抄写佛经练字。

    不妨,这个时候大姑姐归宁,任氏请大家过去。

    萧家什么都好,宴饮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家里又大,每当这个时候,妙真就烦恼。她换了一身银红斜襟攀襟衫子,宝蓝横襕马面裙,腕上戴着金压袖,指上戴着两个金镶宝花卉戒指过去。

    在她们园子里住着的三房的三姑奶奶,倒是个省事的,只在老太太和太太们那里请安,但是家里的大姑奶奶却是不同,在哪里都有些要强。

    比方她听韩月窈说妙真晚上睡觉还要冰,就一气儿的劝说妙真:“这若是着凉了,可是会冻着孩儿的。”

    妙真婉转道:“原本我也这样想的,只是孕妇有孕原本就燥热,若是无冰,我是成晚翻来覆去。”

    “正所谓心静自然凉,你补品别吃太多,那里面都是燥热的。”大姑奶奶见妙真没有一口气应下,又指教起来。

    妙真只听着,也不多说什么,她自己是大夫,当然知晓应该怎么样。

    偏韩月窈把妙真的冰停了,小喜忍不住抱怨道:“二奶奶好歹也问问您才是?怎地就把冰停了。”

    “不管她的,现下晚上还热哩,你凿了银子,每日让平安用食盒从外面装冰过来,咱们自己花销便是。”妙真料想韩月窈也是不好得罪人的。

    楼琼玉就惨了,怀孕原本体温就高,九月头还是艳阳高照的,她晚上热的翻来覆去,让几个丫头轮流打扇,早上一片人都倒头睡着起不来。

    这般过了三日,楼琼玉身边的丫头芳云奇道:“怎么四奶奶那样怕热的人,她却跟没事人似的?”

    楼琼玉道:“兴许是她适应了,心静自然凉吧。其实大姑奶奶是过来人,她说的也对,孕期就是不能受凉的,就是我娘也让我少开窗。”

    她只怪自己怎么就秋天了,还热出一身疹子来。

    妙真偷偷让人运冰,不好让人知晓,除了自己房里的丫头,没人多嘴。

    那大姑奶奶在娘家住了两日,韩月窈让各房也都请一次,妙真又拿了三两二钱出来,在庭院准备了一桌席,这里的银钱还包括打赏的钱。

    夏仙姐还把妾侍武氏带来了,武氏其实没有夏仙姐好看,但的确性情很好,过来还给妙真带了销金汗巾、香料做礼物。

    “你既然来了,大家日后多往来,快坐下吧。”妙真让人又拿了椅子过来。

    听大姑奶奶又问:“咱们南直隶人多,怕是得九月中乡试才会放榜了,四弟妹,四弟他若中了,要去京里参加会试么?”

    妙真摇头:“他没和我说,我也并不知道。”

    其实大姑奶奶对这个回答是很满意的,嘴上还道:“你做人家秋胡戏的,怎地什么都不知道?日后,也得多问问。”

    妙真笑而不语,只道:“大姑奶奶,你爱吃金华酒,我那楼上还有一坛,是人家送的,如今也不方便吃,不如送你了,千万别嫌弃。”

    大姑奶奶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妙真道。

    兴许是送了这一坛酒,大姑奶奶挑剔之语少了不少,夏仙姐在旁不由道:“我听说你家小厮常常拿食盒出去外头买吃食来,是哪里吃的不好?我让人送菜来,你这样,没的让人家说咱们家养不起儿媳妇了。”

    妙真反应倒是快:“大嫂嫂不知道,我也正难为呢,有了身孕,嘴巴刁了,又不好说的。”

    那大姑奶奶倒是能体谅:“其实我有孕的时候也是这样,晚上要吃拖炉饼,兴致冲冲的让人买了来,又不想吃,又想吃川蜀的茱萸面,不妨事,你现下也有六七个月了,再熬着,孩子就生下来了。”

    “就等着她下来了,我也好安生。”妙真接过话头来。

    其实大姑奶奶门儿清,她虽然好为人师,但也护短,她自己指点几个刚有孩子的弟妹是一片好心,那夏氏就是个狐狸精托生的,在这里挑拨什么呢?

    夏仙姐讪讪的,她又看了妙真一眼,见她对自己丝毫没有芥蒂,不由心道她说徐氏偷汉子的事情,萧景时应该是顾忌着她怀有身孕,什么都没有告诉。

    想到这里,她也不尖刺了,在席上说起了笑话来,把个场子搞的十分热闹。

    以至于众人吃了两个时辰左右,筵席才散,妙真让她们把桌椅杯盘都拾掇好了,才对小喜道:“还好大姑奶奶后日就回去了,她人倒也不坏,但我自在惯了,受不得拘束。”

    小喜又道:“大姑奶奶上回您成亲的时候她都不住着,怎么现下回来了?”

    “是为了五妹妹的亲事回来的,想把素云说给她婆家一个什么亲戚。”妙真道。

    小喜撇嘴:“若姑爷中了,五姑娘若是等等又何妨?自然能说到一桩好亲事,何须如此?”

    “正因如此,她才要先下手为强啊。其实,若非二嫂撺着让咱们宴请,我都不愿意请,为着她回来这么几日,冰得我自己花钱,还请她吃饭,这么几天就破费了五两银子。”妙真想幸而是自己每日赚钱,否则,也是会肉疼的。

    妙真以为只自己这么觉得,楼琼玉那般也是这么觉得的,她正算账,三位长辈的寿礼,她嘴馋还有点菜,婆母每次宴请,她们也要跟着打赏,这次请大姑姐还不能少,也是付出不少。

    但好在妙真有田亩收入和自己赚的钱,楼琼玉也有收入,故而只嘀咕几句,倒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她们俩以为韩月窈和她们一样,甚至认为她管着家,比她们银钱更多,不曾想韩月窈外边看着差不多,其实也只是个管账的,钱还得去任氏那里领去。

    任氏不大爱立规矩,人也好说话,但是在钱方面却是看的很重,常常还会查账,韩月窈难做手脚。

    如此,她倒是羡慕起夏仙姐来:“那边又娶了个有钱的妾来,想必也是发了一笔横财的。”

    想那夏仙姐虽然不缺钱,但是天下哪个人嫌钱多,就是她自己,当年丈夫纳了个有钱的寡妇进门,那人死了,还不是让他们夫妻发了一笔横财,若非如此,她怎地首饰光鲜,衣着精美的。

    “二奶奶,太太那儿请您过去。”翠蝶进来道。

    韩月窈应是,又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

    说罢快步去了正房,任氏正道:“昨儿老爷带了不少绸缎,你与你两个弟妹都是两套遍地金锦的衣裳,另有四套织金罗缎的衣裳。”

    原来是要给家里人做衣裳,韩月窈忙不迭让人喊了裁缝过来,催逼着几个裁缝几天之内就做好了,妙真这里就送了六套衣裳过来。

    小喜道:“这几件衣裳还真好看。”

    “唔,我看着都名贵的很,咱们不如专门辟出一个箱笼来装新衣裳,也不必往楼上送,就放西边,也好拿。”妙真笑道。

    小喜忙去办,丰娘则笑道:“小喜越发能干了。”

    “我身边多亏了她,小桃在外,她在里面,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妙真知晓丰娘想说什么,无非是让自己索性抬举小喜,如此主仆二人更得宜,还能帮她拢着丈夫。

    可妙真知晓,只要是人就有私心,她和小喜的关系不必说,可一旦真的让她做了通房做了妾,少不得她也要为自己打算,这是很正常的。

    况且,妙真从来也没想过给萧景时纳妾,一旦走到丈夫要纳妾的地步,那个时候,可能她们感情上也出现问题了吧。

    丰娘知趣,见妙真如此说,绝口不提其他,也不再问下去。

    话音刚落,有一个戴着眼纱由甜姐领进来看病,妙真也有好几日不曾来病人了,见有人过来,忙请她过去诊室。

    一般诊室只有妙真和病患,也方便她们说出病症,这次她还没问是什么病,病患就道:“徐女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出血了。”

    “出血?出血也有多种,你是突然血崩的,还是经期之后。您把情况说的越准确,我就越好辨证。”妙真道。

    那妇人便道:“反正就是血流的四处都是,下头不能看,我想要止血才行。”

    妙真看向她:“你现在如何?可以让我看看么?”

    那妇人道:“我现在好了,可是每次只要同房后,小日子就来。”

    妙真差不多猜到了,她以前治过程家二太太,差不多就是这般交感出血,但是这妇人更严重一些。

    “流血是特别多吗?似血崩一样的。”

    那妇人点头。

    妙真继续帮她望闻问切了一通,发现她血热肝旺,平日还容易烦躁腰酸无力,经水来的也多,她不由道:“你这个病说穿了还是因为子宫冲脉血海太热,以至于经血无法固摄引起的。”

    冲脉如果虚寒,血就会少,反之,冲脉若是太热,血就会沸腾。

    然而正常情况下,若这个人肝脾正常,体内还能正常运行,血不至于外泄,只一旦行房想必是胞宫开放,如此一来,就会火勾起火来。

    “这样,我先跟你开滋阴降火的药的,这个药呢,你若服上半年,就可以消除,只一条,你务必要节制房事三个月才行,若是不节制房事,这药就起不到作用,到时候积劳成疾了。”妙真叮嘱。

    那妇人答应的很好,妙真就让平安去药铺抓药来,她还要炮制,那妇人一听说半年的量,妙真跟她算了六两,她倒是很大方,直接送了一匹姑绒给妙真,这姑绒可是价值百两的,妙真忙道:“您可太客气了。”

    “不妨事儿,若我好了,还有重谢。”妇人道。

    小喜倒是听着很高兴,等妙真把药制好,送走妇人,她还道:“四奶奶,不知她还会不会送什么礼来?”

    妙真摇头:“我看她不会来了。”

    禁止房事三个月,恐怕她做不到。

    但这话就不好对小喜说了,妙真今日忙活了一日,也算是收获颇丰。

    不曾想夏仙姐也是,那武氏对她很是讨好,送了她两根哞字簪,虽说夏仙姐戴上了,但并不是很稀罕:“她抢了人家的丈夫,送这么点东西过来,就成了么?”

