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非要五条悟来选择月见月海外表最具有吸引力的部位。
排在脸后面的, 果然是腿吧。
这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宣扬他的癖好，或者自恃为腿控之类的名号，仅仅是正巧命中了好球区而已。
恰到好处的柔软弧度, 稍微与丰腴二字搭上一点边的肉感，配合月见月海那种不知是用自恋狂还是该用毫无自觉来形容才会选择的过度暴露的穿衣风格, 某种程度上互相映衬效果翻倍。
奔跑时的轻微晃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残留的浅浅印痕, 甚至是交叠双腿时挤压的皮肤褶皱和摩擦感……
可以停下来了。
五条悟给自己不断蔓延的幻想发布停止命令, 他的手心和脖颈后面不知何时起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虽然想要停下过分活跃的脑细胞, 可正如对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孩童下达绝对不可以按动这个按钮的指令一般, 不是摆明了在诱惑对方去这么做嘛。
此刻，与月见月海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条被子的五条悟，变成了那个手握红色按钮的孩童。
这个红色的按钮, 比他预先设想的还要有吸引力。
这个红色的按钮, 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不妙啊。
维持着侧身的姿势, 五条悟觉得自己的的心跳快要响到怀里的月见月海都能感受到了。那是以慌乱和期待为燃料烧得正旺的，有史以来最为剧烈的心跳声。
再继续下去, 就要涉足到非常不妙的领域了。
月见月海背对着五条悟, 理应不该察觉到身后之人扭曲表情和复杂的的状态。可他的直觉, 在这种环境下成为了最为灵敏的信号接收器。
五条悟可以清晰地看见月见月海脖子上地汗毛立起来。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 他的手已经先一步将试图坐起身的月见月海按回到枕头上。
“……你干嘛！？”
既是惊吓, 也是心虚，五条悟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突然就来这么一下，很吓人的好吧。”
月见月海没有急着回答, 反而侧过头用充满怀疑的眼光审视了一遍五条悟的面孔。理所当然的，没有从那张故作镇定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异样。他难掩疑惑，念念有词, “奇怪，我明明感觉到了……”
这么近的距离下，五条悟当然能听见对方嘴巴里的嘟哝，他的心跳一下子飙升到180，整个人都僵住了。不过好在，他还没有笨到直接问出口“你感觉到了什么”这种相当于狼人自爆的发言，而是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下去。
“……感觉到了一股充斥着肮脏思想的邪恶。”月见月海眯起眼睛，来回扫视房间，还不忘把问题抛给身旁的五条悟，“悟，你有感受到吗？那是一种类似于独特爱好特殊群体的超级强烈的欲念，简单来说就是某种看似风光隐藏极深的变态才会散发出来的不妙的气息。”
整个晚上都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月见月海，明显在以一种错误的方式来解读自己接收到的信号。
“……呵呵，没有呢。”五条悟扯了扯嘴角，冷笑几声，“你说的这种不妙的邪恶气息我是没有捕捉到呢，不过我有感觉到别的信号。”
月见月海浑然不觉，“说来听听。”
“那就是熊熊燃烧的愤怒的气息。”五条悟咬牙切实，将揽在月见月海肩膀上地手按得更加严实。
“别再什么邪恶不邪恶了，都这个点给我赶快睡觉。否则，我一个不高兴就把你……”
“扔出去？”月见月海试探着接话、
“……把你的手脚绑住嘴巴贴起来塞进衣柜里面！”
直接快进到绑架藏匿拘禁一条龙啦！
迟钝如月见月海也在此刻直观地体会到了五条悟的不满。虽然还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顺从对方手掌心的力道和温暖，往被子里面又缩了缩。
光把脑袋埋进被子下面还有点不够。
不顾五条悟略带僵硬的抵抗和退避，月见月海又使劲地再往后挪动了好一段距离，直到整个后背都能结结实实地贴到五条悟胸口才停下。
……背后有东西靠着的感觉真让人安心。
月见月海长舒一口气。
他也是想不通，刚才闹了那么久也没让五条悟把靠墙的床位让出来，直接睡在床的正中间超级没安全感的。
五条悟……五条悟的脑子开花了。
并非字面意义上的。
感知到月见月海主动往自己怀里缩的刹那，五条悟的脑子里立刻燃放起了烟花，砰砰作响，就和他的心跳一样响。
是有人叮嘱他不能按下那个按钮没错，可也防不住那个按钮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自己莫名其妙就突然启动了。
都到这个地步，继续犹豫基本等于圣人再世或者脑袋有问题。再者他也没想做什么特别过线的事情，skinship而已，踌躇不决本来就不是五条悟的风格。
月见月海的家居服自然和平日的制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除去布料更加柔软这点小小的差异，“通风”和观赏功能则是别无二致的优秀。甚至为了更加舒适的穿着体验，家居服会更加宽松。活动的幅度稍微大一些，被遮住的部位便会在衣摆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勾得人心痒痒。
手脚并用的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五条悟就像抱住最心爱的抱枕一样，将下巴搁到月见月海的肩膀上蹭了蹭。这个姿势透过宽松的衣领往里看还能一饱眼福，他的鼻子哼出一声代表身心舒适的感慨。
滑滑的，凉凉的，还有点柔软，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皮肤的触感。
伸进去捏了捏，被用力地打回来。
五条悟也不气馁，反而发出一连串撒娇似的咕哝，得寸进尺地问出来，“可以咬一口吗。”
什么？
没等月见月海反问，肩膀上就传来一记疼痛。
——五条悟竟然真的啃了他一口！
月见月海的表情有几秒钟的空白，即使是跳脱如他也对身后人的举动感到意外。
五条悟被月见月海不加掩饰的震惊逗得更开心了，“唉呀看上去超级像布丁的，就没忍住咬上去了。”
没有多少诚心的调笑般的道歉。
“这是用没忍住当借口就能做出来的动作么。”
察觉到五条悟又要来一下的趋势，月见月海反手就捂住了自己刚刚多出了一个牙印的肩膀。
“禁止食人行为。”
五条悟不服气地往旁边又咬上一口。
没说话，不过挑衅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咬了又能怎么样。
翻过身，月见月海眯起眼睛地威胁，“再不停下来我要报复你了哦。”
五条悟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跃跃欲试起来。他兴奋地咧开嘴，腾出一只手点着自己的脖子示意，“你可以咬这里，我绝对不躲。”
边说着还贴得更近了。
糟糕，这个人的本性中超级恶劣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月见月海条件反射往后躲去，可不知什么时候滑到腰间的另一只手紧紧地将他桎梏在原位无法动弹。混乱躲闪中，属于别人的膝盖狡猾地挤进他的大腿中间，再加上高大的身躯作势要压上来的气势更是避无可避，又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理由让他不想避开。
被对面的势在必得彻底压垮，攻守转换，平日里势不可挡的家伙也品尝到了无法抵抗的滋味，逼至绝境的月见月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的逐渐逼近。
呼吸逐渐急促。
心跳逐渐加速。
然后，他如对方所愿咬了上去。
……
教学楼的走廊中。
猛地从阴影中跳出来，五条悟拦下一看就是在外奔波好久才回校的风尘仆仆的两名学弟。心情很好地打了声招呼，随后摊开双手，“有没有伴手礼？”
太阳穴附近突突地跳动着，七海健人耐下性子回答，“这回任务时限紧张，就没有在车站里逗留太久。”
翻译一下，他哪来那么多闲暇时间去购物啊。
“欸，难得有值得庆祝的事情，想分享喜悦才问你们要礼物的。”五条悟撅起嘴巴不满地说道，“七海，可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不懂人情世故的是你吧！
这一刻，七海想吐槽的有很多，比如正常逻辑下应该是由分享喜庆的那方准备礼品才对吧。不过再多的话语，遇上五条悟此刻散发出来的莫名令人不爽的氛围以及比墙壁还厚的脸皮也无济于事，只得转化为锐利的眼刀刺回去。
“恭喜恭喜！”
一旁的灰原雄依旧是那么捧场。他在斜挎的背包里掏了好一会，终于翻出来大一袋不知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未拆封的棒棒糖。
“我身上可以拿来送礼的只有这个了，五条前辈。”
五条悟开心地收下，并不吝赞美之词地将灰原雄从头到脚一顿夸赞。也像是终于得到了契机，他继续说道：“那么，作为回礼，我也可以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喜悦了。”
只是为了炫耀吧。
七海健人看破不说破。
“噔噔！”
五条悟故作神秘地伸出左手，在两人面前张开五指挥了挥。
灰原雄瞪大眼睛盯了好一会，“奇怪，五条前辈是拿出来了什么东西吗，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迟钝啊。”五条悟啧啧地感慨一声，用另一只手指向左手地无名指处，“看这里。”
那是……牙印？
七海健人有些不确定。
当然不是不确定那道痕迹是否是牙印，而是不确定为何五条悟要给他们看这个。
“嘿嘿，这可是月海给我留下的证明哦，正好是戒指的形状。”五条悟颇为自得地将手贴得更近了些，“仔细想想所有人中只有我一个有人爱，千万别羡慕哦。”
叹了一口气。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有帮你带上一份礼物呢，五条前辈。”
面色不显，七海健人学着五条悟的动作，装模做样地将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伸出来。
“是一份，完美表达我此刻心情的礼物。”
然后，回以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第72章 游戏第七十二天 人鱼岛
“他们人呢？”
一觉起来, 夏油杰惊讶地发现五条悟人不见了。当然他惊讶的点不在于五条悟的消失，而是应该留在学校里的月见月海连带着一起不见了。
“夜蛾老师同意月见出去了？”
孤身一人留在学校里，家入硝子无奈地摇摇头, 没有回话。而是站起身来，虚空比出一个旋转门把手的姿势, 然后拉开，对着不存在的那扇门摊手示意。
喏, 她的意思很明显, 月见月海都有“任意门”了, 还用得着夜蛾老师许可么。
夏油杰在原地呆了几秒, 表情复杂，“也就是说夜蛾老师完全不知道？”
“绝对不知道。”家入硝子替被蒙在鼓里的夜蛾正道回答了问题。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好戏看了。”
虽然这么说, 不过他的神情看起来可不算轻松。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 有瞧见夜蛾老师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诶。”
“绝对不可能是去找五条的, 他是接的任务出去。”家入硝子替同伴补完未说完的推论，“七海和灰原昨天才回来开, 距离报道时间间隔太近了也不太可能。就是说那里应该只剩下一个人选了吧。”
两人无言对望一眼, 长叹一口气, 随后不约而同地抬手捂住耳朵。
下一秒, 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从学生宿舍楼的方向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
“月见月海！你又溜到哪里去了！”
惊起树丛中的一片飞鸟。
