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魔域, 过了凉州,就是热闹的锦州。
此地距离魔域有一定的距离,在仙门管辖之下, 呈现出一片富庶的迹象。
运城是锦州的郡城,一条河水穿城而过,把整座城隔成南北两个半城。
临河有喧闹街市,有僻静小巷,有袅袅炊烟。
行商的小贩挑着担子从石板桥上走过去, 河边白发苍苍老者抽着水烟看着平静的河面, 斜晖脉脉水悠悠。
夏成渊坐在小木船的船头, 船从石拱桥下面穿过,糕点碾碎了丢到水里面去, 就有一群群锦鲤追着船夺食。
船娘撑着手里的竹蒿, 笑着说道:“二位公子来的正是时候, 这几日恰巧是运城最热闹的时候。”
“三春盛景,不热不寒,晚上还有花灯节,热热闹闹, 最是好看了。”
“不知二位有没有准备面具,花灯会照例是要戴面具的。”
“面具?”夏成渊并不清楚这个传统,不过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花灯会也叫情人会, 人人戴面具,男子拿一支桃花, 女子拿一支杏花, 若是看中了彼此,就交换手里的花。”
船娘说道:“我相公就在前面河沿上买面具,我可载你们去选一选。”
“两位公子都是丰神俊朗的模样, 气度不凡,定能获得很多女子的青睐。”
原是为了给自家揽生意,不过夏成渊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们本就是来凑热闹的,看看就算了,况且,他也不需要什么女子的青睐。
“去选一选吧。”徐舟野开了口。
“好嘞。”那船娘高高兴兴撑着船去前面靠岸了。
“既然喜欢就去玩儿。”徐舟野轻声道,“我总不至于为了几个凡俗的女子吃醋。”
他当然看得出来,夏成渊是感兴趣的,当然也看得出来夏成渊的顾虑是什么。
到了岸边,看着那人手中草垛上挂满了的面具,夏成渊兴致勃勃地就要去挑。
徐舟野抢先一步先上了岸,然后熟稔地伸手过来,扶夏成渊从船上走下来。
“这又不会摔到……”夏成渊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徐舟野似乎把他当小孩子一样。
“不要我扶吗?”徐舟野问道,笑着看夏成渊。
“要。”夏成渊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把手递过去,生怕徐舟野后悔的样子。
挑了喜欢的面具,再回到船上。
那船娘家里赚了钱,也高兴得很:“两位公子,前面就是花市,也有人卖花的。”
“那我们去买两支桃花。”夏成渊翻看着手里的面具,兴致勃勃的样子。
夏成渊自然是兴致勃勃的,可到了晚上,就想撤回自己的兴致勃勃了。
青衫玉冠的少年,戴着银色镂空的面具,那双清润的眸子就显得格外好看。
绿柳一样出挑的气质,在街面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日色落下去,河两边的灯亮起来,笼罩在夏成渊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那双眸子越发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看上去就知道年纪尚小。
他身边的徐舟野就不一样了,一双眸凝而深邃,淡淡凛冽的气场,虽淡淡疏离,却也是浓浓的神秘感。
虽戴了面具,看不清楚五官,却能看出劲挺如松柏的身姿,更让人好奇,那面具之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却也有不少女子大着胆子上前,要交换徐舟野手里那一支桃花。
徐舟野当然都是淡声拒绝了,牵着夏成渊从人面前扬长而过。
“面人喜欢吗?要不要买一个?”他望见前面的小摊,缓声问道。
小孩子都是喜欢这些的,他记得在青山,夏成渊的房间里就摆了好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不喜欢。”夏成渊扯着徐舟野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徐舟野隔着面具看过来,道:“傍晚的时候还高高兴兴,说要玩到深夜的。”
“跟我来。”徐舟野牵着夏成渊,走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伸手取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然后取了夏成渊脸上的面具,指尖轻轻撩起他鬓边的发,轻声道:“我都没理会他们,怎么也不高兴了?”
“我……”夏成渊刚想帮自己解释一句。
那脸颊边的手指滑到了他的脑后,然后轻轻扣住,面前的视线骤然一暗。
温软的触觉贴在了唇上,轻轻撬开夏成渊的唇齿,湿润的触觉滑进来,带着徐舟野身上的幽冷气味。
夏成渊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后背就抵在了墙壁之上。
不过那只手却垫在了他的后脑和墙壁之间,没让他磕到一点。
夏成渊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快,他有些紧张,这里距离巷子口不过几十步,若有人站在巷子口往里面看,是能看到的。
唇齿之内的每一处都被拂过,徐舟野的呼吸带动着他的呼吸,喉头忍不住微微地滚,鼻翼吸纳之间,全都是彼此的气味。
在夏成渊每一次觉得够了的时候,徐舟野都没有停下来。
夏成渊看过好几遍原文,都不记得里面说过,这个人这么擅长亲吻。
好似整个人的呼吸都被提住,刚刚松开一个缝隙,然后又稳稳地贴上来。
夏成渊脑子有些缺氧的空白,只是下意识,扬起了头,舌尖顺着他缭绕的力度缠绵过去,有些微微吮吸的声音。
“放心了?”徐舟野看他脸上的酡红,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擦了擦那润色的唇。
外面似乎有微微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过来,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听得徐舟野轻轻一笑,抬手把他搂在了怀里。
他的身形足以把夏成渊牢牢遮住,隔得远远地,依稀能看到是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
外面的人脚步一顿,转头离开了。
夏成渊被牵着手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都还有些微微的空白。
走了一段路,才猛地拉住徐舟野的袖子,站住了。
“怎么了?”徐舟野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想玩的东西。
“我没准备好,下次一定不会这样的。”夏成渊的声音充满了壮志。
徐舟野压住了眸子里面的笑意,颔首道:“嗯,那下次再试试。”
夏成渊很是不服输,好像次次都落入下风似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能赢回来。
徐舟野干脆丢了手里的桃花,这一路上再遇到的女子表情惋惜,却也没有桃花来讨要了。
过了前面一条街,最热闹的就是一间茶楼。
平日里,茶楼是不会营业到这个时间的,但今晚格外热闹。
生意很好,客人几乎坐满了,说书先生也格外精神矍铄,讲得下面连连叫好。
夏成渊倒是对他讲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专心致志吃茶点。
锦州的茶点是最出名的,精巧的样子,有的是小巧的花形,有的是小动物的形态,浸着茶香,清新可口。
选了一块递给徐舟野,徐舟野也不伸手,只是凑过来,直接用嘴巴接过去。
唇就贴着夏成渊的指尖划过去,一瞬间,略略滚烫。
夏成渊把手收回来,轻轻捻了捻指尖,只觉得指尖都有些滚烫。
不知为何,总觉得徐舟野吞咽下去的时候,那喉结微微的滚动,像是咕咚一下落在他的心上。
美色诱人。
不是,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啊。
都怪万寻,在小说里写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引得他都想歪了。
“今年的桃花酿,二位要不要来一壶啊?”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夏成渊的思绪。
这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年纪,藕荷色的衣衫,手臂上挂着一个小竹篮,篮子里是几个小酒坛子。
“桃花酿,是酒吗?”夏成渊有些好奇。
“对啊,我们自家酿的,味道很好,公子尝尝吧。”小姑娘很是能说会道。
“走走走,谁让你近来的?”茶楼的小二却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连声来这边驱赶。
“我就卖几瓶酒,卖完我就走,我娘还等着我的钱抓药……”小姑娘连忙扯着桌子不肯走。
“让你在这里卖酒,我们茶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小二也是连声道,“赶紧走,别让我们掌柜看到了。”
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力气不如男人大,尽管拼命拽着桌子,还是脱了手。
一个趔趄,那篮子直接倒了,里面的酒眼看也要哗哗啦啦落在地上。
却有人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篮子,然后接住了那些要滚落下来的酒。
夏成渊把酒坛子一个个安置好了,才又把篮子递回去:“好好拿着,别摔了。”
然后又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这个给你,给你娘抓药。”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小姑娘从篮子里拿出一坛子酒,塞给夏成渊,“这个给您。”
然后护着手里的篮子,千恩万谢,然后一溜烟跑出去了。
隔着街面,对面站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看上去面色憔悴,略有病色。
那小姑娘跑过去,手舞足蹈地说了些什么,把手里的银子递到她面前。
她抬眸看过来,对着夏成渊躬了躬身,然后拉着小姑娘的手,一起没入了人海里。
夏成渊拿着手里的酒坛子,高高兴兴坐回来,脸上挂着笑。
“这么开心?”徐舟野眸子里是浓浓的柔和。
“当然开心,我给了她银子,她就有钱买药了。”夏成渊托着腮,看着那一小坛桃花酿。
轻轻喃喃自语:“有娘亲在,真好……”
徐舟野的眸子微微一顿,开口转移了话题:“要尝尝这坛桃花酿吗?”
小孩子的心情变化很快,前一刻还在伤感,下一刻注意力就被酒香吸引走了。
他两辈子都被当做小孩子养着,从来没尝过酒是什么味道。
舌尖轻轻触了触,有一股猛的辛辣的味道,微微拧了拧眉毛,接着的余味就上来了,是淡淡的甜味,桃花的香。
很新奇的味道,虽然一开始不适应,但喝了两三口之后,味道还挺不错。
那边说书先生刚说完一个段子,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他也是来了兴致:“那今日,就再送各位一段,讲一讲太清道长当年的事情。”
“没意思,没意思,这段子都听你讲了八百回了。”
“对啊对啊,书肆里面全是这样的书,我们都看厌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换个有意思的。”
“那……”那说书先生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们就讲讲太清道长的风流韵事,这个你们肯定没听过。”
“这个好,这个好。”连忙有人附和。
大家都认真听了起来。
“却说这太清宗,每一任宗主都叫做太清道长,我们说的就是第一任太清道长的事。”
“他们胆子真大。”夏成渊小声道,“这都敢讲。”
“魔域的魔是不敢乱讲的,你放心。”徐舟野道。
“那是,你是谁啊,哪有人敢在你面前放肆?”夏成渊说着,嘿嘿笑起来。
徐舟野看到他脸上微微的红色,还有手边那空了的酒杯,意识到一件事——
这人没喝过酒,该不会这两杯下去就醉了吧?
徐舟野把酒坛子拿回来了:“不能喝了。”
“不要……”他的尾音微微拖长了,伸手来拿酒坛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徐舟野,“我要喝。”
“给我嘛,好不好,阿野……”他带着撒娇的语气,润润的眼睛,像只可怜的小猫。
徐舟野莫名其妙就松了手,让小猫把酒坛子抢回去了。
那说书先生还在讲——
“传闻当年,太清道长微末之时,结识了一个女子,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二人结伴同游,共同修炼,久而久之,互生情愫。”
“却说这女子是谁,就是当年合欢宗的圣女……”
“你这就说错了吧,合欢宗乃是邪教,好多年前就被铲除了。”
“对啊,第一任太清道长的道侣不是琅嬛仙山的山主吗?书上都是写,两个人琴瑟和鸣。”
那说书先生嘿嘿一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是多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是太清道长这样身居高位的人。”
“对这样的人来说,道侣是道侣,要敬要爱。”
“但是也不妨碍有些露水姻缘啊。”
“男人,有几段风流韵事,这才是佳话。”
“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的男人,身边的风流韵事自然是越多越好。”
夏成渊听得迷迷糊糊,若是平日里,他大抵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
但这会儿酒意上头,迷迷糊糊看着徐舟野的脸,看得并不真切,仿佛两个徐舟野在他面前晃。
“你也会吗?”夏成渊盯着他,就这么直愣愣问道。
“怎么这么想我?”徐舟野有些无奈。
“二师兄之前也这么说……”夏成渊微微打了个酒嗝,眼巴巴盯着徐舟野看。
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而言,就算有了道侣,强者身边也永远不缺女人。
看方恒这个男主就知道了。
宋航也说,就算是林泽,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好些红颜知己的。
夏成渊知道徐舟野喜欢他,但也清楚地知道,他是魔域的尊主,是高高在上的人。
想攀附他的人和魔多了去了。
就算是他们结了契,成了道侣,举案齐眉,徐舟野依然可以有很多红颜知己。
这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徐舟野蹙了蹙眉,缓缓道:“二师兄……宋航?”
远在山青剑派的宋航猛地打了一声喷嚏。
“我很认真跟你说……”徐舟野一字一句说道。
谁知道,刚说了一半,咚的一声,夏成渊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徐舟野:“……”不过那么小一坛桃花酿就醉了,刚才还缠着非要接着喝。
“阿渊?”他伸手碰了碰夏成渊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烫。
无奈起身,把人揽入怀里,横抱起来,出了酒楼,进了对面的客栈。
夏成渊喝醉了之后倒是很乖,也不撒酒疯,就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摆弄着擦了脸,换了衣服。
徐舟野把人抱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但他并没有睡着,不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夏成渊的身体温度在逐渐地升高。
乖乖巧巧睡着的人,也开始不安稳起来,呢喃着:“热,好热……”
然后伸手去拉自己的衣领,三两下就把衣服拽得松散下来,露出来白皙的脖颈,和玉匙一样的锁骨。
“阿渊。”徐舟野知道这不对劲,抬手自己的魔气送进去。
索性夏成渊对他的气息亲昵,倒也没有阻碍,灵力一瞬间就和徐舟野的魔气交融在一起。
这下子算是彻底完了,热油遇到了烈火一般,夏成渊喉咙之间轻轻唔了一声,紧紧地往徐舟野的怀里缩。
脸颊在徐舟野的怀里蹭着,却还不满意,伸手就去拽徐舟野的衣服。
拽得松散了,然后就贴到了徐舟野的胸口上,抱得紧紧地,像只八爪鱼,缠在徐舟野的怀里。
“阿野,我好难受……”他轻声呢喃着,声音里微微带着哭腔。
“乖。”徐舟野轻轻安慰着,眸子越沉。
一只暗金色的凤鸟从房里倏地飞出去,朝着魔宫而去。
刚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的药王直接就被拎起来了,灌了一嘴的风:“你要带……带我去哪儿……去哪儿啊……”
“闭嘴。”玄风语气微冷。
药王:“……”他明明是加入了魔域,怎么觉得还是像个犯人一样,没有一点人权呢。
“都是属下,我们是平级,你不能这样。”药王不满道。
玄风不说话,只是拎着人赶路。
药王试探着:“你该不会是为了我骗你的事情在生气吧?”
“我不就是想讨价还价一下,所以最开始跟你说,我不愿意为魔域效力。”
“你至于这么小气……”
玄风打断了他的话:“再说话,我把你扔到万魔窟里面去。”
“……”药王笃定,这家伙就是个小心眼。
“阿野,阿野……”夏成渊的眸子朦朦胧胧地睁着,然后整个人压在徐舟野的身上。
徐舟野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扒开了,他还是不满意,直接压下来在徐舟野的颈窝蹭着。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扔在了油锅里面,贴着徐舟野,才能觉得舒服一点。
无意识的状态之下,本能地靠近了,然后一下一下在徐舟野的颈上轻轻地吻。
像是点火一样,惹得徐舟野喉咙猛地一紧,轻轻圈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阿渊,别乱来。”
“你不喜欢我了……”夏成渊的语气委屈巴巴,眼睛里也满是可怜巴巴的润色。
“没有,你现在状态不对劲。”徐舟野耐心说道,“不能胡来,知道吗?”
“不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夏成渊仿佛笃定了这句话,微微拖长的语气,撒娇不讲理的架势。
玄风走到门口,察觉到里面的声音,顿住了脚步,放了只传讯纸鹤进去。
等到里面传来徐舟野允许进去的声音,才拎着药王走进去了。
床帐半落,隐隐遮住里面的境况,徐舟野坐在床边,衣衫整齐,但玄风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奇怪。
他们尊主脸颊上和脖颈上,分明还有些微微的红痕,看着就像是……被人糟蹋了一样……
玄风抿紧了唇,没敢露出来不一样的表情,低下头,生怕自己看到不能看到的东西。
药王被玄风踹了一脚,已经连忙过去给夏成渊把脉了。
徐舟野此刻按住了夏成渊的手臂,他倒是不能有太过分的动作。
药王不敢多听他的呓语,把了脉,垂首道:“尊主,夏公子之前是否中过迷.情的毒?”
“是。”徐舟野点了点头,眸子晦暗不清。
那次还是在试情洞的时候,他的阿渊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其实明续草也有类似的作用……”药王缓缓说道。
“其实也有丹药用明续草作为主材,来补.肾.壮.阳的。”
“不过基本上要佐以烈酒服用,再加上些别的药,才会起作用。”
“之前我不知道他体内还有这样的药物残留,所以没想到还有这个。”
药王赶忙解释,生怕这位新主子怪他办事不力,他可是知道徐舟野脾气不好。
“对身体有损害吗?”徐舟野语气有些担忧。
今天也是撞到一起去了,若不是那坛桃花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倒是没有,明续草是大补。”药王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这么难受吗?”徐舟野继续问道。
药王:“……”不是,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你们俩的关系,滚一下就好了啊。
药王没敢说自己的心里话,老老实实说道:“确实有解药,但是现在开始炼制,需要一点时间。”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干活的,这种解药不好炼,大晚上的,他也不想干活。
本以为这句话说出去,就推掉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结果就听到徐舟野说道:“玄风,带他找地方去炼药。”
药王被拎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
“那个玄风……尊主刚才说炼解药?我是不是听错了?”
“在魔域,听命就行,不需要有任何质疑。”玄风语气淡漠。
药王:“……”这魔域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哦不,正常魔。
徐舟野不舍得这么一直强行按着夏成渊,他难免挣扎,微微用力,手腕都是红的。
但松了手,受苦的就是他。
夏成渊不安分得很,恨不得把他最后一条亵裤都扒了。
他又是这么在他怀里乱来,虽说他之前说,克制得住才是喜欢,可现在难免磨人。
“乖一点……”徐舟野只好轻轻把人搂在怀里,轻声道,“日后,你若是后悔了怎么办?”
他当然知道夏成渊现在想做什么,也知道药王的意思。
但是他想完全尊重夏成渊的意思,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结没有解开,而现在做什么,无疑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夏成渊才听不清楚徐舟野在说什么,只是抬眸就看到那滚动的喉结,上下起伏。
他微微吞了口口水,然后凑近上去,张嘴就咬住了。
第42章 第 42 章(二更) 精神状态真的很……
徐舟野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
他这两天的患得患失, 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他竟然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小猫猛地一下就咬了上来。
用的力道并不沉, 只是用齿尖轻轻啃了啃,然后舌头轻轻打着圈慢慢舐着。
徐舟野往后微微躲了躲,那小猫并不肯松口,却是跟着咬了上来。
不满地呢喃着:“阿野,真好看……”
徐舟野:“……”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调戏了, 也就只有他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轻浮之语。
“罢了。”徐舟野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垂眸下去, 轻轻含住了夏成渊的唇。
一股微微的清凉之气,顺着夏成渊的喉头落下去, 夏成渊被动地配合着, 缓缓吞下去。
然后眸子里的懵懂之色微微褪去, 变成了一片清明。
夏成渊意识回笼了,抬眸看到徐舟野,徐舟野脸上的红痕,还有喉结上那一圈齿印。
夏成渊:“……”这是发生了什么……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哦, 是我自己啊,没事了。
不,很有事。
这也太丢人了, 夏成渊虽然意识模糊,只隐隐约约记得, 他说人好看, 在人的身上啃来啃去。
夏成渊转身就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被子了,有点不敢面对眼前的现实。
徐舟野拍了拍那圆滚滚的被子球,温声道:“出来吧, 闷着不舒服。”
“我想静静……”小球滚了滚,越发把自己团成圆滚滚的样子,并不想面对现实。
徐舟野有些无奈,伸手探进去想要把人拉出来:“没事的,没旁的人看见,不丢人。”
只是那被子又紧了紧,夏成渊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像是烙铁。
他之前也只是心里觉得徐舟野美色.诱人,怎么这次就这么把持不住,喝了点酒就在这里胡作非为。
“你这么闷着,等会儿把酒意闷上来了,又会变成刚才的样子了。”徐舟野只好这样劝说着。
“我……”夏成渊有些犹豫,把被子拉开一个小缝。
偷偷从缝里看徐舟野的脸色:“阿野,你会不会生气啊?”