    玲珑不做声,事实上,武氏的确也不是全然傻,大爷连着在武氏房里歇了六七日的,自家奶奶是伶俐爽快之人,她却是温柔性情,不曾想床上倒是放得开。

    但现下大奶奶哪里好真的说什么,夏家已经没了,平日连个娘家人也没有,也没生个孩子出来,若是容貌,现下尚算可以,但女子韶光易逝,玲珑也是为她忧心。

    事实上武氏即便一开始觉得夏仙姐不错,但晁氏暗示了几句之后,她就明白了。如今送东西过去,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夏仙姐。

    夏仙姐此时却不保养身子,却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技术,又趁着萧景砚有空,二人鏖战一天一夜。

    九九重阳,原本是登高望远的日子,就连妙真和楼琼玉两个精神状态看起来都比夏仙姐好。

    晁氏对她自己又是不满,却因为儿子看重她,只不好说。但行动上,却都表现出来了,又对妙真和楼琼玉两个百般呵护,看的夏仙姐愈发心里不舒服。

    楼琼玉想到菊花糕性凉,见夏仙姐递过来,她便道:“这寒凉之物,我们原本还不能吃呢。”

    这本来就是一句很正常的话,夏仙姐忍不住见楼琼玉都能排揎她,心道自己果真是被人踩着了,原本她心气极高的,就跟她爹一样,三十年前不过是个村民,食不果腹,后来却成了盐商。

    但她现下想对付谁,也不好使,萧家二房的,人家不听她的,且她还精神不济。

    “四弟妹,四弟怕是很快就要回来了吧?”夏仙姐只没话找话说,其实这个问题大姑奶奶还问过的。

    妙真现下不露出分毫对她的不满,只道:“应该没那么快。”

    “若是四弟中了,你就比世人都强呢。”夏仙姐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妙真扶着她些:“嫂嫂可是倦怠了,等会子回去多歇息吧。”

    韩月窈在旁打趣道:“肯定是大嫂嫂吃酒吃醉了。”又喊武氏来:“你也扶着些你们奶奶。”

    “是。”武氏显得低眉顺目的。

    她这样的性情,莫说是夏仙姐挑不出什么来,就是别的房的对她也是颇有好感。

    又说重阳过后,妙真身体懒懒的,倒是越发不爱动弹,寻常筵席,她就推说身子不好,众人倒也不勉强。

    梅氏上门来看了一遭,回去就和丈夫道:“真真肚子越发笨重起来,却吃的少,还与我说吃的少些,孩子到时候好生。”

    她们俩口子也担心的紧,正想着,听外头平安过来了,还唬了一跳,“你这小厮怎地来了,可是你们奶奶那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平安却福至心灵道:“并不是这个,是我们四爷乡试中了举,本县知县已然上了门,还有知府老爷也派人来了。”

    徐二鹏一听,当即同梅氏二人换了新衫,徐二鹏换上青袍,头戴举人员帽,手上拿了一把金扇,梅氏亦是换上缎子袄裙,头上包着红绡,又插着金梳背并几样首饰,准备了几样水礼,一齐过去。

    在去的路上,徐二鹏笑道:“当初我就见过他的文章,着实写的很好,现在看果然不错。”

    妙真自己也是很惊讶,满打满算,萧景时也才二十岁,就有这番成就,已然是举人了,怎地不令人高兴?

    和她一样的还有三姑奶奶萧素音,她丈夫岑渊也中了,只不过萧景时中的是四十三名,他是第八十七名。

    萧家自然又似沸腾一般,萧景时人虽然没有回来,报录的人已然来了,各处喜气洋洋的,任氏便把妙真拉到她身旁坐着,更是无比的亲热。

    她还对众人道:“当初我就说这孩子八字好,果不其然,她进门后啊,又怀上了孩子,如今我们时哥儿也是中了举。”

    晁氏在旁笑道:“二弟妹这个媳妇子选的真好,俗话说妻贤泽三代,这没的说啊。”

    此时,梅氏进来,那任氏起身与她行礼,梅氏赶忙回礼,又道:“家夫想着必定是您的诚心感动老天,让我送十卷经文并法器来。”

    这下把任氏更是喜的没边了,妙真忍不住想,她爹还真牛!

    第52章

    如此热闹之下,妙真也很为萧景时高兴,十几年寒窗苦读,终于得成,怎能不让人高兴?任氏又送了一幅金镶玉嵌宝寿福禄首饰给她,一共十二件,这幅首饰都是用金累丝做成的,镶嵌的白玉、宝石都是上乘,妙真推辞不要。

    她已然有了三套鬏髻,三幅首饰,实在是不需要如此贵重的。

    任氏却笑着摆手:“俗话说物尽其用,你现下已然是举人娘子,日后我虽然不好说,但想必会更好,用在你身上正合适。”

    晁氏劝着妙真道:“侄儿媳妇,你且收下,也是你婆母的一片心。”

    如此,妙真才收下,又让丫头扶着行礼。

    周围的人有羡慕的,有谄媚的,也有嫉妒的,总之什么样都有。妙真虽然被众人簇拥,却越发谦逊,回到院子里,给下人们都赏了双份赏钱。

    萧家这边正广邀宾客,只等萧景时回来后,大办流水筵席,请戏班子来,这些就自然让夏仙姐和韩月窈一并操办。

    夏仙姐正对玲珑道:“咱们家也不是没人中过举人,怎地如此声张?让韩家的自去忙就是了,与我什么相干。”

    玲珑也帮她插着簪子:“就是,这事儿让二奶奶忙去,她们一个房头的,平日还亲热的紧。”

    “罢了,罢了,我只当点卯就是了。”夏仙姐过来二房这边。

    她这般过来和韩月窈一起管着家,原本韩月窈管着时,颇体察人情,夏仙姐却觉得韩月窈没个体统,倒是反客为主,惹得下人叫苦连天。

    妙真这几日都要在任氏那里,路上小喜也和她说过此时,她听了反而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其实大奶奶这样做也没什么错,只是各人规矩不同罢了。”

    那夏仙姐躲在假山后面,原本以为妙真会说她闲话,不曾想她如此公道。

    实际上妙真不喜欢夏仙姐胡乱造谣时一回事,但所有事情做的好的人,她其实都会默默跟着人家学。

    萧景时是九月二十二回来的,他在南直隶已然参加完鹿鸣宴,特此回乡,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岑渊,岑家当然就不在萧家设宴了,萧素音忙回去准备。

    他一回来,先去给萧二老爷和任氏夫妻请安,妙真已然听人传话过来了,立马让人重新铺床叠被,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虽说他们夫妻离别时,依依惜别,可再见面,他已经是举人了,身份不同。任凭你是天仙,若是不能带来实际利益,恐怕也面目可憎的很。

    那萧景时有没有改变呢?

    她正担心着,再抬头,却见一道人影似离弦的箭一般穿梭进来,不是萧景时又是哪个?她正要站起来,却见萧景时道:“哎呀,站起来做什么,就坐着吧,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呢!”

    妙真不妨他这般热情似火,只笑道:“前几日日日去婆母那里,今日早上起来身子有些不适,倒是没去,错眼见你就回来了,我心里有好些话要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之,先祝你乡试顺利,年纪轻轻就已然是举人了,连我做娘子的也沾光。”

    一席话把萧景时听的又欢喜又自豪:“娘子你说哪里的话?大丈夫不封妻荫子还算是个人么?”

    “那你跟我说说这期间的事情吧,让我好歹也听个热闹。”妙真笑道。

    萧景时握住她的手道,娓娓道来,妙真认真听着,倒是满室温馨。

    显然,萧景时很兴奋,即便他已然重复了两三遍也是浑然不知,妙真却知道一个秀才要进化到举人多么不容易,且看范进中举就知道了,那范进五十四岁才中举,而萧景时,二十岁就中了。

    她也完全为他高兴,因为曾经她爹中秀才的时候,祖父和三叔他们就一直在那儿捧大伯,让爹分享的欲望都没了。

    二人差不多说了半个时辰才停下,妙真又让人担了水来让他先梳洗,萧景时却一时离不开她,还让妙真进去陪他洗,妙真笑道:“羞不羞啊,快洗了出来吧,且休息会儿,晚上还有你忙的。”

    萧景时高兴的进去浴房,妙真拿了衣裳放门外,还听他在哼歌,捂嘴直笑。

    实际上萧景时中举后,也的确有不少想榜下捉婿的,还好他已经定亲,要不然就跟猪配种似的,做人家的脔婿了。

    且说苏州府有个姓卢的举人,听说做了大官的脔婿,虽富贵一时,却为人不齿。

    还好他已然许了亲事,他可不愿意看人家的眼色。

    又说他梳洗出来,见妙真散了头发,正在床上躺着,他笑着走过来道:“沐浴的时候就想和你说什么,一出来也是都忘了。”

    妙真见他穿的一身宝蓝色衫子,头发披散着,眉目愈发精致,只打趣他:“是想说郎君不仅意气风发,还愈发英俊了么?”

    那萧景时到底二十岁的年轻人,嘴上岔开说别的,心里是极欢喜的,又与妙真说起科举的事情,妙真重新又听了一遍,心道这个傻相公真的是心热的很。

    妙真也说自己帮人看病人家送了一匹姑绒来,萧景时也很捧场。

    二人说累了,胡乱睡下,等夕阳照进来时,俱起身梳妆,妙真换了遍地金的锦衣,头上戴着鬏髻,又匀了粉,方才出去。

    以前吴县县令夫人和自己尊卑分明,如今县令都和萧景时以兄弟相称,她和妙真也以姐妹相称,妙真微微欠身:“不敢。”

    那县令夫人刚出月子,人还有些丰腴,笑着拉着妙真的手道:“我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萧举人现下还年少,再过几年中了进士,那才真是不可限量。”

    “外子也说平日多蒙府尊县尊照顾,况本乡人杰地灵,县尊栽培,外子没齿难忘。”妙真笑道。

    县令夫人寒暄几句后,又有楼家、梅家、吴家这些亲家过来,妙真又上前说话,她虽然不管家,但今日是萧景时的喜事,自己也正该张罗一番。

    梅氏陪在女儿身边道:“如何?你可应付得来?”

    “还好,今儿我歇了一下午,虽然有些沉重,但小心些就好,您看六弟妹不也来了么?”妙真抬了抬下巴。

    梅氏看向女儿通身气派道:“如今真真是嫁对了人,你爹就说妙莲那边你不往来是对的,本来也没什么姐妹情分,就怕她不好的说了什么,到时候不好撕掳开来。”

    “我也这么想的,她们又不像你们为我着想,怕是巴不得我出丑呢。”妙真心里清楚的很。

    梅氏看了看女儿的肚子:“你明白就好。”

    丽音阁正唱着《白兔记》,妙真对梅氏道:“我专门为您点了一出。”

    大抵只有女儿才知晓母亲真正喜欢什么,梅氏很满足了,这一出唱完,连着唱了几出别的蟾宫折桂的戏,任氏又在榴花阁摆了筵席,众人一直到深夜才回去。

    萧景时也很累,妙真能够理解她,因为当初她拜了谈允贤为师,也是这种心情,所以他跟自己说多少遍,她都听着。

    不过,这次萧景时不打算上京会试,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乡试侥幸中了,会试就未必了,得闭门再读三年书。但岑渊已经是决定要去京中了,因为明年二月就要会试了,这次萧素音没有回萧家,和岑渊一起上京了,即便这科不中,下一科也不必回来了,就再在京里考。

    狂欢之后,萧景时也是出去吃了几次酒,自己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跟妙真抱怨道:“就是听不同的恭维话,不知的还以为我中状元了呢。”

    妙真笑道:“想当年程巡抚帮我刻了一块碑,我都觉得自己马上要名扬天下了,久久不能平静,慢慢的泯然众人了。我跟你说啊,一旦太出挑,反而好些人就等着挑错呢,还不如平日低调些,闷声做大事。”

    萧景时想真真作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手医术远超众人,却总这么谦虚,人家其实和程家那样首屈一指显赫的世家往来都多,却从来不拿出来说,自己好像的确有些沉不住气。

    不过,那也是在真真面前,实际上在外面他还是看起来挺不屑一顾的,所以也收敛了些。

    但其实妙真还很喜欢他这点的,她从小学医术,又是穿越的,自然性情沉稳,对这样性格外露,桀骜的人,反而觉得很可爱。

    转眼九月过完,妙真有身孕差不多八个月了,约莫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她就主动把医治的事情停了,现在还是自己的身体最紧要的。

    因为孕妇到八个月,体力下降,尿频,腿抽筋,人还嗜睡,人多的地方还有些呼吸不过来,情绪也不太稳定。她要休息,不好和任氏说,就让萧景时帮她在任氏面前说一声,任氏自然同意,还让她好好养胎,过几日把亲家接过来云云。

    妙真又让萧景时把自己手抄的《孔雀大明王佛母经》和制的好梦香送到任氏那里,任氏对这个儿媳妇好感陡生。

    这也让萧景时觉得妙真平日不争不抢,却是个有心人,自己给她花的钱,她也是每一笔记好账,完全不是她私人用的。

    萧景时遂把自己的体己交给妙真存着,妙真不要:“你比我会打理这些,又给我做什么?”