白色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
远处的海潮声，近处的鸟鸣，月见月海坐在树荫之中昏昏欲睡。缓缓垂下的脑袋往右侧倒下去, 一时失去控制狠狠地撞上旁边地树干，剧痛直接把他疼醒。
等的有些久了，揉着脑袋, 月见月海又打了个哈欠。
是谁，是谁在明明有能力可以直达任务地点的前提下却硬要去绕弯路搭轮船！
不忘在心中痛骂某个家伙转眼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同时月见月海暗自下决定。再等五分钟，过了时间就直接回学校，反正对他而言不过是抬几次手的小事情。
万幸的是，随行之人还是踩着点回来了。
大步流星地挤过人群，五条悟几步便来到月见月海面前，献宝似的摊开手掌。
两张船票。
看那架势，还是五条悟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抢到手的。
月见月海一脸惊奇地从中抽出一张，“虽然知道你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在一座岛上，可是人也太多了吧。”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解答，“毕竟是观光胜地，人多也是正常的。”
“我以为越是厉害的诅咒出没地点就越是人烟稀少才对。人山人海的，又是山好水好的观光小岛，有什么好害怕。”
五条悟反驳，一边以祓除诅咒专家的名头给月见月海解释起来。
“实际上人烟稀少的观光景区反倒不会涌现出很多异常，恰恰相反，人越多人心欲望越复杂的地方，越是容易从中诞生出厉害的诅咒。”
“说到底不过一个观光度假地点而已，人心能有多复杂。”再复杂能复杂得过意呆利或法兰西的小偷和骗子嘛。
月见月海仔细观摩着手中的船票，以及上面印着的卡通形象的美人鱼。
……为什么是美人鱼？
说起来，这也算是这个国家的一种文化风格甚至于偏执了。大到国际赛事地方区县宣传小到零食产品包装，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吉祥物的热爱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自然而然的，旅游景点也必然缺不了其对应的吉祥物角色，并且通常会在景点周边的各种商店路牌装饰上一并体现。
由这个小细节可以推断，月见月海说出口的话语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目的地的岛上有人鱼出没吗。”
“是‘曾经’有人鱼出没。”五条悟嘻笑着补充，“不过很可惜，没有残留下生物样本证据，只有所谓的‘证人’活了下来。”
眉毛不自觉地抽动一下，听到这两个意味深长的词语，月见月海已经能想到对方指代的是什么了。
“难道说，是‘八百比丘尼’在世？”
“正是如此，所以这次的任务地点才会定在那么偏远的一座小海岛。”五条悟再也藏不住他的激动和兴奋，“我也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小这么破的船，倒时候要帮我多拍点照片留念哦。”
就说呢，没事找事非要坐船！
深知反抗无效，月见月海仍由对方拖着自己往登船口走去。
事实证明，月见月海还真没想错。
自踏上这座岛开始，月见月海与五条悟就被随处可见的儒艮一词包围了。
儒艮馒头、儒艮娃娃、人鱼鳞片吊坠、人鱼护身符，从吃穿用度到装饰玩具，无一不竭尽所能地与“儒艮”或者“人鱼”之类的形象牵扯上关系。就差明晃晃的把“我们这里可是有人鱼”之类的宣传词印在每一块地砖上了。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有人鱼的样子。”
比起其他一同下船的旅行团观光客，月见月海少见的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手上还在不停捏着一个儒艮形象的吊坠玩偶，此次任务的负责人五条悟反倒比跟着的月见月海更像是出来休假游玩的。没有错过对方的嘟囔，他连忙凑过去，“从哪里看出来的？”
月见月海紧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与其问我从哪里看出来，不如说是用鼻子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
五条悟条件反射皱了皱鼻子。
月见月海继续说下去，“如果有人鱼出没，那么空气中应该可以闻到那种粘腻又咸腥的死鱼味。”
五条悟一个深呼吸，随即被充斥着鼻腔的周遭人的汗臭味和浓烈香水味呛得咳嗽，恶心地干呕了好几下。
月见月海竖起一根手指，言之凿凿，“所以不管这里大肆宣扬的依据是什么，只可能是别的东西——”
“——绝对是人鱼无疑！”
突然插入两人之间的第三道声音。
那是一位西装笔挺满面笑容的中年男性，热情十足地对面前两位少年说道：“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突然说些‘人鱼’之类的传说确实很难令人信服。不过我们岛上确确实实存在着一位活了一百二十岁的老奶奶，同样也是每年人鱼祭的主祭官。”
“一百二十岁！？”
先前还信誓旦旦的月见月海顿时不淡定了，“真的不是骗人的吗，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打破世界记录了吧。”
别着活动助理铭牌的中年男人笑着点点头，“那是当然，我们有本地的户籍资料记录作证。不过那位老太太因为要筹备祭奠，那可是件十分耗时耗力的工作，没有空闲精力去应付无关人员。所以为了体恤老人自己的意愿，我们就没有再额外申请世界纪录了。”
如此看来，一股脑将其归咎于是诅咒之类的从中作梗还说不通哩。诅咒害人的消息到处都是，诅咒替人延长寿命才是闻所未闻。
五条悟追问：“难不成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吃了人鱼肉？”
听及这个问题，那位活动助理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复杂到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两人都看不懂的程度。
月见月海配合着步步紧逼，“是，还是不是。这个问题很简单的吧，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竟然会一连遇上两位棘手的游客，与一眼看上去的学生模样不同超级难应付。
猝不及防，活动助理用着相较之下略带敷衍和慌乱的官方言辞糊弄了过去，“随便暴露女性的饮食习惯和过往经历可不好，这算是别人的隐私信息。你们若真的想知道，也只能自己去问岛袋婆婆了。”
无意中将那位长寿婆婆的名字抛下来，那位活动助理见难以应对，便用工作当借口匆忙离开了。
“看来是没有吃了。”
五条悟从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中，看出了潜藏在其后的心虚。
“就凭他们现在为了宣传岛内旅游业不择手段的架势。若真要吃过人鱼肉，恐怕在礼品店里摆出来卖的就不仅仅是儒艮馒头，还有各种人鱼肉速食咖喱以及人鱼肉邮轮便当了。”
越说越反胃，五条悟决定接下来一个礼拜都不要吃鱼肉了。
半天没等到回话。
五条悟狐疑地侧过头，发现月见月海正出神地思索着。
“怎么了，是找到其他可疑的线索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可疑。”月见月海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口，不找痕迹地用眼神示意五条悟往特定方向看过去，“不过也是能达到可疑的标准线了。”
五条悟顺着月见月海一道看过去。
隔着人潮，站在几乎是最边缘处的两名旅客，在这个虽说是秋季可依旧烈日当空的天气下，依旧坚持用吸热能力超强的黑色行头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他们还用黑色帽子和黑色墨镜把脸都挡了个大概，在外人的评价中，很难定性为是为了不引人瞩目还是弄巧成拙变得更加扎眼。
“……何止，这也太可疑了吧，简直可疑过了头！”五条悟忍不住吐槽。
第73章 游戏第七十三天 “八百比丘尼”
正常的旅客是不会那么穿的。
月见月海用手肘击了下五条悟的腰, 丝毫不在意的用着可能会被旁人听见的音量提议，“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是坏人，要现在就解决掉他们吗。”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么可疑的家伙都突到面前了，岂有不动手的道理。
什么, 也有对方不是坏人的可能性？
月见月海对此不屑一顾，他说是坏人就是坏人！正如正经人不会写日记一样的道理, 哪家好人谁会在日照充足地表温度超过三十度的日子穿全身黑, 又不是在MeninBlack的片场！
“我更奇怪那些工作人员竟然会让他们上岛, 都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有多可疑了。”
五条悟按住月见月海蠢蠢欲动的手, 顺势一把揽住对方的肩膀，紧了紧，“万一他们和任务有关系, 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了。”
“难得你这么沉稳……不对劲, 你肯定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五条悟。”月见月海用余光扫视着身边的少年, 誓要挖掘出其真身。
“笨啊。”五条悟弯腰凑到月见月海耳朵边，“我们现在可是在正大光明地调查情报, 周围人那么多环境那么复杂, 多花点时间在周边逛逛买买都很正常。你一下子就定位到嫌疑人, 岂不是连玩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了。”
闻言, 月见月海眼中的怀疑更深, “你以前偷闲玩乐可从不找借口的。”
他可清楚自己恋人的脾性，五条悟真想玩闹地时候可不管夜蛾正道的说教和唠叨，任性起来没人能阻止。
五条悟理直气壮, “以前是以前，这回可不一样。八百比丘尼欸，传得那么玄乎, 真出现什么纠纷说不准今天就闭门不见人了。你就不想在打起来之前先看一眼？”
“……想！”月见月海没有犹豫就点头了。
拜托，诅咒和诅咒师到处都是一点也不稀奇，一百多岁的疑似吃过人鱼肉的人可不是随便能找到的。
两人示意彼此，露出如出一辙的不怀好意的窃笑。
“先出发神社会场吧！”
月见月海举起拳头。
“出发！对了，还要给杰和硝子带点伴手礼。”
五条悟在背后推着月见月海往前走，一边试图回想另外两位同窗的爱好。他可是不止一次被两人叮嘱过，出远门要带些礼物之类人情往来方面的注意事项，记得超级清楚。
“比起商店里售卖的普通伴手礼，家入明显对真正的人鱼更感兴趣吧。”月见月海顺着五条悟的主意，帮忙出谋划策，“可现在也没有人鱼，所以只能把那位老太太绑回去？”
“那不就变成纯绑架了嘛。”
五条悟停下脚步，一脸“很难处理干净啊”的复杂表情。
“万一她的家人们报警怎么办，夜蛾老师知道会杀了我们的。”
“唔，那就……带一块她的肉回去？”月见月海想也不想就说出了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戛然而止。
同时沉默。
“当我没说。”
“当你没说。”
默契地忽略掉刚刚那段比绑架一个百岁老人更不人道的对话，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只是加快了前往目的地的脚步。
两人都没空去注意，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被光明正大谈论的可疑黑衣人之间也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对话。
“那两个小孩走了，大哥。”
矮壮的黑衣人收敛起不慎泄露出来的慌张。
他也不明白，只是两名看起来没多大的学生而已，望向这边的视线为何会令自己感到莫名的心慌……明明自己已经在黑♂暗♂里♂世♂界摸爬滚打了那么久，直接上司还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依旧无法免疫那种没由来的慌张给吓感。
“那个小个子穿得太奇怪了。现在年轻人之间的潮流装扮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
矮壮的黑衣人将一闪而过的不安归咎于月见月海明显过界的装束。