“我为何要生气?”徐舟野看他可怜巴巴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爱可怜,满是招人疼的样子。
心疼还来不及,有什么好生气的?
夏成渊大着胆子,把脑袋探出来了一半:“你上次说,若是喜欢,就能克制得住。”
“你会觉得我不够喜欢你,只想着非礼你,这样不好。”
“哎呀,可是我也不知道……”
夏成渊脑子一片糊涂,他是信徐舟野的话的,若是喜欢,心中有尊重,自然就不会胡来。
可是他觉得他是喜欢徐舟野的,但看着徐舟野的时候,他总是想为非作歹。
不只是想,刚才甚至直接这么做了。
夏成渊嘀咕着说道:“那我岂不是变成了方恒那样的登徒子……”
徐舟野眸子里忍不住有些沉沉的笑,夏成渊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干净得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这不怪你,是你中了毒。”徐舟野把药王说的那些药理的话,重复着给夏成渊解释了一遍。
“合欢宗的毒居然这么厉害……”本以为上次结束了,之后就没了。
“所有的药性都不会一次消耗,而是有一部分沉积,这次是凑巧了,早知道不让你饮那坛桃花酿。”
夏成渊看着那喉结滚动着,听着他说的话,有些微微怔住。
“怎么不说话了?”徐舟野问道。
“你当真没想法吗?”夏成渊睫羽轻轻颤了颤,眸子却依旧直愣愣得盯着徐舟野看。
徐舟野与那双桃花眸四目相对,波光粼粼,若春水荡开了涟漪,美不胜收。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心里拧成麻花了,徐舟野真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心里也不高兴。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夏成渊的眸子里慢慢变得有些模糊,意识也仿佛再次模糊起来。
“阿野……”声音的尾调微微扬起来,就像是柔柔的小猫爪,从心尖上蹭过去。
指尖轻轻触在他的脸颊上,果然是又烫了起来。
徐舟野的指节抵住他的下颌,自己尚未做什么,那小猫就往前一伸头,主动吻住了徐舟野的唇。
没有什么技巧,只是轻轻地啃,徐舟野松了唇齿,他就一瞬间得寸进尺,扫了进来。
掌心也压在了徐舟野胸膛的位置,半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把徐舟野压下去。
他好强得很,次次都说自己没有准备好,徐舟野有些无奈,任由他啃了一会儿。
然后又是那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头落下去,夏成渊的眸子再次清醒了。
这次隔得时间短,他格外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事情。
脸颊上本来就透着红色,腾的一下似乎更红了。
徐舟野赶忙把人拉住了,免得又像只鸵鸟一样,一头扎进去。
“我的精血只能暂时压住药性,你要是再把脑袋扎进去,时间就又浪费了。”徐舟野说道。
夏成渊睫羽吹下去,把自己窝进了徐舟野的怀里:“嗯……”
也不知是知道了,也不知是无法面对徐舟野。
徐舟野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说道:“你说得对,按我们的关系,纵使做些什么,也不为过。”
“只是……”徐舟野的语气,是夏成渊从未听过的,前所未有的犹豫,“有些事我需要同你说清楚。”
夏成渊抬起头来,目光软得不像话,乖巧的模样,惹得徐舟野在他的眸子上轻轻亲了亲。
“什么事情啊?”夏成渊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满都是依赖和亲昵。
红杉镇的事情……上一代的恩怨……
夏成渊的眸子里越是依赖,他就越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知道,夏成渊心里有多羡慕有娘亲的孩子。
却在此时,听得外面的敲门声,是玄风的声音:“尊主,魔宫出事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玄风不会这个时间来打扰。
徐舟野从床上坐起来,把夏成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放下了床幔,遮住了夏成渊,才开口让人进来。
玄风很自觉地低头,没有看床上的情景,只是说道。
“尊主,我收到了这个。”
玄风抬手,掌心之中,也是一只传讯的凤鸟,但不是暗金色,而是赤红色。
徐舟野的眸子微微一沉:“装神弄鬼?”
“的确是他的声音。”玄风余光看了眼床幔,轻声说道,“他传讯说,让您现在回去,他在魔宫等。”
徐舟野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无稽之谈,命灯早就灭了,纵使大罗金仙,也不可能还活着。
可偏偏,这只赤红色的传讯凤鸟是独一无二,上面的气息,他也无比熟悉。
没人能模仿,徐凌的气息。
若是他真的活着,这场面对徐舟野来说实在是不利。
刚刚镇住的场面,会一瞬间变得混乱。
他们之间没有父子亲情,更何况,徐舟野杀空了整个魔宫,现在两个人之间只有剑拔弩张。
“怎么了?”夏成渊把床幔拉开了条缝隙,伸头出来看,“阿野,出事了吗?”
“没有,你不用忧心。”徐舟野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交给我处理。”
“你不是担忧过两日回去,会错过二师兄他们吗?”
“过会儿就让玄风送你回去。”
夏成渊现在脑子有些糊涂,却也听出来有些不对劲。
抓住了徐舟野的手腕,眼睛灼灼地盯着他:“是不是有麻烦了?”
“没有。”徐舟野的语气里依旧是安抚,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和稳重。
那一片幽邃的眸子深处,没有波澜,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让人有些稳稳的安全感。
“你刚才想要和我说什么啊?”夏成渊问道。
徐舟野还未来得及说话,之间窗沿之外,一只赤金色的凤鸟,扑簌簌飞进来,悬在他的面前。
久违了,但依旧熟悉的声音:“逆子,倒要让我亲自去请你回来吗。”
徐舟野眸子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道:“药王炼药还要多久?”
“应当在半个时辰之内。”玄风也是妥帖的人,来之前就问过了。
“你乖乖在这里等,不要乱走。”徐舟野同夏成渊讲话的时候,语气总是能柔上几分。
“你赶着回去吗?”夏成渊有些紧张,攥住了他的袖子,“我……”
他忽然一个人被丢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药力就又反扑上来,他有点害怕。
但他心里又知道,徐舟野一定是遇到了大事,他不能不懂事。
于是强压住了心头的情绪,松了手,轻声道:“你去吧,我一个人会好好的。”
“我让玄风在这儿守着你。”徐舟野是定然不放心把人丢在这儿的。
凑近了些,轻声道:“过来。”
夏成渊靠近过来,然后徐舟野的唇就轻轻吻了上来。
玄鸟一族的精血,生死人,肉白骨,拿去入药,就是起死回生也绰绰有余。
此刻却像是不要钱一样,顺着徐舟野的唇齿度到夏成渊的身体里。
玄风眼皮子一跳,没敢说什么。
直等到徐舟野走了,才颔首道:“我在外面守着,夏公子若有事情就来喊我。”
一灯如豆,烛火有些微微闪烁,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夏成渊一个人。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心里并没有怪罪徐舟野的意思,只是有些怪罪自己。
他明知道徐舟野应该是遇到了麻烦,但他问了,又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个刚刚筑基的小角色。
徐舟野不告诉他,也是正常的。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被温柔乡迷晕了眼睛了,就连修炼也顾不得了。
玄风本以为尊主的小娇妻就这么被丢在这儿,会要生气的。
没想到,他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反而朝气蓬勃地催玄风:“玄总管,我们快些启程吧。”
夏成渊在消化药力的时间里,几乎就想清楚了,他不能这么一直做徐舟野的麻烦,他得强大起来。
上天对他不薄,还给了他一个机缘系统,他得好好利用起来。
夏成渊回到山青剑派的时候,见他的师兄弟师姐妹门,都满脸羡慕地跟他打招呼。
那些别的长老座下的弟子对他的热情程度几乎是翻了倍。
等回了青山,见了宋航,夏成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师尊说你还要跟他修行几日,怎么提前就回来了?”宋航有些意外。
“我师尊……”夏成渊怔了一下,明白是徐舟野给他安排的那个隐士高人。
在修仙一途上,拜很多个师尊并不是新鲜的事。
人的修为水涨船高,自然一路也有更好的师尊教导。
只要不见利忘义,不背弃以前的师门,没人会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里的。
夏成渊随口就说道:“他老人家有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我突破筑基期了,按照宗门规定,可以去剑冢选一把剑。”
夏成渊说着,展示出来自己的灵力威压。
“果真是。”宋航眼睛里也为他高兴,“果然,乾坤道人千年前就名震天下,教导徒弟也很有一套。”
乾坤道人,千年前成名的大乘期修士,此刻在魔宫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看着面前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伸了个懒腰:“你是谁?这么盯着我?不知道我是魔宫的座上宾吗?”
“一个修士,在魔宫作威作福,真真是好大的威风。”徐凌眸色轻轻扫过阶下。
如今魔宫的守卫都被徐舟野换了一半,这些魔并不认得徐凌。
只是从他的语气,还有他身上的威势之中看出来,这人不一般。
他们不敢上前抓人,也不敢退,就这么形成两相对峙的场面。
乾坤道人伸手丢了颗枣子,用嘴巴接住,嚼得咔滋咔滋的:“你要是看不惯,不如把我赶出去?”
虽说活了上千年,可他的容貌固定在了三四十岁的模样,白衫玉带,一手拎着酒壶,容貌俊朗,姿容潇洒。
身上有些微微的酒意,颇有些醉中仙的气度。
一句话语音落下去,连忙端起来自己桌上的枣,抽身往后退了三四丈。
啧啧道:“干嘛这么生气,浪费食物,天诛地灭。”
“哼——”徐凌看不惯他的模样,抬腿走出大殿。
那些守卫就保持着和他的距离,默默后退,同时后方增援正在不断到来。
如今,魔宫之内没有大统领,事事都是玄风说了算,但今日玄风也不在,多少有些微微的混乱。
徐凌倒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只是负手看着,聚过来魔越来越多,里里外外,把这座大殿围了十几层,如临大敌。
乾坤道人就摊在大殿门口的石头上喝酒。
露出来的手腕上,挂着一道暗金色的镣铐。
有这镣铐在,他整个人和魔宫绑定,完全走不出魔宫。
他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格,虽然是阶下囚,也活得轻松自在。
说起来,他也是无妄之灾。
他是个散修,无门无派,喜欢行走天下,饮天下美酒。
那日喝了两坛子神仙酿,为了品得酒味,自封了修为,酩酊大醉。
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架了。
还被要求,去给山青剑派发信,说自己要收一个叫做夏成渊的为徒。
起初他反抗了一下,后来发现,魔宫的酒更好。
干脆也不想跑了,直接客随主便,在这里把自己当做主人了。
对于魔域的争端,他不感兴趣,对于眼前的自称魔尊的人,他也不感兴趣。
徐舟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一个人立在那儿,镇住了四方的守卫。
“今日魔宫早已不是你囊中之物,你也早已不是魔尊,这里还没有你发话的权利。”淡淡的声音传递过来。
徐舟野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落在那戴着黑色面具的人身上。
身形、气度、气息……全都对得上,他就是徐凌无疑。
但这人应该早就死了,前世直到他最后和方恒的一场大战,徐凌全然没有出现过,这一世仿佛出了些变故。
徐凌目光看过来,微微有些惊讶:“我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逆子,继承了我的位置。”
在徐凌的所有儿女里面,徐舟野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母亲是个人族侍女,徐凌见人貌美,一页荒唐之后,就丢在了角落里不闻不问。
人族的躯体,是扛不住魔尊一脉的血脉之气的,孕育徐舟野,耗光了她所有的生机。
在徐舟野出生的那一天,她就气血衰落而亡,徐舟野越发无人管,无人问。
徐凌从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像是徐舟野那些兄弟姐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一般。
“你这个贱种!”徐凌出言便不带着善意,“当年我就不该留下你母亲,更不该留下你。”
“你母亲是个人族,你体内也流着人族的血,你忘了我们魔宫世世代代的教导。”
“你忘了我们为何住在这样偏冷荒芜之地?”
“如今人族修士都成了魔宫的座上宾,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说够了吗?”徐舟野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徐凌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打算把位置还给我?”
“能者居之,你要是有能力,就从我手上夺。”徐舟野从来不把他当做父亲。
两父子也很默契,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事,身形一闪,轰然朝着对方出手。
乾坤道人嚯了一声,不惊不惧,反而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花生米,津津有味地下酒看戏。
掌风的猛烈碰撞之后,肉眼可见,是徐舟野占了上风,徐凌噔噔噔往后退了十几步,眸色有些难看。
徐舟野并不给他喘息之机,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徐凌急忙转身的同时,两掌已经被赤红色的魔气包裹,噗嗤一声。
匆忙之中的防御准备,并不能挡住徐舟野的金色火焰,火焰扑面而来。
那面具的带子被烧化,连带着鬓边的发都烧得卷起来,面具咔嚓一声落在地上,露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和徐舟野有三份相似的脸,只是轮廓更为冷硬,在眉心之处,有一道赤红色的凤鸟印。
果然是他……
徐舟野确认了对面的身份之后,手下的攻势猛地升了一个台阶。
“嚯嚯嚯……”乾坤道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这看到是自己爹,下手更猛了。”
徐舟野心里透着火气,若不是徐凌当年屠了红杉镇,他又何至于担心夏成渊会对他心有芥蒂。
本想着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尸首都没有了。
却不曾想,还能给他亲自动手的机会。
金色的火,从他的后心透体而过,徐凌瞪大了眼睛,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化为了一片灰烬。
徐舟野眉头微微一蹙,走近了,脚尖碾在地上的灰烬上,是木质化的纤维,一踩就碎了。
“傀儡……”徐舟野沉吟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把魔宫给我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他身形一闪,就朝着后殿而去。
后殿偏房,桌上摆着拨浪鼓和布老虎,房间内的摇篮还在微微摇晃。
负责照顾的乳母,以及负责看守的守卫,全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摇篮里面的女婴——岚纤公主,已经不知去向。
徐舟野面色沉凝,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岚纤公主。
弄出来一个傀儡,在前殿大张旗鼓和守卫对峙,连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
岚纤公主不得他的重视,也不会有人想到,他的目标是个不受宠的小公主。
乾坤道人拎着手里的酒壶来了,眸子有一瞬间的清明,轻轻笑了笑,然后又化作醉酒的糊涂。
一个醉鬼的模样,摇摇晃晃到了徐舟野面前:“听说你魔宫有万年醉,尊主要不拿出来让我尝尝?”
徐舟野眉宇轻轻蹙了蹙,周身的气压猛地一沉,他此刻并没有和醉鬼纠缠的心情。
然而却听得乾坤道人轻轻笑了笑说道:“我劝你,莫要动杀徐凌的心思。”
他依旧是一副醉态,说出来的话,也似乎是在胡说八道。
“罢了,你就当是醉汉的胡话。”
他转头欲走,肩膀却被沉沉的力道压住,徐舟野淡淡的声音:“说清楚。”
“一坛万年醉。”乾坤道人幽幽说道。
“好。”徐舟野答应了。
“徐凌的确是死了。”乾坤道人一句话落下来。
轰隆——一声猛烈的雷声,强力的威压一下子落下来,惊得整个魔宫微微一抖。
就在乾坤道人脚边的位置,一片被雷劈出来的黑幽幽的痕迹。
那道雷就贴着他的衣角落下去,鞋尖都被烧毁了一片。
“瞧,它不给我说。”乾坤道人抬头,魔宫的房顶被劈出来一个洞,正好可以看见一片铅灰色的天空。
“说。”徐舟野略一挥手,让周遭的守卫全都退了下去。
“你不怕?”乾坤道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一句话能招来天雷,只能说,这句话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徐舟野没说话,乾坤道人却看到那双幽沉眸子里的冷凝,恍惚一眼望见巍巍的山,汪洋的海。
他没有害怕,没有畏惧,不见一丝一毫的退色。
他并不觉得所谓的“它”该凌驾在上。
徐舟野,精神状态真的很美好。
第43章 第 43 章 吃一个剑灵的醋
一坛子万年醉, 居然都没有醉倒乾坤道人。
他抱着酒坛子,舒舒服服打了个酒嗝:“总算是喝到这坛酒了。”
徐舟野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一搭, 绣着暗金色凤鸟纹的墨衣落下,指尖落在扶手上,绯红的眸满是危险之色。
指尖隐隐有金色的火焰缭绕,而头顶上的房顶,已经是千疮百孔。
玄风回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 天光透过房顶, 在地面留下一道一道的光斑,整个魔宫大殿, 到处漏风。
玄风:“……”他也就公干了一趟, 这家是被人偷了吗?
“已经把夏公子送回去了。”玄风说道, “还有一件事。”
他扯住药王的肩膀,猛地往前一推,手捏着他的下颌,让他抬着头看着徐舟野。
露出来的是一张微微透着苍白色的, 清隽书生气的脸,清瘦得可以看见骨头,一双眼睛去却格外亮。
只是看到徐舟野, 略有些心虚,说道:“尊主, 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他只是, 一直都在用一张假脸骗人。
“那也是骗了。”徐舟野语气之中,听不出来情绪的起伏。
“招招招,我全部都招。”药王却吓得缩了缩脖子, 连忙道,“你不能拿我的药王鼎去喂猪。”
玄风马上道:“谢谢提醒,先把药王鼎交出来。”
为了给夏成渊炼药,他把药王鼎还给了他,此刻理直气壮地伸手讨要。
药王:“……”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了。
药王鼎还没有完全温养好,他小心翼翼递给玄风,还不忘叮嘱:“轻些,别弄坏了。”
玄风却不放在心里,随手就丢一边地上了,咣当一声,听得药王眉头猛地一颤。
“说吧。”玄风道,“想好了,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真小气……”药王嘟囔了一声。
他就是觉得,玄风在记仇,不就是骗了一下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还讲吗?”徐舟野的声音飘过来。
“讲讲讲……”药王连忙点头,心里暗道,他不是怂,他只是懂得见风使舵。
他不是药王,他活在一千年之后的时代。
这两句话,就像是一个惊雷,一下子震得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药王连忙说道:“你看,你让我说,说了之后,你们又不信。”
“我信,你继续说。”徐舟野淡淡道。
他似乎是听惯了这样惊天动地的话,语气和眸色都是淡淡的,有些八风不动的从容。
药王啧了一声:“瞧瞧你家尊主,多宽宏大量。”
这话里明显在拉踩玄风,玄风一个眼神扫过去,瞬间老实了。
老老实实说道:“我也名真易,天火门的弟子,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师长们都说我是药王转世。”
“那天,我炼制出来一颗九品丹药,引来丹霞满天,整个宗门都认为我会带着天火门走向下一个辉煌时代。”
“我也抱着这样的美梦,揣着药瓶子睡着了,睁眼就来到了百年前。”
“我出现在天火门之内,怀里揣着的九品丹药的异香,引来了宗门里面大半的人。”
“我只想着脱身,撒就就跑,误打误撞打开一扇石门,进入了一个密室。”
“这间密室,就是药王的修炼之地。”
“但他已经坐化了,只剩下一尊尸骨。”
“外面的脚步声逼近,我想不出别的脱身之计,匆匆忙忙易容成了药王的模样,然后把他的尸骨藏起来。”
“众人来找的时候,我便装作刚刚出关的样子,告诉他们,我不曾见过任何人。”
“从此之后,我就用药王的身份活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想要进入魔域?”玄风眸子里的敌意不消。
这人一层套着一层的谎言,一层一层的身份,他实在是不对他有什么好的印象。
“因为……”药王小心看了眼徐舟野的神色,才说道,“魔尊死于今年,我来捡九头玄鸟的精血。”
“你胡说什么?”玄风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指骨用力,周身气压沉沉。
“我没有胡说。”衣领卡住整个脖子,他的脸被憋得涨红。
“让他说。”徐舟野道。
“尊主,他只是在胡说八道。”玄风从未有过的,第一次顶撞了徐舟野。
他眸子里隐隐有些疯狂之色,掌心魔气凝聚,是想要把真易直接击毙当场。
他陪着徐舟野一路走来,曾经那么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眼看着徐舟野变得强大,拥有如今的地位。
他的未来该是一片坦途,但是在这人的嘴里,就变成了徐舟野死于今年,他如何能压抑得住自己的怒火。
“三月,仙盟联军围攻魔域,被魔尊一招惊退。”
“四月,魔域内乱,上一任魔尊徐凌再次出现,整个魔域割裂成两半。”
“六月,两任魔尊之间的惊世大战,我不曾亲眼所见,只听闻,空间震裂,伏尸千里。”
“九月,魔尊陨落,天见异象。”
“十二月,我跟随师门来凉州采买,亲眼见到徐凌。”
“那是谁死了,不是昭然若揭的事情吗?”