    “你就收下吧,反正我要的时候找你兑就好了,只是我的数目有点多,你别吓到。”说罢让两个小厮抬了五杠箱笼进来。

    妙真屏退外人,见里面都是细丝银锭,数了数,竟然有一万两,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这么多?”

    难怪萧景时不大瞧得上夏仙姐,夏仙姐的嫁妆对于她们这些小户人家算得上天文数字了,可是这不过是萧景时二三年的分红而已。

    但妙真还从未打理过这么多钱,倒是觉得芙蓉坞都不甚安全了,所以,她索性道:“我恐怕下个月就要生产,这么些钱,我都怕人偷。”

    殊不知萧景时是那样的人,一开始他不信任你,就不会委派你,只要他信任你,什么都没的说,如今他也这般:“这是你我二人平日花销,偷了就当破财免灾,你也不必拿那什么劳什子账本给我,我信你。”

    “虽则你这么说,但是管钱最是麻烦了,你就让我轻松一些吧。”妙真倒撒娇。

    萧景时也不是真的不会看眼色,见她这般,按着她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娘子,轻松不了咯。”

    乍然得了一万两,妙真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慢慢的,只当是石头放自己屋里,尽一个箱子用,旁的都上几把锁,只当不存在。

    妙真平日诊金都放在一个剔红的宝盒里,只和萧景时道:“你平日若是要小用,就从这个盒子拿吧。”

    萧景时伸手逗她:“那我真的拿啦?”

    妙真往他面前一推:“你不拿怎地?”

    萧景时只是笑。

    夫妻之间财产能合气,才算是真正的合二为一,如此她们也都放心,否则,连枕边人都防着,这个日子就过的太累了。

    楼琼玉这边比妙真好,萧景棠成婚后就把自己的体己交给了她打理,她也觉得理所当然,只不过萧景棠还是个书院的学生,平日也只有逢年过节有些爹娘给的赏钱,统共五百两,楼琼玉还得好好收着。

    现下成了家之后,吃穿在公中,但许多人情往来就都得自己出了。

    楼太太拿了两包燕窝过来,她正道:“你爹熬了三十年,总算是坐上主簿这个位置,只可惜马上就要到任了,还要临走之前,给你哥哥转到户房做典史,也算是阿弥陀佛了。”

    楼琼玉笑道:“这倒是好事,只是这燕窝贵重,您自己吃就是了。”

    “你懂什么啊,这燕窝可是滋阴圣品,每日你让人用冰糖熬些吃最好了。不过,你可别傻乎乎的分给别人了。”楼太太道。

    楼琼玉点头:“娘,我知道了,人家也未必稀罕呢。”

    原本楼太太看中的人也是萧景时,哪知道被名不见经传的徐家抢先一步,偏萧景时又中了举,那徐氏一跃成为举人娘子,未来指不定还可能是进士娘子,怎地不叫人扼腕?

    故而,她叮嘱女儿道:“你可一定要生个儿子,压她一头才是,我见她肚子圆圆的,不像是生儿子的样。”

    这位楼太太面上和和气气,一幅斯文做派,背后却对人常怀嫉妒之人,暗蓄不平之意。楼琼玉也是自小听着这些长大的,也知道这般有利有弊,有利的是让她爹一个秀才成了一县主簿,弊端就是凡事要争先。

    自小就让她和比她们身份高的官家姐儿们往来,可谓是一心一意把她往大户人家家里嫁,但面上还得装规矩,可楼琼玉自知自己资质平平,相貌仅仅清秀,也没有过人之处,这样的情况应该一步一步来。

    而且她还挺成功的,大房的夏仙姐见到她们有身孕,也只对徐氏不满,她反而很安全。

    所以,楼太太也就这般一说,她也就这么一听。

    等她从海棠轩出来时,又见一个年轻妇人,让几个小厮推着两辆江州车在芙蓉坞门口,大大小小的叉袋、坛子、提盒来。

    小喜正出来了,楼太太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们姑娘的奁田里产的,她们都会送些过来。”小喜倒不瞒着,自家的东西,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楼太太听完就往前走了。

    妙真见到小桃倒是很高兴,“怎地这个时候过来了?”

    “刚秋收完,我们俩就想着把头一茬儿的送来。”小桃笑道。

    米铺开了这一年,实际上只占两间就够了,另外两间,妙真让她们开了一间布店,还兼与客收棉布的店,从个体织户手中收棉布,再卖出去,妙真与了她们自己嫁妆里的四十匹绸布梭布做本,一百两让她们买织布,照旧让许方两边兼顾着。

    采取的是分红的方式,她们夫妻分两股去。

    因为苏州很多富商巨贾专门让人收棉布,再往别处贩卖,她们家的铺子也就赚的中间价。

    这回小桃也是送了分红来,妙真也不指望有多少,一石米也不过七钱,就是布店也才开张没几个月。

    小桃倒是拿了五十两来,再有两叉袋白面,两叉袋白米、一小袋糯米、庄上人割的六斤蜂蜜,半扇熟的猪头,六只老母鸡,六尾大鱼、鸡蛋两篓、小米一叉袋,她自家炸的麻花、糖饼。

    妙真又拿了一大攒盒细果,一套衣裳赏她,还道:“我下个月怕是就要临盆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等年底再来回我。”

    “姑娘,您身子可还好?”小桃见妙真靠在榻上,总是扶着腰,她也跟着心疼。

    妙真摇头:“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难受的紧。说实话,我如今也只能这样靠着,舒服一些。”

    小桃关心了几句,又道:“小年前庄户们还要送些牲畜来,姑娘身子这般,到时候让她们多送些鸡来补身体。”

    妙真笑道:“咱们小桃如今也是当家作主的人了,这般就很好。”

    二人闲着说了几句,妙真留她中午在这里吃了饭,才放她走。

    至于送来的半扇猪肉,妙真让丰娘拿去厨房做了酱肉,晚饭时往公婆跟前和两个妯娌那里都送了一盘过去,她自个儿倒是只吃了一块就腻了。

    再一旁的萧景时见她坐卧都不是,就心疼道:“很不舒服吧?”

    “嗯,前几个月倒好,从八月开始就已然是不舒服了,难受的紧,你想一个孩子吸你的血肉,你怎么能好得了?就是一个小蚊子咬了人,还会疼痒难耐呢。”妙真可不会这个时候懂事,她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

    萧景时听了之后,忙道:“要不然我请个大夫来看看?”

    “傻瓜,我就是专门看女科的大夫,你又去哪里请?这不是病,就是正常的。”妙真笑道。

    萧景时握着她的手,也不知晓该怎么安慰她?

    妙真道:“咱们家孩子要出生,还要做小袄、小衫,你带裁缝来,咱们把孩子的衣裳先裁了。”

    萧景时次日一早就让人请了裁缝来,拿出布来做了棉袄八件、夹袄四件、白丝小衫四件、肚兜四个,这些原本早就应该准备的,妙真也以为萧家会做的,但是任氏以为韩月窈会做,韩月窈自己也没生养过,还是萧景时在任氏那里提起,任氏又抱怨韩月窈:“总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除了孩子的衣裳,还有之前准备好的被褥,妙真还准备了许多草纸绷接,梅氏也提前住到了东厢房。

    只有亲娘才知晓自己喜欢吃什么,梅氏亲自做了春不老的包子,还特地双面煎了一下,妙真吃的摇头晃脑的,别提多好吃了。

    梅氏又问丰娘小喜,查漏补缺,还道:“你爹爹正问我要做什么样的摇车?”

    “你们且不必做,你女婿问我要什么样的,我说我要一只鹅形状的,还有一个带栏杆的,他小一点的时候睡前头那个,等会翻身了,就睡带栏杆的。”妙真笑。

    梅氏摇头:“我也拦不住你爹,随他去吧,这样也好,我外孙就有好几张床了。”

    妙真只是笑,那梅氏却问道:“真真,我听说你们大夫是可以把脉把出男女的,你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此,我们也好准备。”

    “难说,起初我是左手脉实,右手浮大,我以为我怀的是龙凤胎,但后来左边正常右手脉沉细,我就在想是不是个女儿?后来索性就不庸人自扰了。”妙真有一种感觉自己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时光弹指已到冬月十六了,这一日是晁氏的生辰,萧景时等人要过去拜寿,妙真还玩笑道:“你今儿可得好好玩会儿。”

    等萧景时离开后,妙真还睡了个回笼觉,不妨巳时(早上九点)却开始发动了,梅氏赶紧打发人去找萧景时,萧景时早已把稳婆李婆子喊了来。

    她一来就先问谁是产妇,妙真正与她道:“我有可能是双胎,等会儿一个先出来,另一个你得看看。”

    李婆子笑道:“您放心吧,老婆子我接生好些年了,府上五姑娘就是我接生的。”

    妙真微微点头,又把自己备下的几样药放床边。

    外面晁氏生日也不过了,和任氏还有楼太太、韩老太太都一并过来,任氏见萧景时走来走去的,还笑道:“你媳妇儿很会照顾自己的,她又是大夫,你别担心啊。”

    晁氏也道:“是啊,生孩子没这么快的,当年我生你大哥哥的时候,差不多生了一天一夜呢。就是你娘生你,都是临产过了十日才生下的。”

    几人在外正说着话,梅氏吩咐人烧热水,妙真则让小喜把剪刀用药草煮沸后,又用醋薰,敷布用硫磺烟熏,至于李婆子让她用苍术搓洗手,还用酒浇一遍。

    那李婆子摸了摸妙真的肚子,两边都摸了摸,就道:“这位奶奶,真像两个孩子。”

    梅氏心想女儿真的是沉得住气,一直没说,否则别人肯定觉得稀奇,各个都要上门探望,甚至双胎容易出事故,婆家想着是双胎更是保小。

    正想着,她又让人足足添了两个炭盆,用围屏围住,如此里面骤然暖和了许多。

    女儿身体素来很不错的,这次应该无事,梅氏暗中祈求道。

    阵痛了一会儿,妙真又舒缓了一些,一应事情准备齐全后,已经到了午时,李婆子说开始宫缩了,让她吃些东西,妙真就吃了一根香蕉,一碗白米粥。

    妙真笑了笑,又对梅氏道:“娘,帮我准备红参水在这里,等开十指若是不好生的时候喝,对了,还有蜂蜜水,我现在想喝点。”

    李婆子道:“我还从未见过四奶奶这样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的人。”

    梅氏很骄傲道:“那可不,我女儿可是很厉害的女医呢,有那等难产的,她一剂药下去就好了。”

    一般生孩子都差不多要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如今只有一点点见红,妙真就让人扶着洗澡洗了头,梅氏帮她擦头发,只道:“你呀,幸好是我在这里,什么都依着你。”

    妙真笑了笑,此时又有些饿了,她让人熬了一碗菜粥过来,吃完又扶着肚子到床上,此时已经申时(下午三点),梅氏陪着她说话,帮她按着合谷穴。

    过了半个时辰,等着宫口全开的时候,李婆子开始发力了,妙真也开始生了,生了约莫半个时辰。

    外面萧景时听到一声婴啼,里面有人出来挂了一块红布,任氏道:“这是生了个女儿。”

    萧景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真真怎么样了?母女平安就好。”

    楼太太欣喜若狂,赶紧去了隔壁海棠轩,但她不知道自己一出去,里面又有一声婴啼,虽然声音弱了一些。

    过了一刻钟,李婆子和梅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萧景时都愣了:“这是怎么了?”