幸亏自己带着墨镜，他想，不然再多看几眼就会被条子以骚扰未成年热的罪名盯上也说不准。
高挑的黑衣人一言不发，从黑色大衣的内衬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他对矮壮黑衣人的抱怨内容置若罔闻，同时也无视了一几步之外“禁止吸烟”的警示牌。
咬住烟嘴，点火，呼出一口烟。
高挑黑衣人对下属的担忧不屑一顾，“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而已。”
……
失望。
五条悟和月见月海一路问着岛上各个设施里的工作人员，总算得以在太阳下山前一窥那位“八百比丘尼”的真实面貌。
实在是令人失望。
月见月海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五条悟，果不其然在对方脸上瞥见相同的被欺骗后得知真相的期待落空的无趣。
什么百岁老人。
什么吃过人鱼肉。
什么不死的八百比丘尼。
都是骗人的把戏！
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月见月海气鼓鼓地环胸。视线从攒动的人影间隙中穿透过去，将在台上神婆大人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也将隐藏在“长生不老”外皮下的小把戏看得清清楚楚。
别误会，月见月海所看见的长生不老的本质并不是哪个诅咒师或者诅咒引起的异常现象，而是彻头彻尾的类似于魔术一般的表演型骗局。这场大型魔术的观众是所有被人鱼名头吸引过来的岛外游客，而魔术的表演者则是站在台上用特殊妆造将自己伪装成“八百比丘尼”的一位普通中年女人。
没错，那位传闻中吃过人鱼肉的神婆根本不是什么活到一百二十岁的老人，而是一位也就才五十岁上下的女性。
月见月海轻轻扯动五条悟的衣脚，低声说道：“你也能看到吧。这以整场仪式下来，没有一小时也有三十分钟了。她一直维持这副弯腰跪在地上的姿势，以小腿摩擦地面来模仿高龄老人的极端矮小体型和走路姿态。也太辛苦了，究竟是图什么呢。”
“多半为了旅游业。”五条悟用点头回答了问题，面无表情，“你看前面，这群层层叠叠将则整个表演舞台围起来的游客。如果不是为了一睹‘吃过人鱼肉之人’的真容，谁乐意花大几千的船票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轮船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岛屿上来啊。”
“这便是不为人知的行业秘辛吧。”
月见月海咋舌，似乎又想起了他们刚登岛时活动助理意味深长的表情，“其他工作人员对此多半心知肚明吧。”
“把‘多半’去掉，他们肯定知道啦。”
五条悟耸耸肩，此前所有的兴奋和期待荡然无存。如同在圣诞节当夜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穿上圣诞老人装束的孩童一般，他撇嘴啧了一声，话里话外颇有种梦想破灭的不爽。
“就算没有在明面上帮助实施这种‘表演’，他们肯定也会默许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可是遍布着利益纠葛。”
这又是哪里听来的阴谋论啊，月见月海搓了搓鸡皮疙瘩直冒的手臂，“别说得你见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一样。还有，既然我们已经确认人鱼之说纯属子虚乌有的捏造，是不是代表任务可以提前结束了？”
没有回答。
五条悟摩搓着下巴，反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动作。”月见月海模仿着五条悟的动作，并自作主张添加了三分傻气三分白目四分做作进去，“代表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做这个动作才没你这么夸张呢。”抬手给对方的后脑勺敲上一个记，五条悟抱怨，“当初分给我的任务信息太过含糊不清，导致我很难判断任务是否应该结束。”
“你是指其中还有疑点？”
“夜蛾老师对我说的是‘确认和解决目的地的异常传闻内容’，自然会第一时间将其与岛上‘吃过人鱼肉而长生不老的神婆’的宣传联系在一起吧。”五条悟摇头晃脑地分析起来，“可是我们现在亲眼见过了这位神婆，并马上看出和诅咒什么的毫无关联。”
月见月海点头，“而且超级容易就看出来了，我甚至会怀疑这群游客一个个的是不是视力都不太好。”
“那就更奇怪了。”
五条悟继续说道，“按这个逻辑，负责探查的窗也理应辨认出一切都是场作秀，为何还要再发布相关的任务呢？”
“可能是……搞错了？”月见月海想当然地答道，“之前不也有过好几次窗反馈的任务信息出错嘛。就比如上上礼拜，七海和灰原接了个什么祓除产土神信仰的委托。结果就因为实际危险程度与纸面评估的危险程度差距过大，导致他们差点丧命。最后还是收到求助信号的我堂堂登场，帮助他们化解掉那个危机。”
而作为帮忙的代价，这两位学弟也不得不帮忙隐瞒月见月海的新能力。至于全校唯一一位依旧一无所知的夜蛾正道，只能由灰原雄这位最后的良心代所有人默默送上最诚挚的抱歉。
五条悟：“就算是搞错，以窗的能力大多是误判任务的等级，几乎不会存在将这种幼稚拙劣的把戏误判为诅咒的情况。”
听到这里，月见月海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五条悟的犹豫。
“所以，任务中所描述的‘传闻’是指其它的什么消息？”
第74章 游戏第七十四天 鱼人岛
既然以神婆为怀疑对象的路走不通, 那不如调转方向从另外两个目标身上下手。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一合计，决定回去找在船渡码头边看到的黑衣人。
新目标的打扮在这个遍布游客的岛上太过显眼，月见月海和五条悟没有花上多少时间就在旅馆附近看见了一前一后的黑色人影。
高挑的黑衣人听着手机不知道在聊着什么内容, 而跟在他身后的矮壮黑衣人则是大包小包地站着，一句话也不敢打岔的模样。过了好一会, 等到高挑黑衣人终于结束通话，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着说了什么。在获得高挑黑衣人无声的首肯后, 才快步离开, 单独回到旅店里。
机不可失。
“动手？”月见月海反手指了指。
“动手。”五条悟用手比出一个划拉脖子的动作。
又对视一眼, 月见月海拍拍胸脯, “交给我。”
五条悟点头，没有异议，“毕竟你很擅长这类偷鸡摸狗的小动作。”
“我就当你在嫉妒我的机敏了。”
说着, 月见月海走进某个不为人所注意到的角落里, 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了阴影中。
另一头。
矮壮黑衣人急匆匆地回到住宿房间, 猛地冲进卫生间，在里面折腾了许久才缓缓推门而出。
他偻着腰摸到洗手台边, 一边打开水龙头, 一边看着镜子里似乎憔悴了许多的自己喃喃自语, “以前坐飞机坐轮船明明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这次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难道是不习惯海岛上的饮食吗。”
“也有可能是坏事做多了心虚呢。”
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声音。
矮壮黑衣人一个激灵，来不及转身，后脑勺便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敲了一记。
一声闷响, 瓷砖地面上多出了一个昏迷的人。
月见月海收回【装饰华丽的门板】，不得不说这个道具是真的好用。
打开虚空的通道，将五条悟拉进来。
将失去意识的男人围在中间,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一个翻脑子一个翻衣兜，职责明确分工合作。
“我们有多少时间？”
五条悟用力甩着脱下来的外套，看着随自己动作叮铃咣啷掉了一地的各种奇怪物品。
“十分钟吧。”月见月海将手探进男人的脑子里摸索着，“他的领头上司应该是个疑神疑鬼且脾气不好的家伙，一旦把时间拖得太长，很有可能会直接折返回来看情况。”
“才十分钟，你能搞定吗？”五条悟的动作倒是利索，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开始检查从男人身上搜刮下来的证件和皮包了。
“难说，他脑子里什么信息都有可什么信息都不太精确，简单来说日常做的最多的就是给别人打杂辅助。”
越是探索，月见月海的表情就越凝重，这个家伙脑子里的内容又多又杂搜寻起来可真是太不方便了。
“真希望下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对方是个头脑清晰有条理的聪明人。先让我看看他的生平介绍，本名鱼冢三郎，擅长执行指令，精通大型客车、大型货车、小型汽车、重型牵引挂车……这算什么，他能驾驶的东西比平平无奇的外表看起来要拉风得太多了吧！”
顾不得自己正在做些违法之事的前提，月见月海惊呼出声，“他甚至会开直升机欸，还不止一种飞机，正常人谁做得到啊！”
一旁的五条悟似乎也有了什么发现。
他瞪大了双眼，将男人随身携带的证件包递到月见月海眼前。随着展开的动作，里面厚厚一叠的各类驾驶许可证，惊得两名至今没摸过方向盘的少年说不出话来。
五条悟：“比我的信用卡都多，放在胸口都可以防弹了吧。”
月见月海：“我们该不会袭击了传说中的‘派遣女王’？”
低头看向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国字脸，与先前不同，月见月海与五条悟的脸上满是敬佩。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赶紧将拉回重点，五条悟催促道，“就从‘人鱼’‘长生’‘不老’之类的关键词入手，还没有发掘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你也看到了，我可是要从成山如海的驾驶技巧知识中去寻找这次任务的相关线索，很难的啦。”
月见月海的动作急躁起来，也不再因为担心男人智力下降而束手束脚，动作也变得粗暴起来。
“人鱼……人鱼……鱼人？有了！”
话音刚落，蹲在地上的两人同时听见了住宿房间大门门锁被轻轻扭开的动静。
是这个名鱼冢三郎的上司进来查看情况了。
月见月海用眼神示意，还不忘随手修改掉男人关于自己的记忆留存。
找到线索了，快撤。
五条悟将东西一股脑塞回包里，连同大衣一起全部丢回到名鱼冢三郎身上。
传送门消失的下一秒，卫生间的房门也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门板撞到墙壁发出冲天巨响。
原本躺在地面上的矮壮黑衣男被吓得从迷蒙中彻底醒来。也顾不得原本在干些什么，身体先直愣愣地跳起来，可墨镜挡住的脸上浑然不觉的迷茫不似在作假。
一阵尴尬的沉默。
高挑黑衣人好整以暇地用余光扫了眼矮壮男人，随即将已经燃尽的烟蒂扔进水池中，退了出去。
只留下那股看傻子似的浓浓的失望。
“……！”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糟糕至极的表现，鱼冢三郎搂住不停往下掉的杂物，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大哥，纯属意外，我就是单纯脚滑没站稳！”
才不是拉虚脱了才昏倒的！
……
“他们登岛也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的传言真相。”
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月见月海同五条悟开始复盘自己刚刚从别人脑子里找到的信息。
“不过与我们不同，他们早就知道那个上台表演的神婆并不是真正的长生不老者。”
“真正’的长生不老者？也就是说，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人，只不过没有进入大众视线而已？”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五条悟开始好奇，“有点意思，他们听说的长生不老的传言具体是什么样的内容？”
“这就和我们所在的这座岛有关系了。”
月见月海答道，“他们关注的重心并不是具体到某个人，而是基于整座岛的过往历史的传言。”
“我记得，这座岛的本名是美/国/岛吧。”
五条悟皱着眉头回忆，“近期因为宣传那位老婆婆事迹的缘故，才将人鱼岛的别名打响。”
