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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5

    第101章

    妙真等人到了通州驿馆之后,已然梳洗了,换上了妆花诰命服,因为她们马上就要去见裕王,不能随意相见,便是女儿,也换上端庄些的衣裳。

    裕王生于嘉靖十六年,比她小十一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的青年。

    但现在的裕王实际上日子并不好过,他还有一位弟弟景王,年轻有为,甚至比他更受宠,据说还有严阁老支持。相反,裕王的日子如今过的有些困顿,战战兢兢。

    到了京中之后,赵瑞就带着妙真母女到了裕王府,裕王府在四月已经为王妃李氏办了一场丧事,没有了女主人,还有长史官打理。

    因男女不好相见,此次便是由长史之妻马氏带着妙真母女入内。

    马氏见妙真的霞帔上绣着金绣云霞孔雀纹,料想她是四品诰命夫人,不敢小觑。一路而来,妙真目不斜视,她是进过宫里治过病的人,丈夫常年做着官,并非无知妇人。

    世子朱翊釴嘉靖三十四年十一月出生,说是四岁,其实只是个三岁还不到的小娃娃,这孩子刚出了痘诊,嘴里有一股臭味,牙齿微微发黑,果然是走马疳,若是再拖延一阵子,恐怕很容易成败血症。

    小孩子并不知道自己得了病,伺候他的乳母嬷嬷还道:“徐女医,你看世子是不是要换牙齿了?”

    妙真仔细一看,看这孩子的牙齿的确要松动脱落的样子,齿缝却流的是鲜血,她摇头:“这可不是什么换牙,是走马疳。”

    她先开了清胃散,这是内服的,外用的紫金散。

    以前府里的大夫也有方子,她看过了,有开的参苓白术散的,其实这药也是还算对症,这个病都是从胃上来,而参苓白术散则是专门治脾胃虚弱的,也有人开过芦荟消疳饮,也就是她在船上看的那个方子,也没太大的效果。

    等人把药送来,她亲自看着世子把药喝上去,又用小刷子帮他上药。

    裕王亲自过来看了一回儿子,妙真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拜见他,他倒是个很温和的青年:“萧夫人请起,世子的病如何了?”

    “这个病很严重,表面看只是牙齿的问题,实际上若是拖着不治,恐怕将来败血而死。是以,这个病的医治不是一时半会的,王爷,我们家在京中正好有宅子,我想住在王府总不便宜,还请您准许。”妙真道。

    裕王府当然也有空的院子供她们住下,但是到底不便宜,且裕王已经选定继室王氏,据说择日就要进门了,处处不便。

    好在裕王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还让人送了一面令牌给她,供她自由出入。

    如此,妙真就先打发芙姐儿和小喜等人到宅子里收拾,她打算等到天黑之前再回去。说起来,萧景时希望她生一个小孩子,她一直不同意,如今看着小世子,多了几分怜爱。

    在他醒着的时候,她和他的乳母们一起陪着说话,了解作息。

    他的乳母很着急的对妙真道:“咱们世子什么都吃不下,平日都是我喂奶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不要着急,我来慢慢想法子。”妙真想每一个人的治疗法子其实都是不同的。

    紫金散敷牙齿似乎作用不大,她又用人中白、绿矾、五倍子各等份,又加入少许冰片,把它们研磨成粉,这是牙疳散的配方,继续敷在小世子的牙齿里面,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冰片的效果,小世子竟然说不那么疼了。

    乳母忙道:“那我可以喂奶了吗?”

    “别喂奶了,熬些人参茯苓粥来暖胃,你不知道,这个病,多半出在胃上了。如果现在不医治好,到时候腭破腮穿,鼻梁塌陷,甚至鼻子旁边会烂穿的。”妙真强调严重性。

    她见过许多不遵守医嘱的人,前世还有人家都说了手术前不要用餐,偏偏有老人疼孩子偷偷塞,还有人家说吃流食,她就非听不懂话似的。

    这些皇家乳母们所有的前途都系在小世子身上,将来如果裕王荣登大宝,小世子可能就是太子,平日虽然都由着孩子来,但若是世子死了,或者烂相了,还别说荣登大宝了,恐怕还要遭人嫌弃。

    这些禁忌,妙真和世子身边的人都说了一遍。

    世子吃的茶也换了,换成芦荟消疳饮,这是妙真在茶房亲自熬的,熬完之后过滤,她穿着白色纱衫,水蓝色的裙子,头发梳着堕马髻,因为面相非常亲和,就连小世子竟然也对她颇有好感,还要她抱着。

    因妙真这些年走南闯北,又懂佛法,说话只要她想说,那也是妙语连珠,这一日就和这里的人混的颇熟了。

    到了晚上她要离开,伺候世子的乳母丫头们都还不舍呢。

    王府外面小喜已经等着了,见到妙真,忙上来问道:“小姐在家里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家伙什,房间也收拾好了,奴婢伺候您上车。”

    上了马车,小喜才问起病情,妙真摇头:“我现在也只能一样一样的试,但我想他的病,我大概抓到些脉络了。”

    “这就好,这就好。”小喜也是旋即觉得轻松了许多。

    治病就是这样,能治好的病,病人和患者都高兴,若是治不好,或者患者死了,若是患者家人明理的还好,不明理的,可能还会被讹钱。

    妙真坐在马车上都睡过去了,看的周围伺候的人都心疼不已,到了熟悉的宅子里,妙真她们当年也没有把东西都拿回去,如今一应俱全。

    妙真先全身上下都搓洗的干干净净了,又用花露滴在水里,把身上洗的香喷喷的,如此才从屋子里出来和芙姐儿一起吃饭。

    “多亏你了,事事都把娘照料的这般周全,原本应该是娘照看你的。”妙真有些不好意思。

    芙姐儿一直觉得她娘为何显年轻,绝对是身上没有老气横秋那一套,分明她是女儿,娘是母亲,娘就是颐指气使也是应该的,却还对她表现出不好意思,让她很受用,又笑嘻嘻的:“娘,您觉得女儿能干不?”

    妙真一边吃着茭白,忙不迭的竖起大拇指:“你这一趟出来,简直出乎意料,我的女儿多么的能干。说真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差远了,我从金陵回来,一路上都是你外公替我打点。”

    听娘夸奖,芙姐儿简直比吃了蜜还甜,不过,她还是问起裕王世子的病情,妙真就都跟她说了,还道:“明日我要早出晚归,你呢,多在家中歇息一下。我让小喜,去你三伯家里送了帖子,你三伯母做事向来周全的很。”

    “那干嘛不让女儿陪着您去。”芙姐儿觉得在家挺无聊的。

    “你先把身体养好才是,这些日子又是淋雨,又是忙前忙后的,还去看病,那不是要命么?”妙真想着姑娘家还是得娇养些日子,到时候自己也好带她出去交际。

    只不过这些打算,她不好和妙真说,倒是吩咐厨房,一定要多做些滋阴的汤水,无论是燕窝、花胶这些都舍得放,萧家又不是吃不起。

    她们家原本每年就有萧家送的五千两左右的银钱,除此之外,还有照顾萧庭那三年的好大一笔的钱,再有萧景时之前冰船分红,妙真诊金,这些年几乎都没有什么大的支出,因此家里的钱很够用。

    芙姐儿其实也想睡个懒觉,听她娘这般说,也就同意了。

    又说次日一早妙真很早就过去了,小世子这会子还没醒,她已经开始暗自把脉,又问照顾他起居的人,世子昨晚睡的怎么样。

    这个清胃散,还是颇有些效果的,至少世子昨日没有太难受,妙真等他醒了,又让他用盐水漱口,说起来这孩子很是聪明,一般的孩子如果看到水肯定喝进去,他还能听懂妙真的指令。

    “世子真的聪明。”妙真很心疼这个孩子,重新让他吃了药,又帮他擦牙药。

    一连三日,世子的情况比她刚来时好些了,至少不再牙齿流血了,甚至能稍微喝些粥了,不似之前那般。

    但妙真发现这孩子除了走马疳之外,其实还有瘦冷疳,冷着要吃木香丸,她又把木香丸和兰香散给这孩子服下,不曾想竟然真的有了奇效。

    她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每日帮世子早中晚擦拭牙齿漱口三次,每时每刻几乎都挂在世子身上,熬的人参茯苓粥,还有绿豆水,芦荟汁皆是她亲自调理。

    其实世子这里关注的人没有想象中的多,裕王府不少人等着明年新继妃过来,裕王自己都是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照看。

    倒是妙真这般不厌其烦的陪着世子,帮她治病,每日早到晚归,把裕王府一众人都感动了。

    世子的乳母袁氏道:“萧宜人真的是用功的很。”

    这些乳母的年纪其实比妙真年纪还小,她们年纪轻轻,抛却自己的孩子,在裕王府奶别人的孩子,妙真则是抛下自己的儿女上京来医治世子,大家都同病相怜,所以大家彼此都说的来。

    自然,最关键的还是大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她拿着彩纸折一些星星做风铃,这样挂在世子的床边,让他也能高兴一下。

    风铃还未做完,天色已晚,妙真捏了捏世子的小手:“臣妇就先回去了,世子今日早些歇息,明早眼睛一睁开,咱们再一起做风铃,好不好?”

    世子已经会说话了,他小拇指拉着妙真:“徐大夫莫走。”

    “徐大夫这是回家睡觉,就跟世子一样要睡觉啊。”妙真说罢,对乳母们使了个眼神。

    她们过来围着世子,妙真也松了一口气,出去上马车回家。

    今日到家来,却发现芙姐儿神情有些低沉,她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想着娘最近很累,芙姐儿只是摇头,不愿意多说,妙真却看着女儿道:“你有事一定要说,若不然我去裕王府,也是不安心。”

    见娘追问,芙姐儿才道:“今儿三伯母和五婶过来了,三伯母还好,她有个庶女周岁要请我去,五婶却当着我的面说我这般大了,您还不用心如何。”

    “她和我的宿怨,你也是知道的,她说什么你且不要放在心上。咱们进京是为了给裕王世子看病,如若治好了,我在京中必定名声大振,兴许皇帝都会召见我,即便皇上不召见我,我也能带着你出入公主和一些勋贵府邸,将来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何必和她一般计较。我之所以不和你说这些,只是想着我现在还没把人治好。”妙真笑道。

    原来娘一切都有安排,芙姐儿明显扒饭的速度都快了些:“女儿不信五婶的话。”

    就是她马上要十五岁了,还未曾定亲,自然心里也是有些急的。

    倒不是说她愁嫁,原本看好的说亲对象,她还远远见过一次,那是个爱笑的青年,性情不错,听闻才学也很好,转眼就和别人定了亲。

    那位王夫人对自己夸了又夸,完全是一幅非常喜欢她的样子,不曾想又琵琶别抱。

    她就怕自己婚事受挫,到时候连爹娘也觉得她是不祥之人。

    妙真见女儿如此,就让她今日过来和自己睡,又说起打算:“你之所以还未定亲,并非是不好嫁,而是娘想着等你爹爹更进一步,到时候说亲更好。我原本打算你爹在福建之后能够高升入京的,没想到去了济南,不过,你千万别担心,我肯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

    她自己也是女儿家过来的,甚至也是起小过来的,大人们有时候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于小孩子而言就是大事。

    有了娘的保证,芙姐儿又觉得自己不懂事:“娘都这么累了,还为女儿操心。”

    “说什么呢,你是我女儿,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啊。只不过呢,人要知道自己最主要的是做什么,我既然是来医病的,现下就全身心做这个。你呢,既然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一定要在家里好好研读医书和医案。等裕王世子的病好了,到时候有的是你施展的时候。”妙真看着她道。

    芙姐儿想来也是,她就是被刘氏说中了心思,但刘氏又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即便不嫁又如何?爹爹娘亲待自己多么好。

    母女二人说了半夜的话,次日芙姐儿醒过来的时候,她娘都已经离开了。

    这次她上京,只带了养娘和翠蝶飞燕过来,她们见她醒了,连忙伺候梳洗,又送上早膳,“早上太太说您爱吃牛乳羹,厨下特地用核桃花生煮的,可香了。”

    芙姐儿昂起头道:“我娘何时走的?”