    梅氏见素来精明强干的萧景时如此,遂笑道:“姑爷,这是一对龙凤胎,先出来的是姐姐,后出来的是弟弟,姐姐六斤,弟弟五斤。”

    “真真可好?”萧景时来不及看孩子,又问起妙真。

    梅氏点头:“胞衣产了出来,还喝了红参水,现下看着还好。”

    且不说众人多高兴,连晁氏都对萧景时道:“你也快去通知各处,这可是咱们族里的大喜事。”

    任氏更是阿弥陀佛说个不停,又对梅氏道:“亲家,你喜呀。”

    梅氏笑道:“同喜同喜。”

    夏仙姐原本铆足了劲为了讨好婆婆帮她办的寿宴,又上前道:“您今日寿辰,要不要先回去做寿——”

    晁氏觉得自己是宗妇,二房萧景时是举人,到时候来的人不知道多少,自己还得帮忙呢,就道:“还提那个做什么,现下是这边,咱们得过来帮忙,准备洗三才是啊,你二婶她还要去找乳母婆子伺候,且忙着呢。”

    一席话,把夏仙姐气了个倒仰,回去又哭了半宿。

    妙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红参水,半个时辰就通气了,两个时辰后就能下床小解,等到次日任氏、晁氏过来探望时,还道:“你这气色怎么比你大嫂还好些。”

    妙真摸了摸已经卸货的肚子,不由觉得非常神奇,自己竟然一下子生了两个宝宝,就这么做娘了,一时竟然有些感慨。大抵,这就是做女医的意义,既能利好自己,也同样利于和她一样的女子。

    如今她自己亲身经历过,愈发知晓将来若是遇到人家双胎妇人该如何做了,这就是所谓的身体力行吧!

    第53章

    楼太太还不知道这些,回去就和楼主簿、楼大嫂子说妙真只生了个女儿,她还道:“咱们琼玉呢,若是生了个儿子,那就是萧家二房的嫡长孙,若是生了个女儿呢,也无功无过,夫家也不会怪在她身上来。”

    楼大嫂也附和婆婆:“谁说不是呢。若是她四嫂子真的生了儿子,那咱们家琼玉就是再生一个,也不稀奇了。”

    楼太太听了这话,头一次觉得儿媳妇会说话,晚上甚至多吃了一碗汤圆。

    只是等洗三的时候,见到收生姥姥抱着两个孩子出来还不明所以,难道是自己女儿生了,没告诉她?

    又听人家恭维梅氏道:“你女儿可真是一下子齐全了。”

    “可不是,就是她爹听了,也是欢喜不喜,原本是生了孩子第九日娘家送悠车,今儿就送了两辆来了,还要一模一样的,不让两个外孙吃心。”梅氏素来是谦卑的,今日难得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朴素的想法是,女儿终于站稳了脚跟。

    楼太太也不曾想到妙真生的是龙凤胎,虽然比寻常的孩子小点,但也不是那脸青嘴黑的,况且他们的娘是大夫,总会精心呵护的。

    两个母亲的想法尚且不说,妙真生后这三日都是喝的鸡蛋小米粥或者红糖小米粥,她把什么猪蹄汤、母鸡汤都让萧景时帮忙喝了。

    萧景时也是道:“与她们说了,她们也不听,难道她们都比你知道自己要吃什么?”

    “她们兴许还有一层考量,就是儿媳妇生了两个孩子,总不能亏待她吧。再说,大家都是一幅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样子。”妙真笑道。

    萧景时心想有些人说话就会拱火,听的人恨不得大干一场,似真真这样,总这么善解人意,让他的火气也不由得消了一些。

    可是老母鸡真的太腻了,他忍不住放下,看着妙真道:“我何时可以不必吃了?”

    妙真想了想,有些心虚道:“至少还要一旬吧……”

    萧景时一脸生无可恋。

    现下是产褥期第一周,妙真深知自己身体属于比较虚弱的,容易口渴,现在应该以开胃补水为主,还好自家田里送了小米来,每日喝小米粥就很好,不油腻还容易消化。

    等两周过去后,才能吃些猪脚汤、猪肝汤、鱼肉这些。

    还好她现在可以完全调理自己的身体,萧家请了两个乳母照顾孩子,她们两人都在楼上住着,妙真让丰娘帮她看着,晚上吵闹也吵不到她。

    乳母是请了,她不需要喂奶,但是就是很胀痛,还硬邦邦的。

    她说给萧景时听的时候,萧景时不仅帮不上忙,还脸红了,妙真只好道:“我说个方子,你弄来我喝。”

    萧景时赶紧帮她记下来,一看,是什么炒麦茶,他赶紧出去办了,顺便还去她的药房找什么芒硝。

    芒硝是她早就制好的,生产的时候只记得怎么生产,忘记这回事儿了。

    大抵是吃的清淡、疼痛的时候敷芒硝,还喝麦芽汤,一周左右她就完全好了。

    她不能起身写字,就自己口述,让萧景时帮她在行医日志上写。

    说实话,这次有身孕,他的体贴出乎意料,很照顾她,虽然偶尔写完了,也会抱怨道:“我堂堂男子汉写这些。”

    说是这么说,还是都完成了,写完还翻到前面,仔细校对一下自己和妙真写的格式是不是一样的。

    产后第一周除了回奶汤外,妙真喝了生化汤,加速恶露排出,第三周的时候,她又可以让人熬些山药炖排骨,猪脚汤这些。

    坐月子可不是孩子满月就可以出月子,一定要等自己愈合才好,尤其是很容易出汗,还好她衣服多,每日都换两三套。

    坐了差不多四十多天的月子,正好腊月二十六,小年刚过完。

    因为坐月子,她没有抱孩子,但有丰娘监督,梅氏任氏时不时过来察看,两个孩子看起来和寻常的小孩子没有太大区别,不似刚生下来的时候偏小了。

    女儿因为生在芙蓉坞,所以单名一个芙,儿子的名字是公公取的,据说是二房头一个孙子,所以取了肇,有开始之意。

    她出月子这一日,楼琼玉正好发动了,楼太太也过来了,从早上一直陪到了晚上,还是请的李婆子来的,李婆子上回得了十两的赏钱,这次也是干劲十足。

    楼太太还道:“李婆子,你可要好好的替我女儿顺利产下孩子的。”

    “那是自然,您放心吧。间壁的奶奶今日刚出月子,简直就是光彩照人,身形恢复的一如往昔,那还不是我接生的好。”李婆子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楼太太道:“她当时准备了什么?怎么我听她婆母说她很快就排气了,精神很好。”

    “仿佛是准备了红参水吧。”

    楼太太一听,也连忙让人准备红参来,但是她不知道阴虚体质的人不能随便吃,甚至楼琼玉因为临近过年吃了不少羊肉牛肉口舌生疮。

    这楼琼玉晚上分娩一个男孩儿之后,喝了那红参水,头一日出血增多就算了,以至于坐月子一直上火,潮热盗汗加重,妙真也过去看了,并不知道她服用红参的缘故,只道:“既然上火了,就多喝水,多吃些绿豆汤、苦瓜这些降火,多用饮食调理就好。”

    楼琼玉坐月子的时候,正在过年的时候,她一个人,难免觉得孤寂,楼太太虽然疼她,但是她也有家,此时,楼琼玉身上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

    她身边的芳云道:“不如让六爷早些回来陪您吧。”

    “别这样,用生孩子的事情去烦扰他,到时候反而让他怪我连这点事情都不会处理。”楼琼玉和萧景棠的感情其实很不错,他多次夸她贤惠温柔,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难免让丈夫看轻了。

    正想着,却见妙真让人提着食盒过来了,楼琼玉一喜:“四嫂怎么来了。”

    “二嫂原本也要来的,但是她是长媳,又管着家,我就给你送过来了。我让厨房单独给你做的苦瓜酿肉、绿豆汤还有两样菜蔬。”妙真笑道。

    楼琼玉道:“又让嫂嫂破费了。”

    “说这个做什么,咱们俩差不多有身孕,差不多坐月子,肯定要多照顾啊。”

    二人闲谈了几句,妙真才道:“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吧。”

    妙真离开之后,楼琼玉道:“其实二嫂,四嫂都挺好的,也不知道我娘为什么总说什么要越过谁一头?”

    芳怡则道:“太太也是为您打抱不平,什么都让人家占先了。”

    “占不占先不在这些小事上,况且占先又占了什么去呢?”楼琼玉只觉得累,本来坐月子就累,一想就更累了。

    这边妙真回去正上楼先去看了芙姐儿和肇哥儿,两个小娃娃刚吃完奶,真呼呼大睡呢,她捏了一下她们的小脚脚,只觉得无比可爱。

    从楼上下来,正好萧景时回来了,妙真接过他的大衣裳,拍打上面的雪粒子,又和他一起坐下道:“我刚刚去看了两个孩子,都睡的香的很。”

    “这就好,真真,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萧景时问起。

    妙真笑道:“我没出月子几日,还是要多休养,就在家里几个人说说话就好。”

    往年她的生辰都是在家里过的,今年头一次在婆家过,又逢元宵节,萧景时倒是愿意清静,但是显然任氏觉得这般也不好对徐家交代。

    年轻人考虑的是自己舒服,长辈考虑的是怎么把礼节顾好,尤其是任氏觉得妙真进来就生下龙凤胎,人家来家里的头一个生辰就不能俭省了,否则徐家要说自家慢殆的。

    元宵节这一日果然热闹非凡,戏台上唱着戏,妙真到最后才回去。

    转眼开春之后,三叔来了信,说三房的长子,族里同时也排行第三的萧景添今年得中二甲第十六名,被选入翰林院,亲事也定下了,定的是松江府华亭望族高家的女儿,高氏其父任工部侍郎,祖父曾经也做过阁辅,这算是实打实的榜下捉婿了。

    妙真看向萧景时道:“你就跟着爹娘一道过去,我和孩子们在家等着你吧。”

    “还早呢,三哥还要请婚假回松江,之后再带着新娘子一起北上,我们也得过几日去。”萧景时道。

    高家小姐和三堂兄的亲事是在三月底办的,可谓是很赶了,萧家除了妙真和楼琼玉两个有娃的走不开几乎都去了。

    说起这楼琼玉,她爹已然卸任主簿,据说家中还有五六百亩良田,日子也颇过得去,况且她哥哥如今已然也是典史,虽则不入流,但也是管着一县的户房,也算是有实权的人了。

    楼家吃食礼盒是吃不完的,看楼琼玉这里堆的跟小山高了,她还歉意道:“我都跟我娘说了,我娘偏要送来。”

    “做爹娘的心都是这般的。”妙真笑道。

    楼琼玉生的这个孩子叫邈哥儿,正好四个月,正是有些厌奶的时候,妙真的一对孩子过了这个时期,现下刚出了牙,马上六个月开始就可以吃些糊糊辅食了。

    两个人说了说儿女经,楼琼玉听妙真说准备浴佛节出去义诊,还很惊讶:“四嫂还是要出去义诊吗?”