“不觉得很奇怪么，虽然儒艮之说确实是发源于附近地域，无缘无故的，谁会突然将这种一听就很离谱的传说故事拿来当作揽客的伎俩。更何况，这座岛可是附近海域里唯一一座孤岛啊，来往只能靠船，与陆地有着很大的隔绝信息差。真要有什么传闻，又怎么会同内陆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偏差呢。”月见月海继续说着，“其实我们都忽略了，在此之前这座岛本土存在另一种人鱼说的可能性。或者更确切一些，应该是鱼人说。”
陌生的词语。
五条悟支着脑袋，有点疑惑，“鱼人？不是人鱼，而是鱼人？”
“没错，就是鱼人，与人身鱼尾的人鱼的美型形象彻底颠倒，鱼身人腿的鱼人。”
“很是陌生的名号啊，听起来就给人一种既踏实又土气的感觉。”五条悟给出了自己的第一印象反馈。
“我倒是觉得很有亲切感，咸鱼味的亲切感。”顺手将包裹里的桶装冰激凌递给五条悟，月见月海清了清嗓子，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那般娓娓道来，“总之，回到正题。那个传言里，这座孤岛的本体面积要比现在大得多也要高得多。可惜由于地壳变动、海底火山喷发等多种原因海平面上升吞没了更多的山体，这座岛才成为如今人们看见的这副娇小模样。”
五条悟咬着塑料勺子，“目前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月见月海晃动食指，“那是因为我还没讲到关键的地方呢。在大部分山体没有被海洋淹没的时期，这座岛上真正的居民正是鱼人。鱼人拥有长生不老的特性且比人类更为强大，故而占据了这座岛的大部分土地，并在山脚下建立了专属的种族社群。而现在人类这一脉的先祖，只能生活在半山腰到山顶上这一小块区域。”
“越来越像什么诡异的民俗小说内容了……”五条悟一脸‘这很难评’的表情，“那些鱼人没有任何后代留存至今吗，否则很难有说服力。”
“当然有了。根据传说，鱼人这个种族虽然长生可繁殖能力很弱，在当时他们为了延续血脉和扩大族群会挑选购买人类通婚。生下的混血后代在孩童时期外表与普通人类无异，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显露出人类特征，直至成年彻底变为完全的鱼人回归种群。相应的，那些无法变成鱼人的失败的混血后代，则会被还给人类族群。”
月见月海面色严肃。
“假设这个说法百分之百为真，那么这座岛上的所有本土居民，血脉中或多或少都留存着鱼人这个种族的基因。”
第75章 游戏第七十五天 警报叫得比闹铃还响……
鱼人这个族群因为别的不明原因消失, 只有岛上的人类存活下来。而原本拥有鱼人血统却没有转化为鱼人的混血人类，在岁月流逝中，携带的鱼人基因逐渐扩散的同时也被不断稀释。直到近代, 岛上的某位人类女性出现了返祖现象，或许是长出了鳞片又或许是长出了鳃。这个异常性状表现很快就与外界传入岛内的人鱼之说结合在一起, 才诞生出了如今通过‘八百比丘尼’揽客的由头。
说完从鱼冢三郎那里得到的新情报，月见月海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民俗特有的隐性基因和代际传承出现了。
听得太过入迷, 五条悟手中捧着的冰激凌早就融化成液体。当然他现在也没有胃口了, 不知为何,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鼻子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鱼类的腥气。
“所以, 那两名黑衣人上岛不是为了人鱼，而是为了鱼人。只要能得到鱼人的基因，破解长生之谜也不无可能吧。”五条悟得出结论。
“真正的鱼人自然已经不复存在, 可那位返祖的人类女性还留存了实打实的痕迹在世间、在岛上。近代的墓葬文化加上岛民内部风俗传承, 本土居民过世后都会选择土葬……”
“……也就是说, 他们极有可能会对她的尸骨下手。”
说罢，五条悟露出恶心的表情, 控制不住地反胃起来。
“就说那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呢, 那种行动光是想想就很恶心。”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打算怎么找到那位女性的墓地, 鱼冢三郎的脑袋里对于这块内容完全是一片空白, 估计也只是听从他上司的命令出卖体力干活。我们只需盯紧他们, 就能成功找到异常……”说到一半，月见月海似乎是想到什么，话语卡在嘴边, “等等，好像还不确定你的任务内容和他们的行动目标是同一件事呢。”
“管那么多干嘛。”
五条悟将手中的包装桶一扔，再凑过来时瞳孔在闪闪发亮, 无不透露出他对此很感兴趣的事实。
“反正目前也没别的更加可疑的线索了吧。而且我很想见识，他们的本事以及是否真的可以将鱼人复现出来。”
月见月海马上就跟着应下来，“那就去吧，一起去，我也想看看他们有多少能耐。”
……
皓月当空。
岛上的娱乐设施本就算不得丰富，这个时间点除了接待观光游客的旅店偶尔亮着几盏灯，其余地方几乎是一片黑。更别提遵从着最基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规律的本土居民，早早地就闭门休息了。
月光洒在茂盛的树林中，隐约照射出了两名正在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行动的少年的影子。
灵巧的声音穿梭在各种建筑物的阴影中，很快地淹没在一片小山丘的背面。
“他们果真带了铲子。”
月见月海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气声说道，“我还以为白天的推论就只是推论而已。竟敢连死人都不放过，简直没有下限，简直没有人性。”
“某个人先前还打算对‘百岁老人’下手呢，好意思谴责别人。”五条悟也不客气，揭露出对方先前的未遂罪行。
月见月海不服气，“别打岔，看看他们还带了什么别的装备么？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往这个方向跑了？”
五条悟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那个大小大概率是什么专门的检测仪器吧，反正不是手机。”
月见月海左晃右晃地试图看清楚。可他所在的位置没选好，望过去的视线正好被高挑黑衣人的风衣挡住了一部分，只能勉强看到什么什么计数器几个字。
就在两人躲在草丛中插科打诨的时候，远处的黑衣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动作。
“就是这里。”
“可、可是，大哥，掀开别人的棺材还是有些……那个叫黑驹的女人，说的是真实存在的内容吗，这么做会不会太草率了。”
“别废话，伏特加。快点动手。”
只见白天被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共同折磨过的矮壮黑衣人，也就是鱼冢三郎，拿起了地上的农用铲子。在领头的命令下，尽管心中有些不情愿还是动起手来，对准目标坟墓区域，开始哼哧哼哧地铲土。
“大晚上的戴着墨镜，这个叫鱼冢的还能看清楚下手的地方，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月见月海忍不住吐槽。
莫名其妙被连带着扫射到的“夜晚戴墨镜”的五条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等得有些久了，开始感到手脚发麻的月见月海迫不及待想要冲上去活动筋骨，“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等等。”啧了一声，五条悟也快没有耐心了，只能期待这两人的动作可以再麻利点，“要打架也要等他们刨完坑再出去。不然把他们解决掉以后，剩下的苦力活只能由我们自己来干了。”
“……有道理。”
月见月海对五条悟投以看天才的眼神，随即趴回原位。
鱼冢三郎确实不负期待，没有让几步外的高挑黑衣人和几十米外的月见月海与五条悟等上太久。他十分卖力地干着活，很快就将埋在上层地泥土全都清理干净。
一旁的高挑黑衣人见状，手拿仪器靠近暴露在外的棺木，随着动作仪器上跳出数字并发出短促的提示音。
他满意地低哼一声，“就是这具没错，伏特加，准备开棺。”
“好的，大哥。”
接到新命令，矮壮黑衣人转头就要拿起另一边的撬棍。
霎时间，突生事变。
只瞧见一只如同月光一样白皙的手抢在他之前夺过了撬棍。
视线上移。
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两道身影，正是白天时候远远见过一面的穿着奇怪的两名少年。
“哟。”
月见月海用手中的撬棍敲了敲自己趴得有些酸痛的肩膀，不怀好意地露出一排白牙，“这么晚了还出来活动啊。矮壮黑衣人兼鱼冢三郎兼伏特加先生，你酒店房间里的单人床躺得下那么多人么。”
正常人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坟场的。
黑衣二人组想到了这点。
咒术师二人组也想到了这点。
鱼冢三郎，或许该改成他更习惯的称呼，伏特加警觉起来，连连后退。只是壮实的身体活动起来实在不够灵巧，再加上受到惊吓的缘故，移动起来的滑稽动作将月见月海逗乐得笑起来。
五条悟立刻抢过了挑衅和威胁的角色定位，他对这项任务信手拈来。以那个大高个往前一站闪着蓝光的瞳孔一瞪，马上就能在气势对决中占据上风。
“你们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坦白出来听听。敢撒谎的话，我就把你们的牙都打下来。”
只不过这一回好像不太管用了。
对面的高挑黑衣人显然不是随便一吓就能被吓走的等闲之辈。他冷下面孔，又往前走上几步，视线简直可以具现化成无数的子弹射进面前两名不速之客的胸膛——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作弊！你作弊！”瞧见对方手中的武器，月见月海叫起来，“竟然掏热武器、不对，你从哪里搞出来的枪啊？”
对方不言，只是将那黑洞洞的枪口下移指向月见月海的脑袋。
背后的威胁意味不言自明。
这个举动，可谓是直接戳爆了月见月海心中那颗看不见的贴有忍耐力标签的气球。也不排除，那个枪口令他想起了在薨星宫的惨痛战败体验。
月见月海动手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动手了。
一个眨眼便闪身至两名黑衣人面前。
这着实是一次很惊悚的体验。
坟场，黑夜，飘忽的人影，以及透过皮肤隐约可见的异样色彩的闪烁……那是从皮肤地下萌动的不知是新芽还是什么生物的触枝。
伏特加一口气卡在喉咙口，摈弃日常营造的硬汉形象，本能地想要张嘴大叫。
有一道声音比他先响了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
高挑黑衣人另一只手上捏着的小方型仪器发出一连串的警报。比刚才探查棺木时更响，也更急促。
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工作日早上的闹铃，就是会吓得人心脏停跳然后冷汗直冒不愿面对现实的那种铃声。
与此同时，高挑男人扣动扳机。
消音的枪响，与连绵不绝的警报声的回响淹没在这片黑色的树林中。
“大哥，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伏特加与月见月海同时出声。
高挑黑衣人自然不会回答，而是将武器捏得更紧，冷着脸拉开距离。
伏特加满脸惊慌，也跟着后退几步。
他看见了子弹从月见月海的身体中穿过，宛若穿过一片绚烂的花丛又似没入一片泥沼。他也看见了警报器屏幕上的数值，那是个即便自己立刻连滚带爬地逃跑都不会有人置喙什么的数值。
“那是什么？”
月见月海重复。
“盖革计数器。”
站在后面的五条悟回答了这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望过来，瞳孔中的湛蓝色更加深邃。
显然，在足够看到这个仪器标名的距离下，上面的数字也展示得一清二楚。
6666CPM。
第76章 游戏第七十六天 藏在棺木里面的……
这是什么概念。
一般来说超过1000就是高辐射水平的危险数值, 这种数值只有在严重泄露事故发生区域才会测出来。
伏特加有那么一个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不对，他都不敢呼吸，直接昏过去迎接死亡对他而言说不定还是一种解脱。
他指着月见月海的手僵在半空中, 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数值很不正常。”