真易也不敢挣扎,只是任由玄风捏着他的领子,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魔尊的精血,对于一个炼药师来说,实在是强大的诱惑。
如果能够获得,他应当能炼制出来让人起死回生的十品丹药。
和当年的药王真易一样,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炼药师。
所以,他在联军进攻的时候,冲在了最前列,被一招击落。
然后假装不愿意,其实目的就是为了留在魔域,找到机会,获得精血。
“我杀了你。”玄风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极怒之下,猛地收紧。
鲜血猛冲向头颅,他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红色。
“放了他。”徐舟野的声音淡淡。
玄风的唇紧紧抿了抿,到底还是听了徐舟野的话,猛地一甩,把人掷在地上。
“尊主,你派给我一队人马,我去追徐凌。”
“只要把他杀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就算我死,我也会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玄风语气急切,而徐舟野知道,他是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他会不顾一切,看到徐凌,就冲上去,拖着人自爆。
徐舟野并没有答应,甚至也没有杀真易,只是让玄风把人带回去了。
大殿内,只剩下他和乾坤道人这个醉鬼。
醉鬼还在往嘴里倒酒,似乎并不把周围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就是你说的,天命?”徐舟野缓缓说道。
在徐舟野的前一世,因为没有邪窟动荡,所以也没有仙盟联军这件事。
真易生活的世界线,就是他重生的世界线,也就是现在他们会走向的终局。
“你插手的事情太多,所以徐凌会复活。”乾坤道人似乎在嘴里梦呓,天边又起惊雷,但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的天命之子,要被你扼杀在摇篮里了。”乾坤道人笑道。
他重生了一世,但天命之子是方恒,他现在对方恒出手过多,干扰了他的成长路线,也就成为被诛杀的目标。
于是一个早死之人死而复生,是违背规则,但似乎又在维护原本的规则。
说来也奇怪,从现在的实力差距来看,徐凌如论如何都杀不了徐舟野。
但在真易的话里,徐凌是最后的胜者。
“所以,我劝你收手。”乾坤道人打了个酒嗝,然后抱着酒坛子睡过去。
徐舟野指尖轻轻落在扶手上,眸色陷入沉思。
一只暗金色的凤鸟从外面扑簌簌飞过来,悬停在他的面前。
夏成渊清朗的声音就传递过来:“阿野,我收到了那只剑灵,马上就要出发去幽暗森林了。”
“你安心处理魔域的事情,不必担忧我,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也会常常惦记你。”
“还有,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柔柔的,满都是依赖,徐舟野几乎能想象到,他说这话时候,那双笑着的桃花眼。
不过,夏成渊又迅速补了一句:“你不要来找我,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他是在担心,徐舟野听他一句我想你了,就不顾一切过去。
他的阿渊,一直都很懂事,很爱他。
夏成渊的确是这么想的,发了前面的我想你了,后面就后悔了。
连夜直接赶到山青剑派这件事,徐舟野做得轻车熟路。
此刻他正从剑冢里出来,手中的剑传递来模模糊糊的意识:“你……主人……喜欢……”
这剑灵是残破的,意识都不清楚。
不过未来慢慢温养起来,是很有前途的。
宋航在剑冢的门口等他,迎上来道:“可有收获?”
“没有……”夏成渊把剑收了起来,浅声道,“没有遇到比我的剑更好的剑。”
山青剑派的弟子到了筑基期之后,就可以进入剑冢选一把剑。
灵剑有灵,遇到自己想要追随的主人,自然就会出来相遇。
夏成渊身上有琉璃剑骨,看上他的灵剑不少,刚刚甚至在剑冢引发了一波灵剑的争斗躁动。
但最后夏成渊一把都没选,再好的剑,都比不过徐舟野送他的这把。
“姚师姐怎么没来?”夏成渊左右环视了一圈,有些意外。
往常,只要宋航从邪窟出来,姚玲多半就在他左右,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整个山青剑派都看得到。
“你们吵架了?”夏成渊忽然有个不妙的猜测。
“没有,只是些小争端。”宋航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两人之间,因为方恒的事情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幽暗森林一行已经定下,有些矛盾也会解释清楚。
夏成渊心里也有困惑,按理来说,方恒已经在雁门山了,姚玲的剧情应该是跳过了……
那么,系统应该要发放改变关键剧情的奖励了。
可现在都还没有。
意思是,还有变数?
出发这日,宋航来叩夏成渊的门,却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
转身的时候,见夏成渊提着剑从外面进来。
目色微微有着怔忪,一边木木地走路,手里一边试探着比划着招式,似乎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练剑练到走火入魔了?”宋航笑道,“今日要出发了,忘记了?”
这几日,夏成渊努力得很,早出晚归,几乎成了个剑痴,宋航也不知道夏成渊哪来儿的劲头。
师门从来不给他压力,他以往也不是这么勤勉的性子,活像是忽然换了个人。
不对……宋航忽想起之前有人揶揄他的话——宋师兄,一见了姚师姐就活像是换了个人。
当人陷入热恋的时候,就会像是忽然换了个人。
只是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或是御剑,或是乘着飞行坐骑,足足干了三日的路,前面就是夜游城。
小白在前面打头阵,姚玲就坐在小白的背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影影绰绰映照出和婉的五官眉眼。
宋航御剑而行,跟在姚玲的身侧,两个人偶有目光交汇,却也是淡淡的。
看得夏成渊忍不住有些着急,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往前就不能飞了,进入幽暗森林的范围之内,妖兽遍布,如此大张旗鼓,很容易吸引到强敌。
“我们先下去修整。”宋航说道,他俨然依旧是这个团队的核心。
夜游城是最后一个修整的根据地,姚玲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夜游城的城门落下来。
宋航自然而然,走到小白身边,伸手去扶姚玲。
众人之中,有些轻轻的窃笑声,近距离吃瓜的快乐。
姚玲怔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宋航的手,翻身下来。
宋航一项是谦和稳重的人,也并不趁机得寸进尺,等姚玲站稳了,立刻就松了手。
妖兽满身都是宝,或是奴役,或是杀了之后取材炼器炼丹,自然而然滋生出来赏金猎人的行伍。
夜游城之内,大多数都是些刀口上舔血的赏金猎人,整个夜游城似乎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夏成渊一行人,全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衣着讲究干净,谈吐不凡,看上去就是来历练的仙门子弟。
尤其是几个女弟子,姿容出众,一看就很惹眼。
为首的姚玲,一身紫罗兰的裙衫,空谷幽兰一般的优雅气度,最是突出。
只是,在看到小白的那一瞬间,大半人的心思都落了下去。
金丹期巅峰的白颈苍鹰,意味着这队伍里至少有一个金丹期巅峰的驭兽师,不好惹。
大多都是,看了两眼,就连忙把眼睛挪开,生怕惹了强者不自在。
唯有角落茶摊坐着的人,盯着这一行人看了许久。
“方天,方天?”身边的人唤了两声。
他醒过神来:“怎么了?”
“怎么出神了?”同行人笑道,“看美人看入迷了?”
“没有。”方恒连忙否认。
“我看你也是不敢。”同行人道,“大小姐这般的天上月都被你摘下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对啊,若是让大小姐知道,你在外面看别的女子,恐怕要饶不了你。”
同行人也都是揶揄,方恒连忙推辞说道:“不敢不敢。”
大家也都是玩笑,在大家看来,方恒这完全是甜蜜的负担。
漠北一枝花,沈芳菲的名号在整个漠北的地界都是响当当的,能有这样的美人眷顾,当然是幸福。
方恒眸子里却是晦暗不清,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摩挲着。
沈芳菲性子暴躁,又是天之骄女,事事都要压他一头,言语自傲,是朵带刺的蔷薇。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戏文里面尚公主的驸马,没地位,没尊严,仰人鼻息。
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生活。
他想要沈芳菲事事以他为先,但现在他自己实力不够,只能伏低做小。
总有一日,他会改变这一切。
他抬手喝了杯子里的茶,眸色晦暗不清。
还有那个夏成渊……前面的仇恨他都记得,魔尊他还无力为敌,但夏成渊的折辱,他都记在心里。
夜游城外的阵法已经修补完成了,这一行人今晚就会启程回雁门山。
方恒却笑着说道:“各位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还有什么事啊?”众人不解。
方恒做出来神情的模样:“菲菲前几日在市场上看上一只灵兔,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买走了。”
“我想着去幽暗森林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一只送给他。”
“难怪你能抱得美人归。”众人笑道,“好好好,那我们就先走了,不管你这位情圣了。”
方恒虽然只是筑基期修为,但还有个身份是三品炼药师,相当于金丹期的战斗力,在幽暗森林外围不会有危险。
众人说说笑笑就走了,只余下方恒。
等到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方恒循着刚才夏成渊一行人的方向走去,入住了同一家客店。
夜游城的野味最是有名,临近山河森林,食材多样且新鲜。
这里做菜的方式也是大开大合,大鱼大肉佐以味道辛辣浓烈的香料,热油一泼,香气四溢。
若是再有一壶烈酒,三五赏金猎人坐在一起,喝酒行令,就是排解压力的最好方式。
姚玲不喜欢油盐重的食物,这里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不符合她的饮食习惯。
金丹期修士可以辟谷,索性她也没动筷子,只是拿了杯清茶慢慢饮,和师兄弟师姐妹们淡淡聊着天。
宋航选了块清蒸鱼肉,挑干净了里面的鱼刺,然后放到了姚玲的碗里。
在场的人都微微笑了笑,垂下头去,憋着唇角的弧度。
姚玲把碗往外推了推,小声道:“不用。”
“姚师姐不要,给我吧。”夏成渊伸手就用筷子夹过来了。
姚玲怔了一下,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然后就见面前又多了一块鱼肉,还是挑好刺的:“尝一口?”
“我特意交代了厨房,没放香料调味,只加了盐清蒸的。”
这条鱼的做法,是和这整桌饭菜都截然不同的。
“再不吃,阿渊的筷子就又伸过来了。”宋航道。
姚玲拿了筷子,夹起来轻轻放到嘴里。
夏成渊和宋航交换了个眼神,配合默契!
这块鱼肉成为了转好的转折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缓和了许多。
吃完饭,甚至一起约着去逛夜游城去了。
姚玲两只手放在身前,搅在一起,略有些不自在,轻声道:“对不起。”
她解释说道:“我不是想同你吵架的,就是……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她向来不是小气的人,现在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她居然为了一点点的小事,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和宋航吵架。
“没关系。”宋航倒不放在心上,道,“前面有首饰铺子,要去看看吗?”
姚玲是个喜欢收藏首饰的人,各个地方的流行不同。
宋航一般外出记住的两件事——给夏成渊买小玩意儿,给姚玲买首饰。
“好。”姚玲点头,搅在一起的手松开。
试探着摸过去,只抓到一手空气,宋航已经长腿一迈,朝着首饰铺走过去了。
“呆子……”
不主动牵手就算了,她主动去牵,结果什么都没有牵到。
这两日也是,她分明在小白背上留足够了空间,可以两个人同乘,但宋航就是乖乖守在小白身边御剑,不逾矩。
她是喜欢宋航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可这人谨守距离,也是让人没办法。
姚玲气得咬了咬唇,快走两步跟在宋航身后。
夏成渊在街角探出脑袋,看到眼前的一幕,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主人……喜欢……”剑灵传来断断续续的语句。
“对啊,二师兄和姚师姐本就是相互喜欢,郎才女貌的一对。”夏成渊看见他们和好了,心情都好了几分。
“伊伊,喜欢,主人。”剑灵蹦出来三个词。
“你叫伊伊啊?”夏成渊还是第一次听它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它就像是个襁褓之中的小孩,对于很多东西的表述都不清楚。
夏成渊耐心说道:“伊伊喜欢主人,和二师兄喜欢姚师姐,是不一样的喜欢。”
“一样,喜欢。”伊伊还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东西。
“算了,算了……”夏成渊也跟它说不清楚,“喜欢就喜欢吧。”
剑灵喜欢主人,这是件好事,在战斗的时候,彼此心意相通,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就更强。
不过……夏成渊思忖了一下,然后就释然了。
徐舟野这么大一魔,总该不会吃一个意识都不清楚的剑灵的醋吧?
第44章 第 44 章 这话明显是在撒娇
在夜游城修整了一晚上, 大家早上起来的精神状态都不错。
尤其是姚玲和宋航,这两个人说开了之前的误会之后,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的。
夏成渊心里为他们高兴, 看着宋航给姚玲盛粥,却也忍不住有些怔怔地出神。
“想什么呢?”宋航也给他盛了一碗,问道。
“没有……”夏成渊垂下睫羽,认认真真喝粥。
“阿渊第一次来幽暗森林,或许是紧张。”姚玲笑着说道, “不必紧张, 有我和二师兄在, 你就当做是来玩的。”
“嗯。”夏成渊点了点头,他的确有一部分在想幽暗森林。
毕竟这次在原著之中, 可是遇到了生死难关, 最后宋航把性命都丢在这里。
但他手中有一道徐舟野的魔气, 倒也不是十分慌乱。
他另一部分心思就是在想徐舟野,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徐舟野就没有回信传递过来了。
许是进了邪窟, 传讯凤鸟进不去,或许是太忙……夏成渊在心里给他找理由,但是又被他否定。
若是进邪窟, 徐舟野会提前跟他说一声。
若是太忙……徐舟野再忙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回他的消息才对。
他不知道魔域发生了什么事, 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失落,有些出神。
但他很快, 就来不及想这些了,进入幽暗森林之后,一行人就进入了完全戒备的状态。
幽暗森林外围,大半都是炼气和筑基修为的妖兽,但也有些金丹期妖兽。
这些妖兽大部分有自己固定的地盘,他们在夜游城买的地图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注。
虽然按照姚玲和宋航的实力,并不畏惧这些金丹期的妖兽,但他们的目标是棘鳞蛟,为了保持实力,尽量都绕开了。
越往里面走,树林就越是茂盛,上百上千年的古树,虬根盘错,茂密的枝叶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天空。
几乎透不进光的环境里,地面上生长着一层黏腻的苔藓,透着一股子腐败的味道,沉闷不适,仿佛心上压着阴云。
“再往前走百丈,就走出来这片森林,看到一条溪水,就距离通天河不远了。”宋航看着地图说道。
得知再往前不久,就能走出来这片森林,大家心头也是稍稍放松了些。
一直在这样阴沉的环境之中,人的神经也会紧绷着。
可就在众人心头一松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蹄爪落在地面的踏击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的怒吼,叶片簌簌。
姚玲眸子一凝,手中法诀翻飞,除了小白,周围又召唤出来三头灵兽虚影。
宋航压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在这里守着大家,我去看看情况。”
“小心。”姚玲目色之中有些担忧。
灵兽虚影排开,把一行人环绕住,宋航脚尖在地面上微微一踏,纵身已经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而去了。
不多时,就感受到冲天而起的剑气,歘的一声,从半空之中劈过,那阴沉的森森枝叶,也被劈开,露出来天光。
宋航已经抽身退了回来,手中长剑之上,一滴一滴鲜血顺着剑锋滚落。
他神色冷凝,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昏迷的人。
退回到灵兽虚影的包围圈之中,夏成渊连忙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他吓死了,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宋航就纵身出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
不过,按照原著里面的内容,他们是遇到棘鳞蛟之后,才发生的变故,现在应当还不会出事……
也不知道,没有了方恒,那变故还会不会出现。
“没事。”宋航把手里的人交给山青剑派的弟子,“他被青火狼追了一路,力竭晕过去了,还好我及时赶到。”
“青火狼群?”姚玲对照着地图看了看,“它们的栖息地,应该在这里往北五十里的位置。”
“追赶猎物,追了几十里地一点都奇怪。”宋航说道。
山青剑派的弟子已经七手八脚扶住了那受伤的人,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然后就有人惊呼出声:“方师兄……这人是方师兄……”
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夏成渊朦朦胧胧看清那张脸,半阴半明,轮廓清晰,赫然就是方恒。
方恒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和夏成渊对视,唇角微微扬起。
“方师弟?”姚玲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山青剑派从魔域退回到宗门,方恒是在路上消失的,大家都以为方恒在魔域消失,大概是死了。
“姚师姐,宋师兄。”方恒和二人打了招呼,才继续说道,“我遇到些意外,偶然到了雁门山……”
“好了,不必多说了,青火狼要来了。”姚玲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是本门师兄弟,那就一起御敌。”
“方师兄是三品阵法师,我们又多了个金丹期的战力。”山青剑派的弟子脸上是喜色。
那边青火狼已经扑了过来,来不及聊太多,众人就拔出兵器,仓促御敌。
宋航眸子沉了沉,路过夏成渊,叮嘱了一句:“离他远些,小心。”
青火狼的普遍实力并不是很强,但主要是依靠数量来群攻。
这一批扑出来的青火狼,足足有一百多,大部分都是筑基期,其中有两只额上生青色火焰纹路,俨然是金丹期。
宋航提着剑而上,直接对上了两只金丹期狼王,以一敌二,几乎是碾压姿态。
姚玲控制的灵兽虚影主要是拦住那些筑基期的青火狼,小白在半空之中盘旋,一个俯冲就能带起来一串血花。
方恒被护在人群最中央的位置,一道黑白阴阳莲花大阵浮现出来。
时不时爆射出来一道黑白两色的光线,支援那些对敌的弟子。
这些青火狼数量虽多,但是这个队伍的质量实在是高,不过片刻,那些青火狼就损失了大半。
一只狼王被宋航斩杀,另一只身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剑痕,看着宋航,满心畏惧。
它默默往后退,然后一声怒吼,转身就跑。
那些青火狼听到狼王的吼声,纷纷也不再恋战,且战且退。
来的青火狼只撤回了三分之一,余下的全都留在了这里。
山青剑派的弟子们,看着方恒的目光里满都是钦佩。
“方师兄好厉害,那大阵的威能真的是震天撼地。”
“多谢方师兄刚刚帮忙,不然我就要被那只青火狼抓伤了。”
“这短短时间不见,方师兄的阵法修为好似又精进了。”
夏成渊略略蹙了蹙眉,刚才是宋航以一敌二,直接击溃两只狼王,方恒才做了些什么?
更何况,若不是他把青火狼群引过来,也不会有刚才这一战。
可这些人,眼睛里就只有方恒。
宋航拿了水壶递给夏成渊,缓声道:“还好吗?”
“妖兽嗜杀,凶悍无比,我本以为你第一次面对兽群会害怕,结果你表现很好。”
他脸上带着温雅的笑,并不把众人的忽视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虚名,也不在意弟子们的恭维,他本就是谦和稳重的人,从来不斤斤计较。
可看到姚玲主动去和方恒说话的时候,宋航的唇角明显压了压,眸子里有些微微的错愕。
明明,昨夜在夜游城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说开了。
方恒对于姚玲来说只是个普通的师弟,他们以后谁都不要再把方恒放在心上,这人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姚玲也已经承诺过,万事以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为先,别的都先放到一边。
可现在……宋航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是不是真的是他心胸狭隘,思虑过多了……
夏成渊也看到了,跟宋航道了一声,然后就一路小跑到了姚玲和方恒面前。
“姚师姐,我有些问题想要问方师兄。”夏成渊说道。
“阵法方面的问题吗?”姚玲道,“方师弟的确在阵法方面有不浅的造诣。”
“算是吧……”夏成渊含糊过去。
“那正好,我也听一听,我对阵法还是很感兴趣的。”姚玲说道。
夏成渊连忙道:“姚师姐,你快去看看二师兄吧。”
“他怎么了?”姚玲一下子微微有些紧张起来,“受伤了吗?刚才怎么也不和我说?”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关心宋航的,连忙脚步匆匆走了。
夏成渊摸了摸鼻子,这也不算是说谎吧……心伤了,怎么不算是受伤呢?