    “那是自然的。”这几个月她忙着照看孩子,不好接触病人,就怕染上什么了,到时候孩子的抵抗力弱就不太好了。

    但现在孩子被她养的很好了,又快半岁了,自然就不必亦步亦趋的。她就得重返职场才是,否则人都生疏了。

    况且她以身体为由,和萧景时商量过,日后夫妇二人用鱼鳔或者羊肠避孕,暂时也不会生孩子了,自然要迅速出击。

    人不可能永远在巅峰,所以就得坚持,从量变到质变,得多积累才行。

    楼琼玉叹了一声:“我真的佩服四嫂你,精神这么好,我都不成了。”

    “什么精神好不好的,我该做的,就会去做。”妙真打了个哈哈。

    从海棠轩回来,她先去看了孩子们一眼,让乳母们抱着他们下楼到房里玩耍,两个乳母也陪着说话。

    妙真不免仔细吩咐她们:“姐儿和哥儿大了,日后就不能总待在院子里了,只一旦出去,旁的人还好,就这个人你们一定要留心,宁可得罪人,也不能让她抱。”

    她说话的时候,伸出一根食指来。

    两个乳母会意,这说的是大奶奶夏氏。

    近来这夏氏也不知怎地,仿佛对她还不错的样子,说话也不尖酸刻薄了,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掉以轻心。

    有妙真的耳提面命,两个乳母知晓妙真的为人,手头阔,就这几个月额外赏了不下十两的东西,她们自然要听她的。

    参加完婚礼的一行人很快就回来了,松江府毕竟跟苏州离的近,萧景时倒没说什么,韩月窈知道的多些,过来这边,正和妙真说道:“我今儿才知道什么叫人前人后两张脸。”

    “这话怎么说?”妙真不解。

    韩月窈笑道:“我们一起去松江府的路上,夏家的说什么高家姑娘是老姑娘,二十四五了才出嫁,不知道如何的?见了人了,那叫一个献媚,我都自叹不如了。”

    妙真了然:“感情她以前挑我们的刺,那是因为我们不入她的法眼了。”

    “错,是咱们身份都不如人家,外面人说先看衣冠后看人,到咱们这里是先看官职后看人。”韩月窈笑道。

    妙真摊手:“嫂嫂你好歹是官家女,我爹呀,就只是个监生,自叹弗如了。”

    妯娌二人笑作一堆,韩月窈又起身:“我得先回去把我们西厢房辟出来了,马上就又要进新人了。”

    “啊?我记得不是开脸了一位吗?”妙真都以为自己记忆错了。

    韩月窈倒是耿直道:“我们二爷瞧不上。”

    原先韩月窈房里的一个人收用了,但是二爷没有抬举的意思,这次娶的人,妙真其实以前还见过,张家药铺的张家大姐儿,她原先招赘在家,不曾想赘婿过世,和萧景珩刮喇上了,虽则张家药铺早已不如往昔,五间门脸,只剩三间,但家底还是有些的。

    清明节后就抬了进来,轿子到了萧家,韩月窈亲自去接的,嫁妆也是五六十个箱笼,她的那铺面就被萧景珩接手了。

    “她既然有嫁妆,为何不再醮一个人家做正头娘子?”妙真不懂。

    萧景时道:“她爹娘都不在了,谁为她主张?张家打她主意的人不少,如果不是二哥,她怕是不知道被嫁给谁了,钱财几乎就保不住了。二嫂又无子,她若能生一个儿子,就又不同了。”

    妙真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在古代其实最大的金手指是她爹。

    自此,韩月窈倒是走哪里都带着张姨娘,二人相处颇为和睦,这和大房夏仙姐和武氏刀光剑影不同,武姨娘有晁氏撑腰,早已不如刚进来时的唯唯诺诺了。

    这些妻妾之间的事情与妙真无关,妙真在浴佛节那日,陪着任氏一道去卧云庵,最重要的是她要义诊。

    这次也是先让卧云庵的姑子先通知一些香客或者山下的民众,她过来的时候有五六个人早就等着了,妙真连忙让小喜和甜姐把里面布置好,她们都是做熟了的,很快就按照妙真的要求布置好了。

    头一个进来的,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梳着未婚的发髻,她母亲很着急:“她明年就要出嫁了,先头也来过一次癸水,可如今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不来,就连头一回来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的,大夫说成亲了就好了,是这样么?”

    妙真摇头,先帮她把脉,又仔细盘问才知道她小腹那里还会疼痛,妙真按了按地方,方才道:“这是气血瘀滞,方才结聚成块,我给你一瓶药,空腹食用,每次要服用二十丸,用淡醋汤送服下。”

    她开的药叫通经丸,来源于《妇人良方大全》,里面的桂心、大黄可以温经散寒、活血通脉,青皮、大黄可以治腹脘疼痛,莪术可以去癥瘕痞块,还有其余药材也差不多类似功效。

    母女二人千恩万谢的走了,第二个进来的则是一个眼睛红红的妇女,大抵因为之前妙真专门研究过,见她如此,又问:“您这是如何了?”

    “我的眼睛是又痒又疼,膝盖上腿上都长的疮,浑然都不似人了,真的是难受的紧。徐医女,你若是能治好我,我定有重谢。”

    妙真见她穿戴不俗,至少应该也是个富户,但她笑道:“我呀,今儿是义诊,不需你谢。你耳朵痒不痒?”

    妇人连忙点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我的两边耳朵也痒。”

    妙真一听到她耳朵眼就心里有数了:“你这是肾风毒上攻,这药我没有,我开张药方子给你,你照着抓药就好。”

    说罢开了一幅四生散,这四生散只四种药,分别是黄芪、川羌活、沙苑蒺藜、白附子,她还嘱咐道:“至少要用三服药才能看到效果,切不可中途断药。”

    对于这样的富户,妙真也是送一张名帖,将来有病可以上门找她看。

    接下来又是个乡绅之妻,她患了骨蒸,夜间发热、盗汗、五心烦热、膝盖酸软,妙真不免问道:“您是何时得的这个病?”

    “自从生下我儿子后,便是如此,一年三百六十日,没两日是睡好的。”她愁眉苦脸的。

    妙真帮她把脉,见她脉细,又沉而无力,不免道:“你这是产后精血亏虚,阴虚生内热,我只能先开柴胡梅连汤,若是不好,你再找我便是。”

    陆续治了十几个人,已经中午了,妙真又退下外面的罩衣,净手后,去任氏那里,陪着她们一处吃斋菜。

    那丁尼姑知晓妙真生了龙凤胎,萧景时又中了举人,没口子的夸,妙真忙笑道:“你老人家出家人,怎地嘴花花。”

    任氏也道:“她还年轻,可不能夸坏了她。”

    妙真笑着用斋菜,见指了指乳饼:“你们庵堂里的乳饼倒是很好吃。”

    丁尼姑道:“四奶奶若是喜欢,到时候我送去就是,不值当什么。”

    她二人说着,在韩月窈旁边的张姨娘却好生羡慕,当初跟着茹氏学医的时候,她只了解一些皮毛,连针都没法扎,以至于看病更是不成,若是可以用医术结交个权贵之交,哪里被堂兄欺负至此。

    如今做了人家的小,也无力回天了,所幸家里大娘子韩氏是个宽容性子,还容得下人。

    又说下午,妙真散散步,刚到义诊的地方,换上罩衣,却见有人抬着女人过来,惹得韩月窈任氏等人都过来看。

    原来是孕妇跌足,以至于腹痛,她婆家怕她胎儿没了,就抬了来,还一直强调:“大夫,您可要行行好啊,这可是我们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凑钱聘的老婆来的。”

    这样的病其实妙真已然是老手了,她先让人把孕妇抬进去,仔细的把脉辨证,这只是普通的跌闪,孕妇没有其他病症,不会出现堕胎症状,只是这孕妇身体虚弱,气血亏损。

    治这样的病,就不能只治外伤,要补益气血再酌量加一些活血的药,这般才可以。

    正好她这样的药是常备的,让甜姐去熬救损安胎汤,一剂下去,那孕妇小腹就不疼了,孕妇家人跪着连忙磕头,妙真让小喜赶紧扶起来:“快别折煞了我,我还包了一剂药,明日再给她服下。再有,她究其原因还是气血不足,平日里多调养,这才是根本。”

    那老妇人倒是个爽利人,拍着胸脯道:“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儿的,让她男人去捞鱼做活,怎么着都要把她照顾好的。”

    妙真颔首:“这就好,这就好。”

    天色黄昏时,妙真义诊结束,才随着众人一道回去,不曾想进门时,见夏仙姐正抱着肇哥儿,她还道:“我原本有个好的拨浪鼓,正拿过来送给你两个孩子。”

    妙真不动声色的把孩子接了过来:“多谢大嫂了。”

    夏仙姐是见了妙真背后说话公道,倒是想跟她交好,有好东西特地送来,只没想到两个乳母还不让她抱,百般推脱,她终究是主子,便抱了一个在怀里,不曾想她好像自己要对她孩子不利似的,便悻悻的走出去,又折返到窗下。

    不妨,她听到妙真道:“跟你们说了千万不能给她抱,旁人倒好,她可不是个好的。”

    听了这话夏仙姐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只恨不得把妙真撕成八瓣。

    第54章

    至晚上,萧景时射箭回来,妙真就和他说了此事:“日后,我若是不在家,你就在家中守着,素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似夏氏这样的人,原本就不是安好心的人,咱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萧景时气道:“不如我和大哥说一声罢了?”

    “俗话说抓贼拿双,捉奸成双,若没有证据,那你就是污蔑诽谤。况且,疏不间亲,若是有人跟我说你如何,我也不会信。咱们且先防范着,有些人的马脚总会露出来的,还是要有些耐心。”妙真让他按捺道。

    萧景时听了她的话,暗道我这娘子平日好不爽快的人物,却能按捺得住性子,倒是不凡。

    时隔几日,之前义诊患骨蒸的病人递了帖子进来,妙真又开了保真汤,因为她气虚太明显了,这保真汤倒是吃了有效,隔了几日那乡绅夫人送了六两的诊金和药钱。

    妙真刚把钱放进匣子,又见汪榭带着她的小姑子过来,汪榭是她闺中好友,上个月徐二鹏的生辰,妙真回娘家,正好也见到她归宁,二人说了好一会子话。

    见她们过来,妙真就先带她们去正堂吃茶,寒暄了一会儿,才带去诊室,诊断了一番才道:“这是肾气不足,才导致的膀胱有热,水道不通。有没有血尿?”

    汪家小姑子点头:“大夫我不会是要死了吧?”

    “不是,能好的。我这里正好有药,帮你抓了之后,你拿回去吃,若是再不好,就再过来。”说罢,妙真抓了五淋散,又添了白茅根、小蓟两味药。

    俗话说痛则为淋,不痛为浊,妙真虽然自己没得这种病,但是得这样病的人不少。

    这五淋散开的是接近一个月的,她都是一个人装好,非常麻利的用绳子系了给她们。汪榭不好给诊金,送了两匹大红宋锦并一匹焦布来。

    妙真比起以前只在意医术,如今也有了牵挂,大抵孩子并不需要她照顾的缘故。芙姐儿和肇哥儿两个现下半岁大了,正在床上玩儿,之前还哼哼唧唧,现在乖了很多,有时候妙真睡午觉起来,他们俩自己玩拨浪鼓儿。

    萧景时对两个孩子也是爱不释手,就连脾气都变了不少,她们俩的日子过的细水流长波澜不惊。

    夫妇俩一起逗着孩子,萧景时见妙真穿着银红罗衫,白绫裙,愈发显得眉目温柔可爱,他让乳母把孩子们抱上楼去玩,自己则是搂着妙真求欢。

    “你看你……小心人家背后说咱们。”妙真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摩挲着他的耳朵。

    萧景时下场放下帐子,搂着娇俏的妻子,行了一回房,可谓是通体舒畅。

    说来也怪,萧景时这样的容貌,长腰身,看起来风流的很,却并不好色,妙真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因为她也不是那等极其出挑的美女,就只能说他不太好女色了。

    实际上萧景时都觉得有些离不开妙真了,他以前吃醉酒回来也就那般,如今却有专门的醒酒汤喝,眼睛不舒服,次日就有菊花枸杞茶,自然了,若是谁照顾他,他就喜欢谁,那他应该最喜欢自己的老妈子了。

    就是那种对自己真心的细心体贴,他是能够感受到的。

    同时,她又有自己的想法,聪明伶俐却从不卖弄口舌,明明很有本事却又十分谦虚,对待下人宽和又有度,对自己这个丈夫赤诚热情,却又不盲从。

    这么一想,他惬意的往后一躺。

    妙真看他又躺下了,忙道:“你今儿不是说虎丘那边有个文会的,怎地又躺下了?”