    “天擦亮就走了,太太也真是辛苦。”翠蝶感叹。

    芙姐儿喝着牛乳,心想她娘在济南的时候每日都多睡会儿,还会睡回笼觉,到这里却是天不亮就起床,可见勤奋。

    也难怪娘会成功的,她做事会抛出所有杂念,风雨无阻的坚持,不像她,总东想西想。她也要专心致志才行,且说娘帮两位族兄挑妻子都是精挑细选,甚至是曾经住隔壁的张姨再醮,她娘都那般用心,更何况是她?

    芙姐儿很信任妙真,刘氏的挑拨自然是失败了。

    这些年萧五爷依旧举业未成,多亏萧三爷帮他谋得国子监的一个校书郎的闲职,虽说刘氏略有不满,但是也算过得去,到底不似以前只是个秀才。

    可刘氏的日子也并非好过,头一个,萧家的日子没有之前好过了,虽说萧五爷是庶出,可跟着公婆过日子和跟着兄嫂过日子是不一样的。

    虽然高氏在公婆在的时候也打理家业,但现在当家作主,三房一直嫡子庶子不断,如今三子三女,高氏还揣着一个,这些人张嘴就要钱,是以,刘氏戴的首饰都还是七八年前的。

    然而她的仇人徐妙真却是越过越好了,如今都是四品的官夫人了,看她女儿芙姐儿,一个小丫头今日戴着南珠的珠冠,那拇指大的珠子看的她眼热,隔日又穿着蜀锦的鞋,头上又带着金累丝镶猫儿睛的钗子。

    显然,萧景时夫妻的日子很好过,也是,二房是极富贵有钱的,徐妙真的诊金亦是十分丰厚,怎地不让她嫉妒?

    以前她觉得自己过的尚且不错,但如今却是越发不好了,那一年儿子虽然去了,可她还有个女儿,今年也十一二岁了,马上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嫁妆就是大头。

    公中顶多出五百两,其余的都要她们夫妻自己置办,刘氏若是家中富贵的,也不会一个嫁给萧五爷一个庶子了。她爹虽然当年做着五品官,但给的嫁妆有限,甚至比不上六房卞氏,卞氏家中是富商,钱是不缺的。

    自己痛苦的时候眼看人家得意,当然心有不甘,她又知晓高氏如今肚子大了不方便,就先在高氏那里认错:“当年也是我错怪了四嫂,一直想认错,也不好意思。”

    高氏看她似真心忏悔,还颇为欣慰:“你这样想很好,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四弟妹如何帮裕王世子看病,她这个人虽然不大擅长交际,可是她的医术在这里,能帮贵人们排忧解难,连带着咱们萧家也能够讨好。”

    “是啊,三嫂说的很对。”刘氏立马承认,但她又道:“可惜如今四嫂成日往裕王府里去,我也见不着面,白日就芙丫头一个人在那里,我想让苗丫头去陪陪她。”

    “如此甚好。”高氏赞成。

    刘氏那边就借着送女儿过去,也到了芙姐儿这里,芙姐儿当晚就跟妙真说了,妙真皱眉:“那刘氏本就不是个好的,即便如今她示好,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罢了,明日你跟着我去裕王府。”

    “娘,女儿能够应付的。”芙姐儿怕娘担心。

    “你年纪还小,她又是长辈,她若只是胡乱打听就罢了,若是带了媒人上门,或者假意让别人相看你,你是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楚。”妙真分析出其中利害。

    芙姐儿张了张嘴:“那不能跟三伯母说吗?”

    妙真帮女儿理了理衣裳:“到底疏不间亲,这世上没人能真正跟你作主的,假使你被坏了名声,即便是有人作主,可时光也无法倒流了。”

    所以次日刘氏过来时,门房的人道:“五奶奶,我们四奶奶今日带着大小姐去了裕王府,说谢过您的好意了,请您莫要奔波,还说等裕王府的事毕,到时候设宴请你们过府来。”

    刘氏扼腕,这个徐氏也未免太精明了,太滑不溜丢了,让人无法下手。

    这事儿她想的是和芙姐儿把关系打好,将来让她不得不嫁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子,日后后悔一辈子,也算是替自己儿子报仇了,没想到出师未捷。

    芙姐儿上次过来见到世子的时候,这孩子嘴里一股臭味,肚子大身瘦,现下牙齿牢固多了,身体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强许多。

    以前芙姐儿不会管人,后来妙真让她多看着诤哥儿,芙姐儿有照顾弟弟的经验,很快就哄得世子笑嘻嘻的。

    “娘,世子是不是快好了?”

    “快了,日后我就不必日日都来了。”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然而过了两日世子高热,妙真重新改了方子,但她一直不肯放弃,不停的调整方子。

    世子的痘诊出完之后,口腔有溃疡疱疹,大小灰白十几个小块,这么小的孩子不好针灸,就推拿,先用清天河的手法,解表退热,又取天河,这是补充津液,清除胃热,再清大肠,把世子肚子里面的湿热都泻出来,最后退六腑,清心,揉总筋,揉足三里,揉厥阴俞。

    用这个法子把烧退下来,又以推拿解疱疹之法,三日之后,总算好多了。

    这孩子很喜欢妙真,也喜欢芙姐儿,他的精神好了之后,身体经过妙真治疗,一个半月竟然完全好了。

    世子的乳母们请裕王亲自过来看,世子还能够站起来行礼:“儿子给父王请安。”

    他的身上还是香香软软的,是小孩子的奶香味,裕王见了儿子,忍不住亲自抱了起来。

    裕王未必是个很有才干的人,甚至世子生病的时候他似乎还有些刻意忽略,但这位裕王却是个非常宽厚懂得感恩的人,特地让长史上折子感激皇帝隆恩,并赞扬自己医术精湛为人勤勉替他挽回麟儿。

    皇帝赐下二十匹宫缎,金叶子六片银豆二十颗,妙真和芙姐儿连夜帮世子亲手做了两套衣裳送过去,又亲自谢过裕王,表现得十分恭敬,成功让裕王对她十分信任。

    从裕王府出来,芙姐儿看向妙真:“娘,咱们要先设宴请亲戚们么?”

    “不,咱们先送拜帖到云间侯府,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我能治好他母亲的病,云间侯府的危机就解除了,悬在你爹头上的剑就会没了。”妙真勾了勾唇。

    只要云间侯府不针对她们,那她女儿的亲事也没人会从中插一脚了。

    第102章

    “娘,云间侯府怎么不讲道理呢?说到底,爹爹在其位谋其政,再有,当年也有傅总督授意,他们都怪咱们干嘛。”芙姐儿很不服气。

    一来她并不是很喜欢那位高高在上的赵指挥佥事,二来觉得自家是无妄之灾。

    妙真却道:“这个道理就跟你五婶对我是一样的,她们都不愿意怪罪真正有问题的人,却捏软柿子。你五婶嘛,贼心不死,是因为日子越过越差,所以愈发把不顺怪在我们身上。云间侯府的人日子越过越好,心里也就更往上看。”

    芙姐儿忍不住摇头:“娘,万一您治不好怎么办?”

    “我若是治不好,看一眼,我就不治了呗,再寻其他的路径。”妙真不以为然。

    凡事本就不可强求,但试都不试就打退堂鼓,那也不是妙真的风格。妙真虽然不是冒进的人,但她会抓住每一个机会。

    拜帖是送到南镇抚司的,因为当初是赵瑞亲自同她说的,不知道云间侯府其余人的反应如何,妙真只得如此。

    熟料,赵瑞接到帖子,很快就派人回话说下午就接她们过去。

    妙真接到帖子,弹了一下,又皱眉道:“恐怕这位赵侯夫人得的病很是严重。”

    “那如何是好?”芙姐儿心中担忧。

    却见她娘笑道:“如果不是求医无门,此时怕是也无法显露出我的本事。原本想着给那位世子看完病后,休息几日,看来又是没的休息了。”

    从进京之后,芙姐儿就发现她自己正在迅速长大,因为她娘也完全不把她当小姑娘看待了,就像以前她觉得爹爹在外为官,母亲在家持家,平日宽厚待下,施药治病,完全是菩萨似的。

    可现在她才发现,其实娘能够得到皇上褒奖,固然医术厉害,但也有她有勇有谋。

    有谋略在于她非常知晓怎么样在上级那里留下好印象,同时对于主动求饶的五婶等人,她却心冷的如石头一样,根本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有勇气在于,别人畏惧的事情,她非常敢于担当,不怕失败。

    其实小世子的病,有十日左右都无好转,甚至还反复高烧,多亏她娘反复调改,才有这般成就,若是旁的大夫,怕担上干系,早就溜之大吉了。

    “娘,女儿要跟您学的还有好多呢。”芙姐儿吸了吸鼻子。

    妙真笑道:“我以前同你说过的,我交际不如你三伯母,唯有医术还不错。你呢,要集我和你三伯母之长就好了,帮赵侯夫人治病肯定不会像小世子那般,我们治完病了,还能时常去探望你三伯母,你就在她那里看她平日如何说话如何行事,若能学到几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你的了。”

    这次去云间侯府,她却是要带着女儿的,当时不带女儿去裕王府,一是让女儿多休息,二也是瓜田李下的,怕有心人传出什么不好。

    可云间侯府这样有丹书铁券的人家,往来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就凭借女儿的气度,萧家也是官宦人家,求娶女儿的人的档次恐怕也不同。

    如此想着,等到了快出门的时候,她和芙姐儿都换了一身衣裳,尤其是芙姐儿,不必打扮得多么艳丽夺目,但也得大大方方。

    赵瑞是亲自过来接人的,他今日正穿着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因为体貌修长英俊,站在马车旁,似一匹蓄满力量的豹子一般。妙真想这样年轻英俊的儿郎,倒是很难得见了。

    “赵指挥佥事。”妙真福了一身。

    赵瑞避开来:“萧夫人,请上马车。”

    芙姐儿也跟着妙真上马车去,侯府的马车很是宽敞,上面还放着引枕,能看出赵瑞为了给他母亲看病,不惜对仇人都如此客气。

    云间侯府是老牌侯府了,府邸虽然没有苏州园林那般精巧,却别有一番疏阔。妙真让人在前引路,脚步飞快,赵瑞诧异的跟上。

    原本裕王府听闻对那位小世子都已经是半放弃了,看他能熬到几时就是几时,没想到被徐氏治了之后,完全妙手回春。

    这是有真本事的人,赵瑞也不敢造次,只希望妙真能治好他母亲,许多事情他也愿意退一射之地,更何况在来京途中,徐夫人恳切的说了缘由,赵瑞不比一般人,他知晓当时皇帝要杀鸡儆猴。