方恒的目光从夏成渊身上打量过去,夏成渊就忍不住想起来在试情洞的场景。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恶心,但是强压了下去,面色如常,淡淡道:“你故意的。”
“夏师弟这话,我听不明白。”方恒闭上眼睛,靠在背后的树桩上。
“那群青火狼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故意引它们来的。”
旁的人不知道方恒的实力,夏成渊很清楚,轻轻松松就能越阶的男主,完全不可能这么狼狈。
“你想要做什么?”夏成渊沉声,眸子里满都是忌惮。
“你想要做什么?”方恒睁开眼睛,如鹰隼锐利的眸子,一下子盯住了夏成渊的脸。
“你不是已经投奔魔域了?怎么又回了山青剑派?”
“舍不得你在山青剑派的旧相好?”
“你是怎么获得魔尊的青睐的?”
“看你也没有什么天资,没有什么聪颖,难道又是……”
“方恒,你自己脏,别也以为别人都如此。”夏成渊打断了他的话,眸子里有些微微的怒。
他和方恒讲话,总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人脑子里全都是些逆天言论,自命不凡,又不尊重人,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男主的。
“我想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方恒淡淡说道。
他的眸子在夏成渊身上逡巡一圈:“如果你想要献身给我的话,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方恒之前不觉得自己喜好南风,但是那天在试情洞里,他见夏成渊,果真是让人心里一动的样子。
哪怕前段时间,和沈芳菲春风一度的时候,脑子里忍不住想起来夏成渊。
尝尝,或许不错。
“恶心。”夏成渊转身走开了,方恒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然而夏成渊脸上的怒色在转身的时候,就一瞬间微微散去。
在他的手上正有着一根已经绑定成功的机缘线。
他又不是没脑子,知道找方恒定要被恶心一通。
所以他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去的,现在目的达成了,支开了姚玲,也拿到了一根机缘线。
绑定之后,这根机缘线就飘向幽暗森林的深处,夏成渊在万寻的册子里翻了翻,心中大概有数。
修整不久,就要继续往通天河去了。
夏成渊拉住了宋航,跟他说了方恒故意引来青火狼群的事情。
宋航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心思不纯,可玲玲她……”
宋航的性格,是不肯和姚玲发生激烈的争吵的,他会顾念姚玲的看法。
“放心吧,二师兄,姚师姐就是一时迷了眼睛,后面会反应过来的。”夏成渊安慰了他一句。
宋航有些忧虑:“是吗?”
“是的。”夏成渊的语气倒是无比笃定。
他确信,姚玲在看到方恒的真面目之后,会清醒过来。
就像是之前那些师姐们一样,她不过是暂时被剧情控制,而她自身的理智和光芒,是剧情挡不住的。
当然,要促成这份清醒,需要做些事情。
夏成渊在脑子里仔细把通天河的剧情过了一遍,心里大概已经有了计算。
这一路上,再没有别的意外,遥遥可见通天河涛涛的河水,翻滚的巨浪呈现出土黄色,如一条吞吐的巨龙。
一行人在靠近通天河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暗暗潜伏下来。
“根据我的情报,棘鳞蛟大概就在这一带活动,差不多十天左右的时间,它会出来捕猎,就是我们抓它的好机会。”
“只是不知道,它上次捕猎是什么时候。”
“最多也就十日,我们就等十日。”夏成渊说道。
夏成渊补充说道:“不过,我们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保持警惕,免得有别的妖兽来。”
“十天的时间不算短,一直保持戒备很疲累,我们最好还是分组巡视。”
“阿渊说得对。”姚玲赞同了他的想法。
“这样吧,我和姚师姐……”方恒说道。
立马就被夏成渊打断了:“姚师姐,我们只有三个金丹期战力,最好还是分散开。”
“这样吧,我和方师兄一组,正好,我有些问题要找方师兄讨教。”夏成渊眼睛微微弯成月牙,笑得人畜无害。
方恒眸子一沉,他总觉得夏成渊不安好心。
但夏成渊下一句话就说出来:“方师兄是不肯,还是不敢?”
他眉眼之中是淡淡的笑,但于方恒看起来就是满满的挑衅。
“有何不敢?”方恒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一行人在河边的悬崖边上寻了个山洞修整,分组轮流在外监视棘鳞蛟出现的情况。
夏成渊和方恒一组,第二天就轮到了他们。
二人一起,沿着通天河满满寻找棘鳞蛟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
夏成渊本能地和方恒保持了一段距离,听着海边波浪的声音,看着差不多到了一定的距离,定住了脚步。
方恒回望了一下山洞的方向,离得还不远:“怎么?不敢往前走了?生怕离得太远我做些什么?”
“挑衅我的时候,看起来不是蛮有自信的吗?”方恒轻嗤了一声,眸子打量在夏成渊的脸颊和脖颈上。
“你好像总是很有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搞得定。”夏成渊眉梢微微扬起。
“别的我没把握,但你就这点本事,还能跳出我的手掌心吗?”方恒根本没有把夏成渊放在眼里。
“哦?”夏成渊垂下的指尖微微一抖,一连串的血珠就顺着指尖落下来,朝着地面上低落下去。
鲜血融入到河滩上,然后被河水飘荡而走。
砰——水面上忽然激起来百丈高的水花,一双灯笼大小的黄金色竖瞳,忽然出现。
“元婴期……”方恒几乎是一瞬间就判断出来,然后嗖的一下,背后一道运转的大阵漂浮出来。
阵纹缭绕在他身体周围,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几乎是一闪身就朝着远方遁去。
他完全没有理会夏成渊,只顾着自己逃命。
在威压出现的一瞬间,用不着夏成渊和方恒示警,在山洞里面休息的人就发现了。
姚玲和宋航的速度最快,离得不远,他们从山洞里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方恒逃跑而把夏成渊丢在那里的一幕。
小白唰的一下从她身边飞出去,直接朝着夏成渊飞过去,爪子拉住夏成渊的衣服,飞速远遁。
那双黄金竖瞳的主人,从水里浮现出来,金色的鳞片,金色的龙角,在腹下隐隐有个鼓包的痕迹。
四爪为蛟,五爪为龙,它虽然是蛟,但是已经距离化龙不远了。
它的瞳孔之内一片冷色,只是盯着夏成渊的方向。
身形一闪,就朝着夏成渊扑过去,速度比小白的速度要快得多。
姚玲和宋航此刻已经迎上了夏成渊,姚玲身体周围迅速幻化出来一群灵兽虚影,而宋航手里的剑意疯涨。
两个人的攻击,和那条黄金蛟正面碰撞,一阵清脆的金戈交接的摩擦声。
无论是灵兽虚影的爪子,还是宋航的剑都没能破开黄金蛟的鳞甲,只是在上面留下了一层浅浅的白痕。
不过,好歹两个人都是金丹境的佼佼者,这攻击也是让黄金蛟感受到了疼痛,拦住了他追踪的速度。
只是,虽然动作止住了,但它的眼睛还是直直望着夏成渊,隐隐有些贪婪之色爬出来。
它想要强大的精血,帮它突破化龙的最后一步。
夏成渊体内融合着徐舟野的精血,对它来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这本就在夏成渊的预料之中。
这只黄金蛟和那只棘鳞蛟没什么关系,只是偶然出现在这处水域。
在原著的剧情之中,一行人降服了棘鳞蛟成功,魍魉兽因为棘鳞蛟的最后反扑受伤,精血吸引来了这头黄金蛟。
宋航为了掩护众人撤退,力战不退,最后死在黄金蛟的手中。
姚玲哭得不能自已,要回来找宋航,但是大家都被吓破了胆,不敢回来。
只有方恒,陪着她回来,偷偷趁着黄金蛟不注意,拿回了宋航的半副尸骨,又对姚玲嘘寒问暖关心,赢得了芳心。
这看得夏成渊都觉得奇怪……
按照姚玲和宋航的感情,怎么可能宋航尸骨未寒,姚玲就和别人滚到了一起?
不过从这几日姚玲的反应也能看出来,又是剧情的影响,姚玲完全是被剧情牵着走的。
而根据之前经验,夏成渊推断出来,改变关键剧情其中的一个办法就是,让方恒原形毕露。
方恒在王烟雪面前原形毕露,而打断了灵山所有的艳遇。
方恒在三长老和六长老面前原形毕露,两个人都不愿意收他为徒。
而姚玲看见了方恒只顾着自己逃命的场景,却似乎并没有完全对他死心。
对峙之下,她扬声道:“方师弟,你我三人都是金丹期巅峰的战力,我们三人拦敌,让师弟师妹们先撤退。”
方恒此刻已经离得远远的了,听到姚玲的声音,他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
几乎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转头就以更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开玩笑,金丹期巅峰?
这可是一头即将化龙的黄金蛟,可不是刚入元婴期,别说三个,就是五个八个也拦不住,只是送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自己活着,才有未来的希望。
方恒这般“人间清醒”的人,必然不可能留下来送死。
虽然没有把姚玲和夏成渊弄到手这件事有点可惜,但再可惜也可惜不过自己的命啊。
姚玲怔了一下,方恒的反应,实在是和她认识之中的方师弟,截然不同。
夏成渊这里果然也收到了任务提醒——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生死与共消失——”
“叮——系统奖励下发中,奖励减免机缘系统2%冷却时间——”
“叮——系统奖励下发中,奖励免费抽奖次数一次,有效期一炷香。”
成了,夏成渊心里稍稍一定,总算是保住了姚师姐和二师兄的姻缘。
山青剑派的弟子们也都赶到了。
感受到黄金蛟身上的威压,有些面如土色。
宋航攥紧了手中的剑,道:“玲玲,你带着师弟师妹们先走,我来断后。”
“不行。”姚玲几乎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听得出,宋航此话心存死志。
那黄金蛟可没空陪着他们玩儿,它在心里大概估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蝼蚁的实力。
一个闪身,就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利爪一伸,就朝着夏成渊抓了过来。
它的首要目标,还是夏成渊。
夏成渊屏住了呼吸,灵力已经没入灵剑之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魔气。
在他的眸子之中,那利爪逐渐放大,再放大,就是当它触碰到的那一刻,夏成渊引动这道魔气,它必然会被炸死。
就是此刻,就在夏成渊灵力引动的一瞬间,那灵剑之中的魔气却没有动。
夏成渊的眸子微微一缩,心里的慌乱却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一闪而逝。
半空之中,一道墨衣身影凌空而立,衣摆被风猎猎吹起,上面狰狞的凤鸟纹路,翻滚欲飞。
那黄金蛟似乎被凝固在半空之中,然后轰的一声,炸成了细细碎碎的光点。
连血肉都没留下,变成一片齑粉,一点灰都没留下。
夏成渊:“……”有点浪费,元婴期的黄金蛟啊,抓起来等到姚玲突破元婴期,给她当本命灵兽多好。
在场所有人的眸子都忍不住紧了紧,盯着徐舟野,感受到他身上的威压,面色微微发白。
宋航却也认出了徐舟野,还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连忙施礼道:“徐道友。”
他虽然认得这位是夏成渊的义兄,之前也猜测过他实力不俗,但是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强悍……
但宋航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抱到了大腿的狂喜,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隐忧。
他知晓,夏成渊大抵对这位有不一般的感情。
可两人修为如此悬殊不是好事。
于强者看来,弱者都是砂砾。
他是否在意阿渊的真心,他们之间是否有平等的感情?这都让宋航心里隐忧。
但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说道:“多谢徐道友出手相助。”
徐舟野轻轻一招手,那通天河如同滚沸起来,汹涌的波涛之中,一只幼生的棘鳞蛟被抓出来,砸在河滩上。
“你们想要的。”徐舟野淡淡道,然后朝着夏成渊伸手,“阿渊,跟我来。”
“姚师姐,你们先收服这只棘鳞蛟。”夏成渊嘱咐了一声,然后就高高兴兴跑了过去。
绕过一片林子,就到了众人视线不能及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唔……”夏成渊刚问了半句,余下的话都被堵住了。
徐舟野的唇压在他的唇上,压得很紧,这个吻沉得吓人,一瞬间就撬开他的唇齿,侵略而来。
不似平日那般缠绵珍重,像是汹涌澎湃的浪,要直接把他完全淹没,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夏成渊被吻得站不稳,伸手搂住了徐舟野的脖颈,大半的力量都靠在了徐舟野的身上。
尽管被吻得眼眸微微泛红,却还是主动地扬起来脖颈,唇齿微动,迎合了这个吻。
直吻到夏成渊有些呼吸错乱,徐舟野才停住了,但也只是停住了这个吻,并没有停止他的亲密。
他把夏成渊紧紧搂在怀里,手压在夏成渊的后脑上揉了揉:“不乖……”
“没有,我是想着有你的魔气,我怎么都能解决掉这头黄金蛟,不会受伤的。”夏成渊连忙解释。
徐舟野没说话,夏成渊偏头看过去,眸子微微一顿,指尖落在徐舟野的发上:“这是什么?”
徐舟野的发是黑色的,在发尾上微微有一抹暗色的红棕,显得人的气质卓然。
但此刻,他的指尖上,分明有一抹淡淡的霜白之色。
修行之人的容貌都是固定下来的,怎么会有发色的变化?
“没什么。”徐舟野攥住夏成渊的手腕,绯红的眸子,望着夏成渊的眼睛,缓缓道,“我不觉得你的解释说服了我。”
那抹霜白之色就是那么轻轻一晃,没入到墨色的发里,再找不到踪迹。
“啊?”不知道为什么,夏成渊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心虚。
却还是强词夺理了一句:“你不是来了吗?只要有你在,我哪有什么危险啊?”
他伸手搂住徐舟野的腰,把整个人埋在了徐舟野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柔声道:“别对我生气了,我们好几天没见了,你也不回我消息,你都不想我。”
他这话明显是在撒娇,明显也是在企图转移话题。
第45章 第 45 章 人都要死了,还要谈情说……
本以为撒个娇就能好的事情, 结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徐舟野说话。
夏成渊抬起头来,与那双绯红色的眸子对视了片刻, 眸子里有隐隐的委屈。
他到底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徐舟野轻轻叹了口气,也怪他,之前把他保护得太好。
总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其实不能。
夏成渊指尖压在他的眉宇, 轻轻压平了上面的褶皱, 说道:“别蹙眉了, 皱眉会长皱纹的。”
“现在觉得我老了?”徐舟野圈住他的手腕,眸色隐隐似乎有暗潮翻涌。
“没有啊。”夏成渊有些怔住, 他怎么会想到这里去?
修士在金丹期的时候, 就可以选择固定自己的容貌, 徐舟野现在已经是大乘期,容貌不会变,岁月悠长。
所以两个人虽然在实际年龄上差很多,但夏成渊从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少年容貌昳丽, 像是刚刚盛开的三月桃花,眼眸灵动,唇红齿白, 是透着生机勃勃的好看。
徐舟野从来不同他闹别扭,这也让夏成渊哄人的经验几乎为零。
正在脑子里思索, 怎么哄好人的时候, 忽感觉到地面猛地一震。
灵力碰撞的动静,掀起来一圈圈的灵力涟漪,草木簌簌作响, 霎时间,周围便陷入了飞沙走石的幽暗之中。
沙土和枝叶扑簌簌砸过来,却也没砸过来,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
“二师兄……”夏成渊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认出来,灵力碰撞其中一方正是宋航。
不是,这鬼剧情,已经解决了黄金蛟,还有别的强敌出现。
徐舟野伸手搂住了夏成渊的腰身,夏成渊只觉得眼前微微一晃,就出现在了宋航的身边。
宋航面色微微有些白,唇角溢出来一抹刺眼的鲜血,握着剑的虎口,有血色浸润出来。
他眸子里却很坚定,守在自己的位置,一步都没有退。
在他背后,姚玲正在和那只棘鳞蛟签订契约,正处在紧要关头,不能打扰的时候。
“二师兄……”夏成渊看到宋航唇角的血色,就忍不住心里一紧,毕竟这里是宋航原本的葬身之地。
“没关系,没打扰到玲玲。”宋航说道。
这个时候了,他还只顾着姚玲。
夏成渊往宋航手里塞了丹药,才抬头看向天边,只看到隐隐的一片暗色,似乎是一只鹰类的妖兽。
不过此刻,它感受到徐舟野身上的威压,已经吓得煽动翅膀,嗖的一下飞到了云端里面。
夏成渊松了一口气,等到姚玲签订了本命灵兽的契约之后,就连忙催促赶紧回夜游城。
不能让宋航在幽暗森林待着了,总觉得会出事。
小白亲昵地在姚玲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颇有些不舍得。
“好了,你现在自由了。”姚玲摸了摸它的脑袋,语气之中也有些不舍。
驭兽师只有一只本命灵兽的名额,换了棘鳞蛟,此刻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契约关系了。
小白的身影消失在幽暗森林之中,一行人的目标已经达到,迅速启程返回夜游城。
一直见到夜游城的城门,夏成渊悬着的心才放下去,这个要命的剧情,总算是过去了。
只是在城门口,徐舟野顿了一下脚步,看向远处。
夏成渊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方恒。”徐舟野淡淡说道。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夏成渊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倒是跑得快。”徐舟野的修为,完全可以追得上,但他并没有追。
夏成渊看了两眼,然后转眸见到徐舟野走了,连忙一路小跑跟过来。
目色看到前方的同门们都没发现,他眸子动了动,小心伸手过去,想要抓住徐舟野的手。
但是,一把就抓在了空处。
徐舟野躲开了。
夏成渊的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前几天他还在背地里笑话宋航,今天自己就出丑了。
“你别不理我啊。”
“你还在生气吗?”
夏成渊追着小声说道,但徐舟野分明没有转过头看他。
夏成渊没想到,徐舟野生气起来这么难哄。
看起来这么大一魔头,闹这种小脾气。
不过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夏成渊心里明白徐舟野的意思。
快走两步追上去,企图抓住徐舟野的手,然后又抓空了。
徐舟野身形一闪,整个人就已经在队伍的最前面了。
夏成渊眸子顿了顿,一路小跑过去:“阿野,你等等我……”
一路从同门之中穿过去,喊得亲热,完全不在意同门错愕的目光。
夏成渊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宋航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这关系迟早是要公布于众的。
但徐舟野要是想躲,夏成渊怎么可能追得上,大家就错愕地看着夏成渊一路小跑过去,又扑了空。
不过徐舟野倒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和众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一直到客店里开了房,夏成渊一路跟在徐舟野的背后,不管不顾,硬生生从门缝里挤进去了。
宋航微微叹了口气,姚玲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阿渊有自己的想法,他也长大了。”
夏成渊的确有自己的想法,见徐舟野坐下了,给人倒了水,又殷勤地凑过去帮人按肩膀。
手刚刚落在徐舟野的肩膀上,就被徐舟野伸手按住了。
徐舟野还从来没见过,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孩,这么谨小慎微过。
迎上他眸子里的委屈,还是一瞬间就心软了。
把凳子放在自己对面,淡淡道:“不用你伺候,坐下。”
夏成渊点了点头,乖乖去对面坐下了。
只是目光忍不住往徐舟野怀里瞄。
徐舟野无奈道:“都让你坐下了,你还在委屈什么?”