    “不想去就不去了,没什么意思,我如今倒是爱在家里待着。你不知道,以前家里总觉得不安生,现下家里倒是可以安静些。”

    萧景时悄悄的把妙真的枕头换过来枕着,他很喜欢待在芙蓉坞,明明现下多添了好几个人,他却更觉得宁静祥和。

    妙真笑道:“你方才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会儿,我去药房那里,今儿一口气卖了一个月的量,还得让平安买一些。”

    倏地,萧景时坐起身来:“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不过,你看着就好,你不会用,若是切到手,扎到手就不好了。”妙真笑道。

    那萧景时果真和她一起到了药房,他见铡刀锋利,就道:“以后这些让下人干,你不许干,万一把手切到了怎么办?”

    “切到了,下次就学乖点啊,没事儿的,我做熟了的。”妙真不以为然。

    她还要搓艾,原本以为萧景时兴致不高的,没想到他跟着自己学,两个人忙活了一会儿,身上都是药味,但是心情都很高兴。

    妙真又写了单子,凿了银子,让平安出去买药材回来。

    忙活了半天,晚饭两人都胃口大增,用完饭,萧景时要读夜书,妙真就陪着他读,她也并非只看医书,也看文章,看话本,看诗词。

    她在这里也十分的安静,只是偶然夜风骤起的时候,起身帮他披一件衣裳。

    其实妙真也尽可以学楼琼玉,全心全意做小妇人,相夫教子就足够了,但她不愿意如此,一来对不起自己的抱负,二来对不起爹娘这么多年的栽培。

    还有,丈夫如今能够给她撑起一片天,让她拥有举人娘子这么高社会地位的身份,给了她一大份家私。可是,她也要奋力一搏,将来兴许她也是丈夫的依靠。

    人家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夫妻之间只有互相差不多,对方才会真正的尊重你。

    次日早上起来,任氏说想看看两个孩子,妙真就帮他们俩个穿好衣裳,让乳母抱着一起到正房去。

    任氏一见到孙子孙女,就笑容明媚的很:“快把芙姐儿和肇哥儿抱来我跟前,两个小乖乖,看着就让人心软乎乎的。”

    “六弟妹还未来吗?”妙真左右看了看。

    任氏笑道:“我没喊她过来,今儿是有事拜托你。”

    妙真忙道:“看您说的,您有何事,只管吩咐好了。”

    原来任氏是为了素云的亲事,去年大姑奶奶为妹妹说的那桩亲事,她竟然询问自己的意见,“昨儿他们家遣了媒人上门,你看如何呢?”

    若为了不得罪大姑奶奶,就觉得这桩亲事千好万好,那就是昧着良心说话,但妙真也不大了解那户人,只道:“论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嫂子的,实在是不该分说。”

    “这有什么,我既然喊你来,就是觉得你与她们不同,也有些见识。”任氏如此说。

    妙真心想这不是挖坑跳给她吗?她便道:“《论语·公冶长》中有个故事,说孔子有一个名叫宰予的弟子,能说会道,给孔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可是不久,宰予逐渐暴露出本性:既无仁德又十分懒惰。所以,就有‘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就连孔子都要听别人的评论,再去看他的言行能不能符合,这事儿儿媳肯定是说不好的,我便是听说他很好,到底好不好,还得您和老爷一起看他到底如何?”

    其实任氏这么问就是有意不愿意搭理这桩亲事了,妙真让她们自己去斟酌。

    任氏听她这么说,也是点头:“说的有道理,我们且去打探一二。”

    如果真的有问题,现成就可以不搭理这桩亲事,若是完美无缺,也是两全其美的亲事。

    从婆婆这里出来,妙真也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芙蓉坞后,楼琼玉抱着邈哥儿过来,妙真让他们三个小娃娃坐在一起玩,又感慨的对楼琼玉道:“去年咱们俩在一处做端午的针线,那才刚嫁进来没多久,今年咱们俩都做娘了。”

    楼琼玉做针线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道:“是啊,日子过的可真快。”

    “六弟府试张榜了吗?”妙真知晓萧景棠参加了府试,也关心了几句。

    这楼琼玉摇头:“还没呢,我也是日夜悬着心,正想着那日没有随你们去卧云庵上一炷香。”

    妙真还是希望萧景棠也中个府试,就像她爹一样,有个功名在身上,终究是好的。然而事与愿违,萧景棠府试还是未中,只得借酒消愁,萧景时却和妙真道:“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人情世故上了,怎么有心思读书?”

    这话其实一语中的,别看萧景时平时也出去吃酒,但只要不出去都在书房读书,且目不转睛,非常专心,自然,他也不是死读书的,还很有天分。

    萧景棠的确乖觉、伶俐,于人情世故上比萧景时强,人缘很好,但读书这种事情,得有毅力才行,甚至有时候要和苦行僧一样。

    “六弟还年轻呢,我爹爹也是二十六岁才中的秀才。”妙真道。

    萧景时摇头:“这就得看他自己了,我与他说过好几次。”

    一语未了,清风拿着拜帖过来道:“四爷,董大爷家拿了帖子来,说是他的生辰,想请您过去。”

    “董蝈蝈家?好,你自覆上,就说我那日必定过去。”

    董蝈蝈原名董经,因为爱玩促织,有了这个诨名。

    那小厮下去之后,妙真与他商量送什么贺礼,穿什么衣裳过去,萧景时说了一通,妙真拿纸笔记下,还真怕自己忘记了,当即自己去西边房里拣了一匹缎子出来,又让小喜和平安说后日去买两只烧鹅来。

    因为两个乳母带着孩子住楼上,那楼上除了笨重家具,旁的就都搬到西边书房旁边或者她房里了。

    萧景棠那边也收到了帖子,他自己也准备去的,到底没有考中就作出那幅姿态来,让人好不笑话,故而让楼琼玉准备贺礼。

    偏楼太太在这里,她老人家从主簿夫人的位置上退下来,还是官迷一枚,原本指望女婿有大出息,不妨女婿连个童生都不是,连忙絮叨起来,说的萧景棠抬不起头来,楼琼玉不好在人前下她娘的面子,等人出去后,就道:“娘,你干嘛呢?”

    “我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正经读书就少吃些酒,姑爷年轻,不懂这些,你婆婆是个好性儿的,可不就得说几句。”楼太太一幅为了女儿好的模样。

    以前楼太太哪里敢说这话,还是见楼琼玉生下孩子,她自觉腰杆子挺直了,任氏对她们又很客气,才有这一遭。

    楼琼玉也不大高兴母亲说丈夫,辩白了几句,母女二人不欢而散。

    那萧景棠一路上就跟萧景时说起自己的苦楚来,萧景时道:“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说你?她自己儿子不就是个小吏吗?你也不必心急,我帮你打听一下,再找一所书院去读,你也摒弃些交际,日后做出个人样来。”

    一席话听的萧景棠感动的很,都喊了旧时称谓:“多谢二哥。”

    萧景时却一言不发,因为后头这话是妙真让他说的,让他别直抒胸臆,到时候得罪人了,还道即便日后得罪人,也该是在庙堂上坚持己见。

    此二人在董家又是一番吃酒,董家灌酒是一绝,没几个人不从他那里醉倒了出来的,饶是萧景时豪饮,回来头疼的很,妙真用温水兑了蜂蜜给他喝,他接过喝完后,倒头就睡下。

    又说端午之后,萧景棠说准备发奋读书,专门去了一孤僻庙里读书,任氏心疼不已,楼太太听了只道:“琼玉还怪我,看,如今还不是我说的好,日后他们必定要感谢我。”

    她哪里知晓年轻人,最烦这个,尤其是在萧家人眼中,原本就是觉得楼家高攀,现在看楼家这样,嘴上虽然都不说什么,心里却总是觉得不舒服。

    这些妙真也都看在眼中,愈发警觉的跟她爹娘说了,徐二鹏摆手道:“说实在的,什么叫知遇之恩,人家抬举你,让你重新上了一个台阶,这就是知遇之恩。咱们家除非你弟弟中了进士,否则,凭什么在人家面前抖起来?”

    “楼家的事情,我们要引以为戒才是。”妙真也时刻提醒自己戒骄戒躁。

    徐二鹏点头:“就是这般,你们这才哪到哪儿,说实话,寻常富户人家,恨不得跟找公主似的找儿媳妇,萧家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你看你弟弟,如今在晁家读书,进去的时候排倒数,这就是跟人家的差距,如今已然能进到前五了,说明聪明人很多,可是没有人点拨你,你是无法更上一层楼的。”

    “这倒是,就是女儿以前义诊还要靠送鸡蛋才有人来,如今和丁尼姑说一声,附近不少人等着看病。”妙真想这就是平台的重要性。

    梅氏一边听她们父女说话,一边逗弄着两个外孙子,难得女儿把外孙带回来,她可得好好看看。

    家里原本坤哥儿最小,不曾想如今又有芙姐儿和肇哥儿来了,中午用饭时,坤哥儿就好奇道:“姐姐,她们两个为什么长的这么像?”

    看弟弟跟看稀奇似的看着两个小外甥,妙真忍不住笑道:“我看着不太像,外面的人说像。”

    梅氏招呼儿子用饭:“你哥哥在晁家吃饭,你就好好的在家里吃饭,等你学好了,将来人家才收你。”

    妙真道:“您也不必这么早就耳提面命的。”

    “不提不行啊,咱们做爹娘的,只有现在才能管得住他们,若是日后他们大了,哪里受我们辖制?”徐二鹏摇头。

    妙真在娘家用完饭,又陪着梅氏一起打理家务说话,至傍晚,萧景时过来接她们,她们才一起回去。

    坐在马车里,妙真想起上个月她帮了医治的一位乡宦,她去医的时候,那人口口声声就说日后抬举她如何,结果起复之后似乎都提起了。

    约莫当初怕她不用心医治,那般说的。

    但她不能把工作的情绪带到家里,于是掀开帘子,和外面骑着马的萧景时说话,萧景时却紧张兮兮的到:“你别被人家看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美女呢?