    但饶是如此,若说对萧家一点芥蒂都没有,那不可能。

    云间侯夫人今年四十岁的年纪,比妙真大八岁,看起来却完全像是两个辈分的人。这位赵侯夫人娘家姓明,是真定大家出身,脸上虽然淡淡的,却没有那种怨天尤人之感,一派平和。

    赵瑞介绍道:“母亲,这位徐夫人是有名的妇科圣手,就连裕王和皇上都褒奖过的。”

    妙真带着芙姐儿行了一礼。

    明氏叹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也毋须怎么医,偏你这孩子成日请大夫过来。”

    “娘……”赵瑞想劝些什么,顾及到外人在,住了嘴。

    倒是妙真笑道:“侯夫人,说来也凑巧,皇上让赵世子接我们上京为裕王世子诊治,原本我是打算医治完之后就开拔回家的。但是赵世子请求我帮你诊治,我就让家里的船只先回去了,如今来都来了,若是我治不好,您无非也没什么损失,和现下一样,若是治好了,也是家中之幸。”

    她要打消云间侯对自家的恶意,就一定得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来,这是做给赵瑞看的。诚然赵瑞如今已然是指挥佥事,但妙真也不是白活了这把年纪,算得上洞庭湖老麻雀了。

    她这般说话,赵瑞听出是劝明氏看病,不由听闻这徐氏平日其实如果有讳疾忌医的,她都不会看,这次能够说这番话,可见人家诚心,就笑道:“是啊,娘,徐夫人好容易过来一趟,您也不好让人家白白上门一趟啊。”

    妙真想这小子上道,她虽然嫁给萧景时了,但比起萧徐氏或者萧夫人这样的称谓,显然更喜欢听徐夫人或者徐女医这样的称谓的。

    见他常常喊自己徐夫人,倒还算尊重自己。

    明氏知晓妙真也不是寻常医妇,人家也是诰命夫人,还刚刚给裕王世子医过病,也就默认了。只妙真诊脉的时候,许多人围着,她就对明氏道:“侯夫人,不瞒您说这些年我看病都有规矩,就是闲杂人等都要屏退。女科的病症多半涉及到私隐之事,可能还要褪去衣衫,如今这些人都围着并不好。”

    见状,明氏扬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妙真先问了明氏是何等症状,明氏只推说:“就是行经之后,淋漓不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病。”

    “唉,您不知道我的为人,上门看过什么病症,我是从不往外说的。”妙真想如果明氏一直拒绝,她也借坡下驴。

    医生是医治惜命的人,如果讳疾忌医的人不愿意看,她也不会勉强。

    云间侯这里她尽力了,她还有女儿的亲事牵挂着,还有别的事情要去打算。

    不曾想明氏却转了话风,笑问起妙真:“徐夫人看病有几载了?”

    “妾身春秋三十有二,说起来从学医到如今也有二十载了,十几年前被苏州府推举入京为皇贵妃、雍妃看病,那个时候我是专心在女科上,皇上还赐了牌匾给我。后来因生了孩子之后,想着总得给自己的孩子看病,又开始研习儿科。”妙真摆了自己的资历。

    又见云间侯府的次间摆着佛龛,心知此人恐怕也是礼佛日久的,且看那手上的念珠都摩挲的秃了许多,又道:“夫人,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其实您这个病,我看您脸色虽然有些青白,但也未必不好治,以往我治过横胎,血崩,同房出血都治好了的。您越是忌讳,事情就越困扰您,还不如说出来,我帮您治好了,将来您的身子爽利了,比什么都强。”

    ……

    外面芙姐儿正在次间等着,她也没闲着,拿着一本书在看,没有丝毫焦躁。赵瑞则在外面等着,心情很是焦急。

    父亲流放岭南之后,往日的雄心壮志去了一半,他虽然是世子,也是嫡子,然而并非是长子,他上面其实有一嫡一庶两位兄长,那位嫡出的大哥与他虽然同母所出,却身有残疾,无法袭爵,庶出的二哥野心勃勃,这两位兄长都已然成婚。

    原先没流放之前,家里也是一切都好,流放之后,大嫂为了撇清关系,跟大哥和离了,等云间侯府平反,大哥打算续弦,原先那位和离了的,又要跑回来。二嫂却不同,她在岭南努力侍奉公婆,颇为贤淑,二哥近来又出息,父亲有意让二嫂管家,就是母亲也说不了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他希望母亲的病能够快些好起来,如此才能主持大局。

    等了约莫三刻钟,见妙真出来了,赵瑞赶忙迎了上门。

    “这是方子,一共开了十四剂,用水煎服,平日配着艾灸一起,一旬艾灸三到四次,我一旬到府上一次,平日便是我女儿过来艾灸。”妙真也有意让女儿担当大梁。

    赵瑞不由问起:“我母亲的病不知如何?”

    “女人家的病罢了,我的药先对症治好,之后开些调养温补的方子,慢慢的就好了。”妙真笑道。

    赵瑞松了一口气:“多谢您了。”

    “看你说的,这原本也是应该的。”

    说罢妙真带着芙姐儿就先告辞了。不过,在门口遇到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女子从软轿上下来,她看起来满面忧愁,角门的人却似乎不愿意让她进门。

    上了马车后,芙姐儿好奇道:“娘,您说那个女人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个月咱们要常去他们府上的,到时候应该会知晓的。”妙真笑道。

    母女二人晚上都早早睡了,次日不必出门,妙真就好好放松了一番,睡到日山三竿起床,一步都没出房门。

    休息好了后,她才略备下礼物往三房去了,高氏不提刘氏上门的事情,见着她倒是很高兴:“说起来咱们妯娌又是好几年不见了。都说做官的人家好,可四处做官,难有相聚的时候啊。”

    高氏父亲已经致仕,这些年她和萧景添夫妻在京中多希望萧景时也能过来,兄弟二人也有个照应。

    见她这般说妙真也是唏嘘:“窝在福建那四年恍若昨日一般,过的特别快,我看嫂嫂没什么变化。”

    “我皱纹都长了几条了,早就不比当年了,倒是你没怎么变。”高氏摸着肚子,认真端详妙真,她是真的没发现妙真有什么变化。

    妙真和她寒暄几句,又说明了来意:“原本想着设宴请大家都过去玩玩,但是嫂嫂如今有了身孕,怕是不宜走动。”

    高氏属于是高龄产妇了,稍微有不留心恐怕身子就不好,她自己也很注意,听妙真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又让人把儿女都带了过来。

    妙真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女孩儿们都是一串香珠一把香扇,男孩子俱是一人一块上等松烟墨,两管湖笔。

    就连刘氏的女儿也都送了,她没有作任何区别。

    只是私下单独给高氏两匹宫缎,流光溢彩的,高氏虽然过了好打扮的年纪,但是女人们,看到好看的衣裳缎子都特别喜欢。

    高氏不由问起芙姐儿:“她的亲事你们也该上上心了。”

    “我也正发愁呢,嫂嫂也帮芙姐儿寻摸一番,将来我和景时都谢谢你。”旁人她不敢托付,高氏这里妙真还能多说几句。

    高氏忙道:“你和我客气什么,乔大学士过几日生辰,到时候芙姐儿跟我过去热闹一番。”

    妙真见高氏这般,又细细帮她把脉,告诉她胎儿状况,并送了不少保胎药过来,还帮高氏的小儿子亲自察看病情,到了晚上才离开。

    去了高氏那边之后,芙姐儿正觉得自己要歇息的时候,她娘说明日带着她去常安公主府,晚上亲自帮她在脸上糊珍珠粉调制的膏子,又熬了滋阴汤让她喝下,甚至还让丫头们薰制衣裳。

    芙姐儿真的觉得她娘的执行能力过强,要做成什么事情都拼尽全力。

    又说妙真的拜帖送到公主府时,常安公主正和妹妹宁安公主说话,她们以前在宫中虽然分属不同的人照应,但是出宫后,二人比邻而居,常常在一处说话。

    但即便是天家姐妹,也有许多话是不好说的,就比方驸马要过来见公主,公主征召频繁,会让人说闲话,这是规矩。

    中间的伺候传话的人都要从中捞取贿赂,这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了,大家都靠这个发财,谁愿意废除呢?

    但常安公主素来不提这些,只笑道:“明日徐女医就要过来,她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到时候你也过来,让她也帮你看看。”

    “姐姐说的可是刚刚治好裕王兄世子的那位?”宁安公主问起。

    常安公主笑道:“是啊,那孩子咱们都见过的,棺材都准备好了,就这么被救活了,想来也是真不可思议。”

    “皇姐,我早听说过她的名声了。但是也有人说她就是名声大,功力还差点。说她每次看病都是治标不治本,陆都督先前的那位夫人不就是如此么?她治的时候很好,一放手就不成。”宁安公主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常安公主则道:“我倒是觉得还不错,总之见仁见智吧。”

    见妹妹抵触,她也就不继续说了。

    等见了妙真之后,依旧很亲热,妙真又把芙姐儿介绍给她,常安公主给了一件臂钏做见面礼。之后,妙真完全不提起芙姐儿,只是问公主:“这些年公主过的还好么?当年您有了身孕,我却丁忧回家,总觉得辜负了您一片信任。”

    常安公主怎么好对臣下妇人说自己和驸马的事情,她只浅浅说了几句话,妙真就告辞了。

    从公主府出来,芙姐儿不由道:“娘,公主如今对咱们好似不如以前。”

    “这很正常,以前我都和你爹说过的,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更何况身份悬殊,我也不是那种刻意讨好的人。但公主赐给了你物事,你可以当护身符,明日你去云间侯府,就戴上首饰,这叫借力打力。”

    原来母亲是为了这个主意,芙姐儿微微一笑,又问她道:“您明日要去平江伯府么?”

    “过几日再去,明日啊,我要去谢家。”谢家当年求娶过芙姐儿,芙姐儿到底不方便去,毕竟她之前医治的那个谢家男孩儿身体有些弱。

    谢登之一直在京做官,现下已经是从四品的京官了,混的比萧景时还好。这些曾经萧景时的同窗,她都得一一拜会一二,如此才不失礼。

    谢夫人见了妙真之后,很是热情的招待,还道:“你们家的肇哥儿怎么样?我记得是叫肇哥儿吧。”

    “去年进了学,如今跟着我们在任上读书呢。”妙真又说起芙姐儿和诤哥儿的事情。

    这谢夫人不由问及芙姐儿,得知芙姐儿如今还未定亲,倒是起了做媒的心思:“说起来,刑部郎中的儿子,正拜在我家大人门下,才学也是极好的,你若同意,到时候过来看看。”

    作为师母,谢夫人真心觉得二人合适,芙姐儿是萧景时爱女,萧家家资丰厚,有堂伯父也在京做官,自小也读书识字的。那位刑部郎中的儿子急公好义,人也倒是不错。

    妙真先谢过她,还郑重道:“等下次我把那边忙完了,再细说。”

    谢夫人一听说有戏,还把妙真送到了二门,妙真没有回家,而是往裕王府探望世子去了,小世子天真可爱,特别亲人,虽说隔了几日,他还是记得妙真。

    和这孩子玩了一会儿,回到家中时,芙姐儿已经从云间侯府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一个秘密。

    “娘,您知道那日咱们俩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么?她竟然是云间侯府的长媳呢,我一直以为赵世子是嫡长子,不曾想他是嫡次子。”芙姐儿把缘由说了一遍。

    妙真讶异:“可赵家大爷既然要娶妻了,这个女子又不可能做妾,她还纠缠什么呢。这样成日纠缠,恐怕侯府的人也厌烦吧。”

    芙姐儿点头:“您说的是,赵世子也是这般同我说的。”

    “他跟你说他家的秘幸?”妙真觉得奇怪。

    芙姐儿解释道:“因为我在帮侯夫人艾灸,那女子到底曾经是侯府长媳,买通了府里的下人跑到正房了,把侯夫人气的不轻。我原先不知道她的身份,就出面告诫她一番,说她这般对侯夫人身体不好。”

    “她处处还是以云间侯府长媳自居,我就不好说什么,然后就是赵世子出现,把她赶走了。又与我说她早就和离了,这次正是因为云间侯府的人回来之后,把许多曾经的老仆都请回来了,才让她钻了空子,说日后如果见到这种事情,让我好生医治,别管这些,不能影响侯夫人医治。”芙姐儿道。

    原来是这般,妙真皱眉:“即便买通了下仆,也不能随意混进去啊。”

    芙姐儿年轻不知道这些,妙真这样管过家的都知道,主人如果有令,除非底下有人作对,谁愿意做这般的事情?