月见月海转头看向五条悟。
“这个数值非常不正常。”
五条悟不为所动。既没有表现出如高挑黑衣人的冷漠和警惕，也没有表现出如伏特加那般溢于言表的恐惧。
他笑了笑, 仿佛谈论的内容和课间时的闲聊无异，“意味着所有和你接触过的人都完蛋了。”
“原来是这样, 那么个大高个还害怕这种事情。”
月见月海耸耸肩, 面色如常, 趁对方不注意一个抬手就将盖革计数器抢过来。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种情况怎么想都只会是机器坏了嘛。”
还未来得及从竟然能从自己手中抢走东西的讶异中回神, 高挑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探测仪器用力甩了好几下，所有人都能听见里面零部件发出散乱碰撞的惨叫声。
低头摸索一阵，月见月海很快找到开关重启机器。原地等了几秒钟, 他才将重新跳出来的数字展现在众人眼前。
“喏, 这个屏幕都成这样了, 肯定是在哪里碰了摔了才弄坏的。”
与几秒钟前不同，此刻屏幕上的数字在0至10000内不断变动, 超过安全上限时也不会再发出警示性的声响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黑衣人二人组, 目睹了月见月海自说自话的“修理”过程也彻底失语。
支支吾吾好一会, 伏特加压着嗓子说出真相, “……不, 怎么看都是你刚才弄坏的吧。这个仪器可是特制的，就算被车子轧过去在海水泡上一天一夜也不会影响结果。”
等一下，那岂不是更恐怖了, 伏特加的表情愈发惊恐，眼前的少年随便一出手就把特殊加固过的仪器搞坏了。
“我说坏了就是坏了！”
月见月海坚持自己的结论，他最烦别人和自己唱反调了, 尤其是和自己唱反调的反派角色。谈话间将手中的仪器捏得粉碎，转眼又闪身到伏特加背后，便要继续先前的攻击势头。
伏特加这下是真的可以叫出来了。
毕竟，亲眼看着别人将手伸进自己的脑袋里还能不叫的，那才是神人。
扑通。
惨叫声没有持续多久，前后不过就几秒钟，随着这具壮实身躯的倒地戛然而止。
月见月海的攻击也没有因为一个敌人的昏迷而停止。
眼睛很快定位到已经拉开安全距离的高挑黑衣人身上，少年咧开嘴森森地笑着，幽幽地缓步过去，在冷色的月光映衬下简直比鬼魅还要鬼魅。
扑通。
就多抵抗了一分钟吧，看起来是个硬汉定位的高挑黑衣人也彻底败于月见月海的折磨手段之下。
“哼，鬼鬼祟祟啰啰嗦嗦。”月见月海双手环胸，看起来还没有彻底消气的样子，“用一个破机器就试图把我污蔑成什么危险污染物质一样……这么轻易地就倒下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一旁的五条悟倒是格外起劲地鼓掌，“不愧是月海，哟，CPM6666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月见月海！”
“再取笑我，我就对你不客气！”月见月海作势便将手拍到五条悟脸上。
五条悟也不躲，积极地将脸贴上对方的手掌心，亲昵地多蹭了好几下。
“唔，凉凉的滑滑的，各种意义上的很舒服。”
“……色狼，变态。”月见月海用力将手抽回来，心情却是因为恋人的插科打诨渐渐平和下来。用余光撇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用脚随意地拨动着其中一人的胳膊，确保对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要怎么处理他们？”
五条悟托着下巴，拉长了尾音，“扔进海里面喂鱼？”
“不是真的尸体，鱼也不会吃吧。”
“那就变成尸体扔进海里喂鱼？”
这是在提议直接杀人灭口吧，而且是虽然会用热武器攻击但由于不会运用咒力依旧处于普通范畴的普通人。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
“……还是直接捆起来吧。”五条悟这回正经了些。
“啊，我也这么想的。”月见月海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很快发现彼此身上都没有带绳子。交头接耳地再商量一通，才敲定下来改成别的处理方案。
“我觉得埋起来更方便吧，这个时间岛上的商店都关门了。”五条悟一拍脑袋，冒出个新点子。
“不错的想法。”月见月海点头附和，“工具都是他们带过来现成的。”
甚至连坑也提前挖好了，他心想，等会可以把人塞进棺材所在的那个坑里，节省工作量。
“但是全埋起来也会窒息。”五条悟又沉思几秒钟，“把头露出来，他们醒过来后还有办法求救。”
“哦哦，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善良呢。”月见月海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一拍即合。
说干就干。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将棺木搬出来，把失去意识的两名黑衣人放在由他们本人挖出来的浅坑中，再用铲子盖上一层土，当然没有忘记留下各自的脑袋在最外面。
做完这一切的月见月海拍拍手上的尘土，看着地上并列的两排小土堆，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自豪感。就像……对，就像在海水浴场的沙滩边亲手堆砌起了一座沙堡。
“这么一看，他们现在的体验其实和埋在沙子中做沙浴的游客差不了多少嘛。”月见月海下定论。
周围草木环绕虫鸣蛙叫，还比被烈日直射舒服得多呢。
“就是就是。”
“我们可真是太宽容体贴了。”
一唱一和，转头去检查旁边的棺木。
如果随行之人中有夏油杰或是七海健人，哪怕不出声肯定也会在心底默默吐槽。
这不就是单纯的活埋之刑么。
……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绕着可疑的棺木转了一圈又一圈，迟疑了好久才决定下手。
“你真的没办法看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月见月海盯着五条悟的眼睛，话里话外皆有“不准骗我哦”的怀疑。
“我眼眶里的是六眼，又不是透视眼。”五条悟回以“你又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还是直接打开看看更快。”
月见月海咽了口口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他也看不出其中的秘密，就连刚才在高挑黑衣人脑袋里探索一番也只能查到几个高度抽象的关键字。要么是他们的上级也对此高度重视守口如瓶，要么就是被防火墙之类的其他外力屏蔽起来。不过就凭黑衣二人组寻找时不顾一切的急迫，也不难猜出棺木中藏着的肯定是什么举世无双的超级稀有道具。
屏气凝神，一鼓作气，月见月海将尘封已久的棺木打开。
被埋在土中数十年，随着有些粗暴的动作而扬起的朽烂的碎屑，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夹杂有泥土味以及腐生物发酵的微微酸气。
月见月海同五条悟大幅度地来回摆手，将残留的气味挥散。
……里面什么都没有。
两人朝棺木中望去。
预想中，理应躺在里面的尸骨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视界中，也没有仍和残存过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精美的石制雕像。被刻画为天使形象的雕像，面容平和双眼紧闭，只是紧紧交握的双手中似乎藏匿了什么东西。
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雕像了，可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发现其中微妙的诡异之处。
这座海洋上的孤岛，真要信仰也都是神道，究竟从哪里运来的如此西式风格的石雕。以及，正常人谁会把这种雕塑塞在棺木中埋进土里面几十年啊。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低头看看这个雕像，又抬头看看彼此的脸色，实在称不上是好看。
谨慎起见，他们都没有伸手去触摸这个诡异的玩意。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五条悟皱起眉头。他心知这座雕像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十分不对劲，可看了那么久又没有发觉出异常。
月见月海却没有回答。
他罕见地沉默了，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随着棺木打开一并消失。就在看见这座石雕时，少年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怕。
“……我感觉，不太对劲。”
月见月海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像是被一张厚重的、看不见的棉被将他全身上下裹得死死的，连一丝空气都透不进来。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不算陌生，上一次被那群史莱姆拖进深海之中时，感受到的窒息感逐渐将他包裹起来。
五条悟立即察觉到月见月海的痛苦。他第一时间冲上去，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他还是想要到达月见月海的身边。
可是他失败了。
仿佛被一堵透明的墙壁隔绝在外，五条悟前进不了分毫……不对，应该反过来，是月见月海被一个看不见的盒子罩在里面，将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隔断开。
眼底的湛蓝色越发深邃，咒力在指尖汇聚，瞄准了那把整个空间分割禁锢起来的存在。
第77章 游戏第七十七天 饱食
五条悟发起的第一轮精准击中了面前看不见的墙壁。
没有引发衍生的范围爆炸或是地动山摇, 就像没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般悄然消失。
这一切全被五条悟收入眼底，他的动作停止一瞬。
紧跟着的第二轮瞄准了棺木……里的石雕。虽然暂时不清楚这座石雕究竟是什么诡异的东西，他非常确定发生在月见月海身上的攻击绝对与其脱不开关系。
依旧没有起到效用。
明明看上去是由坚硬的石头作为材质制作出来的雕塑, 可在即将被攻击命中的前一秒，像是突然有了自主意识般, 变成了液体似的可以随意融化扭曲的形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变躲避闪过。
不管其真身是什么, 那种画面的恶心程度还是令人寒毛直立。
没有形体无法看见也无法被击中的敌人, 五条悟一时间陷入了苦斗。
几步之外的月见月海同样挣扎在痛苦之中。
倘若是什么存在具体四肢的东西捂住他的口鼻令他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那么他还能用全身力气去抵抗反击求得生机。可是现在的月见月海, 只能虚空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与淹没在看不见的水里无异，连挣扎的动作显得如此徒劳无功。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五条悟不断尝试变换攻击手段, 依旧无法将月见月海从即将窒息的绝境中解救出来。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有什么存在正在试图挤占进来, 月见月海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有什么令他食指大动的、充满诱惑力的能量体正在试图挤占这具身体所在的坐标，妄图彻底占据他的存在位置。
视野逐渐模糊, 可月见月海的思维却是更加清晰。仿佛是, 身体中属于另一种存在的限制随着意识沉眠而消退, 原本应该掌控行为逻辑的名为本能之类的存在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
此刻, 包裹在最外面的一层皮肤突然变成了一套格外不合身不舒适的外装衣物。他抓挠脖子的动作变得愈发剧烈, 从最初为了保证气道获得新鲜空气，转变为想要从这层恼人的桎梏中彻底脱离出来。