“想坐你怀里。”夏成渊眼睛亮亮地看着徐舟野。
他当然委屈,往常这个时候都坐腿上了,这会儿却不肯。
徐舟野语气却很严肃,直接说道:“不准。”
他眼神里微微有些严肃,夏成渊从未见过他这样严厉的模样。
想到刚才他不给牵手的样子,到底是不敢往他怀里凑,生怕人又走了,面对面坐的机会都没有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徐舟野问道。
“知道。”夏成渊点了点头,格外乖巧。
徐舟野没说话,夏成渊明白过来,这是让他自己说的意思。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不自己擅自做决定。”
“没有下次。”徐舟野打断了夏成渊的话。
他看着夏成渊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我不希望有下次。”
“你仗着有我的依仗,所以行事放肆,从来不思考后果。”
“可……”夏成渊语气顿了一下。
可之前是徐舟野说得,徐舟野说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帮忙解决,无论怎么样,都不是他的错。
夏成渊想要狡辩一下,但是又生怕争吵持续下去,点头道:“知道了,没有下次。”
沉默坐了一会儿,夏成渊站起身来:“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他低着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刻意放缓了一些,然后就听到背后的声音:“回来。”
夏成渊脸上立马盈满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就回来了。
他就知道,徐舟野还是舍不得他。
徐舟野自然也看出来他脸上的得意,分明是恃宠而骄。
但到底是没舍得把人推开,眼神示意了一下,道:“坐吧。”
夏成渊脸上的笑容更满了,直接坐在了徐舟野的腿上,两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盯着我这么看什么?”徐舟野的手护在夏成渊的腰上,生怕他太得意忘形栽过去。
“看你好看啊。”夏成渊凑近了些,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亲了亲,眉开眼笑的样子。
“若是来日不好看了,就不看了是吗?”徐舟野压在夏成渊腰间的手轻轻紧了紧。
“怎么会不好看?”夏成渊连忙说道,“阿野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看的,什么时候都是。”
乖的时候格外乖,嘴巴也格外甜。
“你怎么这两日都没有回我的消息?我还以为你有事要忙。”夏成渊继续说道。
“抱歉……”徐舟野眸色似乎微微沉了沉。
然后唇就被一个指节抵住了,压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成渊赶忙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那想要聊什么,你说,我听着。”徐舟野语气柔和。
两个人又好得像是一个人一样,刚才的别扭生气似乎都没有了。
夏成渊就认认真真和徐舟野讲这几日的事情,他的计划,方恒的话,还有关于改变了原著剧情的开心。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到系统的抽奖奖励了。
当时在混乱中,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夏成渊几乎是顺手就抽了一样东西,塞进储物袋里没怎么看。
这会儿拿出来研究了一下,是个阵盘。
说明也很粗犷大气——结界,一次性使用,可抵挡天雷。
按照以往系统的作风,抽奖出来的东西是指引他接下来的方向的。
但他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件东西的用法。
天雷劫,那是传说之中大乘期再往上一层,飞升为仙的时候才会遇到的场景。
但是碧海大陆从来没有过飞升成仙这样的事情,大乘期巅峰就是战力的最高峰了。
倒是徐舟野听到天雷两个字的时候,眸色微微动了动,只是轻微一动,夏成渊并没有注意到。
徐舟野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道:“好了,起来,走吧。”
“去哪儿?”夏成渊并不站起来。
他打定主意了,抱住就不撒手,要是徐舟野今晚不留他,要赶走他,他是不肯松手的。
“去幽暗森林,把你截胡的那条机缘拿了。”徐舟野忍不住有些无奈。
夏成渊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他身上,就像是怕被丢了一样。
夏成渊今天回来的时候没提这事,生怕在幽暗森林待久了,再发生什么变故。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宋航跟着,倒是不怕。
有徐舟野的威压开路,两个人几乎是畅通无阻,一路就到了幽暗森林的深处。
隔着老远,就看到一片莹莹亮光的草,在草丛最中央,一朵五片花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白花随风摇曳。
风轻轻吹过,淡淡的草木香味,周围一片静谧,萤火虫静幽幽地飞,美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夏成渊的眸子忍不住有些微微迷离之色,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忽然手腕就被攥住了。
徐舟野的魔气涌入进来,无比自然地和夏成渊的灵力融合起来。
那混合的灵力流转到眼睛周围的经脉,夏成渊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
哪里是什么莹莹的草丛,那分明是一整片的白骨。
那朵花就生长在白骨之上,微微随风摇曳。
在白骨之后,一条盘着的巨蟒,正从缝隙里面,探出一双瞳孔,望着他们。
这种被阴毒的目光盯住的感觉,让夏成渊背后瞬间起了一层的冷汗。
还好他没有单独来,否则现在已经是白骨里面的一员了。
徐舟野牵着夏成渊的手往前走,那巨蟒也在盯着他们,缓缓呈现出来攻击的姿态,等到他们走到攻击范围内,一击必杀。
就在徐舟野河夏成渊踏入它的攻击范围的时候,也就是在它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
噗嗤一声,它的眸子黯淡下去,一道血洞直接把它洞穿,气息全无。
那花就成了囊中之物,但是夏成渊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取出了自己的剑:“去吧。”
精魂花——可以用来滋养剑灵,配合残损剑灵使用,完美无缺。
天道对于方恒向来是缺什么就给什么。
剑灵直接扑了上去,精魂草的药力一瞬间被炼化了。
夏成渊能感受到,剑灵正在飞速成长,残缺逐渐补齐,气息变得强大,灵智也逐渐清明。
剑飞了回来,绕着夏成渊飞了一圈,然后在夏成渊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剑灵口吐人言:“伊伊喜欢主人,主人也喜欢伊伊,主人和伊伊永远在一起。”
说完,就直接扎到了夏成渊的怀里。
但只贴了一瞬间,就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夏成渊:“……”好了,懂了,这魔头真的是连剑灵的醋都要吃。
客店里,夏成渊和面前的灵剑大眼瞪小眼,他解释得口干舌燥,想要让伊伊明白,喜欢和喜欢不一样。
但想让剑灵理解这些,难免有些难了。
夏成渊偷偷用余光看了眼徐舟野的神色,不管不顾,伸手就把伊伊扔到了储物袋里。
然后硬挤到了徐舟野的怀里:“它只是个不懂事的剑灵,我都跟它说明白了。”
徐舟野没说话,夏成渊勾着人的脖颈,往他的唇上亲:“我只会和阿野永远在一起。”
他磨人得很,唇往上面亲还不算,手也不太安分。
顺着脖颈,滑下来,滑到腰间,伸手勾徐舟野的腰带。
小说里,男女主生气了都是这样的……浓情蜜意一下子就好了。
但夏成渊的手法实在是粗糙,三两下,就给徐舟野的腰带扣了个死结。
扯了两下,就怎么都扯不开了。
徐舟野攥住了夏成渊的手腕,道:“好了,别胡闹。”
“没有胡闹。”夏成渊放弃了那该死的腰带,只是盯着徐舟野看,睫羽颤了颤,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他说:“阿野,我们结契吧,就你上次说的那个契约。”
上次结契的时候,他还是稀里糊涂的,因为体内那道魔气,所以那契约最后也没落下去。
如今他体内那道符篆差不多消耗完了,是时候结一个永久性的了。
徐舟野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今日累了,下次再说。”
夏成渊怔了一下,他被徐舟野拒绝了?
一片夜色之中,夏成渊躺在徐舟野身边,思来想去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煎饼。
终于,徐舟野还是伸手过来,把他搂到了怀里:“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可……”夏成渊想不明白。
“你之前讲过的,你师尊不太容易接受我们的关系,总要过了长辈这一关再说。”
夏成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终于是回旋镖扎回来了。
“等我回去就跟师尊说……”夏成渊嘀嘀咕咕,“他要是不允许,我就叛出师门……”
小算盘拨得啪啪乱响,徐舟野唇角忍不住扬了扬,阿渊在意他,从一见面他就知道的。
阿渊很在意他的师门,他重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保住师门。
能够在阿渊的心里,重过师门,一切就够了。
夏成渊叽叽咕咕了一会儿,在徐舟野的怀里睡着了。
只是睡着的时候,手还紧紧抓着徐舟野的袖子,就像是怕人跑了一样。
夜色之中,一只紫黑色的纸鹤扑簌簌飞进来,停在徐舟野面前。
徐舟野想要起身,微微一动,夏成渊就蹙了蹙眉,手中抓得更紧了一些。
等到徐舟野出了客店,出现在玄风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到底是没舍得惊醒夏成渊,割坏了一件衣服的袖子。
玄风静静等着也不着急,倒是药王急得团团转。
玄风忍无可忍:“转得人头都晕了,你给我好好站着。”
“我着急啊……”药王啧了一声,“你不着急吗?现在这种情况……”
小心看了一眼玄风的脸色,药王才继续说道:“人都要死了,还要谈情说爱……”
“这不是你期待的事情吗?”徐舟野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
就像是他们所谈的话,所说的主人公,与他无关。
玄风抬腿,在药王脚上踩了一脚,他疼得龇牙咧嘴,硬生生没敢喊出来。
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真的不是,真的没有,我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好了,我不需要你无用的忠心。”徐舟野看向玄风,“徐凌那边可有消息?”
玄风神色沉凝:“他又出现了……”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明明是看着,徐舟野亲手斩了徐凌,这人怎么又出现了?
他还亲自去确认了一遍,确定不是什么傀儡,就是徐凌本人。
死而复生,两次,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没人相信。
玄风道:“尊主,还是按照乾坤道人所说,不要再和它作对了。”
他所说的它,并不是徐凌,而是那个能够让徐凌起死回生的神秘力量。
因为徐舟野挡了方恒的路,所以它千方百计要拦住徐舟野,让一个死人,死而复生。
“好,知道了。”徐舟野淡淡说道,“暂时不必理会他。”
魔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年徐凌的拥趸也几乎被徐舟野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一个人暂时不成气候。
但玄风担心的明显不是这件事,他担心的是药王前世经历的事情。
九月,魔尊陨落。
现在是五月,就只剩下来四个月。
他们杀不了徐凌,就仿佛对抗不了这个命运,眼看着一切朝着这个既定的结局走去。
“尊主……”玄风欲言又止,语气里满都是担忧。
虽然目前看起来,徐凌并没有杀掉徐舟野的能力,但他根本没法放心。
“新的大统领选出来了吗?”徐舟野语气从容,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玄风的担忧。
“选出来了。”玄风说道,“背景干净,和徐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绝对忠心于我们。”
“那就好,记得让他看阿渊的画像。”徐舟野说道。
意思是,让他记住夏成渊,以后见了夏成渊,就像是见了他,不可动手。
“是。”玄风知道夏成渊身上有那道符篆,眸子忍不住微微一沉。
徐舟野这话,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徐舟野看向药王。
药王连忙从储物袋里把药瓶子拿出来:“刚出炉的,忙了好几日。”
等到徐舟野走了,玄风才看向药王:“尊主问你要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让你知道,就肯定是有道理的……”药王含糊过去。
玄风眸子一沉:“若让我知道,你耍了手段,我定然杀了你。”
“哥,你老是对我喊打喊杀的,这样很不好的,我心理素质很一般啊。”
“再说了,你不能一直对我有偏见吧,虽然我刚开始骗了人……”
“喂喂喂……你干什么……”
“哥,我错了。”药王飞速滑跪,麻溜道歉。
真是服了,本来想着成为第一炼药师,一飞冲天,结果遇到这混不讲理的,命都保不住。
药王一脸惨兮兮,却还是抵不过嘴贱,嘀咕道:“你这人,脑子里除了魔尊,还有别的吗?”
“没有。”玄风抬手拎住他的衣领就走,“若是出事,你的命就别想要了。”
药王:“……”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啊。
玄风唇线抿得微微有些紧,他的这条命是徐舟野的,他就不信,徐凌这人,真的杀不死。
徐舟野回了房间,夏成渊并没有醒,睡梦之中,手里还紧紧攥着徐舟野的那片袖子。
徐舟野在他身边躺下,他似乎有所感应,往徐舟野的怀里缩了缩,轻声呓语了些什么。
“我在,睡吧。”徐舟野轻轻拍了拍夏成渊的脊背,柔和的声音,让人觉得心安。
第46章 第 46 章 只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猫……
微风吹过溪水边上的垂柳, 柳枝划过水面,水波微漾,潺潺映绿, 白云点点,今天是个好天气。
夏成渊走到溪水边上洗了把脸,在草地上躺下了,手边上就是那把灵剑。
“主人……”伊伊悄悄往夏成渊的手边蹭了蹭。
“放心吧,他今日不在。”夏成渊被它的小心翼翼逗得笑起来。
自从幽暗森林回来之后, 生活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没有方恒, 没有伥鬼, 整个山青剑派之内一片宁静,他每天的事情就是修炼, 还有试图和徐舟野更进一步。
但是两个月都过去了, 两个人还只是纯盖被睡觉, 再也没有别的。
若不是偶尔拥抱的时候,夏成渊能感受到徐舟野正常的生理反应,他都要想歪了。
“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夏成渊轻声跟身边的伊伊嘟囔着,“但是……又觉得有点奇怪。”
“伊伊,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奇怪?”夏成渊问道。
伊伊怔了一下,然后说道:“主人,我不懂。”
夏成渊无奈, 也是,一个剑灵, 指望它能懂这些人类的情情爱爱吗?
不过, 夏成渊自己有自己的办法。
他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此刻青山再无别人,他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本书来, 偷偷摸摸翻开一页。
一边看,一边留着注意力,心惊胆战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伊伊觉得好奇,也凑过去看,只不过看了一点点,整个剑就僵住了。
“主人……这个……”若它是个有身体的人,此刻一定是全脸都涨红了。
它还是个宝宝,见不得这样尺度大的东西。
这本书上面的字很少,图很精细,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动作,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无比精致。
只是内容……俨然是春天的宫殿。
夏成渊也轻轻抿了抿,睫羽忍不住微微颤了颤,脖颈上有些微微的红色浮现出来。
“主人……”伊伊继续试探着说道。
“我才没觉得不好意思,这算什么,这才哪到哪儿啊?”夏成渊立马反驳。
伊伊:“……”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
好像有人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都二十了,多学点知识又没有问题。”
“况且,我刚练了一天剑了,现在是要休息的时候,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好不容易从一位外门师姐手里买到的,花了大价钱,不看不就把这个钱浪费了吗?”
夏成渊一连串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伊伊,还是在说服自己。
伊伊试探着往前挤了挤,夏成渊:“你不是怪不好意思的,现在还让我给你让位置?”
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挪出来了一半的地方给伊伊。
一个人干坏事提心吊胆,两个人干坏事就是理所当然。
夏成渊看得入迷,越看越觉得,之前几次失败,肯定是因为技术不精。
就像是之前不会亲吻一样。
他得学,学会了就可以把徐舟野拿下了。
越看越认真,自然也就没有留心到悄悄走过来的人。
直到书页上映出来一个脑袋的阴影,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一下就把书合上了。
还未抬头,就听到阵阵笑声:“好啊,阿渊,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可算是被我抓到了。”
“三师姐……”夏成渊脸都红了,“你别……别嚷嚷出去。”
来人穿一身绿衣,圆滚滚的眼睛浸透着笑意,古灵精怪的模样,双手抱胸,笑嘻嘻看着夏成渊。
“不说出去也行,总要给点封口费吧。”江络笑盈盈看着夏成渊。
“三师姐,你要多少钱?”夏成渊说着,就已经伸手掏自己的储物袋了。
封口费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江络的嘴封住,给多少都行。
“我不要钱。”江络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陪我下山玩,我就不告诉别人。”
“不行……”夏成渊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拉着手臂,拖着走了,“三师姐,我们要跟师尊说一声吧。”
“师尊忙得很,才没空离我们。”江络安慰他道,“安心,我们就去玩一天,马上就回来,不会有人发现。”
在青山的所有弟子里面,林泽唯一三令五申,不准私自下山的就是江络。
这人简直是个全自动惹祸机,还未能到南江城,已经“行侠仗义”出手了三次。
拦住了一个拎着染血的刀的大汉,苦口婆心劝了半日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大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因为他发现他杀了一半的羊已经跑了。
从淫贼手里救了个姑娘,把淫贼揍了一顿。
那淫贼哭爹喊娘,夏成渊慌忙拦住了,才听明白,那不过是人家夫妻之间的捆绑小游戏。
第三次出手帮忙把陷在泥里的马车推出来,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把人家车架子掀了。
夏成渊赶忙拦住了江络的侠骨柔肠,跟在人屁股后面赔钱赔不是。
好在后面没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到了南江城。
总算是坐在茶馆里喝口茶松了口气,夏成渊苦着一张脸:“三师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还是和靠谱的二师兄一起出门比较开心,和三师姐出门总是心惊胆战的。
“别啊,还没玩呢。”江络明显一脸的意犹未尽。
她趴在窗户上,朝着远处看去,指了指那边:“瞧,那里好像是一家新开的铺子,好热闹。”
说完就起身了:“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夏成渊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灵石放在桌上结账,一路跟着江络后面走。
等走到了江络说的铺子面前,夏成渊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大大的牌匾,写着天香楼三个字,里面飘出来幽幽的香气。
二楼凭栏处,几个美人弹奏琵琶,还有几个美人伴着乐声翩翩起舞,望着楼下的客人,媚眼如丝。
“看起来就很热闹,是个好玩的地方。”江络急冲冲往里面进。
夏成渊拉住了江络:“三师姐,你知道这铺子是卖什么的吗?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江络道:“哎呀,别这么胆小啊。”
“这些女子身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想必是展示首饰给客人看的。”
“这肯定是家首饰铺子,专门卖黄金翡翠首饰的。”
“你放心,我逛过很多这样的铺子的。”
山青剑派内门弟子的份例并不多,置办些丹药符篆和灵器,基本上能存下来的并不多。
夏成渊口袋里这点钱,刚刚已经帮着江络赔偿,全赔完了。
夏成渊拉住江络,算了算储物袋里面的钱,应该还够给江络买两三件首饰的,最后也就点头了。
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逛完这家我们就回去,我身上没钱了。”
“行行行。”江络高高兴兴就跨过门槛进去了。
一进去,就有五官艳丽的女子迎了上来,打量了江络一番,啧了一声:“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怎么不能来了?难道你们是家黑店?”江络朝着夏成渊伸手,“我有钱,我凭什么不能来?”
夏成渊:“……”算了,赶紧让她把这点钱花完,然后赶紧回去了。
夏成渊把最后的一袋子灵石放在了江络的手心上。
江络递到了那女子面前:“我有钱。”
在南江城这样靠近修仙门派的地方,银两和灵石都是流通的,但总体来说灵石更招人喜欢。
那女子看了一眼,脸上马上就变成了灿烂的笑容:“是我眼错了,原来是贵客。”
混迹风月场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眼前是两个仙门的生瓜蛋子,但是钱都放到跟前了,不赚白不赚。
那女子收了灵石,扬声道:“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一声令下,楼上楼下涌过来不少莺莺燕燕,脂粉气混着酒气涌过来,像团化不开的软云。
“小公子这边请嘛——”最前头的姑娘占据了最佳的位置,直接挤到了夏成渊面前,半拖半引就往怀里拉。
旁边的姑娘不服被她抢了先,也凑过来,手里的丝绢擦过夏成渊的衣袖,声音甜得发腻:“奴家最擅长弹月琴,在这天香楼里可是没有第二个的,不如跟着我去听曲?”
夏成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莺莺燕燕们笑颜如花地往怀里挤。
好在脑子短暂空白了一下之后,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修士。
身体周围的灵力微微一荡,把这些人逼开了一段距离。
对着江络说道:“三师姐,你不是说这是卖首饰的铺子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那会弹月琴的姑娘笑了一下,道:“小公子,莫不是现在害羞了?”
夏成渊无奈道:“三师姐,你不是说过自己逛过很多这样的铺子吗?”
“咳咳……”江络强绷着一张脸,“那是当然。”
“买首饰送曲儿,也是一种卖东西的手段啊。”
江络伸手拉住那会弹月琴的姑娘:“你手腕上的镯子卖多少钱?”