    她猜的不错,这事儿背后做手脚的正是赵二奶奶,但她却率先揪出收钱的老仆,严词责令那人,又向明夫人请罪,她这般还让底下的宗亲仆人都夸她。

    明夫人是有气不能发,只好把赵瑞喊来道:“你看你二嫂,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的炉火纯青,她当年在流放之地,做的极好,咱们就是说了她不是,你父亲也是不肯相信的。”

    “是啊。”赵瑞本在锦衣卫任职,做这一行,仇家许多,二嫂这般迟早他被人下毒都有可能。

    明夫人拉着儿子的手道:“我知道林氏背信弃义让你伤心,但你大兄如今准备新续弦的女子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当不得大任。可若是你新娶妻,那就是名副其实的世子夫人,到时候打理内宅,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徐阁老的孙女,大长公主的女儿,还有东平侯的长女,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名门闺秀,你喜欢哪个?娘就给你下聘。以咱们云间侯府的势力,凭是娶谁都成?”

    赵瑞脑海里却是想起一个人。

    第103章

    萧景时还有位同年同乡张勉学之前是京官,后来外放福清做知县,再之后就闲居家中了,再有岑渊,丁忧之后也是谋了个同知的官职,也不在京里了。

    他这边指望不上,谢夫人前两日邀请她们一起去进香,介绍的那位刑部郎中的公子,相貌上略微差点,看起来家底也不厚。

    这样世俗的挑选也是没看法,要成亲就是要考虑这么多的。

    当年徐二鹏都会特地挑相貌好、身体好、家世好、才学好的男子,难道她跟女儿挑的差些的么?虽说谢夫人没说什么,但也是明显觉得她们太挑剔。

    “你这么优秀,就是再挑剔些也无妨,你爹爹若是升三品官了,咱们更不必怕。”妙真怕女儿心里有负担,就安慰着。

    有很多女子分明只是想挑合适的人,却被人斥之以挑剔来逼女人就范。

    芙姐儿当然知晓她娘是一心想要她嫁的好,这个所谓的嫁的好,未必是家世十分好,但是得是青年才俊才行。

    自然,很快芙姐儿的亲事也有了转机,先是去平江伯府拜访的时候,被国公府的夫人看中,说是她家次子还未婚配,公府次子也就是勋贵,将来虽然不能袭爵,但也是能够恩荫。

    科举这条路非常难走,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考中的,可恩荫袭爵的一般都是五军都督府这些地方。

    不过,想要嫁到公府的人家何其多,怎么挑选自家一个知府之女,这点自知之明妙真还是有的。

    她便找赵瑞打听了一番,京中似赵瑞这般年纪轻轻,天子心腹,大权在握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赵瑞不妨妙真跟他问起叶国公府的老二,他何等聪明,完全不遮掩:“徐夫人,背后说人家的不是并非我所为。可是我不告诉您,我也是于心不安,实话告诉您,叶家老二的通房肚子大了,虽说往庄子外面送了,做的很隐秘,但有心人都知道。”

    当着赵瑞的面,妙真自然不会说叶国公府求娶芙姐儿的事情,只是假意笑道:“若是生了长子,就不大好了吧。”

    “可不是,庶出的长子横在前头,到时候钱财田亩什么都得争,占着一个长子的位置,日后很难说的清了。”赵瑞笑道。

    妙真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赵世子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不少。”

    赵瑞打了个哈哈:“晚辈如今就职于锦衣卫,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密辛,我们都知道一些。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您看这些糟心事,我就不愿意知晓。”

    妙真也附和了两句,回去之后立马把叶国公府的亲事婉拒了。

    很快芙姐儿和高氏又去了乔大学士家中,很快就有人上门询问,对象正是礼部孙齐侍郎之孙,其父亦是进士出身,在宣大任官。

    “这齐公子的爹虽然如今才任通判,但上头有人,将来也好升迁,又是杭州府人,听你三伯父说齐公子文章也写的不错。”

    原先高氏是觉得翰林院侍读之子更好,后来见到这位齐公子一表人才,倒是也倾向齐公子。

    齐家也是非常有诚意,妙真也不能人家上门来,她就答应,还得细细打探。

    芙姐儿在一旁觉得她娘就跟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什么双方优势,什么才学加一,她还有些看不懂。

    就在妙真正在女儿这里打探时,见有人家延请自己去看病,许诺诊金二十两,提花缎两匹,正是太常寺卿家中。

    “我这就过去,芙姐儿,你也随我过去。”

    无论如何,教女儿看病还是重中之重。

    太常寺卿薛家的长媳产后几天,发热头痛还恶寒,两肋还发痛。她们家也是听说妙真在京,这才连忙打发人请她过来的。

    妙真先帮她把脉,见她脉浮数,鼻塞痰白,又看了前方,她忍不住摇头:“这位奶奶的病类似于伤寒二阳症,但又不是伤寒太阳症,也并非伤寒少阳症,这完全是气血两虚导致阴阳不和引起的,只是类似伤寒罢了,怎地就开了麻黄、柴胡呢,表症可非里症。”

    产妇身边的陪房不由道:“也难怪咱们奶奶总不好的,反而愈发严重了。”

    妙真约莫了解了,又问起:“不知产妇可有血块?”

    听说有血块,妙真才在生化汤的药方中加了几味药,才对这家人道:“先吃两日,我两日后再过来复诊。”

    回程的路上,妙真就细细的跟芙姐儿道:“这样的病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产后大出血原本就血虚,还发了重汗,那就更虚了。生化汤里的芎、姜也能疏散风寒的。”

    “如果这位产妇依旧身上发热,就加白芷八分,细辛四分,白芷是去头疼的,细辛也可以缓解头疼鼻塞的症状。”

    ……

    芙姐儿听着认真记下来,实在是觉得自己获益匪浅,她还道:“娘,多亏您时常教我,明夫人还夸我医术好呢,我哪里医术好了,分明都是娘教的。”

    “你呀,嘴可真甜,明夫人那里我过几日再去看看。”妙真知晓女儿现下一手针灸非常出色了,如今家里寻常的病她也都能驾驭。

    但愈发这样,就愈发对她严格要求。

    大夫当然获得的酬劳多,可若是稍微有不慎,那也是牢狱之灾。

    原本以为回来可以休息,不曾想平江伯府陈夫人的女儿却是无法生产,妙真只好立马过去,她先跟陈夫人说实话:“不是胎儿不下来,是死产。”

    “什么是死产?”陈夫人听的心怦怦跳。

    “死产就是孩子在腹中已经过世了,孕妇舌上是青黑色,你们若是同意把死胎分娩出来,就先签文书,我来开药。”

    芙姐儿想娘和陈夫人关系很好的,怎么也要签文书,她不明白,显然产妇家人也觉得不太适应。

    “你们还是快些考虑吧,如若不成,就得请别的大夫才行。”妙真道。

    陈夫人素来信任妙真,让女婿应下,妙真让他按了手印,妙真方才开了平胃散,用酒和水,煎到八分左右,再加上朴硝,药吃下去,死胎马上就下来了,大家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妙真这才开了温补之药,陈家人想这位徐女医不是那等爱说好话的人,但的确医术非常强。

    从伯府出来,芙姐儿就问起了这个问题,“娘,您不怕陈家生气么?大家都那么熟了。”

    “这么熟有什么用,只要你治不好,就等着人家责骂吧。我跟你说大夫和病人千万不要当什么朋友,就正常按照规矩做事,先保住自己,比什么都强。”妙真如此道。

    芙姐儿最听她娘的话,原本她还觉得明夫人对她不错,现在想想,自己也不能太熟了,因此到云间侯府去的时候客气多了,轻易不多走一步路,也不像之前那般活跃气氛了。

    明夫人以为她是被上回过来的前儿媳吵到了,还对赵瑞道:“那周氏真的是不像话,如今恐怕外人都知晓咱们家里这些破事了。之前帮我艾灸的萧家姑娘都生怕多说一句话,唉。”

    “娘,我有事想同您商量。”赵瑞抿唇。

    明夫人正打算问什么事情,却见外面赵二奶奶过来说起赵家大爷的亲事,明夫人让儿子退下,自己和二儿媳妇商量。

    老大的亲事要早些定下来才好,若不然,总让那个女人被人做文章可不好。

    却说妙真母女在京时如火如荼,楼琼玉也在帮儿女相看,要说萧景棠如今还在南监读书,但那里面也是走马章台者居多,原本以前被哥子管束的他到了金陵,那真是老鼠进了米缸。

    唯独在身边的秦樱,为了自己的地位,常常下厨招待萧景棠的“好友们”,那些人也乖觉,一口一个嫂子的喊着,仿佛她是正妻一般,秦樱听的乐呵呵的。

    那萧景棠在生意上也精明,他手里的钱并不是很多,但是走南闯北,也有几分见识,还能存下两三千两做耗用,秦樱也从中拿一部分藏着做体己。

    起初她生了个女儿,后来连着生了两个儿子,这让萧景棠对她愈发宠爱。

    外面萧景棠正看着楼琼玉寄过来的信,这次大抵又是找他拿钱了,总是这般,家里就薇姐儿邈哥儿在爹娘跟前,不知道给了多少好东西,如今又同他要钱了。

    家里也没分家,给他的钱都是平日用于交际的,说实话也就是勉强够用。

    他又继续往下看,楼琼玉除了讨钱,就是让他跟着四哥做官去,说什么萧庆跟着萧景时都能做了县丞主簿甚至是经历,他为何不去云云,还说邈哥儿薇姐儿被人挑剔云云。

    “老毛病又犯了。”萧景棠轻嗤了一声。

    正端茶进来的秦樱道:“你这是怎么了?说起来我那里还有二百两银子,要不要托人带回去给六奶奶。”

    “给吧给吧,这些还是我自己贩丝,脚底板跑烂,胃都喝的不舒服才赚的,倒是都给她了。”他没有中进士,也没做官,不如二哥做生意手里有钱,也不如四哥做官有来路,钱都是有限的。

    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家里的生意也没以前好做了。

    秦樱暗中撇嘴,心里很是瞧不上楼琼玉,但脸上还堆起笑道:“是,妾等会儿就去兑出来。只是,家里还有什么事情么?”