……快离开，离得远一点。
在属于月见月海的理智彻底消磨耗尽之前, 他依稀记得自己用最后的力气朝着五条悟的方向说道。也有可能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嘴唇无声的轻微嗫嚅，希望对方能接收到自己的警告。
被隔绝在外的五条悟接收到了月见月海的讯息。
他罕见地迟疑了一秒钟。
正是这短短的犹豫, 往日经历过的噩梦再度于眼前上演。
随着氧气耗尽月见月海的双手无力垂下，以他脖子上抓挠出来的伤口为起点，自上而下在皮肤正中间延伸裂开一道竖着贯穿身体的裂缝。披在月见月海身上的羽织无风自动，飘扬之间逐渐与垂下的发丝融融合成一体，披风内部那种迷幻的颜色变得更加诡异又充满活力，如同在不断扩张生长似的，以一种迅速又平静的态势顺着发梢染上皮肤。
惊异之中，五条悟回想起了那个充斥着各种颜色的恐怖又诡谲梦境的房间。像是在复现那一瞬而过的夜晚，只是这回他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大脑是很清醒的。
渐渐的，变换的色彩宛若一张巨大的手从背后向前将月见月海的身体整个包裹起来，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皆被颜色融化，直至触及那道竖着的裂痕边界……猛地扯开！
藏在其中最深处的某个存在得以释放出来。
五条悟也终于得以窥见，自刚才起一直纠缠着将月见月海困顿其中的究竟是什么。
以月见月海为中心的立方形空间，棱角分明，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和周围的空间分割开来。
立方体之外，依旧鸟叫虫鸣，一派静和无恙的自然风光。
立方体之内，如同被各种五颜六色知道的不知道的颜料桶倾倒灌于其中，又像是被绽满的奇异花卉植物占满了所有可以落脚的土地。同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强光，将这一片山林照耀得比正午时分的白昼还要睁不开眼。
五条悟硬是强撑着，多看了一眼的立方体之内的情景。
是雕像。
是棺木里雕像的虚影。
与棺木里的那座小型的版本还是存在细微差异。虚影的天使雕像睁开双眼表情狰狞口露尖牙，原本应该握藏着什么的双手死死地攀附在月见月海的肩膀，如同要纠缠在对方身上一般。
攻守变换。
随着月见月海身体内部爆发出来各种颜色与光辉愈发强烈，那道虚影面部的表情逐渐从狰狞变得恐惧。此刻就算祂想要放弃逃跑也太晚了，月见月海身上的颜色早已侵染上了虚影所在空间，仿若有着强烈侵蚀性的潮水将其淹没。
之后的发展五条悟无法看见了。
闪烁变化的白色光芒吞噬一切。
喘息。
回过神来，五条悟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眼睛还在隐隐作痛，可能是刚才直视强光遗留下来的症状。
他看着脚下的土地，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第一次有了不敢抬头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在脑子里存在了几秒钟而已，很快便被“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探究之心给踢了下来。
缓缓站起身，五条悟向月见月海所在的方位看去。
刚才的争斗和异样的动静似是未曾发生过一般，徒留下一片方形的土地，方形的白色土地。如果不是有什么人将这片土地的泥土全部换成了粉笔灰，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质地诡异的泥土。
刚才还在窒息边缘挣扎的月见月海，此刻蜷缩在方形土地的中间。
五条悟缓步上前，想到什么，搀扶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在月见月海很快便缓了过来。
他的肩膀剧烈地起伏，双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直起腰，昂起脑袋回望向五条悟。
眼睛还是那个眼睛。
嘴巴还是那个嘴巴。
愚蠢的表情还是那个愚蠢的表情。
月见月海还是那个月见月海。
五条悟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不该过分轻易放下戒备，可长期相处下来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无论刚才从其中出现的是什么，至少此刻面前的这个人这绝对是月见月海，让人头疼的月见月海，属于他的月见月海。
踩着灰白色的层层尘土，月见月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捂在肚子上表情凝重。
“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你一定要用一模一样的话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吗？”五条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真的超级讨厌听见这句话。
“好吧，我感觉，现在超级撑。”依旧是那般熟悉且令人安心的不着调，月见月海咕哝着换了套说辞。
凝重的表情一瞬间空白，五条悟抬手用尾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不太确定自己听见的内容。
“什么？”
“我说，我现在感觉肚子比一口气吃了五份全家桶还要撑！”月见月海不耐烦地重复，“我感觉自己应该是把那个袭击我的家伙吃下去了！”
五条悟原先还打算，要对月见月海死里逃生后第一反应是肚子不舒服的分不清主次的反馈表达不满。现在好了，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是该先吐槽前半段，还是该惊骇于后半段。
末了，五条悟只得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夜蛾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吃路边捡来地东西。”
“……这是乱捡东西吃的问题吗！？”
“我才想说呢，这是肚子撑的问题吗！？”
月见月海皱着脸，很是不情愿地说道，“我也不想吃，可是我在被攻击的时候能够清楚感知到那个东西一边在吸食我的能量一边试图剥夺我的位置。又挣脱不了，我就只能依靠本能反击了。”
“就算描述得再接近正当防卫范畴，也无法掩饰你乱吃东西的实际行为。”五条悟吐槽，“你还有吃过别的……‘东西’吗？以及，你觉得自己现在究竟属于哪种生命体？”
他想，反正可以肯定不是地球上定义的人类。
“之前我说自己是宇宙人，你们还指指点点冷嘲热讽。现在好了，等到我乱吃东西才知道后悔。”
月见月海振振有词，“这次你可要当我的见证人，向夏油和家入他们证明我就是宇宙人无疑了。”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的是这个？”
“不然呢。”月见月海双手抱胸，脚尖不断敲打地面，对于五条悟的态度有些不满又有些不安，“难道就因为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是宇宙人，你、你们对我的态度就会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吗？”
“倒也不会。”
五条悟撇撇嘴，越是细品越能体会出话语背后的意味，“这算是对我们的夸奖吗？”
“这是朝夕相处那么久以后，我对你们的信赖。”见对方确实没有表现出异样，心中的石头落地，月见月海从善如流地回到，“要是换作别人，在发现自己可以吃掉那种异常生物后，我就会把目击者顺便一并吃掉了。”
那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
五条悟忍不住笑了一声。
第78章 游戏第七十八天 棺木的主人
随着攻击月见月海的不明存在被消灭, 其寄宿的天使雕像碎成粉末，紧握在雕像手中的谜之物品也掉落出来。
与此同时，空荡的棺材内部还出现了一具尸体。那里本该什么都不存在的, 可就是凭空冒出来一具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的尸体。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趴在棺材边互相使眼色，看样子经历过刚才的袭击, 两人都不太愿意去触碰棺材里存在的任何东西。
石头、剪刀、布！
“好！”
“可恶！”
五条悟举着张开的手掌低声欢呼，月见月海看着自己握紧的拳头无法接受。
没办法, 这就是命运的选择。月见月海碎碎念, 一边将手伸进棺材中, 将盖在上面的厚厚的石头碎屑拂去, 最底下的尸体以及石像保存的物品得以全部展露出来。
“那是什么？”
五条悟虚空点了点那个月光下流淌着银白色光辉的物体。
“钥匙？”
还是一把尺寸不常见的钥匙，长度接近于手掌，很难想象该是多大的门锁才能用的上这么大的钥匙。
这回倒是没有迟疑, 月见月海直接上手捡起来。轻轻吹去灰尘, 他将其捏在手中仔细端详, 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像是整个人的魂魄都被钥匙吸进去了。
“为什么那个雕像会保存一把钥匙？”五条悟疑惑, “这把钥匙会是开哪里的锁？”
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 月见月海下意识回道：“这是通往源头的钥匙。”
他很熟悉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非常熟悉, 自己肯定有见过。
“什么？”五条悟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 相较于钥匙还是突然出现在棺材中的这位更值得探讨吧。”月见月海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五条悟看穿了对方有些拙劣的小把戏，不过考虑到不久前地遭遇还是没有戳破。他轻哼一声，“好吧, 就按你说的，先搞清楚这位……”
两人的目光聚焦于扫开遮挡物后的奇怪尸体。
奇怪，用这个形容词还是显得委婉了些。
五条悟心想, 自己也找不出有什么更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这具棺木的所有者。
突然出现在里面的，由墓碑上篆刻的信息所知，应该是一位死去多年的女性。可这具尸体并没有呈现出与死亡时间相符合的腐烂白骨化，而是以一种完整到不可思议的状态重现于世人眼中。
仿佛是不久前才刚刚阖上眼睛，纵使随便一个人过来也会这么想。看那半边完好无缺且还留有光泽和弹性的皮肤，哪怕下一秒她突然重新呼吸并坐起身来，这样的画面也不会让人惊讶。
半边？
没错，只有半边。
因为整个人以中轴线划分出来的另外半边，是覆盖了暗绿色鳞片的扭曲肌肉，黏糊的外层皮肤，退化消失掉的耳廓，以及突出的几近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的眼球，实在与人类既定形象相去甚远的模样。
乍一眼看上去像是什么沉迷于人体实验的变态科学家做的恶趣味拼接实验，两边实际上紧密相连，在有着姣好人形模样半边的映衬下，非人的另一半显得更加可怖了。盯得久了，鼻腔中甚至会充盈一股若有似无的海水的咸腥味。
“那个传说中的鱼人，就是这副模样的？”
五条悟用手比划了一圈尸体的右半边，组织好半天语言。
“我以为会是……有些梦幻些的？至少是更加和谐的样子。”
说起人鱼，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最常出现在绘本中的某个结局是化作泡沫的知名童话故事。如果那位作者有幸目睹到现实中的类似的鱼人模样，还会创造出那种梦幻又忧伤的结局吗？
“瞧你说的，说不定这个形态在鱼人族群内部就是美与和谐的象征呢。”
月见月海反驳，用人类的审美观套用在别的族群上未免有些狭隘了。
“而人类既没有鳞片也没有鳍的惨白皮肤，在祂们眼中就是超级难看的代名词。”
五条悟一时失语，不过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便也稀里糊涂地点头认同了这种说法。
“按照先前的推论，她应该就是返祖呈现出鱼人特征的女性，可为什么只有半边？”五条悟想不通。