    萧景时是真的怕妙真被登徒子见到,他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不觉得多么惊艳,但越看越好看,她的脸和身体有时候就想吹弹可破的水蜜桃似的,每每看到就想咬一口,自然,每次想到要咬一口的时候,就会忍住,怕真真觉得他有问题。

    回来之后,夫妻二人好一番缠绵,自是恩爱的紧。

    以至于次日,妙真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懒懒的,只坐在床上发呆,她听到后院射箭的声音,知道是萧景时在射箭,他可以称得上弓马娴熟了,昨儿都那般了,没想到他今儿还有这么多力气。

    自己甜蜜儿女双全时,也不能忘记身边人,妙真起身之后,找来小喜道:“之前你说你要陪我过来,如今我虽然也不算很好,到底也还是站稳了脚跟了。你想留在府里,看你看中了谁,且遣人问问,到时候我同二奶奶说,你若改了主意想外嫁,我让四爷帮你看看那些殷实些的人家。”

    小喜想外头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呢?能吃上白馒头,那就是好日子了,她在徐家过的就是富贵日子,到了萧家就更富贵了。

    她可是知晓徐家四娘,那还是徐家的姑奶奶,早晚都得干活,洗衣裳做饭做活带孩子什么都得做,有个婆婆帮忙带一带孩子已经觉得是享福了,再好一点的是徐家三姑娘,也就稍微好了点,说实话,过的还不如小桃呢。

    “姑娘,我想就留在府里,给您当管事娘子,至于选谁,您给我做主。”小喜说完,害羞的一掀帘子出去了。

    妙真先让丰娘放出风说给小喜许亲事,倒是有好几家上门的,只妙真不大满意,要不就是长的不行的,要不就是人品打听一二就不成,倒是有个人选不错,便是之前的那个书童。

    人生的清俊,以前还做过门子,能写会算,人也机灵,妙真问过平安和清风,还有底层一些仆妇都说他洁身自好并不似别的小厮那般往上凑乱来,于是同韩月窈说了,许她们成婚。

    过了一旬,妙真赏了书童两套新衣裳,两双鞋袜、四套铺盖,两条银镀金的网巾,又给小喜做了六套新绸缎衣裳、编了一顶鬏髻,一幅银镀金九件首饰,又有二十两银子,又一匹茧绸,一匹绉纱,两匹松江梭布。

    那小喜这些年也有些体己,一并装在箱笼里,嫁了过去,韩月窈让她们住在正房外面的围房,那书童也调到萧景时这里当差,至此,她俩口子白日都在芙蓉坞当差,只晚上回去歇息。

    小喜倒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她和妙真感情很深,白日过来什么都说,妙真还会让她收敛一下脾气:“这夫妻之间,得互相体谅不容易。”

    底下的丫头小厮们,哪个见了书童不羡慕,见他成婚后,穿戴一新,人也胖大起来,娶的小喜也有八抬嫁妆,金银首饰衣裳什么不陪来,且人家还是四奶奶跟前的红人。

    小喜的亲事已毕,此时已然六月底了,萧老太太的寿辰刚过,众人都很累,但也有喜事发生,就比方大房萧景砚的武姨娘就快临盆了,晁氏还特地请妙真帮她看了。

    一个女人竟然能瞒着自己身孕这么久,让夏仙姐这个时候下手已经是不成了,晁氏还单独给她拨了一个小跨院,力挺之心明显,夏仙姐彻底的失望了。

    夏仙姐的绝望妙真能想得到,妾侍有孕,还有婆母加持,正妻之能贤惠,日后若是一直无子,可能还要仰人鼻息。

    但妙真想夏仙姐这样中伤过她的人,她伺机等着机会反击,怎么可能还主动帮她调理身子?还去开解她呢?

    尤其是翻年之后,她还有了一个不错的机会,皇帝的大伴黄锦在今年,也就是嘉靖二十四年封为司礼监佥书,其弟黄绣被授予锦衣卫正千户,正在南京任上。这位黄太监的侄女据说患了病,数人都治不好,听说了自己的名字,特地遣了人过来请妙真去南京治病。

    妙真当然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下来,但是她担心儿女,萧景时亦是不假思索道:“不如我们陪你去呀,反正我们在南京也有宅子,咱们家还有船,比坐人家租的船舒服?”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妙真高兴的紧。

    萧景时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妇唱夫随啊,你不知道啊?”

    妙真嘻嘻直笑。

    第55章

    商户之家就这点好,容易变通,黄锦是什么人,那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他的侄女黄氏去年还许给了刚升为掌锦衣卫事的陆炳,这是权贵中的权贵。

    若是搭上了这条线,日后还愁要去哪里寻找什么靠山呢?

    萧二老爷听说萧景时要一起去,倒是很赞同:“你这样就很好,媳妇的为人我看是不大擅长钻营的人,就要你多得力了,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咱们萧家。”

    “这得看儿子媳妇能不能医得好了?若是她能医好,自不必多说,若是医不好,儿子再缓颊一二。”萧景时觉得这是妙真的事情,她做得好,能够名声大振,从此闻名苏州,若得罪了贵人,他少不得帮妻子,至于还没开始就靠妻子去钻营,他并不屑这样的行为。

    萧二老爷和徐二鹏差不多,虽然没有涉入官场,但总归常常和官府打交道,他就道:“这朝堂上的进士,若是有背景的,青云直上,履历又好,若是没有背景的,恐怕是五六十岁能当一个知府都烧高香了。这所谓的背景还可能因为党争会倒,以至于遭受无妄之灾,仕途全毁,可这些宫里的大珰们,他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只要皇帝不倒,他们就永远都好。”

    萧二老爷很了解二儿子的性格,他也不勉强,只对他道:“你和你媳妇商量,看她怎么说吧。”

    萧景时回去之后也没同妙真提起,倒是妙真见他回来就道:“也不知道那位黄小姐的病如何,咱们的箱笼多带些,再有咱们也备些礼,到时候你上门也能认识一下黄千户,你可别小看他,我看黄太监不是一般人。”

    “这可是你的好事,让我去认识做什么。”萧景时拒绝了。

    妙真看着他道:“平日高兴的时候说什么封妻荫子,难道你好了,我就不好了?如今我既然好了,你也该跟着享福才是啊。”

    除非完全不入仕,若有机会,也该开辟出自己的路来,总不能老靠着三房吧。

    多一条人脉,也就多一条路。

    萧景时听了这些话,还有些被保护照顾的感觉,他看了妻子一眼,“你说的是。”

    妙真走上前道:“你不要觉得是靠我啊,你能二十岁就中举,到时候进士也是指日可待,你若不往上走的,这桩关系也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若是能往上走,有时候就差一个举荐了。上回苏州府进宫治病的还是半路出家的一名医女,平日在三吴名不见经传,突然就进了宫,还不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唉,没想到我也有一日开始吃软饭了,不过,这软饭滋味还不赖。”萧景时看着妻子,眨了眨眼睛。

    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能一笑处之,若是那些心胸狭窄的男人,听到妻子上进,不仅不高兴,恐怕还会阻挡妻子的前进之路。

    二人笑作一团,外面说二奶奶过来了,妙真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莲步轻移出去。

    韩月窈很怕自己的境遇和夏仙姐似的,被妾侍抢了先生下儿子,所以终于下定决心来找妙真了,她其实听过多次夏仙姐和她抱怨过,说妙真给外人医治就医的很好,为了图名,给她们医治就是故意不医好,想压她们一头。但她始终不觉得妙真是这种人,这倒不是说她被妙真的魅力征服,而是她有一种朴素的想法,一个房头的到底更亲近些。

    她这种朴素的想法,让妙真其实对她一直还颇有好感,无论如何,她是个好嫂子。

    故而,她期期艾艾的说了后,妙真就请她去诊室,先问起道:“现下我以大夫的名义问你,你可不能隐瞒,若不然,我没办法诊断。”

    韩月窈赶紧点头,妙真一项项排除,萧景珩虽然也不专一,但是每个月至少有十次左右歇在韩月窈房里,她行经也很正常,甚至行房后也不似夏仙姐那般。

    她只好问起:“嫂嫂平日可有什么身体不适之处?”

    “说来只是个小毛病,就是我入夜之后,身上很热,总口干舌燥的。”韩月窈道。

    妙真又问:“既然口干舌燥的,不知道咳嗽有没有痰沫?”

    韩月窈点头,又道:“有。有时候小解,下边还有灼热感呢。”

    妙真又看她舌头发红,舌苔却少而薄,脉沉细数,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嫂子这是骨蒸夜热,所以导致不孕。咱们女子的胞宫和肾是想通的,而肾主生骨髓,骨髓又是由肾精化生的。如今嫂嫂肾经热,故而才导致骨髓热,如此一来,如何会有身孕呢?”

    以前韩月窈也看过大夫,多半都是说她阴虚火旺的,但今日妙真抽丝剥茧的分析,韩月窈已经听的入了迷,不得不有几分信:“倒真是这个理儿。”

    “我跟你开滋补肾阴的药,《素问》中说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以水制火正好了。”妙真说罢便开了三十剂清骨滋肾汤,又道:“这三十剂嫂嫂自去抓药,若是骨蒸劳热好了,还要继续喝两三个月,你若听我嘱咐,肯定没问题。”

    韩月窈拿了药方,满怀希望,她道:“弟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喝药的。”

    想了想,她还把夏仙姐背后埋怨她的话告诉妙真,妙真听了都无语,也不再隐瞒:“我早跟她说了,她服我这个药是要三个月不能同房的?她做到了吗?都做不到,还说我的药没用。怎么我看了那么多病人,就她没用呢?”

    韩月窈嗤了一声:“弟妹如此好性,她几次三番的说你,你都不曾说她半点不是的,这样的人我很瞧不上。”

    见韩月窈如此说话,妙真笑道:“随她说去,嫂嫂你暗自服药,好生保重身体,自会有好报。”

    这位二嫂如今哥子升了正千户,她本人管着全家,除了子嗣,倒是没有别的事情忧心了,妙真真心希望她也能够得偿所愿。

    否则,全家只有自己出头,到底不好。

    韩月窈回去就拿了银子让人抓药来喝,妙真却等她离开之后,就开始准备,她想的是这黄小姐未嫁之女,最严重的就是消化类疾病,肝硬化腹水、结核性腹膜炎这样的,若不然就是卵巢囊肿、子宫肌瘤这种腹部有包块的症状,若不然就是不来月事……

    因此,回到房里,她径直去了书房去,这下反过来是萧景时陪她了。

    她夫妇二人在书房学到半夜,偶尔说几句闲话,偶尔又安静的地下落一根针都能听到,只有写字翻书的声音。

    到了次日,徐二鹏和梅氏夫妇已然听说了此事,都上门来问,听妙真说是真的,还道:“黄千户写了信给本府的知府老爷,人家来我们家里说的。”

    徐二鹏看着女儿道,很是感慨:“整整十年,总算露出些圭角来了。”

    “女儿也这般想的,如今若能治好,也算是跟宫里搭上了,将来也算是挂上了名号。”妙真笑道。

    徐二鹏笑道:“姑爷能送你去,我也放心。”

    他作为男子,不好在内宅,正好外面萧二老爷请他过去,他便也过去了,留下梅氏独自为女儿欢喜。

    且说任氏也希望她们夫妻能把孩子留在家里,横竖她照看便是,妙真自然不放心,婆母那里常常宴饮,又十分嘈杂,而两个奶母平日她在跟前,她们不敢弄鬼,若离了人,婆母精神不济,交际又多,如何能够照顾好?