    萧景棠把信一丢,负手看向窗外:“还不是说让我去四哥那里做幕下,可她根本不知晓四哥的脾气,稍有不慎,就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消受的。”

    为了兄弟感情好,才不在一起共事,更何况那楼氏也不是和四嫂合得来的人。

    这样的话题秦樱当然不敢多嘴,别看萧景棠似乎颇为宠她,但是涉及到楼琼玉的身上,也不许她多说,如若她多说几句,萧景棠也会斥责她多嘴。

    当然,萧景棠的性情还是很好的,据萧家的下人说,萧家四郎萧景时脾气最爆,从小到大都是特别受宠,明明萧景棠年纪最小,但萧景时自小窝在任氏怀里,谁靠近都要被他打。

    反而是二房年纪最小的萧景棠脾气最好,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

    秦樱想楼琼玉家世也不是特别好,人也并没什么出色的,可萧景棠即便纳妾了,对家里还是不错的。

    然而这二百两拿回来给楼琼玉,她看到根本不屑一顾,“这点钱能做什么?邈哥儿先生那里一年都得送过去七八十两,薇姐儿也是十二三岁的姑娘呢,如今金价又贵,多打些首饰就没了。”

    芳怡在旁劝道:“奶奶何必和她们置气,指不定都是那姓秦的女人撺掇的。”

    “唉,上回四伯来信,说是为肇哥儿请的是山东名儒,中过榜眼的人教导,咱们邈哥儿怎么比得上嘛!”提起这个楼琼玉就心酸。

    “娘,这话您就说错了。”薇姐儿走进来道:“这不是老师好,学生就一定好的,归根结底还是得看自己用不用功。多少寒门也出贵子,咱们家虽然没有四伯家中是官家,但是哥哥如果上进些,肯定能够更上一层楼的。”

    楼琼玉笑道:“你怎么来了?没在你祖母那里么?”

    “祖母方才有些累,歇息去了,女儿这才过来您这里。说起来大伯祖母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祖母还很担心呢,说要是四伯母在家就好了。”薇姐儿还有些想大姐姐了。

    提起这个,楼琼玉并不是很开心,但是她也不好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先让人上了两碟点心,又道:“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我听说过几日通判大人要来咱们家,听你舅舅说通判家里有个比你大两三岁的哥儿,读书也很成。”

    楼琼玉就是因为丈夫没有出息,以至于她现在在家中混的最差。

    一般姑娘家提起这个都会非常难为情的,薇姐儿也是,急着要走,被楼琼玉拉着住下,“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千万别跟我似的。”

    薇姐儿当然知晓娘跟守活寡似的,二伯虽然也有妾,可是钱财几乎都给二伯母韩氏放着,四伯父只有四伯母一位妻子,只有爹娘感情不好,爹爹琵琶别抱。

    但她年纪尚小,一时也不知道无法安慰,只道:“大姐姐不是也还没有定亲么?”

    “那是你四伯母想把女儿高嫁。”楼琼玉想徐妙真当年不过一个捐监之女,小商人之家,和萧家相差十万八千里,却成功上位,想来她如今当然想复制女儿高嫁的路了。

    听母亲说完,薇姐儿也是满腹心思的回房,这时候任氏已经起来了,知晓天热,很体恤她,就让她别走动了。

    萧二老爷正和任氏一道吃酒,二人都喝的冰湃的葡萄酒,二人对饮两杯后,他才道:“景时说儿媳妇由锦衣卫亲自来接,已然上京给裕王世子看病,裕王如今是长子,将来荣登大宝后,那裕王世子必定是要做太子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我听的惊心动魄的,你说儿媳妇看的好倒好,看不好可怎么办呢?”任氏很担忧。

    萧二老爷沉吟片刻,想起儿子和自己说他当时惹了云间侯府,原本应该调任回京的,结果只去济南府当了知府,如果儿媳妇此次能够和裕王府搭上线,那么云间侯又敢如何?

    毕竟陆都督、黄内相与儿子素来极好,还有当今徐阁老也曾经是儿子的老师。

    所以,他看着妻子道:“景时媳妇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当年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能够攀上金陵程家,可见一斑,这可不是寻常小姑娘有的能为。”

    天下间的人,除了那些懦弱自卑的男人,多数男人都喜欢有本事的女人。

    实际上赵瑞寻到机会,也和明夫人说起妙真:“徐夫人一路而来,咱们风雨兼程,她从来没说一个不字,萧姑娘更是把她母亲照顾的极好,即便是淋雨摔倒或者是吃粗糙食物,都没皱过眉头。”

    明夫人笑道:“是啊,萧大姑娘这些日子常常过来,言语不多,却实打实的大家闺秀。徐女医似乎也是交游广阔,就连萧姑娘身上戴着的是公主赐下的首饰,头上身上穿的都是内造之物,可见一斑,如此富贵,身处困境却还能够隐忍坚强,这般极好。”

    但转念她脸色变了:“只不过当年若非她父亲弹劾咱们,我们也不会如此,你大哥的两个孩子夭折,二哥的长子夭折,都是萧家之故。”

    “儿子知晓,可是娘,萧景时当年作为按察佥事,他也是多方查访,甚至觉得不实还上报过。咱们应该查一下到底是谁陷害我们才是?”赵瑞道。

    明夫人听儿子这般说,不由看向他:“你是不是对萧姑娘有意?”

    赵瑞从来都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他直接承认了:“儿子沿路陪同徐夫人母子上京,敬佩萧大姑娘为人,爱慕她性情,还请母亲成全。”

    “什么?可是她沿路勾引你?”明夫人大怒。

    赵瑞忙道:“太太息怒,绝非如此,全程她都没同儿子说几句话,很是贞静守礼。是有此马车陷入泥泞里,萧大姑娘跳下马车推车,儿子觉得她不娇气,还和她母亲一起笑呵呵的,儿子就觉得她很好。”

    还有他没说自己当时嘲讽萧家人的时候,这姑娘也是站了出来。

    听儿子说着,明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爹爹若是知晓了,肯定要打死你的。”

    “爹那儿,儿子知道怎么说。”赵瑞知道娘这里以情动人,爹那里以利动人。

    明夫人见儿子已经拿定主意了,心情郁郁,不知道如何面对。偏次日妙真和芙姐儿一起过来,她还得疲于应付。

    妙真隔了十日过来诊脉,又问起:“您现在怎么样?吃了药之后,有没有什么反胃食欲不振或者不舒服的感觉?”

    “除了偶尔有些燥热之外,倒是还好。”明夫人想自己身体倒是真的比之前好许多了,至少睡眠好多了。

    妙真笑道:“等这个月您行经之后再看看。”

    今日就没有要芙姐儿艾灸,而是妙真亲自灸,也不知怎么明夫人问了不少家里的事情,妙真觉得奇怪。

    出来之后还和芙姐儿道:“你说这侯夫人怎么了?平日里端着架子,今日说了那么多话。”

    芙姐儿笑道:“可能是您治疗的好,所以她就对您和颜悦色了。”

    妙真道:“我已然备了水礼,打算去陆都督府上一趟,不知道能不能请动他老人家出面,让我们家和云间侯府彻底和解。”

    “娘,陆都督可是皇上发小的那位?您也认识?”芙姐儿咋舌。

    妙真点头:“陆都督与我不仅有乡谊,他先去的黄氏夫人当年就一直是我医治的,还有他十分欣赏你爹。”

    芙姐儿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也好。”

    “可不是。咱们快些把事情办完,也好再寻摸啊。”妙真现下也是广撒网,除了齐侍郎的孙儿,还有韩大学士的儿子都可以。

    这两位算是条件很不错的。

    芙姐儿则更偏向韩大学士的小儿子:“齐侍郎家五世同堂,想必做重孙媳妇压力十分大,而且她们家规矩严。”

    “如此说来,韩大学士的儿子倒是不错,我早已交底说你的嫁妆是三万两,韩家这个儿子是继室所出,虽说韩大学士可能有入阁希望,可到底他有兄有弟,将来兴许更倾向咱们。再不说,这个孩子谈吐清楚,仪表堂堂。”妙真想这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她们母女这般商议着,不久妙真去了陆都督府上,原本只抱五成希望,不曾想隔日陆夫人就递了信过来,现在的陆夫人又从定安伯的女儿换成湖广按察司佥事的女儿。

    妙真遂下了帖子请明夫人以及赵世子过来,让萧景添帮忙招待赵世子,她则和明夫人交谈。这些日子因为明夫人身体有了好转,也是对妙真颇为感谢,妙真也是举杯:“我不奢望您不计前嫌,但希望您看在陆都督和我们的诚心面上,原谅则个。”

    说罢,又送上一尊金佛瓶。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之后,女儿就可以正常交换庚帖了,不曾想明夫人竟然同她说起芙姐儿的婚事。

    赵瑞竟然想娶芙姐儿?

    第104章

    妙真只是想和云间侯和解,但没想过要把女儿嫁过去,倒不是说云间侯世子不好,相反是太好了。

    赵瑞年纪轻轻,简在帝心,不仅有爵位还有实职,且云间侯府已经被锤炼一回了,这种被反复检验的人一般没什么大问题。

    不仅如此,赵瑞相貌极好,为人明快,自己和他说清楚缘由后,他对自己也颇为尊敬,若芙姐儿嫁给他,将来生了孩子,不必受科举之苦,就现成有侯爵继承。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妙真想这般好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家身上?更何况,以前就属赵瑞最恨她们家,如今这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就道:“世子天纵英才,龙章凤姿,小女蒲柳之姿,如何配得上?您真是开玩笑。”

    明夫人见妙真婉拒,以为她是女家矜持,先浅笑几声,等回去之后,又告诉赵瑞:“徐夫人似乎不太同意。”

    “兴许是我之前的态度,让徐夫人不肯嫁女给我,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由我去说才好。”赵瑞想娶芙姐儿,就必须诚心诚意。

    明夫人都无语了:“那萧大姑娘不过是个知府的女儿,虽然也算是人才拔尖了的,但比她更好的不是没有啊。”

    赵瑞却想好的的确有,可是合他心意的却是少之又少,萧家大姑娘头一个很勇敢,敢为母亲出头,再就是非常能干,不仅内务打理的好,医术也好,菜烧的也很好吃,最后便是她很可爱,就像母亲床边折的小星星风铃就是她做的,还老是睁着圆圆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萧景时发达之后对妻室就很好,他无论是去宣大还是去福建,徐夫人也是一路跟随,双方都肯为了对方付出。

    经历过林氏悔婚的事情,赵瑞不怪林氏,毕竟人的生命的确很重要,可若是夫妻能同心同德,比什么都强。

    这事儿明夫人就和丈夫云间侯说了,云间侯原本就知晓萧景时有些背景,当时儿子做的太过火他还劝过,只是儿子要同萧家和解,他同意,但是要娶萧家的姑娘,他就不太赞成。

    可儿子说了,徐夫人治好了裕王世子,又和陆都督关系非同寻常,上回他压下萧景时,据说同时得罪了宫中大珰,现下要弥补才行,还说萧大姑娘陪嫁五万两,又能进门后孝顺母亲云云,云间侯才应下。

    也不是说谁贪财,但是儿媳妇有钱,总比尖酸刻薄来的强。

    但现下萧家拒绝了,云间侯也不以为意:“这般也好,免得萧氏进门,她二嫂心里不舒服。”

    本来这话也就随口一说,明夫人却想当年小儿子之所以去打倭寇,还不是原本抽调老二过去,是老二媳妇哭诉说孩子夭折了云云,她们才让瑞儿顶替他二哥去,若不是瑞儿命大,云间侯府怎么会有平反的一日?