月见月海耸耸肩，“毕竟返祖是一种很偶然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遗传现象，更别提出现的还是鱼人的基因性状。谁都没见过谁也都说不准，返祖最终表现出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那么，她除了外表的鱼人特征，还会在其他方面表现出鱼人的种族特性吗？”
“你是想说，长生不死的特性？”
白发少年点头，又摇头。
“如果她在返祖后同时具备了鱼人的特性，那为何又会出现在棺材中。看外表也不存在外伤的痕迹，真是令人想不通。”
五条悟继续说道，“那座袭击你的雕像，还有那把钥匙，肯定和她的死亡脱不开关系。”
下意识地紧紧捂住手中的钥匙，月见月海在对上五条悟“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的目光后，只得长叹一口气。
“袭击我的可不是雕像。你可以理解为，寄存在雕像这个实体上的某种能量……我知道那两个黑衣人为什么会用盖革计数器来寻找目标了！”
说着说着，月见月海突然两眼放光，脸上因激动泛起红晕，“他们要找的不是鱼人，而是生活在墓地中的石像，或者说是石像上的存在。”
“要找到返祖的居民埋葬位置，直接从登记册里查询记录还能更快些，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使用特定仪器。”
五条悟也意识到了整个行动中的不合理之处。
“只是阴差阳错下，这座雕像正好待在返祖的居民的棺木中。”
不，更不是阴差阳错。
月见月海摇头，纠正道，“这座雕像本就应该待在具棺木里，也只会待在这具棺木里。”
挑起一边眉毛，五条悟不满地斜睨过来，“给我说清楚点。”
“这还不够清楚嘛，你可真笨、痛！”受到物理制裁，月见月海收起得意洋洋的嘴脸，乖乖和盘托出，“就和人类需要摄入食物来维持生命体征一样，那个依托于石像进行交互活动的存在喜欢吞噬死亡的衍生产物。如果说这种衍生产物与生物的生命能量相关，那么出现返祖现象获得人鱼特性的这位女性，自然会成为整篇墓地中最吸引祂的存在。”
五条悟不置可否，不过看他瞪大的眼睛多半是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然后呢，又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了。既然继承了鱼人长生不死的特性，她是因为什么而死亡的？”
这个问题恰恰是月见月海最开始想回避的问题。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
“但是？”
五条悟凑得更近了。
“……作为条件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好吧好吧，五条悟点头，也懒得再去追问要求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只能点头。经历了这么多，月见月海能有什么要求是自己不可以答应的呢，就多余问这一句。
“好了好了，继续说吧。”
月见月海终于肯松开捂住银色钥匙的手，“这把钥匙，便是开启通往源头的门扉的钥匙。”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到的，不过如果返祖能带给她属于鱼人的种族特性，肯定也会带给她其它的馈赠，比如说一些接触到世界更深层次的知识和欲望。不知道这位女性曾今经历了什么样的冒险，总之她成功获得了这把钥匙，并用它打开了通往真理、通往源点的门扉。
“只是很可惜，她没有通过那个最终的考验，所以便回归了永恒的平静。”
月见月海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收回包裹中。
“而依存在雕像上的生物，其作为那个存在的追随者和仆从，本能和狂热驱使着祂将这个重要的物件收纳保管起来。”
“之后就是等到现在，开棺的行为惊扰到了作为守卫者的雕像，祂才反抗袭击了你？”
听了那么多那么久，五条悟的表情已经有些木然了。
“这比你先前分享的鱼人神话说更加离奇。”
月见月海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你的要求该不会就是，留下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继续点头。
反正都已经塞进包里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不会反悔。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五条悟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过去，“刚才说的那么一大段，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回可没有黑衣放开脑子供你搜索浏览了。”
“这个么……”月见月海对着手指，心一横，如实回答，“就刚才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我吞噬那个寄存在雕像上的生物的行为，会同时吸收一些祂的固有属性点。”
“很耳熟的说法。”五条悟拖着下巴，脸上比起害怕和不可思议，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神情。
“类似于，星●卡比？”
“……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月见月海必须承认，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自己脑子里确实有闪过那个粉色恶魔的形象。
第79章 游戏第七十九天 土坑
匆匆忙忙将棺木盖好, 重新挖了个坑埋进去。等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回到客房时窗外天都蒙蒙亮了，他们甚至听见外面响起鸡鸣声。
好吧，这个时间要想补觉也难, 两人一拍脑袋决定等到吃完早餐直接去退房。
“钥匙，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呢？”
坐在榻榻米上无所事事, 五条悟随口问道。
月见月海托着脑袋唔了很长一声，没想出个答案。
“还不知道, 不过先收起来没错。”
“听起来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五条悟追根究底, “我很好奇, 之前所说的最终的问答又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月见月海一问三不知, 但态度很坚决，“可我肯定能通过，没问题的。”
五条悟很配合地鼓掌, 干巴巴地说道：“真佩服你的毫无缘由的自信。”
“你很不情愿我使用这把钥匙。”
月见月海双手叉腰, 和五条悟相处久了, 他多少还是能品到对方隐藏在话语背后的情绪。
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脑子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无比。他猛地扑到五条悟的身上, 以一种有些生疏但异常理直气壮的大概是撒娇的语气说道：“哎呀, 我肯定是要参加的, 也肯定是能通过的, 你可以把这个当作命运的决定, 别担心。”
抗住挂在背部的重量，五条悟摇头晃脑地思索几秒钟，“这可不是什么命运的决定, 这是笨蛋的决定。”
“我要生气了哦。”
月见月海环着五条悟脖子的手臂隐隐用力，整个身体往后仰去。
“但是我反对也没用。毕竟，你决定下来的蠢事, 无论谁来劝说都不会改变想法的。硬要阻拦，恐怕你最后也只会改道用更加离谱的方法去达成目的，到那时痛苦的也只是我们。”无视勒脖子处的力量，五条悟对此看的很透彻。所以面对月见月海灵光一闪的决定时，只要放任自由就好了。
“请称呼其为我的奇思妙想。”
月见月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的脑子可灵活了。
“而且现在的我也不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是星●卡比。”
“很好，这下你的定位又从主角勇者变成了可以吞噬天地的粉色恶魔。”只有在面对月见月海的时候，五条悟才会不得不承担起吐槽的职责。换作平常，他才是被吐槽的那个。
月见月海嘿嘿一笑，然后将头倚上去，“放心吧，没问题的。我跟负责出题的那个存在还挺熟的呢。”
闻言，五条悟狐疑地侧过头，脸上满是探究。
他怎么之前没听提起过。
“真的！”
月见月海有些心虚地提高了音量。
见过化身和见过本尊也没有多少差别么，同理可得见过一面的程度难道还不够熟，多少人想见还没机会呢。
在打闹中终于熬到早餐时间。
旅馆中提供的早餐菜单内容是岛上的特色乡土料理，除了一些时令的蔬菜，多是些新鲜捕捞的海产海鱼。
毕竟是海岛嘛，当地得生活也很难与海洋切割开吧，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五条悟在面对盘子里用来装饰的鱼头以及上面像是在直直盯着自己的白色鱼眼珠时，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巴，挡住了自己反胃的表情。
心理上能理解，可生理反应不是那么容易压下去的！
盘子里整齐排列的粉色鱼肉与相间的油脂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可落在他的眼中莫名地令他联想到人体组织之类的存在。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天杀的谁能把那个棺材里的画面从自己记忆中删掉。至少一个星期内，他是不想听到鱼相关的名词或吃到鱼相关的料理了。
“这位客人？”
端菜的服务员有些担忧地看过来，确认是否需要提供帮助。
“没事没事。”悻悻地笑着，月见月海边咬着筷子，摆手示意，“他就是昨天接触了一条大鱼，太兴奋了，没休息好而已。”
唔呕。
白发少年触发了关键词，继续传来反胃的声音。
将一步三回头的服务人员送走，月见月海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他将对方盘子里的鱼肉夹到自己这边，又将自己盘子里的虾和海贝交换到对方那边。
“赶紧吃赶紧走，再这样下去，我也快被你的反应传染了。”
解决掉早饭，在回去之前，两人闲来无事又往礼品店里逛了一圈。
虽然已经明白“人鱼”背后的真相，也不妨碍买点相关的礼品回去。旅游宣传嘛，都是这样的啦。
逛完结账，月见月海耳尖地捕捉到柜台后面几位店员的闲谈。
“墓地？是发生了什么吗？”他明知故问。
“呃，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其中一位店员干笑几声，“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而已。”
一个激灵，五条悟整个上半身都越过柜台探了进去，“什么传言？说得详细点。”
另一位店员看着逼至眼前的俊俏面孔，脸颊微微泛红，嘴巴一松便都说了。
原来是前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岛民在祭拜扫墓的过程中听见地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最初还以为是什么老鼠在活动，大家伙便也没当回事。可发生的次数多了，就出现是有人做了不利于岛的事情才招致先祖不安定的说法。继续放任鬼魂作祟，会让整座岛都陷入不利的境地，更恐怖一点说不准会连累整座岛都被海水淹没。
“被海水淹没？”
月见月海蹙眉，“怎么会担心这个？”
“哎呀，因为那段时间大家都有在做类似的梦。”
“没错没错，地震啊海啸啊什么的，我父母也梦到了相同的内容。”
“十几米的海浪打过来，幸亏是梦呢。”
几位店员分享各自的噩梦经历。
“无稽之谈。”五条悟撇嘴，他还以为是什么诅咒呢，感情是没有任何依据的恐慌谣言，“那里怎么可能有鬼。”
就在八小时前，大名鼎鼎的六眼还在墓地中陪着同伴开棺验尸呢，若真有诅咒他们早就发现了。石雕怪物和鱼人倒是各有一个，还有两位持枪暴徒不知道算不算得数。
当然不是鬼魂，更不可能是诅咒。
月见月海心知肚明。
他个人倾向于是雕像怪物在前段时间慢慢苏醒，开始活动才造成了墓地中的异响。而岛民们血脉里的鱼人基因在那段时间受到墓地中的雕像怪物影响而变得活跃，所以部分的岛民会同时梦到千年以前的记忆。某种程度上，相同的记忆带来相同的梦境，所以才会进一步催化那种流言的诞生。