“哟——”那姑娘轻轻惊呼了一声,小声道,“原来姑娘才是最懂风情的。”
直接商量价钱是最下等的嫖.客,懂得风流的人,都是花钱买曲儿,买贴身物件,然后情到浓时,水到渠成。
“奴家伺候姑娘也行,奴家伺候过的,绝对让您舒心。”她脱下了手上的镯子,扣在了江络的手腕上。
指尖扣住镯子,微微一勾,眉目含情:“姑娘,来跟我听曲儿吧。”
夏成渊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见到江络被人勾着魂儿一样就牵走了。
夏成渊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那会弹月琴的姑娘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似有些嗔怪:“两个人可不行,奴家没那个本事。”
她伸手拉过来一个穿靛青色,气质温婉的姑娘:“这是我的好姐妹,最会吹箫的,不如让她来伺候小公子?”
“去吧去吧,听完曲儿,买了镯子我们就走。”江络推了一把夏成渊,然后美滋滋跟着人走了。
夏成渊稀里糊涂跟着人往前走,脚还没有迈过去门槛,就定住了。
雕花木门推开,带起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味道,里头比外面暗一些,月白色的纱帐从房梁垂落,被窗缝钻进来的风拂得轻轻晃动,帐角绣着的缠枝莲也在风中微微摇摆。
靠墙摆着张梨花木梳妆台,上头散落着几支银簪,胭脂盒敞着口,露出来暗红色的脂膏。
这分明是个姑娘的闺房,哪里是卖首饰的地方……
夏成渊往后退了半步,谦声说道:“姑娘,不必往里面走了,就这里就行了。”
“我名青鸢,青色的青,纸鸢的鸢。”那姑娘笑着看着他,“小公子是不喜欢我吗?”
“……”夏成渊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面伤了一个姑娘的心总不好。
只是微不可察地躲开了青鸢的手,道:“进姑娘闺房,不合礼数。”
“那你要走吗?”青鸢语气里似乎有些微微凄婉,盈盈水色的眸子,看着夏成渊。
夏成渊连忙点头:“嗯嗯嗯,我出去等我师姐。”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总觉得这里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他转身就走,却听得背后有隐隐的哭声,是青鸢的声音:“你若是走了,今晚我就要挨打了。”
她也不挽留,就是这么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妈妈怪我留不住客人,今晚没饭吃,还得挨打。”
夏成渊为难极了,他不想进人家闺房,但是让人家因为自己挨打,也不大好……
青鸢眸子里有些微微的笑,这样的生瓜蛋子怎么拿捏,她心里是最有数的。
她继续泪水盈盈地说道:“就进来听一支曲子,买一壶酒,账面上有入账,妈妈就不会打我了。”
夏成渊买了壶酒,但是一杯都没动,听着青鸢姑娘吹了两首曲子,脑子里有些晕晕乎乎的。
最开始他是想干什么来着?
是来买首饰的。
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奴家吹得好不好嘛?”青鸢靠近了些,伸手去勾夏成渊的腰带。
夏成渊一个接连的退步,一瞬间就躲开了,连一点衣角都没被青鸢碰到。
“青鸢姑娘,曲子我听过了,很好,酒我也买了,我还是出去等吧。”夏成渊心里慌慌的。
“不行。”青鸢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应该也有二十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对红袖暗香,美人垂泪没有一点点生理反应呢?
他总不能不喜欢女人吧。
眼看着软的不行,青鸢快走两步,直接用身体挡住了门。
“不行,不能走。”
只要夏成渊来推搡开门,她就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行。
可下一瞬发生的事情直接超出了她的预料。
夏成渊压根没朝门这边走,走到边上,抬手开了窗子。
“抱歉,青鸢姑娘,我还是出去等,我会跟掌柜的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夏成渊说完,探身就想要从窗户口跳下去。
还没来记得跳,看到街面上走过的人,眼睛一亮,喊了一声:“阿野——”
徐舟野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夏成渊从花楼里面跳窗出来,直直地往他怀里扑。
生怕人摔着,徐舟野伸手就接住了,夏成渊结结实实落在他的怀里。
幽幽的甜香味道,不属于夏成渊身上的味道,脂粉气合着酒气,徐舟野的神情微微有些冷肃。
夏成渊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还兴致勃勃的:“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说魔域有一批货要处理吗?”
魔域资源短缺,大部分货物都从修真界的地界上流过去,这些走私的生意,大部分宗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也有偶尔被拦住的时候。
恰好这批货比较重要,三日之前,徐舟野就说他要亲自处理一趟,离开了青山。
徐舟野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语气有些微微的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师姐拉着我偷偷出来玩儿,回去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别让别人知道我来南江城了。”
“玩儿?”徐舟野的语气微微一扬,周身的气场忍不住微微一凝。
夏成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莫名的心虚,小声解释道:“就买了点儿东西,没干什么别的。”
“买东西,买到天香楼去了?”徐舟野指节抵住夏成渊的下颌,逼着那双桃花眼和他四目相对。
夏成渊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似乎压着怒气,他想要低头却不能,下颌被捏得微微有些疼。
那双绯红色的眸子,似乎蕴藏着一整片沉沉的火,望过去,直让人心惊胆战,有些忍不住的惧怕。
徐舟野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的眸子分明总是柔和的。
夏成渊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睫羽垂下去,不敢看他,小声道:“阿野……”
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徐舟野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松了手,道:“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夏成渊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浓浓的失望来。
他伸手想要拉徐舟野的袖子,却被徐舟野躲开了。
徐舟野径直越过他,朝着前方走去,然后身形一闪,就在夏成渊的目光之中消失了。
夏成渊心里一慌,忙拉住了刚才徐舟野身边的人:“他要去哪儿?”
“尊主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这人也觉得,自己有些池鱼之殃。
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抬手露出来掌心里的符篆来:“你认得这个吗?”
那人眉毛一跳,连忙道:“见过大人。”
这符篆他当然认识,见符篆如同见徐舟野,这是徐舟野之前定下来的规矩。
“那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夏成渊道。
“是。”那人垂首,他只是遵从徐舟野之前的命令,这没什么毛病吧?
“他去哪儿了?”夏成渊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人继续说道,“但那批货还在丰润典当行,尊主应当会去看。”
“什么货?”夏成渊微微蹙眉,徐舟野的性子,会把什么样的货物,看得这么重?
“一批天山纯露,昨夜里才送来的。”
“丰润典当行是魔域在南江城的联络点,昨夜里这批货才送来的。”
“尊主很是重视,所以肯定会回去查验。”
“丰润典当行……”夏成渊思索了一下,他对于这个地名并不熟悉,“你认得去丰润典当行的路吗?”
“当然认得,我就是丰润典当行的掌柜,我叫言久。”
那批天山纯露就在仓库里面,夏成渊在仓库门口等了一天,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徐舟野。
入了夜,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的雨,他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雨水打湿了鞋尖。
言久倒也不敢把人这么晾着,亲自送了坐垫和毯子,还送来了晚饭。
夏成渊没什么吃饭的胃口,看着台阶下面的水洼,有些怔怔的。
“夜里风凉,好歹垫个垫子,别把自己冻坏了。”言久语重心长。
到时候人冻病了,尊主还要找他算账,沧桑的下属。
“他从来不会这么不理我的……”夏成渊轻声嘟囔着。
上次坐在台阶上等徐舟野,还是在魔宫的时候。
徐舟野听说他难过,带着伤从魔宫赶到青山,然后又急匆匆赶回来。
“或许是……尊主生气了?”言久蹲在他身边,温声引导分析着。
“您要不主动认个错?”言久说道。
“错?”夏成渊思忖了一下,“我该认什么错啊?”
言久沉默了一下,这位是根本不知道错啊。
也真是被宠坏了,被迎面抓住,还不觉得自己错。
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大着胆子说了:“您大白天逛天香楼这件事……是不是不太恰当?”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买首饰也有错吗?”
言久:“……”得,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徐舟野回来的时候,夏成渊还坐在台阶上没有动,雨都停了。
他抱着膝盖,却没也没睡,就这么眼巴巴等着。
衣角似乎都被雨水打湿了,像只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猫。
但徐舟野没去见他,直接去见了言久。
“把那批货送出去,确保一定要送到魔宫,送到妖王手里。”
言久连忙点头:“是,已经安排了,马上有人专门送过去。”
“给他换件干净的衣服,找人护送他回宗门,别在这儿可怜巴巴坐着。”
徐舟野没说是谁,言久这种跟了他很久的人,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
“尊主,您看您和夏公子是不是有点误会……”言久连忙说道。
分明从徐舟野的话里,听出来对夏成渊还很是关心的,这两个人,真是稀里糊涂闹别扭。
言久连忙继续说道:“昨夜我和夏公子谈过,他根本不知道天香楼是花楼。”
“他以为是卖首饰的铺子,误打误撞闯进去,然后跳窗跑出来的,什么都没做。”
“您也想想,昨天他扑到您怀里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大大方方和您打招呼,不可能是做了亏心事啊。”
“所以呢?”徐舟野语气顿住。
言久:“……”不是,这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我说让你送他回去,你有别的意见?”徐舟野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的波动。
言久背后却瞬间起了一层的冷汗,垂首道:“是。”
他也是自作聪明了,他能想到的事情,尊主如何想不到?
第47章 第 47 章 有人空口白牙污蔑我的徒……
刚炼出炉的丹药, 还冒着热气,药王就急急忙忙一路跑着送过来了。
玄风见他一溜烟过去,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领:“你干什么去?”
“是不是又憋着干什么坏事?”
“我告诉你, 我会认认真真盯着你,绝不给你再骗我的机会。”
药王:“……”这位真就是小心眼,就最开始骗了一下,结果记仇到现在。
“要命的事。”药王一把就把玄风的手拽下来了,揉了揉自己皱巴巴的衣领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次次都拽我衣领子, 衣服很容易扯坏的, 坏了不要买啊?”
玄风的眸子眯了眯,语气里透着危险, 缓缓一字一句道:“你在我面前, 现在敢这种态度了?”
“谁给你的勇气?”
“你家尊主。”药王把腰一插, 理直气壮,“你家尊主要找我,十万火急的事,来来来, 你收拾我啊。”
那副表情,无理也壮三分的气场,眼角眉梢里都是挑衅。
“来来来, 衣领子给你拽。”药王拉着玄风的手,就往自己衣领子上凑。
玄风挣了一下, 两个人这么猛地一拉扯, 玄风的手直接贴到了药王的脖颈上。
微凉的触觉,玄风的掌心忍不住微微一顿。
眼前这人去了伪装,不再是老头的模样, 看上去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
只是似乎这段时间很疲惫,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上去很是憔悴,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一样。
不是,他在关注什么?玄风心中冷哼了一声,这种骗子,累死跟他也没关系。
玄风触电一般,就把手收回来了,拂袖道:“滚滚滚,赶紧滚。”
药王啧了一声,靠近了些看玄风的脸:“大总管,大魔头,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摸一下脖子就不好意思,这么清纯的吗?”
“该不会活了几百年了,还是个处吧?”
“滚!”玄风冷厉的声音,眸子之中的杀意几乎已经是实质性了。
药王只是贱,并不想要找死,连忙抱着头就跑了:“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恼羞成怒了。”
玄风的眉宇都蹙在一起了,每次遇到这个药王,就很想真的一把捏死他,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胡言乱语。
不过,等他离开了视线范围之内,玄风心里的怒意就降下去了,理智和智商迅速回归。
他看着药王离去的方向,沉沉陷入思索之中。
最近,尊主好似跟这货有很多秘密,经常秘密会见,而且不让他在旁边听着。
尊主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个废物办吗?他能办明白吗?
药王的确是办不明白。
垂着头安安生生像是鹌鹑一样给徐舟野号脉,眸子里一片纠结,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表现,像是我要死了一样。”徐舟野淡淡收回手臂,随意地不得了。
药王:“……”真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都急得冒火星子了,徐舟野像是事不关己。
“先前的药,全都没用。”药王蹙眉道,“这不对劲啊,什么好东西都加进去了。”
就连天山纯露这样的好东西,都是一桶一桶往炼丹炉里扔。
就算是个普通人,现在也被补到有几百年的寿数了。
但从徐舟野如今的脉象看来,玉山将颓,不可挽回,那些药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这次我试了新的药。”药王赶紧把新炼制出来的丹药呈上来了,“绝对是我的心血之作,肯定有用。”
“你不是盼着我死吗?”徐舟野语气淡淡,眸光看过来,惊得药王微微一震。
连忙扑通一声跪下了:“尊主,我绝没有在炼药的时候耍手段,那个……我之前是想来着……”
“但是……”药王说道,“现在您死了我就要陪葬,我哪儿敢啊?”
他的人生第二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炼药师,人生第一目标是活着,活着才能达成第二目标。
瞧玄风那个死木头,若是徐舟野出事了,还不得把他这个大夫千刀万剐?
没听见徐舟野说话,药王略略抬头瞄了瞄。
徐舟野只是坐着,似乎在发呆,深邃的眼眸之中,看不出波澜,却又让人觉得似乎是一眼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渊。
药王轻轻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要不试试新药?”
“不用了。”徐舟野只是眸子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越过药王走过去,语气云淡风轻:“此事,不准对任何人讲起。”
“若要让我从第三个人口中知道,你就等着挫骨扬灰。”
药王:“……”他总觉得自己夹在玄风和徐舟野之间,免不了会有一死。
人想要好好活着真难,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干嘛非要做天下第一炼药师。
徐舟野进了内殿,看到那盆养在窗沿上的嫩黄色的野花。
徐舟野走到窗边,拿起来水瓢,慢慢地给它浇水。
有洞天符水的灌溉,它生得极好,叶片翠绿,灿烂盛开,生机勃勃的盎然之景,在微风之中微微摇摆。
就像是夏成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透着少年气的生机勃勃。
而目之所及的余光之中,他分明看到自己肩头的发中,隐隐显现出来的一抹极为醒目的霜色。
他手握着水瓢,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水桶之中,他的倒影,发上的墨色一层一层退去,变成满目的霜白。
药王出品的易容丹是极品,之前他靠着这个易容,连徐舟野都没看出来他的伪装。
但易容丹的药效是短效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吃一颗下去,才能维持住自己想要保持的样子。
水面有着微微的涟漪,在他的脸上荡开一圈圈的影子,眉眼五官倒是一切如常,天人五衰的最初表征也只显现在了发丝上,只是看久了自己以往的模样,徐舟野有些看不得现在的场景。
伸手把水瓢掷进去,惊起来的一片片水花,打碎了眼前的场景。
徐舟野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输给徐凌了。
他杀了徐凌两次,但他总能再次出现,他仿佛被更高一层的力量赋予了不死之身。
而他自己,却莫名其妙进入了天人五衰的历程之中。
当修士修为进入瓶颈,慢慢消磨完最后的寿命的时候,往日保持的容颜会急剧变化,而修为也会一落千丈。
夕日缓缓坠落,算起来,到了九月的时候,他真的敌不过徐凌了。
可算起来,他年纪轻轻,甚至不过百岁,距离大乘期的寿命瓶颈漫长无比。
“尊主。”外面是玄风的声音。
徐舟野吃了一颗易容丹,容貌与发色恢复如初,才开口让人进来。
他气定神闲地在窗沿边上给花浇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玄风望着那日色笼罩之中的身影,一如往日,充满了沉沉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把关于药王的事情问出来,只是说道:“西北已经有近百个营寨投靠了徐凌。”
“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字,就连魔宫背地里也是人心摇晃。”
“徐凌打出来的口号是,要带着魔族杀回去,夺回之前的位置,很多魔蠢蠢欲动了。”
“他的说辞实在是太好……也有魔觉得……”
玄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有人觉得您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堪此位。”
玄风说着,眸子里越发的冷,徐舟野当魔尊,才当了几日,他才刚刚平了魔宫的内乱,完全还来不及做什么。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号召整个魔域和修真界撕破脸皮?”徐舟野道。
玄风点头,补偿说道:“多半还要拉上妖域。”
“荒唐。”徐舟野语气很平淡,没有怒意,像是在评价一个很平淡的事情。
“的确是荒唐。”玄风说道,“虽说魔域现在可以镇压邪窟,但靠的完全是以力压之。”
“修真界之内有修炼清气的法门,所以才能应付得了那么多邪窟。”
“若是把他们都打走了,魔域和妖域加起来,也镇压不住那么多邪窟。”
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徐舟野不是没能力镇压七大宗门,只是投鼠忌器。
如徐凌这般,莽撞地把所有人扯入战火之中,到最后只会是玉石俱焚。
“徐凌虽然处理不了,但是内乱还是要定。”徐舟野思忖了一下,道,“交给赤云去办。”
赤云,就是魔域最新选出来的,取代魏杨的大统领。
玄风明白,徐舟野此举有试探赤云的作风和能力的意思。
近百个营寨,还不算是什么大事,拿来做磨刀石刚刚好。
“是。”玄风点头,“我会安排人盯着他的。”
和玄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
徐舟野很满意,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在查岚纤公主的踪迹,暂时不知道徐凌把她藏哪儿了。”
玄风说完,没听到徐舟野的声音,知道没说到徐舟野的心坎上。
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夏公子……”
徐舟野没喊停,他才继续说下去:“夏公子在丰润典当行留了十几日,最后还是回宗门了,看上去挺难过的。”
徐舟野的指尖顿了顿,却听到玄风继续说下去:“但难过了几日之后,似乎精神又好起来了。”
“七日之前启程去雁门山参加金池赛。”
“昨日过了第一轮,很是高兴……还和青山的江络高高兴兴逛了雁门城,买了不少东西。”
“知道了。”徐舟野睫羽压下去,轻声道,“下去吧。”
玄风自以为对徐舟野很是了解,但是他有些纳闷,他没听出来徐舟野的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也不怪他,徐舟野也不知道自己高不高兴。
他本意是如此的,想着小孩子的兴致就是一阵,他冷夏成渊一段时间,夏成渊自然会忘了他。
像寻常二十多岁的少年那般,去鲜衣怒马,去逛花楼听曲,去高高兴兴地喜欢别的人……
可真的知道夏成渊只用了二十天就走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挺复杂的。
徐舟野看向窗沿外面的灼灼烈日,微微眯了眯眼睛。
烈日晒得整个雁门城都像是融化了一样,江络买了冰镇的绿豆沙,走过来分给了夏成渊一碗。
探头看他面前的一摊破烂:“有好东西吗?”
“没有。”夏成渊忍不住有些气馁。
怎么原著里,方恒随便逛逛黑市就能买到好东西,他买了一堆疑似好东西的破烂,结果真的就是破烂。
夏成渊随便把一堆破烂全都塞到了储物袋里,接过来江络递过来的绿豆沙,吃了一口。
寒津津的味道从口腔滑到胃里,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燥热。
江络两三口就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啧了一声道:“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热?”
“雁门城是这样的,漠北寸草不生,跟妖域隔着一片荒漠,自然是热。”夏成渊说道。
“也是,妖域啊,魔域啊,这些植被不茂盛的地方,就是热得不像话。”江络漫不经心接了一句。
“我再去买一碗。”江络拍了拍夏成渊的肩膀,高高兴兴站起来,“你还要吗?”
“要。”夏成渊连忙吃完了碗里的冰沙,把碗递过去。
只是江络走了,他望着头顶上的太阳,脑子里总是江络刚刚说的话。
魔域……他去过的,怪石嶙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今年是不是也格外热?