    况且老二媳妇当年出事了,一开始就想把她的孩子送走,只不过她是庶出,娘家人宁安伯府都躲的远远的不肯帮忙,老二媳妇段氏的娘家当年还落井下石来着,她还没计较呢?

    如今儿子的婚事,难道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

    明夫人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明夫人这边憋着一口气,妙真也是不顺,她昨日出去替人看诊,马车差点翻了,看的那位病人昨日离开的时候都是好好的,现下却是不大好了。

    “这可怎生是好?”小喜担心。

    妙真道:“如今我也是诰命夫人,此事我不会退让。”

    裕王府是长线,但现在裕王如今就是闲散王爷,陆都督的关系一直用也不行,这些事情必须她自己解决,不过很快赵瑞派人传信过来说解决了,让她和芙姐儿安心,到时候他再过来说明。

    但这一等就等到了中秋节,妙真和芙姐儿就两口人,但也没闲着,还是准备了几样小饼,配着瓜果就用。妙真并不把云间侯府的事情瞒着,悄悄也告诉芙姐儿了:“这侯府我虽然没抱希望,但也稍加打听了一下,赵世子没有通房妾侍,自从起复以来就是四处办差,几乎没有停歇过。至于他们家中,如今是他二嫂管家。”

    “这些爹娘作主就好。”芙姐儿低着头不出声。

    妙真笑道:“还不止侯府,前儿带着你去了一趟太常寺少卿的府上,你猜如何,他家也有个小儿子我看着不错。”

    只要用心,都能找到好的,她这样说,也是宽慰女儿的心。

    芙姐儿却想娘亲多么厉害啊,即便爹爹不在身边,她依旧能够帮自己找到这么多不错的亲事,将来自己若是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妙真没想到女儿这个小迷妹是这般想的,她心情不错,多吃了两瓣柚子和两块月饼,又觉得下午吃了烤肉晚上又吃了这么些,火急火燎的去吃茶。

    没法子,如今新陈代谢不比以前,且她特别容易过劳肥,别人是越劳累就越瘦,她越劳累往嘴里塞的越多,自己都觉得下颌线不太清晰了,趁着还有小半个月的功夫,她得让自己瘦些才好。

    次日一早,却听说赵瑞奉母命送东西过来,妙真让芙姐儿避开,她请了人进来,只是见了礼物,觉得太厚了。

    “多谢赵世子,只是这些太贵重了,实在是不必。”

    赵瑞却道:“夫人,请您屏退左右,我有话同您说。”

    妙真莫名的看着他。

    ……

    等到屋里无人时,赵瑞才道:“您帮裕王世子看病,还看好了,有些人自然是不高兴的。”

    “您是说景王一脉?”妙真悚然,她可不愿意涉入夺嫡之争。

    赵瑞叹了一口气:“他不会这么做,但底下的人难免想靠着这个出头,他们底下的人手段虽然拙劣,但只好入彀,您怕是很难逃出来。”

    其实妙真有所察觉,但她也怀疑这是不是赵瑞做局,但又摇头,赵瑞不是这样的人,他要对付萧景时就明火执仗的干了。

    ……

    芙姐儿见母亲和赵瑞说了整整半个时辰的话才出来,她等人走了,忙进来道:“娘亲,他来做什么?”

    妙真看了女儿一眼:“我真没想到这孩子真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芙姐儿不明白。

    妙真见女儿还未开窍,又想起赵瑞的胆大心细,他不是光嘴上说说,是已经搞定了爹娘,还特地拿了两万两要贴补芙姐儿做嫁妆。

    男子脾气再好,没有能力,女人跟着不知道要受多少气。云间侯府本来靠赵瑞起复,他的性格非常有主见,确实让妙真非常欣赏。

    因此,侯府送了庚帖过来,她也收下了,如今还要回去和萧景时商量,她看中的三位人选都让让萧景时看看,若是满意的,到时候她亲自去信来,若是不满意的,也以八字不合退掉。

    当然,这样也可能会让人诟病,但妙真不怕,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呢。

    离开的最后一日,妙真又把自己亲手做的衣裳送给裕王世子,还特地诊断了一番,又对裕王道:“妾身不日就要回济南,王爷一定要让大夫悉心照料才行。”

    “萧夫人这就要走了?”裕王知晓儿子完全是因为她的精心呵护,马上继妃要进门,他巴不得有专门的人照看一二。

    妙真道:“家中事情繁多,且世子如今大好了,妾身也该辞行了。”

    裕王想若是萧景时作为京官倒是好了,如此一来,世子也有专门的人照看。但他现在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亲王,也没参政,也做不得这些决定,便也罢了。

    再说妙真回程准备坐萧家自家的船,赵瑞亲自送了几名护卫过来,还道:“如今路上不是很太平,这几位平日是跟随我与我父亲打过仗的,不仅武功高强,且很周全。当初是我接夫人小姐过来,如今我有差事走不开,就劳烦您了。”

    “那就很不必了,外子也派了护卫过来的,赵世子,你的事情我放在心上,到时候成与不成都让外子传信给你,只是你可不能恼。”妙真可不愿意留下把柄。

    赵瑞心道萧家作主的人未必是萧景时,很有可能就是面前的徐夫人,他表现出十分谦逊的样子,浑然不似刚去的时候的模样。

    云间侯府求娶的事情妙真没有告诉高氏等人,也是避免节外生枝,刘氏不知缘由,只暗地里和卞氏道:“等了这么久,竟然没一桩能成的亲事,这别拖来拖去的拖成个老姑婆了。”

    这话说的难听,卞氏都忍不住道:“五嫂,你说什么呢。”

    刘氏撇嘴:“你们都是好人都会说话,我是不会的。”

    卞氏见她不依不饶的,又转移了话题:“五嫂,三嫂近来听闻很不舒服,咱们要不要送些东西过去?”

    “你是财主,我可不是。”刘氏听说要往外拿钱,觉得卞氏成心气她,摔帘就走了。

    不到最后一刻,妙真是绝对不会公诸于众的,就连高氏也不知晓这些,她只是带着芙姐儿去了一趟乔大学士府上,至于芙姐儿能不能被人看中,那就是她自己的本事了,这些就不是她能操心的了。

    但刘氏是愈发不成样子了,她听身边的心腹道:“五奶奶出门见客,并不让庶出的出来,不是说她们感染风寒,就是说她们不爱出门。”

    高氏懂嫡庶有别,她本人也不喜欢那等宠妾灭妻的人家,但是刘氏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了些。她有嫡出的女儿,但庶出的女儿也并非是草芥,她就这样明目张胆的作践,也忒不是人了。

    “这个五弟妹,我还听说她把针线上的人都辞退了,把几个庶女都当针线人使唤的?”高氏淡淡的道。

    心腹看了高氏一眼,忍不住道:“可不是,稍有不慎就要罚跪,可那是五房的家事,旁人也犯不着说什么。更何况面上五奶奶倒是看起来特别疼那几个庶出的小姐。”

    高氏轻蔑一笑:“真真是蠢材一个,四处树敌,不堪大用。我看她这样迟早失去人心还不自知,别小看那些小人物,联起手来,有她受的。”

    这个道理刘氏不懂,赵二奶奶却很懂,她虽然是庶出的媳妇,可却是流放路上侍奉公婆,吃过苦的,转眼赵瑞就要娶仇人之女,这要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但她不能去闹,只要一闹,事情说开了反而无事,她就哭,朝着丈夫哭,朝着下人哭。只不过她这番作态,赵瑞听说了并不接招,以前二哥听说他要对付萧景时还和爹一起劝他呢,生怕他树敌,如今又换了副面孔。

    又说妙真那边真是顺风顺水的到了济南,她们坐的是萧家自己的船,船上都洒扫的干净,之前压力极大还要赶路,如今压力全部卸下,妙真保养了几日,觉得皮肤白里透红,身形恢复之前的玲珑有致很是高兴。

    见到丈夫儿子们就更高兴了,虽然几个月没见,但是大家都很亲近。

    萧景时设宴为妻子女儿接风,孩子们用完饭都回房了,他则亦步亦趋的跟着妻子,妙真沐浴时,他都隔着屏风同她说话。

    妙真也是迫不及待的把京中发生的事情都对他说:“裕王世子也真是可怜,小小的年纪,却得了那样的病,其实也并非是我医术多么高明,而是我胆大。旁人开几剂药,觉得无效,就赶紧脚底抹油了,或者开些挑不出错的温补方儿,我却是随时随地的根据世子的情况调整。”

    “你辛苦了,若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萧景时这几个月虽然也在办差,但总行尸走肉的,他知晓自己就是想念妻子。

    人呐,无论做什么事情,身边有支持你的人,做事情都有底气。

    妙真在身上打了茉莉花肥皂,听他这般说,只是笑道:“我也这么想的,平日咱们俩都是你支持我,我鼓励你,猛不丁的都是我自个儿,又怕又累的。”

    萧景时听她说话,想着她沐浴之后肯定缺水,就拿了一个雪梨削皮,等妙真出来擦头发时,放在她跟前。

    妙真也是来不及擦头发,倒是拿了三张帖子过来,又把这三张帖子的缘由告诉他。

    萧景时听到赵瑞求娶很诧异,又仔细听妻子说起其余两人的情况,他就道:“这三人中,横竖都是赵世子的条件最好了。”

    “齐侍郎我知晓,他好容易从翰林院熬到礼部,说实在的,此人资历不错,能力平平。我看他能够熬到尚书都不错了,等他一下来,齐公子的爹就是个通判,反倒还不如我。自然,等齐侍郎致仕,那恐怕也有好几年了。韩家虽然不错,但听你说韩大学士儿子不少,妯娌多了可不好相处啊。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本身都无权也无功名,女儿进门可能要受些委屈。”

    妙真闻言点头:“是啊,但这两位已经是咱们能够到的佼佼者了,也有旁的,要不就太过风流,要么就寡母独子,或者身体不好,相貌不好。老实说,赵世子和咱们家原先有仇,女儿嫁进去也未必好。”

    “但你不得不说,嫁进去再不好也是世子夫人,况且赵世子也是有心求娶,否则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剖白。”

    有些苦受了,但是收获颇丰,就像妙真当年也是上嫁,即便萧景时没有中,她们的日子过的也是衣食无忧。可芙姐儿如今已然是千金小姐,不缺钱啊,她缺的是不受气。

    如果没有赵瑞比着,韩、齐两位都还不错,可赵瑞是凭一己之力能够翻身的人,能力不一般。

    但萧景时道:“你素来有决断,当场不同意必定有缘由?”他还是要听妙真的。

    “是啊,我听说赵家流放时夭折过孩子,这里头隔着人命呢,我自然不会答应。可是赵世子告诉我说他听说了我跟他说的事情之后,虽然查出冰山一角,但恐怕云间侯府的事情是里应外合,有人作茧自缚罢了。”妙真道。

    萧景时到底任外官,只好问妙真,妙真就道:“云间侯有三子,长子残疾,次子庶出却武艺高强,早入军中,很是能拉拢人心,可嫡庶有别,云间侯还是属意明夫人的小儿子赵瑞。尤其是年纪轻轻的赵瑞跟随他爹去福建,也是屡立战功,逐渐赵家的一些部将也对他刮目相看,那位赵二爷为了军功就……”