对面的店员却是不了解实情的。
“两位客人是去过墓地了？”
为什么游客会去那种地方呢，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没有，他的意思是，那种墓地里满是亲人们的怀念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伤人的恶鬼呢。”
月见月海随机应变地胡扯一通，紧接着又试探道，“然后，你们有试着找出原因吗？”
“这个么，管理人有装过摄像头，什么都没拍到。还报了警，但是也没有发现什么人为捣乱的行踪和线索。村长还说过，要筹钱去委托那种专业人士来调查。”
“哈哈哈，估计也是说着玩的。”
另一位店员打趣着补充。
“又不是拍摄什么阴阳师的电视剧。”
该不会就是……
月见月海与五条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吧……？
另一头，店员继续回想，“之后因为要忙着举办人鱼祭接待游客，而且那边的动静好像也平息了一段时间，大家就没有再去管了。不过……”
“不过？”月见月海和五条悟异口同声。
“昨晚的动静还真是响呢，还是第一次听见那种声音。”
“对对对，嘭的一声，我都被吵醒了。”
“你也听到了？”
“可吓人了。”
店员们又聊开了。
应该是那记枪声吧。
月见月海想起黑衣人手中的枪，在如此寂静的黑夜中肯定能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他开口将话题拉回来，“然后呢？”
“就在今早，村长他们带人进墓地又搜寻了一遍，结果发现……”
说到一半，店员故弄玄虚拉长了语调的尾音。
“什么什么？”
看上去年纪较小的店员很是紧张。
“墓地中平白多出了两个土坑！还是没有东西的那种空土坑！”
话音刚落，柜台后面便掀起一阵尖叫。吓人的店员对此洋洋自得，看来分享的内容成功吓到人，给她无聊的工作时间增添一丝乐趣。
月见月海没有应话，只是同五条悟将大包小包的礼品袋拎起来，默默走出了商店。
直到踩进阳光下才停下脚步。
“竟然被他们逃走了。”五条悟忿忿不平。
“早知道应该埋得更严实点。”月见月海非常后悔。
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
“往好处想，至少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月见月海后知后觉，“反正原本就不存在什么诅咒。”
“可是。”五条悟看起来没有月见月海那般乐观，“我应该怎么写任务报告呢。”
“当然如实记录了，就写……”月见月海说到一半卡住了。
“就写我们袭击了括弧持枪反括弧的普通人并将他们埋进土里顺便还开了一个棺材并打破了里面的雕像？”五条悟顺着对方的话题说下去。
沉默。
又对视一眼，又长叹一口气。
“就说应该直接捆起来的。”
“赞同。”
第80章 游戏第八十天 一对一
回到高专时就不再浪费时间坐船了。
通过月见月海开的门几秒钟就能抵达山脚下。
快速, 省力，便捷。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回到学生宿舍内部……
月见月海和五条悟踩着台阶登上山门，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早早等在大门口的夜蛾正道。
当然是为了防着他们那令人敬畏的老师发现月见月海可以来去自如的小秘密啦！
考虑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 月见月海本人其实有点无所谓了，不过五条悟表现得比对方更小心。
当然, 这个“小心”多少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你不觉得，这种藏着小秘密并且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感觉很刺激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五条悟难掩脸上的激动。
“我早就先想试一试了。”
没办法, 家庭环境摆在那里。五条悟在五条家里可谓是横着走的存在, 哪怕指着太阳说那是绿色的恐怕也没人敢违背他的兴致, 通常会顺着他的话语应和。
更别提这种担心被别人发现偷偷摸摸做坏事的爽快感了，在那种众星捧月的环境中更是一种奢侈，完全无法享受到那种提心吊胆的危机迫近的紧张和期待。
那样也太无趣了, 五条悟心想, 如今亲身体验了一回可真有意思。
不过, 他们防得住月见月海的小秘密却防不住月见月海偷溜出学校的行动被抓个正着。
“……哟，还知道回来啊。”
夜蛾正道双手抱胸, 不知道是不是逆着光的缘故, 脸色黑的可怕, 一时还分不清究竟是正午的阴影还是外溢出来的怒火。
“夜夜夜夜夜蛾老师, 中午好啊。”
月见月海打招呼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至听不见。
“哦，夜蛾老师，我们给你带了人鱼形状的御守, 可以期待一下哦。”
五条悟倒是很开心，大幅度地挥手致意。他的心态比夜蛾正道的直属被监护人月见月海好上许多，也有可能是他单纯的脸皮厚。
“夜夜夜夜夜蛾老师一点也不好。”
不要误会了, 夜蛾正道此刻当然没有配合着开玩笑的意思。这句话更像是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下来了。
“知道吗，就在等到你们从山脚爬上来的这段时间内，我一直在想。”
“在想，什么？”月见月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笨，还能想什么，肯定是在想怎么折磨、哦不对，是在想怎么惩罚我们。”五条悟代替沉默的老师回答。
瞧着几步之外的两名学生对自己处境浑然不在意的坦然和随性，夜蛾正道嘴角抽搐，“看来，至少你们对自己做错了事情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那还是知道的，我又不是真傻。”
月见月海有些自得地插嘴，结果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老师震声打断。
“那还不闭上嘴巴乖乖认错！”
夜蛾正道是真的怒了。
……
“哟，怎么样，海岛两天一夜游很有意思吧。”
教室内。
夏油杰带着两分关心三分好奇五分幸灾乐祸来到五条悟身边。
瞧着同伴正深陷于完成任务报告和自我检讨的双重痛苦，他非但没有展现一下人道主义关怀的意思，反而还将胳膊肘压在了那头白毛上，俨然一副将其当作支撑的拐棍之类的存在，嘴上更是不留情面地开始调侃，“哎呀，这么多字，该不会是在写旅游日记——”
“机会！”
突然暴起，一道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光似的冲了出去，直击夏油杰刚刚站着的位置。
一个后翻轻松躲过，夏油杰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更是轻松，“幸好我早有准备。”
切了一声，五条悟有些不满。
随着两人玩闹打斗带起的风，飘落在地板上的纸张被第三个人的手捡起来。
“让我看看。”
家入硝子蹲在课桌旁边，眼睛一目三行地扫过去。
“墓地……挖坟……持枪械斗？哇哦，真的不是在编故事嘛，听起来像是某部刑警电视剧中的情节。”
五条悟快步上前一把夺了过去，“啰嗦。要说就算我编故事，也不会编出这么老土又无聊的剧情呢。”
“所以你们真的被人持枪袭击了？”一秒钟，夏油杰立刻从调侃模式转换成看热闹模式。“什么样的枪，猎枪还是手枪？后坐力强吗？手感很重吗？”
“问这么细干嘛。”
“好奇嘛。”夏油杰很诚实地说道，“我都没在现实中摸过枪呢。”
细细想来还真是讽刺，夏油杰心想，明明连手枪这种管制的危险品都不曾用过，可祓除的诅咒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才没那种闲工夫去观察对方用的是什么枪呢。”
五条悟将自己和月见月海在墓地中的经历稍微加工了下，告诉给同伴们。
“我和月海只是恰好注意到同一趟航班中有两个穿着打扮超级可疑的黑衣人，恰好注意到他们晚上偷偷出门，又恰好注意到他们带了工具要挖坟，最后恰好注意到他们带了热武器并试图杀我们灭口……才不得不动手将他们制服了。”
“呵呵，那你们还真是注意力惊人。”家入硝子扯了扯嘴角，还不忘吐槽一句。
“反正事实就是这样。”五条悟双手抱胸，一副“你们要质疑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说的就是实话”的无所顾忌，“还有月海作证呢，他也会这么说的。”
夏油杰对同伴的理直气壮无话可说。
“谁不知道月见是站你这边的。”家入硝子直接戳破五条悟的狡辩，“就算你说那两个黑衣人驾驶武装直升飞机开着机枪对你们疯狂扫射，月见也会帮腔你的说法吧。”
五条悟眼睛一瞪，对加入硝子的言论有异议，“那还不至于这样。我也不会扯这么离谱的谎话出来，对吧月海……哦，差点忘了，月海还在夜蛾老师的办公室呢。”
没等到熟悉的应答，五条悟这才反应过来月见月海没跟着自己回到教室里面。
夏油杰：“夜蛾老师单独把他留下来，还留了那么长时间，是要说些什么重要的话吗？”
家入硝子：“反正不会只是为了批评他偷偷溜出去而已。”
五条悟则直截了当地打破了两人的猜想，“不是夜蛾老师将月海留下来的，而是月海自己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谈才留下来的。”
“！？”这下子，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是真的震惊了。
“至于那么惊讶嘛。”五条悟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不过撑着桌子的手指却是不自觉地轮番敲击桌面，“就凭月海和夜蛾老师的关系，说些亲属之间才能知道的秘密对话，也不奇怪吧。”
夏油杰：“但是月见之前好像没有那么主动地提出一对一谈话的要求吧。”
家入硝子：“没错，我觉得，多半是你们这次外出遇见什么特殊情况，促使他这么做的。”
夏油杰：“坦白吧，悟，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我才没有隐瞒呢。”五条悟眼神飘忽，音量提高，“你们真是容易疑神疑鬼欸，就不能是月海他离开老家那么久突然思念亲人了，想着悄悄托夜蛾老师带点口信之类的很私密的请求嘛。”
“我不信。”
“我也不信。”
家入硝子与夏油杰异口同声。
五条悟班半眯着眼，一通胡扯，“爱信不信，反正这就是我的回答。月海他，肯定因为思乡在办公室里抱着夜蛾老师痛哭呢。”
怎么可能。
虽然没有明说，教室里的另外两人心里想的却是相同的内容。
以月见月海的性格，就算要痛哭也是因为夜蛾老师的铁拳而痛哭吧。
另一头的教师办公室内。
月见月海当然没有因为被铁拳教育或者思乡之类的莫名奇妙的理由落泪。
他现在超级平静，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旁边的办公椅上。也不说话谈天，一边悠闲地轻轻左右转动椅子，一边盯着夜蛾正道若有所思。
夜蛾正道原本想无视月见月海的突然抽风，这种时候要是太过积极地配合问出来，只会助长对方搞事的兴头。他埋头准备教案整理任务资料，左看右看就是不乐意抬头看向月见月海的方向。
可这种奇怪的沉默实在太折磨人了。
夜蛾正道甚至能感受到皮肤针扎似的轻微刺痛，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亦或者只是他的心虚……放屁，他有什么好心虚的，犯错的又不是他自己！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终于挺起腰板，转头望向从刚才起就安分得有些奇怪的月见月海。
“你……咳，究竟有什么事。我这边可是很满的，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随着夜蛾正道注意力落到自己身上，月见月海也坐直了身体。
“夜蛾老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询问、不，应该说是要告诉你。”
“什么事。”有屁快放。
夜蛾正道挑起一边眉毛，严正以待。
“你其实，并不是我的姨夫对吧！”
月见月海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伸出的食指都快戳中夜蛾正道的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