他心情微微有些烦躁,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抛上去又接住,目色直视灼灼的日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如此抛了几个回合,忽然听到震天动地的一声吼叫,他动作微微一顿,那石头落到地上了。
一阵尘土飞扬,江络走回来的时候连忙给手里的绿豆冰沙加了灵力罩,隔绝了外面的尘土。
不满地轻声嘀咕了一声:“这么大排场……”
“是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
“快快快,把这碗绿豆冰沙送给大小姐吃。”
“……”
周围人熙熙攘攘,纷纷都要往前凑。
回来的一队人马里面,最为醒目的就是一座金铁囚笼。
笼子足足有十几丈高,里面锁链更是密密麻麻,紧紧拴住了一只赤眸白虎。
那白虎一声怒吼,惊得周围人都连连退了好几步,刚才夏成渊听到的吼声,就是从白虎口中发出来的。
“大小姐真厉害,这只白虎该是金丹期巅峰吧。”
“是啊是啊,同等级之下,妖兽一般是更强的,偏偏大小姐每次都能力压妖兽。”
夏成渊抬眸望去,在白虎之前,一人手持银龙枪而立,红衣红甲,眉眼凌厉透着英气,英姿飒爽。
她眉眼弯弯,笑了笑,利落朝着各位拱了拱手道:“大家还是退一退,猛兽伤人。”
“有大小姐在,我们才不怕。”
“对对对,我们不怕。”
听得周围的声音,夏成渊自然之道这人是谁了——雁门山宗主之女沈芳菲,漠北一枝花。
从雁门城城主府的方向,也行色匆匆来了一批人马。
为首之人是个蓝衫俊朗的青年,剑眉星目之中透着铮铮正气。
一见到沈芳菲,那眸子明显有几分亮色,迎了上来:“菲菲,你回来了。”
这人,夏成渊更眼熟了,俨然是——方恒。
夏成渊心里早就有数,此刻来雁门山,他必然会遇到方恒,所以并不意外。
但他必须得来。
根据此时的剧情,这段时间最大的机缘就是雁门山的金池赛。
金池,是雁门山脚下的一个池塘。
雁门山每年应对兽潮,或者是主动出击抓的妖兽都颇多,处理的时候,妖兽精血顺着溪流汇入金池之中。
故而,金池之水充满了躁狂的妖兽之力。
为了不浪费这些力量,雁门山请天河门的阵法师出手,设置了净化妖兽之力的阵法。
净化之后的妖兽之力,就被阵法储存起来,基本上每过十年,就蓄满了。
这一方蓄满的金池水乃是天地至宝,若能顶着妖兽之魂的威压吸收,修为能一日千里。
雁门山并不藏私,把这方池水拿出来,奖励给全天下的天骄。
无论是七大宗门还是小宗门的弟子,都可以来参加金池赛,凭借排名,获得进入金池修炼的时长。
当然,在原著里,这样好的东西肯定是方恒拿了九成。
但夏成渊想来夺一夺。
一方面,为了变强保护师门。
另一方面,他想帮得上徐舟野。
他实力太弱,徐舟野才会什么都不告诉他,才会自己扛起来所有。
“那沈芳菲也是眼睛出问题了,怎么看得上这小子的……”江络嘀咕了一声。
或许是原文里,江络也没什么戏份,所以江络并没有被男主光环影响。
甚至,从邪窟出来之前,她见过宋航,宋航叮嘱过她,这个方恒不是善与之辈。
早知道他干过的那些事,虽然方恒长得人模狗样的,江络看起来也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这女子,怎么能这么说。”
“定然是爱慕方公子,得不到他,在背后故意说他坏话。”
“对啊,方公子年纪轻轻就是三品阵法师,和大小姐郎才女貌,多登对。”
“也不知道是什么小门小派的,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江络:“……”不是,她刚才的话喜欢方恒的意思吗?
就算是深入理解,最多也只能理解出来,她喜欢沈芳菲,得不到沈芳菲,所以说方恒坏话吧?
真就是宋航说的,一遇到方恒这人,这群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周围因为江络的一声嘀咕,周围引起了一小片的骚乱。
夏成渊本想拉着江络躲过去,谁知一抬头,就和方恒四目相对。
方恒的眸子微微一凝,夏成渊的神情也是微微一肃,两个人俨然是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方恒神情的变化落入沈芳菲的眼睛之中,她道:“方郎,怎么了?”
“无事,遇到了故人。”方恒温声,牵住沈芳菲的手,说道,“你也累了,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芳菲的脚步却没动,顺着方恒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江络。
江络一身的绿色,肤色白皙,如瓷娃娃一般的长相,圆溜溜的眼睛,古灵精怪,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可爱甜美的长相,在一群路人之中,格外醒目。
沈芳菲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缓缓道:“方郎,你说的故人,是那位女子?”
“菲菲,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方恒摆足了谦卑温和的姿态。
但是沈芳菲并不罢休:“若是你心里没鬼,自然不怕引我认识他们的。”
方恒眉心微微一蹙,眸子里有些不耐烦。
沈芳菲样貌好,修为强,天资高,家世好,可偏偏就这点不好。
她总是善妒,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恨不得把方恒身边的婢女都全都打发了。
方恒对此很是不满,却也只能暂时忍耐,目前,他需要借雁门山的势力,还要哄着这位大小姐。
“我真不认识那位女子,我只是认得她身边的人。”方恒语气很有耐心,“你这么坚持,那就带你去见见。”
方恒拉着沈芳菲的手走过来了,直接和夏成渊四目相对,缓声道:“夏师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成渊淡淡应了句。
他此次来,和方恒应该没有争端。
他是筑基期,方恒按照阵法师修为应该分在金丹期,金池赛根本不会碰上。
“菲菲,这是我曾经在山青剑派的师弟,夏成渊。”
“至于他身边这位,我真的不认识,没见过。”
“原来是山青剑派的师弟师妹。”沈芳菲微微扬起下颌,眉目高傲,“方郎说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以后不准纠缠。”
江络听得蹙眉:“沈小姐,你样样都好,怎么眼光就这么差?”
“我能看上他?”
“他这样的人,请你不要哄抬猪价好不好?”
“在下山青剑派江络,我就把话放在这儿,我对你的方郎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络是个从来都不怕闯祸的性子,直愣愣顶着沈芳菲的目光顶回去。
沈芳菲还没说什么,倒是方恒的脸已经阴沉一片了,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出来这句话在骂他。
“江师姐,我本来看在同门的面子上,对你们百般维护……”
“方郎,谁要你维护他们了?”沈芳菲的语气扬了扬,“有什么就说什么。”
“罢了,菲菲如此说了,我自然是舍不得菲菲生气的。”方恒一脸深情的模样。
夏成渊心里微微有些不妙,他只觉得方恒肯定憋着坏。
然后就听得方恒继续说道:“菲菲,夏师弟曾经与魔族交好,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参加金池赛。”
“若是被他拿了名次,我们白白把资源给这样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投向魔族。”
“方恒,你别血口喷人。”江络气得不轻,二师兄说得对,此人就是个小人。
“哦?”沈芳菲的语气扬了扬,轻轻勾了勾唇,“我雁门山和妖魔不共戴天,此地容不下二位。”
她扬声道:“送客!”
原本跟着她的那批人马,立刻围了上来,把夏成渊和江络团团围在中间,眸光不善。
“你雁门山仗势欺人是不是?”江络说话间就拔了剑,周身剑气凝聚,剑意铮铮。
沈芳菲的眸底暗了暗,这女子,不仅容色好,修为天资也好,才金丹期,已经修炼出剑意,剑修中的佼佼者。
越是这样出色的女子,越是不能出现在方恒面前,她心中已经落定了主意。
冷声道:“送客,雁门山不欢迎你们。”
江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声道:“阿渊,对不起。”
若不是她逞口舌之快,也不至于落入现在的境地。
此次金池赛,只有她陪着夏成渊来参加,这下子,倒是连个靠山都没有。
“实在不行,我跟他们拼了,也得给你找回公道。”江络咬了咬牙,灵力一下爆发开来。
可也就在她灵力爆发出来的一瞬间,跟在沈芳菲背后的黑衣人睁开眼睛,轰的威压落下来。
江络的剑气和灵力一下子被击溃,脸色都瞬间一白,显然是被压出来了内伤。
她身形微微一晃,还是挡在了夏成渊面前,直接抗住了元婴期修士的威压。
她也没多想,本就是她闯祸,再加上她是师姐,本来就该挡在夏成渊面前。
夏成渊的指尖压在了剑柄上,他是不可能看着江络受伤不管的,雁门山仗势欺人,也绝不能忍。
“小娃娃,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那元婴期修士缓缓开口。
“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淡淡的声音传递过来。
夏成渊压在剑柄上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帮他们说话。
“这是我雁门山的地盘,当然按照我雁门山的规矩做事。”那元婴期修士语气淡淡,并不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
“哦?”淡淡的一声,那人似乎是往前踏了一步,咔嚓一声,周围似乎是什么碎裂了的声音。
然后,众人就见到,那元婴期修士咚的一下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擦出来一道长长的血痕。
四下,一片寂静,尤其是那神秘人周围,瞬间空出来一大片的空地。
那人负手而立,风轻云淡的模样,面上扣着一张银色面具,白衣白发,黑眸淡漠,恍若姑射仙人。
“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城主府一道身影踏空而来,朝着那身影拱了拱手。
“不知前辈名号,小女冒犯,我替小女赔个不是。”
周围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因为来人是雁门山的宗主,也是雁门城的城主,沈瑜。
他可是实打实的大乘期强者,修真界顶峰的人,可他对待眼前这位的态度这么郑重……
也就是说,在沈瑜的感知之中,这位并不弱于他。
“在下名号乾坤道人,夏成渊,是我的徒儿。”
“才刚刚,我听到有人空口白牙就污蔑我的徒儿。”
“是谁冒犯的,就谁来陪不是。”白衣白发的人语气淡淡,伸手一指方恒,“他。”
方恒眸子之中略有些不满,他给夏成渊和江络赔不是,开玩笑,他才不。
谁知,立刻听到沈瑜说道:“方恒,赔不是。”
沈芳菲也没敢说话,她很少见自家爹这么郑重。
只是目光忍不住轻轻从白衣白发之人身上巡过,身姿如松,如剑锋隐芒,若寒星灼灼。
她出身名门,见多识广,曾在典籍资料里见过乾坤道人这个名号,是个成名近千年的大乘期大能,不弱于她爹。
只是典籍之中没有乾坤道人的画像。
她轻轻推了推方恒,小声道:“方郎……”
就连沈芳菲也不维护他,果然这些人都是虚情假意,不值得他真情对待,方恒咬了咬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不住,夏师弟,江师姐。”
第48章 第 48 章 小猫喝了酒会断片
“声音大些。”乾坤道人语气淡淡, 似乎是对方恒的道歉并不满意。
方恒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唇齿里面泛着腥味,垂首扬声道:“对不起, 我不该污蔑你们。”
他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垂下去的眸子里泛着微微的凶光。
沈瑜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只是件小事,道完歉就罢了,城主府已经备好了酒茶,不知是否有空大驾光临?”
一行人往城主府走去, 方恒垂在身侧的手还紧紧攥着。
沈芳菲试探着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声讨好道:“方郎, 你别生气……”
“没有。”方恒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风轻云淡, 端方君子的神态。
“我怎么会生气?我当然知道, 菲菲你也很为难。”
“我只是在担忧, 那夏成渊心思不纯,若到了城主府,会不会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菲菲,你放心, 我以前真的不认识那位江师姐,她是青山弟子,我在玉山, 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菲菲,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希望你信任我, 明白我的心意。”
沈芳菲眸子里忍不住有微微的动容,语气娇婉:“方郎,我知晓了, 我以后定然不会这样了。”
“我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因为方郎你太优秀。”
“听闻你在山青剑派就引得两位长老为了收你为徒,大打出手。”
“我也是担心,那些女人都喜欢上你。”
“都是些往事了,不用再提。”方恒唇角扬起,眸子里深情似海,“我在山青剑派的时候,不曾对任何师姐师妹动心,来了雁门山,我一眼看到你,为你倾倒,就知道你是我一生挚爱。”
“她们哪能比得上你?也是我做得不够,才让你有这样不安全的感觉。”
方恒哄沈芳菲很有一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哄得人心花怒放,笑靥如花。
夏成渊和江络自然也跟着乾坤道人到了城主府,沈瑜同乾坤道人叙话,就让他们两个在花厅稍候。
花厅立在翠竹疏影里面,厅内没有繁琐陈设,只在墙边摆着一张梨花木长案,案上供着青瓷瓶,插着两支荷花。
正中间摆着一张乌木八仙桌,配着四把云纹背靠椅,素色细麻桌布上摆着冰裂纹的茶具。
不见奢华,但透着疏朗雅致,萦绕着轻轻的茶香和花香。
这位雁门山的宗主,生活在漠北,却独有自己的生活意趣,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桌上送来了各色糕点,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尤其是那一碗酥山,浇了浓浓的果酱,看上去就清凉爽口。
江络端着一碗,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味地跟夏成渊聊着天:“之前我只听说,你拜了个厉害的师尊,今日才见到,果然是厉害,连沈宗主都这么郑重以待,肯定是个大乘期的强者了。”
“阿渊,阿渊?”江络喊了两声。
夏成渊恍惚醒过神来:“怎么了?”
“我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江络问道,“怎么在呆呆地犯傻?”
“没事,在想一些事情……”夏成渊含糊过去。
他一直在想这个乾坤道人,他们名义上是师徒,但他们之前并未见过面。
乾坤道人做他师尊,是徐舟野牵的线,如今突然冒出来维护他。
他不知道这个乾坤道人到底想做什么。
“还在想刚才方恒的话啊?”江络端了一碗酥山,塞到了夏成渊的手里,“别想了,别想了。”
“他就是个内心龌龊的丑角,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胡说,别放在心上。”
“人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别总是自己不自在。”
江络很有自己的人生哲学,笑着道:“大热天吃酥山,味道真不错,你尝尝。”
“你住在雁门山,我敬你是我家的客人,请你不要胡言乱语,诋毁方郎。”沈芳菲从外面走进来,语气不善。
江络笑了笑,甚至都没有起身,淡淡道:“怎么?想赶我们走?”
“沈大小姐,我们可是你父亲请回来的,你这么对待客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沈芳菲眸子微微一沉,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沈瑜的声音:“菲菲,不准对客人无理。”
“你们几个年龄相仿,修为相近,在一起可以探讨修炼,交流兴趣,好好相处才好啊。”
他这话说的好听,但在场的人都没听进去。
他们是绝不可能做好朋友的。
那白衣白发的人,从沈瑜身边走过来,径直走到了夏成渊身边。
伸手就拿走了夏成渊手里的酥山:“寒凉之物,还是少吃一些,今天你已经吃了两碗绿豆冰沙了。”
“我……”夏成渊刚想说什么,抬头对上银色面具露出来那双黑眸。
幽幽沉沉的眸子,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仿佛透着沉沉的压迫感。
“听话。”乾坤道人语气淡淡,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夏成渊的脑袋。
夏成渊微微一怔,眸子微微眨了眨,目光落在那银色面具上,他忽然有种很大胆的猜测。
沈瑜笑着说道:“乾坤兄,你我商量的事情,就此定下了,今晚我在城主府设宴。”
他答应了什么?夏成渊没有资格问,只是跟着他背后,一路上,忍不住打量他的背影。
白衣白发,周身透着凛冽的冷气,像是高峰之巅的冰雪,疏离冷淡,遥不可及。
身形很高,和徐舟野差不多,但周身的气势,还有那一头的白发,又是完全和徐舟野不同的类型。
沈瑜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是靠近后花园的一处小院落。
江络已经去休息了,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成渊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便宜师尊。
“总是看我干什么?”他戳破了夏成渊的小动作。
夏成渊抿了抿唇,说道:“是徐舟野让你来的吗?”
他知道我在雁门山有危险,所以让你来帮我。
他眼睛亮亮地盯着乾坤道人,仿佛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不是。”他语气淡淡,“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路过。”
少年的眸子微微暗下去,乾坤道人放在膝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收。
夏成渊在难过,他看得出来。
这孩子不是已经走出来了吗?与江络高高兴兴买东西,高高兴兴吃绿豆沙冰……他都看在眼里。
可从夏成渊这句话听起来,他似乎还在在意。
他的阿渊,喜欢他,在意他。
徐舟野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把面具摘下来,想要告诉他,他是担忧他的安危,所以特意赶来。
只是余光撇到自己发丝上的霜白之色,又微微压住了。
他不是在和夏成渊闹别扭,他只是在同自己闹别扭。
往日说过,不会让他守寡的话,仿佛成了笑话。
徐舟野向来都是个心思果决的人,唯独在面对夏成渊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他倒是不希望夏成渊真的为他守寡,修士生命悠长,漫漫长夜的孤寂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睫羽微微垂了垂,他继续说道:“我已经同沈瑜商议过,金池赛之前,他会给你一个银池的名额。”
银池是另一方池水,在金池的上游,池子很小,每年就能蓄满一次。
虽说是银池,但因为在上游,所以灵力更加精纯。
但银池不对外开放,一直都是只有雁门山的弟子才能拿到进入其中的名额。
夏成渊微微一怔,看着那双黑眸,道:“你同沈瑜交换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徐舟野语气淡淡,“我俩是好友,他给我一个面子罢了。”
夏成渊不信。
原著里面,沈芳菲想要让方恒进入银池修炼,大闹了一场,以性命相逼,沈瑜都没有同意。
最后还是方恒替沈芳菲“报仇”之后,被沈瑜收为义子,加入了雁门山嫡系,才有机会进去的。
若是随便一个大乘期的面子,沈瑜都给,那银池早就供不应求了。
“权当是我这个师尊给你的见面礼,你不必思量过多。”
夏成渊静静地盯着那双眸子良久,垂首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师尊。”
夏成渊低下头去,整个肩膀却在忍不住微微颤抖,手似乎是沉沉压在腰腹的位置,紧紧压下去。
原本淡然从容坐在首位上的人,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身形一闪,居然是动用了最快的速度,直接到了夏成渊面前。
他伸手揽住了夏成渊的脊背,语气又急又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疼……”夏成渊说出口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低着头似乎要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他手压着的是胃部的位置。
修士到了金丹期才能辟谷,寒暑不侵,夏成渊只是筑基期,还未脱离肉体凡胎的局限。
今日吃了太多的寒凉之物,引得胃疼也是正常的事情。
徐舟野的手圈住夏成渊的手腕,拉住他往里面抵的力道,缓声道:“别这么按……”
“好疼……”夏成渊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像是忍着猛烈的痛苦一般。
徐舟野的眸子里满都是担忧,忍不住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伸手压在夏成渊胃朊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他不太敢直接用魔气安抚夏成渊的疼痛,因为两个人的气息太过熟悉。
易容丹遮得住容貌,甚至能改变气质,但是灵力之间的熟悉却是压不住的。
“这样揉一揉会不会好一些?”
他话还未说完,夏成渊忽然抬起头来,另一只手迅疾地触到了他脸上的面具。
猛地一拉,那面具就被他拽了下来。
望见面具之后那张脸,夏成渊捏着面具的指尖紧了紧,眸子微微一缩。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如他戴了面具一样,五官清冷寒峻,眉眼凌厉,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怎么可能?他刚刚几乎已经确定了……尤其是在他说胃疼,这人慌忙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确定了……
筑基期的速度再快,大乘期也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徐舟野没有躲。
他的阿渊很聪明,但他不知道,药王炼制的易容丹,就连大乘期都看不透伪装。
夏成渊推开了他的手,往后躲了躲,把面具递给对面的人:“抱歉,师尊,我想多了。”
他接过面具,倒也不介意,只是问道:“还疼吗?”
从他摘面具的行为可以猜出,所谓的胃疼,八成是装的。
但是徐舟野还是放不下心,他总觉得夏成渊的唇色的确是有些微微发白。
“没事……”夏成渊起身,拉开了自己和对面的距离,颔首道,“师尊,我先退下了。”
夏成渊回房才不久,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是城主府的下人,送来了一碗银耳汤,还有一碗汤药。
夏成渊不通药理,但也能尝得出,汤药里面并非一般的药材,都是充满了灵气的灵植。
夏成渊看着那碗银耳汤怔怔地出神。
放在桌上的灵剑微微颤动了一下:“主人的师尊,对你很好。”
“就是太好了……”夏成渊欲言又止。
他与乾坤道人,本就是陌路,他并不觉得这么简单就合上了眼缘。
“尽管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总觉得,我从他身上看到阿野的影子。”夏成渊喃喃自语。
“可是主人已经掀了他的面具,看到了他的真实样貌了啊。”伊伊说道。
“就是这样,我才想不通。”夏成渊有些苦恼。
夜色降临,整个雁门城城主府却是热闹,挂起来了高高的灯笼,丝竹管弦声音不断。
就算是挂着乾坤道人的弟子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夏成渊也是坐不到上首的位置的。
宴席的菜色看起来好看,但吃起来并不好吃,索性这宴席,本也就不是为了吃饭。
还好夏成渊来之前垫了一碗银耳粥,倒也不是很饿。
江络瞧着上首的人在聊天,一溜烟跑到了夏成渊身边的位置,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两包糕点塞给夏成渊。
“刚刚出去买的桂花糕和红糖酥饼。”江络笑眯眯说道,“就知道宴席不好吃,特地给你准备的。”
“谢谢三师姐。”夏成渊收下了,江络虽然不靠谱,但对他的一片心意都是真的。
夏成渊拆开了油纸包,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手腕却被一个缓缓的力道压住。
“这些东西不好消化,你今日刚刚不舒服,还是不要吃了。”
他低下身来,那一缕霜白色的发尾也扫过夏成渊的手背,他的手的温度是微微凉的,和徐舟野的手的触觉也不一样。
夏成渊如触电一般,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知道了。”
糕点到底是没有入口,因为很快,下人就端来一碗热热的鸡丝汤面。
虽然没说什么,但夏成渊知道,是他的便宜师尊的照顾。
江络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阿渊,大乘期修士,也这么温柔好脾气的吗?”