    “你的意思是赵二爷其实才是杀良冒功的主谋?”萧景时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妙真点头:“可不是,但外面的人想陷害的是云间侯,赵二爷不过是个小卒子。你还不知道吧,赵二爷丹青一绝,尤其会模仿别人的字迹,这中间到底和谁勾结赵世子还在查,只不过碍于这个案子是皇上判的,他暂时无法翻供,否则好容易得来的爵位,又被牵涉其中。

    这也是赵瑞为何态度转变颇大,甚至直接求娶的缘故了。

    萧景时一拍大腿,不禁笑道:“好个赵世子,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能忍耐有决断有才干,极好极好。”

    妙真抿唇:“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了,那咱们就回信吧,先把韩、齐两家的帖子退了,隔一个月再请人跟云间侯府回话。”

    他们夫妻都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人生本来很多事情都是一场豪赌,能不能过的好,全看你自己。本已入彀中,还不如奋力拼搏。

    自然,妙真私下也把他们商量的结果告诉芙姐儿,如果芙姐儿不同意,再作打算。

    没想到芙姐儿同意了,她心里也有一番计较,作为官家女,没人知道权力的重要性。赵瑞是自己格外有本事,一路上虽然有些阴阳怪气,可是大家和好后,他是非常坦率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

    再者赵瑞也把前情告诉她了,芙姐儿心里的芥蒂也就没了,她想着爹娘这次帮裕王世子看病,也是得罪了景王和严党,之所以还能如此顺风顺水,此次多亏赵瑞保驾护航。

    女儿既然同意了,妙真自然着手去办这件事情,韩、齐两家的帖子分别托人上京交给媒人退回,赵家的帖子隔了一个月再寄回。

    赵家则是在来年春日回的信,信上说她们已经选好了日子,到时候明夫人亲自过来过茶礼和定礼。

    妙真看了这封信,又定在这一年的八月下定。

    一直到此时,家里吊着的心才放下来,她们还收到了阮氏的回信,阮氏知晓肇哥儿的事情后没说什么,只是在信上提到鹿姐儿定下了亲事。

    “这个鹿姐儿也不知定下的什么亲事……”

    芙姐儿笑道:“娘,您何必替古人担忧。傅家家世显赫,她伯父任着高官,父亲也是三品官,怕是比女儿还强。”

    妙真也就此撒开手。

    却说鹿姐儿这边见萧家不同意,即便是请了伯父出面仍旧不同意,傅烨也无法,他被调到浙江作战,女儿如果没找个人家他也实在是不放心。

    还是傅煜心疼弟弟,寻了一个世袭的千户人家,地位虽然低一些,但家中母亲明理,出自大家,那儿子还中过武举,也算不错了。鹿姐儿嫁妆那些傅烨亲手准备,如今只把女儿送到阮氏处备嫁。

    鹿姐儿不满意:“爹爹为何不把我往好人家里嫁呢?这户人家不过是千户,就是比萧家那样的都差远了。”

    傅烨安慰她道:“那家哥儿如今已经是六品官身,怎么会差劲呢?更何况还有爹爹我呢,日后多提拔一番,你也受益。再说了,这桩亲事是你伯父定下的,我怎么好反驳?”

    实际上傅烨心里有数,女儿的性情一般的人际吃不消,原本觉得萧家大公子才貌极好,没想到萧家肇哥儿要等举业之后再说亲事,那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他男儿家是能等,只消将来举业有成,多的是女孩儿愿意嫁,可女儿家不能等。

    再说了,萧景时能被云间侯压倒一时,但日后也未必能长久的被压,人家也不买自家的账。

    以前鹿姐儿敢离家出走,随便跑出去,但是婚事上,她到底还是个古人,长辈们既然定下了亲事,她也就不闹了,只不过,她为了防止她爹纳妾,要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陪嫁过去,傅烨不知道女儿心思,也是笑呵呵的同意了。

    傅家一些老仆却很不满,他们不少人觉得傅烨实在是太傻了,为了个女儿把自己的身家全都交付出去了,有看不惯的人,往老家传信。傅家族里的人原本就不喜欢鹿姐儿,见她这般作态,有人就出主意,一定要为傅烨说亲。

    自然,这也是傅家的事情了,萧家也是乐见鹿姐儿定亲,和傅家关系一入往昔才是最重要的。

    开春后,今年山东是旱灾和涝灾交替,甚至还有蝗虫在,萧景时便让治下百姓多开垦红薯,亲自骑马下乡四处督促。

    再有寇同知和萧景时协作的很好,妙真和寇家的往来也增多了,寇雪娘人也的确不错,但肇哥儿要举业有成之后再说亲的言论放出去后,寇雪娘这里肯定就不成了,总不能耽误人家。

    殊不知寇太太这边却看上芙姐儿了,因为妙真从未往外透露过芙姐儿定亲的口风,寇太太这边试探了一两句,见妙真态度模糊还觉得奇怪。

    “你说那芙姐儿也十六了,怎地还未定亲呢?她们家不应该啊。”

    寇雪娘摇头:“女儿也不知道。”

    寇太太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就连她的女儿也定了亲了,定的是丈夫同年的儿子,对方还是南直隶按察副使的儿子呢。

    不仅是寇太太奇怪,便是连楼琼玉也奇怪,她的女儿薇姐儿靠着萧家门楣,如今顺利定下苏州通判的儿子,这当然让她很是满意,女儿比自己强。

    那通判的儿子她已然着人打听过,的确是勤学上进的,又是官家子弟呢!

    楼太太揽功上身:“当年若非我把你嫁到萧家,你看你儿女能够结亲这般顺利么?邈哥儿也快了吧?”

    “我想让邈哥儿院试过了再说。不过,芙姐儿怎么还不定亲呢?”楼琼玉道。

    楼太太撇嘴:“挑来挑去的挑花眼了,日后指不定等年纪大了,就没法嫁出去了。”

    “是啊,人还是要学会知足。您不知道芙姐儿都十六岁了,四嫂自己定亲的都早,到了她女儿这里,却是如此不上心。我婆婆都说四哥两口子,若是寻不到好人家,也可以在本地寻摸一个,不能耽搁了年纪。”

    之前任氏晁氏对四嫂十分推崇,但因为在芙姐儿的婚事上她没有动作,都颇有微词。

    楼太太听了觉得十分痛快,又帮女儿出主意:“秦贱人如今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孩子将来都要跟邈哥儿分家产的,你可不能随便让他们上族谱。”

    楼琼玉想这就难办了,过了约莫半年都着实一筹莫展,自己烦恼时,公婆却似满脸笑意。

    “这是怎么了?”楼琼玉不明白。

    宝珠看了她一眼道:“六奶奶,咱们家大小姐和云间侯世子定了亲事,四爷人回来苏州给大小姐准备嫁妆呢。”

    “云间侯世子?”楼琼玉有些迷惑。

    任氏就巴不得人家问云间侯世子是谁,她好显摆一番,听楼琼玉在外间问,她在里间就答道:“云间侯世子刚从南镇抚司锦衣卫指挥佥事升任指挥同知,云间侯府啊,听你四嫂说还是丹书铁券的人家,爵位可以世袭传承的,可了不得。”

    众人即便听过好几遍了,仍旧还得表现出震惊,楼琼玉就真的震惊了,一直没有定亲的芙姐儿竟然成了侯府世子夫人了……

    第105章

    八月的济南今年要么倾盆大雨,要么炎炎烈日,明夫人过来的时候,正好处于晴雨之间。萧景时早已在当地赁下一处大宅子作为明夫人等人的下榻之处。

    明夫人为长子新娶的媳妇姚氏出自京中一个六品官宦之家的长女,因为是续弦,且赵大爷左腿微跛,是以她对姚氏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

    姚氏家中是继母当家,她和弟弟在后母手下过活,日子极为艰难,连嫁妆也不过二十四抬轻飘飘的抬过来。还好云间侯府等她嫁过来后,就把她弟弟也接了过去请老师教导,她也算是心满意足。

    这一路,她陪着明夫人到山东来,也是晨昏定省,很是恭敬,不过明夫人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姚氏回房之后,身边伺候的丫头银钏因为是陪嫁丫头,和姚氏亲近,知道姚氏劳累,遂道:“奶奶也歇会儿,这是萧家备下的房舍,看着倒是精巧,就连香片都送了来,奶奶要点么?”

    “点上吧。”姚氏卸下钗环,又环顾四周,仅暂时下榻之处就已然富贵浮跃,不敢想萧家何其富贵。

    不时,又有萧家专门聘的厨子送的饭食过来,虽然算不得饕鬄盛宴,但也是水陆毕陈。

    银钏不由为奶奶担忧:“这萧家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名族,萧大人也不过一介知府,却如此排场,想必是为着他家姐儿上嫁好不费心的。如此一来,就怕太太偏向。”

    听了这话,姚氏笑道:“我拿什么同萧家大姐儿比,她虽然算不得大官之女,但父亲年少有为,兄弟出众,家资豪富。我那家里,你也是知晓的,嫁过来还带了个拖油瓶,大爷又是那样,也无甚好比的。”

    虽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难免有自怜之意。

    妙真便在家中安排,她还请寇太太明日过去作陪:“我不好陪她们,倒是劳动你了。”

    能够陪侯夫人,寇太太还求之不得呢,忙不迭应下,又笑道:“您就放心吧,我在济南城也好几年了,熟的很。”

    交给寇太太她还是放心的,这个人虽然偶然也有些算计,但精于世故,绝对是利好大家的人。况且,明日贺氏也要过去,贺氏是自家族亲,能放心。

    这次明夫人过来,是把下插定和茶礼合并起来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家相隔的远,总不能一趟趟的跑。等寇太太离开后,妙真请了芙姐儿过来。

    须臾,芙姐儿就轻移莲步缓缓走来,妙真见了女儿,直欢喜道:“好啊,我家芙姐儿越发出众了。”

    “娘,您成日夸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女儿是九天玄女下凡来呢。”芙姐儿脸微微发热,用手背偷偷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喊她过来,也不是白喊的,妙真笑道:“我听说这次是赵大奶奶陪着侯夫人过来的,这妯娌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微妙的,有的人得了你的好处还要羞人,有的人你对她礼貌些,她也对你礼貌。我知道许多人都崇尚家和万事兴,但我总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就是让她别一见着夫家人就讨好,姑娘家还是要稍微矜持些,本来就是赵瑞求娶的,又不是萧家人上赶子的。

    有些姑娘人还未嫁过去,就开始讨好起夫家人来,人家觉得你家要上嫁,看准了你这点,对你肆意妄为。

    芙姐儿道:“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女儿听呢。”

    “不过进门之后,别动不动就使性子,你在家里,我和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两个弟弟也是让着你,可将来去人家家里可就难办了。若你运气好,有了身孕,一举得男,倒还能够硬气些,否则就得看人家的脸色,这些事情说起来难过,但也是世情。千万别把婆婆当成亲娘,无论她多好,你都不能松懈。”妙真叮嘱。

    这些芙姐儿何尝不知道,这些年她常常跟着娘看诊,莫说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高门大户的妇人,多为婆媳纷争郁闷,甚至气愤不过投井的都有。

    若妇人有儿子出息的,在家中日子稍微好过些,若是那些无法生育的,连下人都欺负你。

    她娘为何备受推崇,甚至鲁地人看到她还说一声徐菩萨,就是因为她擅长女科,帮不少女子调养身体,促使她们生育。

    母女二人叙了些闲话,妙真又拿了几张医案给她:“这是你婆婆的病症,等定亲结束之后,你亲自帮她看病。”