    所以,妙真道:“您还要为五姐儿忙呢,再者,南京那边很快就到了,坐船也要不了几日的,您放心吧。”

    任氏也摆手:“也罢,你是大夫,能够为孩子们诊治。”还拿了一根山参给她,是她私藏的,准备自己不好的时候用的。

    任氏不为难自己的儿媳妇,徐二鹏也是私下对萧景时极好,常常搜罗了孤本绝章,或者选题极好的都往女婿这里送。

    闲话少叙,妙真即将启程,她家里把正房全部锁了,只偏厢让丰娘住着,以期她来看门,丰娘自然也愿意。

    她年纪大了,不愿意舟车劳顿,平日帮忙照看孩子还累,如今总算能住在这里多休息一下了。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她眼见妙真是官娘子的命,她老人家跟着也自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天蒙蒙亮的时候,萧景时就安排好了马车先把箱笼搬上去,又和妙真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说来这还是她们夫妻单独出门,妙真见丈夫安排的细致周到,等他上来船上,忍不住没口子的夸。

    萧景时倒是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也没做什么?哪里值得你这般。”

    人很难离开社会属性的,就像江上不太平的很,若要妙真一个人去,她便是去,也会提心吊胆的,可是有家人的支持,妙真觉得很舒心,还很安心。

    船内里很舒服,住的舒服不说,就连饭菜都是很可口的,全部符合她的口味,妙真知道这是萧景时安排的,他这个人不似旁人做了好事会说,可是他其实是个柔软心肠的人。

    有时候努力习惯了,经常要处事谨慎小心,乍然幸福的时候,她就愿意偷偷藏着,就怕自己多得意了一时,就一切如云烟一般。

    萧景时少年得志,很难体会妙真的感觉。

    因为在船上怕两个孩子潮热不舒服,妙真白日都是亲自看着的,但凡有不舒服,就帮她们隔着手巾,带着他们玩耍。

    两个小鬼头最爱玩的游戏便是荡秋千,这荡秋千可不是平日那种,而是妙真和萧景时用床单一人拉着一头,把孩子兜在里面晃荡,尤其是肇哥儿,乐的还会笑出来。

    乳母们看着倒是叫苦连天,若是这样玩惯了,岂不是成日要她们这般?

    还好,玩了一会儿,妙真把孩子放下来,让乳母带着去换尿布,乳母们才松了一口气。妙真又看着外边道:“咱们家的船是不是开的快些?”

    “是啊,我们家的船多半是用来运货的,如此一来呢,肯定要快才好。”萧景时笑道。

    据妙真嫁过来这一年多观察,萧家应该是有二十万两左右的身家,和那些巨贾比不了,但也是极其有钱的人家了,他们家除了生意还有田地。

    但饶是如此,这个看起来颇为富贵的人家,可是却从来不胡乱花钱。对她们做儿媳妇的,吃穿不愁是真,四时八节公中也往她们娘家送礼,她们带进来的丫头仆妇吃穿赏钱也是公中出,但若要多的,就没有,得看你自己本事。

    这个本事就比方说萧景时中了举,任氏就赏了她赤金头面,这次她给黄千户女儿看病,任氏给她山参,再就是她和楼琼玉生孩子的时候,各自得了一对金镯。

    可见富户人家排场是排场,但是真的散漫使钱那就不准确了,穿越前看《红楼梦》里主仆都有月钱,但她发现除了程家那种簪缨诗礼大族有这样的待遇外,萧家却是没有的。伙计掌柜的有月钱,仆从一般只管吃穿,多半就是得点赏钱。

    就是做主子的,娘家陪嫁的多,日子就好过,所以夏仙姐那样折腾的,妙真实在是不理解。说白了,她又不是妾侍,完全可以修身养性,之后慢慢服药,何必到处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且说那夏仙姐如今见妙真被知府大人请上南京给黄太监侄女看病,她已然没了招数,因为人家根本已经往上头走了,她自家就是商人,非常清楚所谓的利用价值。

    若是因为徐妙真搭上黄锦这条线了,那她在家里的地位肯定就不同于以往了。

    唏嘘了半天,夏仙姐听玲珑道:“奴婢方才去前面,见到松江府的三老爷派人过来,说他们任期已满准备上京了。”

    “那我们得赶紧打点些东西过去。”夏仙姐能够分得清大小王,三房做官人家,高氏更是天生的高门贵女,话不多,威势赫赫,让她好不敬仰。

    晁氏见夏仙姐这些日子来倒是乖觉,还拿出厚礼给三房,也足见其懂事,心道,看来自己这招还是有效。

    有些媳妇像夏仙姐这般的,你对她越是客气,她就越是张狂。

    因此,她也隐下一件事情没说,起初儿子和丁家有亲,又对仕途不感兴趣,所以在本府做个医学训科也是不错。

    但如今,二房的四哥儿也中了举,即便不中进士,恐怕也是要做官的,又娶了徐氏这种帮夫运极其强的女子,日后怕是官运亨通的很。

    所以,她已然先求了三房,让他们帮自己儿子上京通吏部那边找找关系,如此一来儿子就去上任了,夏仙姐若是知趣,改了从前的毛病倒好,若不知趣,照例调三斡四,这样的搅家精就留在苏州。

    这些都是晁氏心中所想,谁也没告诉。

    这时,妙真她们已经出发两日了,她在船上翻看各种医案,手上还写着,心情也很是紧张。

    萧景时在一旁道:“你都治过那么些人了,有什么好怕的。”

    “总得确保万无一失啊。”妙真想自己若是真的把今日这件事情搞定了,将来若是能进宫一趟,从此声名大振,这比什么都强。

    有机会的时候不抓住,人生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呢。

    不过,显然去南京的路上并不是很平静,这次倒是没有遇到**,而是遇到暴雨,船只搁浅了,萧景时带着她们投宿在一间客栈里,两个人都跟落汤鸡似的,还好孩子们没有淋湿,她细心帮孩子们把脉,又让乳母们去喝了防风寒的药才放心。

    “春雨下不大的,我去吩咐人送饭食来,你们就在屋里,放心,我坐船有经验的,一般这种大暴雨下不久的,顶多一两天。”萧景时安慰道。

    妙真笑道:“知道了,多亏你跟着我出来,我万事不必愁。”

    萧景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出去了。

    妙真虽然这般说,但去南京是自己的事情,她也得安排一二,先吩咐小喜道:“你熬煮一锅参苏饮,让每个人都喝,这船上若有一个人感染风寒,就很容易过人,我们大人还好,可是小孩子就不好办了。”

    小喜赶紧照做,她和书童夫妻两个催逼着每个人都把药喝下去才放心。

    孩子她也先放自己房里观察,幸好这两个孩子虽然生下来的时候没有人家那么胖大,但是经过精心调养,身体倒是不错。

    一会儿,众人吃了中饭,外面下雨,妙真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午睡,却见萧景时回来时,把伞放在门口,不让妙真起床,自己把外裳脱下,正道:“你猜我方才出去遇到谁了?”

    妙真摇头:“谁啊?”

    “我乡试的同年,他会试殿试得中三甲,选了华亭县县令,带着家小一处,等会儿你们娘们一处也说说话吧。”萧景时笑道。

    妙真则道:“能够去华亭上任,想必也是不凡,咱们要不要打点些程仪呢?”

    “自然是要的,不多不少,二十两银子,两匹缎子就好了。”萧景时道。

    妙真立马开了箱笼,把礼物准备好,她知晓交际也很重要,日后萧景时若是更进一步,那就更得把这些打理好了。

    猝不及防的,原本准备去见萧景时同年张县令夫人的,却没想到见到了妙云,此时妙云早已不是以前她记忆里的少女模样,她打扮的富贵雅致,银丝鬏髻戴在头上,珠翠环绕,身上穿着一套宋锦的衣裳。

    妙云也是愣在当场,她听丈夫提起说这次遇到了一位萧举人,说他不过二十出头就中了举,才华横溢,家中豪富,当时他中了举后,请当时所有同年吃酒,家中还有做官的叔父,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妙真的丈夫。

    二人见面,妙真还要先行礼,心下不免疑惑,怎么妙云突然成了县令夫人呢。

    妙云却拉着她的手到内室,屏退了众人,她笑道:“真没想到咱们姐妹,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大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妙真不解。

    妙云心虚极了,可她知晓妙真当年没有揭穿她,肯定也不是那等看着她出丑的,况且她和她爹不同,知道什么叫以弱示人,便道:“你上回在程家看到我的时候,我在董家做女先生,后来董家女儿嫁到京中了,我又到了一个通判家做女先生,凑巧那家人也姓徐,见我教的好,认了我做干女儿。”

    妙真总觉得怪怪的,她道:“姐姐做了那家的干女儿,才许亲的么?”

    妙云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好似一朵雨打过的茉莉花似的,洁净又风致楚楚,“这就说来话长了,徐通判家的女儿读书不大长进,金陵却是文人荟萃之地,许多文会要参加拔得头筹,非朝夕之功。为了帮徐小姐作弊,我只好一起出入高门大户,才有了干女儿这个身份,帮她屡次拔得头筹,后来徐小姐也得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徐通判也因此升府台。张举人当时便是徐知府的门生,对我一见如故。”

    妙真听出其中有许多不实之处,恐怕是春秋笔法,但她只道:“姐姐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官夫人,妹妹我只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人总有七情六欲,就连她爹为了她的亲事还收买尼姑说她八字好呢,妙真想只要她没有伤害别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打破砂锅问道底。

    妙云又听说妙真生了一对龙凤胎,很是高兴,让人把芙姐儿和肇哥儿抱来,各自赏了一对金锞子,还笑道:“我看小哥儿的眉眼和妹妹很像。”

    “都这么说呢。”妙真也笑道。

    妙云又问起祖父母还有妙真爹娘,知晓她们都好,不免道:“这样就好,一家子在一处平安就很好了。”

    妙真见她已然一派官夫人的样子,还有了敕命,自己也是有些落差,她这般努力读书学医攀人脉,最后一个进宫的医女身份都还没混上,现在去给黄太监侄女看病,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行就这般忐忑。

    感叹一声,她又自我开解自己还是多少有些不知足了,无论如何,她嫁的萧景时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了,万两的私产交给她保管,她还有一对龙凤胎,一手不错的医术。即便这次不成,只要坚持,十年二十年,总会厚积薄发的,何必羡慕别人?

    这般想着妙真豁达了不少,与妙云送了程仪就离开了。

    见妙真离开,妙云忍不住她没有跟妙真完全说实话,当年董家那里辞馆之后,她通过一个尼姑介绍到徐通判家做女先生,那徐夫人起初平平,是她又胡诌自己是仇娘子的亲弟子,还冒用了妙真的名字。

    不妨徐夫人是仇娘子的亲表妹,还真的和仇娘子通信后,仇娘子的回信说的确有徐妙真这个女弟子,还说她聪明伶俐还上进云云,徐夫人才正式接纳她。

    她又因为生的漂亮书教的好,很受徐家公子和小姐的喜欢,因为要帮徐小姐作弊,她时常跟随徐小姐出去交际,大抵是她看起来很有贵气,所有的人当真以为她是徐通判的长女,那徐通判官运还不错,升了知府。

    张世华这样贫苦出身的举子,一心想找一位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充门面,打理家业,直到在徐知府家见到了妙云,完全符合他所有设想。

    说来也巧,徐知府暴卒在任上,徐小姐是个草包根本不济事,她为了表现自己的身份就一直安排葬礼照顾徐夫人,徐家虽然是官宦人家,但是做文官并没有什么汤水,给徐小姐的嫁妆不能动,一场丧事操办下来,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恰逢张世华上门求亲,怕她回到老家去了,想让她热孝出嫁,妙云就找上徐夫人,表示只要她口头认下她,张家给的六百两聘礼,悉数让徐夫人拿回去。

    徐夫人犹豫了半天,为了银钱答应了下来,她便在热孝出嫁了。从始至终,妙云也没有告诉过他,她只是个穷小贩的女儿。

    她们成婚时,徐一鸣和黄氏甚至根本都不知道。

    自然,如今她也很好了,因为丈夫后来中了进士,张家发达起来,她这里收礼收到手软了,还送了二百两回去给自己爹娘嚼用。

    以前再不好过的日子,如今都熬过来了,看曾经她最羡慕的二妹妹,竟然也不过如此了。

    但她还是盼着二妹妹能够过得好,至少这般不会嫉妒她,拼命去戳穿她,人嘛,只有日子过的舒畅的时候才不会处心积虑的想着对付别人。


同类推荐: 鸾春嫁给病弱木匠冲喜后侯门夫妻重生后逢春茎刺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红玫瑰和白月光he了坏了,冲着我无心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