    端茶送水这是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活,一定要做别人没有的事情才好。

    芙姐儿不仅要学女科还要学儿科,就像她娘说的,即便你没办法替人看病,好歹替自己儿女调养,也算是好事。

    但她的医术到底比不过娘,娘十三岁就能出师,她到现在还无法。

    现下拿着这几张医案仔细回去研究,路上碰到萧景时,忙行礼,萧景时瞥了一眼,匆匆进到正房。

    妙真见是他来,亲自斟茶来:“家里家外真是让你操心了。”

    萧景时接过马蹄盖碗,揭开杯盖,撇了撇浮沫,不由笑道:“都成婚这么些年了,还这般客气。”

    “话不能这么说,外人跟我做事儿都要酬劳,难不成家里人什么都是应该的不成。今儿晚上我备些艾叶、生姜、红花,咱们一处泡脚解乏。”妙真道。

    萧景时知晓这是妻子体贴,也就受用了。

    次日,寇太太过去拜见明夫人,亲自作陪,明夫人见寇太太说话伶俐,虽然身体有些乏,心情倒是不错。

    很快到了下定这一日,明夫人带着长媳并媒人一处过来下定,赵瑞现任北镇抚司指挥同知一职,从三品的官职,北镇抚司兴“诏狱”,锦衣卫派出“缇骑”抓捕大臣不需要理由,故而山东本地官员人人都送定亲贺礼来,生怕落后了。

    就连原先高高在上的巡抚刘夫人都对妙真很客气,侯府下的定礼亦是十分丰厚,金八百两,花银二千两,宝钞两千锭,珍珠五样二十八两,金凤珠翠燕居冠一顶配全幅首饰、燕居服四件,线罗两件,银丝纱两件,玉革带一条,金七事金玉各一件、纻丝八十匹、银条纱八十匹、装花绒锦四十缎、妆花绫四十匹、熟绢二百匹、又各色衣裳六十六套,首饰八匣……

    除了衣物首饰之外,又往下看还有羊四十只、酒二百瓶、猪三十口、鹅六十只、圆饼一千个、茶叶三十六袋……

    这样的聘礼就没有人不喜欢的,便是妙真亦然。

    芙姐儿今日亦是粉雕玉琢的被人扶着出来,明夫人见过了这一年,萧家大姐簪凤高髻,仪态万方,端庄中透露着威严华美,一看就是十分镇得住场子的女子。

    她们侯府如今要找的并非是伺候儿子的女儿,那样多的是,但是需要这样能够主持大局,镇压魑魅魍魉的人。

    定亲礼既成,妙真又私下带着女儿帮明夫人瞧病,明夫人虽然虽然也还有些淋漓,但是没有到血崩的地步。芙姐儿上前帮忙把脉了一番,就开了调养的方子,见妙真微微点头,才放心让人拿去抓药。

    婚事既然定了,明夫人也满意的带着长媳回京,妙真和萧景时自然要为女儿的嫁妆打算,这次嫁的还是侯府,就定了五万两的陪嫁,都是由她们自己的私房。

    但是打嫁妆还得回苏州打去,毕竟“苏州样”闻名天下,这就需要族人帮忙了,如此才有了九月去信老家的事情。

    萧二老爷见萧景时夫妻自己掏钱出来置办嫁妆,不由道:“这是咱们阖府的大事,怎么好让他们夫妻掏钱来?”

    “景时信上也说的明白,他说这是因为芙姐儿高嫁,嫁妆不能太少,却不能让全家如此。”任氏想着家中除了芙姐儿外,还有薇姐儿和两个庶出的孙女,若都这般出,家里也受不住。

    萧二老爷冷笑:“这怪谁呢,总不能人人都一样吧。”

    话虽如此说,他也知晓老四做官,当然希望家和万事兴,自己若单独这样,其余两兄弟肯定不服气。因此,就让公中定下规矩,孙女们举凡出嫁,嫡出每人六千两嫁妆银,庶出的三千两。

    六千两算着陪嫁的妆奁和压箱底的银钱一起,着实不少了,楼琼玉想着四千两做压箱底的银子,另外有两千两打家具置办衣裳首饰钗环布匹,女儿是日后就是官家儿媳,得十分的体面才行。

    但她想着芙姐儿竟然准备五万两的嫁妆,又是心里发酸。

    韩月窈没有女儿,只有个庶女年纪还小,是张姨娘所出,张姨娘嫁资丰厚,她想着到时候让张氏添些,看得过去就行。

    这韩月窈自己处处想着娘家,但是又觉得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看婆母的两个女儿,大姑奶奶萧素馨就不必说了,每次来萧家都是连吃带拿,要不然就是让娘家提携她儿子丈夫,萧二老爷只装糊涂。

    再有个萧素云,比她大姐精乖些,敲了任氏十顷的地去了。

    这些人但凡嫁了人,心里只有婆家没有娘家人,把娘家当冤大头的。

    妯娌两个各有心思,但芙姐儿定了亲之后,亲友们还要送添妆过去,她们还得商量,楼琼玉就问起韩月窈:“二嫂那里打算送什么?”

    韩月窈却不瞒着:“我们家里打了一把金錾花的执壶配两个杯子,再有我们二爷说他有个朋友送了一架大理石的屏风也用不着,到时候连同一盆掐丝珐琅玉石牡丹盆景一道送去。”

    “这般贵重呢?”楼琼玉暗道萧老二果然是无利不起早,自家倒是落了下乘。

    偏萧景棠那里收到萧二老爷的信,带着秦姨娘和儿女们回来了,楼琼玉见他回来还不解:“你回来做什么?”

    “爹当然是有事情吩咐我了,芙姐儿的嫁妆要置办,爹年岁大了,可不得是我办。”

    “天么?你擎等着国子监分官,何苦为了这事儿回来?”楼琼玉想自己女儿定亲,他都没说回来,隔房侄女倒是上心了。

    萧景棠哪里不知这是爹娘疼爱幺儿的心,将来芙姐儿出嫁时,指不定还在任上,到时候他还能去送嫁,侄女婿任着高官,还能结个善缘。

    二哥是二房的长子,将来继承家业生意,四哥做官出仕,自不必说,只有自己不大成事。但若是能结交些人,将来受用无穷,比在国子监苦挨日子的好。

    因此斥责楼琼玉不醒事儿,气的楼琼玉又哭了一场。

    等徐二鹏夫妻上门时,不见楼琼玉出来,梅氏还问起,任氏只道:“她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还请亲家多担待。”

    这徐二鹏在彭泽任上做满之后,告了个老病,回家又把书坊重新修缮一番,准备重操旧业,刚把家里家外弄顺当,就听说外孙女许了侯府世子,喜不自胜,也上门恭贺一番。

    任氏对徐家这门亲家很是欢喜,人家从彭泽回来就往萧家上下都送了土产,东西贵不贵重两说,但这份心意难得。

    且梅氏这里听徐二鹏的话,对任氏较之前更客气,不免道:“我家大郎去岁到南京乡试,还多亏了贵府六爷招待,无不尽心的。”

    妙真的大弟弟坚哥儿去岁虽然乡试未中,但也上了副榜,徐家如今也不缺钱,让儿子三年后再去考。

    任氏也是会说场面话:“亲家怎么这般说,都是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梅氏闲说了几句,又问起芙姐儿何时出阁,知晓是后面春天后,就道:“我们家也得准备添妆了,到时候劳烦您家一起送过去。”

    外面徐二鹏也是恭喜萧家上下,萧二老爷拉着他道:“同喜同喜。”

    现下徐二鹏是七品官致仕,也算是个乡宦了,应对也愈发从容,从萧家出来之后,徐二鹏告诫长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不指望你一定中进士,但至少要中了举人才行。否则,将来到京里找你外甥女,真是羞死人了。”

    徐坚今年二十五岁,平日只管读书,家中铺子田地也不要他管,他这个年纪乡试未中也正常,打算下一次再继续。听他爹这般说越发有了动力,但想着弟弟,不由问起:“那坤哥儿呢?您怎地让他管田地了,他不读么?”

    “他到如今拼了老命也不过中了童生,能过院试我就阿弥陀佛了,如今让他多打理家业田地,将来也不必不谙世事。”

    就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萧家能够走功名这条路的都少,能读好书的尽量读,读不好的,就把家业打理好,不至于将来困顿。

    徐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愿意在庶务上花心思,故而想着自家要好生读书才好。

    徐二鹏冷哼一声,只觉得两个儿子皆不如女儿出色,又和梅氏商量给芙姐儿添妆的事情。梅氏说送螺钿的奁盒,“自古女子奁盒最重要,若做个百宝盒也好。”

    “我看送奁盒的比比皆是,咱们送这个不稀奇,如今时兴珐琅,咱们送一套珐琅的瓷器,描金的提盒,倒也可以。”徐二鹏道。

    苏州还是一片富庶,山东灾情却是愈发严重了,济南还好些,到底是省城,萧景时又让人备荒了,但是灾民却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别的地方偷偷进济南的。他查了之后,才知晓是从济宁过来的。

    回来之后,他就气道:“那张世华在任上搞的乌烟瘴气了,骗了一笔赈济款,怕是一文钱都不给,只把灾民放着往别处跑。”

    “这些灾民也实在是太多了,若是只一部分咱们济南府赈济就算了,周边的府城若见此计能行得通,要把所有灾民都往咱们这里赶来。”

    妙真觉得稀奇:“我听说巡按御史就在咱们山东,难道这些人也没个避讳么?”

    “他是严党,我和他都是知府,我往哪里告去,不过你放心,我也自有法子。”萧景时知晓自己不发狠就不成,愈发让四处官差严令流民入城,还增派了人手。

    上头的三司都知道他是云间侯世子的老丈人,客气的很,刘巡抚还发文济宁府,让张世华努力赈灾。张世华拿了赈灾银一万两,全部收入囊中,只拿了五百两把衙门的人打点了,其余人等让他们自去赈灾。

    然而无米如何赈灾,那些胥吏就逼迫富户或者殷实的人家拿银钱出来,弄的好些人都破家败业的。

    妙云此时却欣喜于儿子与县主定亲的事情,原先德王府只肯给个郡君,现下见她诚心,并以县主许之,得了这桩皇亲,妙云夫妻如何不喜。

    至于外面闹灾荒的事情,她捐了二百两到寺庙做布施,又让人在自家门口施粥三日,自觉自己得了好名声,还颇有些自得。

    张世华不由道:“那云间侯世子也是脑子坏了,当年萧景时弹劾他,让他全家流放,他倒好,转眼娶了仇人之女。”

    “我听说是萧夫人医好了裕王世子,云间侯世子指不定是看在这个面子上呢。”妙云是知晓严阁老父子是支持景王的,才有此一说。

    张世华也觉得有理,转头看了看刘巡抚的下文,忙不迭让人拿了一千两银子去省里让人打点。那张妍过来寻母亲说话,见父亲走的匆匆忙忙,寻妙云问:“娘,爹爹这是怎么了?”

    “听说有人往省里告状说你爹不思赈济灾民。”妙云愁苦着脸。

    张妍恨声道:“您拿了体己赈济了三日,还说要设半个月的粥棚,府城哪个不夸您菩萨心肠啊,偏这起小人作乱。”

    妙云叹道:“可不是,天灾人祸谁能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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