“你师尊真的和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啊,我真的是越发好奇了,你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你师尊的?”
哪有什么认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好在江络也不会跟乾坤道人去核实说的对不对,夏成渊就随意编了个故事。
大抵就是那次仙门联军攻打魔域,他中途赶回来,遇到了魔头,然后被乾坤道人救了,就这么认识的故事。
面是热乎乎的,夏成渊一边讲着,却忍不住一边看上首的位置,他心中的困惑还是没能解释清楚。
方恒就坐在夏成渊对面的位置上。
沈芳菲的位置本来是靠前的,此刻却从前面到了方恒身边,陪着他坐着。
本来是说说笑笑讲着话,但她总觉得,方恒的目光总是定定地看着对面。
对面……就是夏成渊和江络。
可是方恒已经说过,他不认得江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最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方恒说那些话的时候,眉眼神情,含情脉脉,不似作伪。
可……沈芳菲眸子微微一动,若不是女人呢?
那位夏师弟,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几缕碎发垂在鬓边微微摇摆,唇色淡粉,瞳仁像是盛了星子,一双桃花眸好看得惹眼,少年独有的朗然生机,透着柔和的气度。
莫不是……沈芳菲的眸子微微一蹙,目光从夏成渊和方恒身上打量过去。
沈瑜最后举杯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举起来了酒杯,包括夏成渊。
这杯酒还是要喝的,酒水顺着喉咙下去,夏成渊就觉得一股灼灼的感觉,从喉头直接滚到了胃壁。
他只喝过一次酒,就是上次和徐舟野一起喝的桃花酿。
那凡俗的酒,薄而淡甜。
雁门山的酒完全不同,这里的修士都是刀尖上舔血,喝的酒是滚烫的烈酒。
这小小一杯的劲头,比那一壶桃花酿的劲头都要足。
夏成渊只喝了一杯,没一会儿,就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有好几个江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面上泛起来酡红之色,就连眸子里都有些盈盈的水色,江络立马就意识到,夏成渊喝醉了。
她连忙让身边的下人去找乾坤道人告罪一声,就扶着夏成渊先退席了。
江络刚把人扶到床上,就听得背后的声音:“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江络一怔,连忙起身,对着身后人颔首道:“前辈……”
她说道:“阿渊没有喝过酒,大概是醉了。”
“阿渊小时候就是我照顾的,我们同吃同住,前辈把阿渊交给我就好。”
“不必。”他语气淡淡打断了江络的话,“你回去休息。”
“可……”江络想要坚持,但迎上那双黑眸,话硬生生止住了,“是。”
“你们以往同吃同住,是年纪小,以后不可如此。”沉沉的声音,似乎有微微的冷意。
她走出了房门,被夜风一吹,才惊觉自己背后起了一层的冷汗。
忍不住回想起,那双冷冷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眸子。
明明之前,这位乾坤道人在阿渊面前,都是温和宽厚的性子。
可刚才,看着她的眸子里沉不见底,甚至让她一瞬间觉得周身一冷,那是危险的预警。
夏成渊睁着眼睛,但是眸子里分明有些茫然,眼角微微的绯色,酒意之中,显得那胭脂红的小痣格外鲜艳。
“阿渊?”徐舟野轻轻唤了一声,用手背探了探夏成渊脸上的温度。
夏成渊只是看着他傻笑,伸手来拿他脸上的面具,徐舟野也不抵抗,任由他把面具拿下来了。
“乖一点。”徐舟野压住了他的手腕,蹲下来给他脱了鞋。
“阿野……”夏成渊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别走。”
徐舟野心里咯噔一下,却也马上想到,易容丹的药效没过,大概只是醉猫的糊涂话。
“我是你师尊,你认错人了。”徐舟野语气淡淡,用被子把人裹住了。
然后起身开了门,交代城主府的下人,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等到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床上的人背对着外面躺着,缩成一团,似乎是睡着了。
一灯如豆,烛火微微摇曳,这次喝醉了倒是很乖,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安安稳稳睡觉。
徐舟野看了一会儿,起身想要帮他盖上被子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手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入手是一片粘腻,冷汗涔涔。
夏成渊的手压在胃部的位置,蜷缩着,唇紧紧抿着,脸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日里那看似是装的,现在完全不像。
应当是晚上那杯烈酒惹的祸。
醒酒汤送过来了,徐舟野轻轻喊了两声夏成渊的名字,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
他似乎是意识不清楚,牙关紧紧咬着,这醒酒汤很明显也是喂不进去的。
他紧紧咬着唇,甚至把唇上咬出来了一丝殷红的血色。
“阿渊?阿渊?”徐舟野喊了两声,伸手捏开他的唇,生怕他咬得更深。
无意识的小猫滚了半圈,似乎是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阿野,好疼……”
听得他的声音,徐舟野心都要疼碎了,眸子微微一顿。
和衣躺在了夏成渊身边,伸手把人搂在了怀里,轻声道:“嗯,我知道,乖。”
他的手捏住夏成渊的脉门,魔气探进去,一瞬间就和夏成渊的灵力融合在一起。
在徐舟野的引导之下,那股灵力刺激胃部,引得夏成渊张口吐出来了那口烈酒,然后在灵力的安抚之下,疼痛也缓缓被压了下去。
他脸上见了血色,只是酒意未消,紧紧皱着的眉头松开,安安静静躺在徐舟野的怀里睡着了。
徐舟野抱着人躺了一会儿,确定人睡着了。
动作轻缓地帮人脱了外衣,又收拾干净了他刚才吐出来的脏污,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开门离开了。
上次夏成渊喝醉了之后,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徐舟野事后问起来的时候,他却完全不记得了。
小猫喝了酒会断片,徐舟野倒也不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
第49章 第 49 章 就像是躲什么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夏成渊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撕裂一般的疼。
昨晚睡得并不好,他又梦到了徐舟野。
说起来也怪丢人的, 在梦里拉着人的袖子不放,哭着说不准他走。
丢人程度堪比上次在试情洞……还好没人看到,也没人知道……
他这么想着,起身去穿鞋,一步迈出去, 却踢到什么东西, 咔嚓一声。
他低头去看, 是昨日乾坤道人脸上那张银色面具。
夏成渊拿外衫的手微微一顿,连忙出门喊:“三师姐, 三师姐……”
一开门, 声音硬生生止住, 因为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人,白衣白发,发梢上落了晨露,显得疏离冷落。
那双黑色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 似乎是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把衣服穿好了。”
夏成渊连忙把外衫的带子系好了,急匆匆往外走, 脚步之间微微有些不自在。
江络一蹦一跳地,提着两尾鲫鱼从外面回来, 见了夏成渊就连忙展示:“阿渊, 你看,我早上钓的。”
夏成渊:“……”沉默了一下道:“在城主府的池子里面钓的?”
罢了罢了,这个不重要, 反正有乾坤道人这个便宜师尊在,沈瑜也不会追究两条鲫鱼这样的小事。
夏成渊连忙凑到江络身边,低声问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还是我师尊送我回来的?”
“你不记得了?”江络失笑出声,“小阿渊,原来不胜酒力,一杯就倒啊。”
“好了好了,你别再嘲笑我了,快点回答,我很着急。”夏成渊语气又急又快。
“当然是你三师姐我把你带回来的。”江络略抬起下颌,理所当然,“师姐照顾师弟应该的,你不用谢我。”
“还好还好……”夏成渊微微松了口气。
在江络面前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还可以容忍了。
可江络马上就接了一句:“但回来之后,前辈就把我赶出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夏成渊脑子里嗡的一下,然后问道:“你没帮我脱鞋脱衣服?”
江络有些迷茫,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没喂我喝醒酒汤?”夏成渊继续问道。
“没有啊,把我赶出来我就去休息了。”江络不解,“怎么了?”
瞧见夏成渊一下子变了的脸色,江络似乎是明白过来什么,笑道:“这有什么啊?”
“你小时候被抱回来青山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还不是师尊一口一口给你喂饭,哄着你睡觉?”
“也是师尊帮你换衣服啊,这多正常的事情啊。”
“那怎么能一样……”夏成渊沉沉吸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他是个襁褓婴儿,林泽对他多么照顾,都只有可能是父爱和师徒之情。
现在怎么会是这回事?他都二十了。
他刚才醒来的时候,衣服和鞋子都没穿,床边放着空了的醒酒汤的碗。
如果按照江络所说……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早餐饭桌上的时候,一边慢慢喝粥,一边心里像是在打鼓。
间隙,抬起头来,用余光瞄了一眼乾坤道人,却恰和那双幽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夏成渊一口被呛到,差点儿把嘴里的粥咳出去,连忙捂着嘴,低头咳了好几声,肩膀都忍不住在颤。
对面的人,就恰在此时伸手过来,递了一杯清茶过来,淡淡道:“急什么?”
说着,他的手压在了夏成渊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想帮他顺一口气。
夏成渊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躲开了那只手。
他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微尴尬。
“师尊,我吃饱了。”夏成渊连忙说道,“是不是到时辰去银池了?”
他看着乾坤道人的手,忍不住有些微微的紧张。
若是这老东西想要做些什么,他和江络两个人的实力,真的反抗不了。
是的,一早上的时间,夏成渊就想明白了。
他与乾坤道人素味平生,对方一见面就护着他,还对他那般……亲密。
话本子里面都有,为尊为长者,心思不纯,巧取豪夺什么的。
比如,原著里面,方恒和陈如海的剧情就是这样……
昨日还觉得这便宜师尊对他还算不错,今天眼前的场景瞬间就变了,他只觉得眼前是一匹充满了压迫力的狼。
狼紧紧盯着他,肯定不怀好心。
不过好在,乾坤道人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并没有继续企图做什么。
淡淡道:“好,跟我来吧。”
“三师姐陪我一起吧。”夏成渊连忙拉住了江络的袖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路走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三人行,他没有机会,还是因为别的,便宜师尊一句话都没讲,还保持了一段距离。
银池在雁门山的山腰的位置,沈瑜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方恒。
沈瑜道:“乾坤兄,这银池的灵力一个人也用不完,开一次就全部浪费了,不如让这孩子也进去。”
“不行。”乾坤道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若是如此,我们的约定就此作罢。”
“别别别。”沈瑜连忙说道,“乾坤兄肯定是对恒儿有误会,昨日他的确说错了,他已然认错了。”
“恒儿是三品阵法师,夏成渊不过是筑基期,您担心恒儿耍手段,也是正常的。”
“这样可好?你我亲自出手,在银池中间布置一道结界,一人一边,互不干涉,怎么样?”
沈瑜继续说道:“银池机会难得,若乾坤兄不愿意,我自然还有机会找别人……”
乾坤道人眸子沉了沉,似乎是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于他而言,他宁远放弃银池这个机会,也不想夏成渊和方恒同处一地。
可就在这时,夏成渊开口了:“师尊,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
反正两个人一人一边,谁也不会影响谁。
原著里,方恒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机会进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蝴蝶效应,让沈瑜改了想法。
而夏成渊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要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变强的机会。
然后就可以坦坦荡荡走到徐舟野身边,帮徐舟野一起分担那些重量。
“银池之内,有妖兽之魂的威压,若是支撑不住就退出来,万万不能伤了自己。”
“还有,如果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喊出来,我就在这里,我都能听到。”
“别勉强,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先,记住了吗?”
乾坤道人的谆谆教诲听得江络忍不住噗嗤一笑,戳了一下夏成渊:“你师尊对你真好,你可真有福气。”
夏成渊:“……”他可不想要这个福气,乾坤道人越是细致入微,他就越觉得里面有事。
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背后一定藏着不可见人的目的。
他看着乾坤道人的眼睛,只觉得有些害怕。
于是,夏成渊越发谨慎地轻轻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自己和便宜师尊的距离。
也就是徐舟野不在,否则他一定好好给徐舟野告一状。
那边沈瑜也都给方恒叮嘱完了,他的手掌压在石柱的石狮子首上,猛地压下去。
灵力灌注之下,那石狮子从灰青色逐渐变得莹莹透亮,折射出来璀璨的七彩光芒。
嗡——地面微微震动,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股缠绕着水汽的灵力扩散出来。
夏成渊跟江络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乾坤道人,转头忙不迭进去了。
不是,他总觉得乾坤道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那绝不是师尊看待徒弟的慈爱的眼神。
石门往里面走十几步,就看到一方银色的水池,四面有十六只银龙头,正在往里面灌注水。
周围石壁上,布满了缠绕着的绿色藤蔓,在灵力的滋润下,藤蔓的叶子苍翠欲滴。
就在正中央,一道结界从中隔开,他和方恒一人一边,遮住视线,互相看不到,也互不干扰。
往后看,进来的石门已经掩盖在雾气里,完全看不清楚了。
只是倒还能听见方恒的声音,他说道:“夏成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夏成渊没有搭理他,他才觉得方恒阴魂不散。
而且,但凡他有选择,他就绝不可能选择靠近方恒这个伥鬼。
不过,现在倒是刚刚好,机缘系统冷却结束。
夏成渊虽然不搭理他,但收手截胡了他身上一条机缘线。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那机缘线就是飘向银池的底部的……
说来这机缘系统还是挺有用的,几次改变剧情走向,都是它功不可没。
中间夏成渊也截胡过一些小的机缘,积分到了九分,这次成功截胡之后,应该刚好到十分,可以抽奖一次。
那个抽奖还是挺关键的,只靠着攒积分,十次机缘换一次,要好久才能抽一次。
另外一种抽奖办法,就是破坏原著关键剧情,会给奖励。
如今看来就是……方恒和沈芳菲的婚事……
夏成渊蹙了蹙眉,想起来沈芳菲那个态度,只觉得有些头疼。
他来得有些晚,沈芳菲和方恒认识很久了,被男主光环荼毒太深,现在俨然已经失去自我了。
“心虚了,所以不敢说话?”方恒继续说道。
夏成渊:“……”他完全不想搭理他,和他讲话都觉得脏的程度。
可方恒继续说了:“你也挺厉害,次次身后的人都不一样,原来在我面前表演贞烈,是因为我的实力还不够强啊。”
“夏成渊,你别小看人,且等着日后,有你跪在地上求我的那一天。”
好癫的发言,夏成渊正准备说些什么,然后听见轰的一声,方恒一声闷哼,似乎是砸在了墙面上。
乾坤道人淡淡的声音传递进来:“也就只有些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你……”方恒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来,“宗主……”
“轰——”又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乾坤道人依旧语气淡淡:“喊宗主也没用,道歉。”
此刻,沈瑜的表情并不好看,他站在乾坤道人身边,感受到他身上沉沉的压力。
沈瑜当然也觉得丢人,当然也想帮方恒出个头,保护一下雁门山的颜面,但现在只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他当然知道,乾坤道人名声在外,实力定要比他强上一线的。
但万万没想到,在他的感知之中,他们的差距恍若天堑。
若是这个乾坤道人想要出手杀了他,他可能真的没办法从对面的手下离开。
沈瑜迟迟没有发声,方恒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可不想自己再吃亏,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连忙道:“夏师弟,我错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
感受到空气之中的威压散去了,方恒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微微喘着气。
心里越发不平衡,凭什么夏成渊就能有通天的背景,有贵人护持,他什么都没有?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一步跨入了池水之中。
随着方恒道歉的声音响起,沈瑜肩上的压力也一松。
他身形晃了晃,见乾坤道人一撩衣摆,在石头上坐下了。
他语气淡淡:“我们之前说的事情,依旧算数,你不必担忧。”
“那是……”沈瑜连忙道,“前辈多年的名望,自然是比这些值钱的,前辈怎么都不会砸了自己的名号。”
徐舟野不置可否,乾坤道人的名号,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老东西只顾着喝酒,想来也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
只是,震慑效果到了就好了,他现在是在不方便和沈瑜翻脸。
在沈瑜的视角之中,乾坤道人并没有理会他,直接闭上了眸子,似乎不把外界的事情放在眼里。
高手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风轻云淡。
但徐舟野并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这会儿实在没精力应付沈瑜。
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着,喉头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体内魔气的燥乱压都压不下去。
只好闭着眸子,慢慢疏离自己体内错乱的气息,那股腥味才被缓缓压下去。
这一系列的反噬,就是从刚才他对方恒出手开始的。
又是警告。
但他并不后悔刚才的出手,方恒,该死。
夏成渊也听到了乾坤道人帮自己出的头,微微抿了抿唇,一脚踏入了池水里面。
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有什么好感,对自己徒弟能有乱七八糟心思的人,能算得上是什么好人?
池水之中的灵力格外充盈,几乎是在踏进去的一瞬间,那些灵力如滚烫的水汽,激得水面咕嘟嘟滚动。
同时,那些充盈的灵力就顺着肌肤和经脉直接冲撞进来。
一瞬间的撕裂感,激得夏成渊眼前一黑,但他意志坚定,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一道一道灵力从丹田之中调派出去,在精神力的驱使之下,扑向那些外来的灵力,一口一口把那些灵力吞掉。
等到吞噬的速度和外界融入的速度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的时候,这场修炼正式进入稳定期。
在感知之中,他体内的灵力以平日百倍千倍的速度在飞速增涨。
很快超过筑基前期,进入到筑基中期,然后距离下一个关口,也只剩下一点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夏成渊整个人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压在唇上的齿尖,压出来一片浓浓的血色。
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力度,一下子撞在他的识海里面,轰的一声,识海之中的精神力一下子散开。
那些被精神力控制的灵力,也一下子失去了导向,那些闯入他经脉之中的外来灵力,纷纷像是脱缰的野马。
猛地冲撞,夏成渊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在疼,虽然是一言不发,唇角却溢出来一丝血线出来。
在石头上坐着的人,顿时睁开眼睛,起身就要一步踏进去。
却被沈瑜赶忙拦住了:“前辈,若是有外人闯入,那妖兽之魂不受控,不知会发生什么。”
之前还敢叫乾坤兄,现在是不敢了,只敢规规矩矩叫一声前辈。
“阿渊,出来。”沉沉的声音,如雷鸣,落在夏成渊的耳畔。
夏成渊一下子清醒过来,也发现了自己体内的一团杂乱。
但是他却没有起身,而是眸子沉了沉,识海之中的精神力一聚,引导着自己的灵力,朝着那些脱缰的野马反扑回去。
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想再坚持坚持。
那股压在他识海里面的,是妖兽之魂的威压,从一开始踏入池水就有的。
随着吸纳进来的灵气越来越多,那压力也越来越沉。
此刻,他想坚持,那威压就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都有些微微模糊,却只是紧紧咬住了唇,没有一丝一毫退出去的意思。
就连伊伊都忍不住有些着急:“主人……”
“主人,放弃吧,已经筑基中期了,很厉害了。”伊伊说道。
“差得远。”夏成渊只是浅浅回了这么一声,不再说话。
才只是筑基中期,离大乘期差得远。
只要一天不到大乘期,他就没资格去问徐舟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者说,大乘期也不够,那些七大宗门之中的大乘期强者,在徐舟野面前一招都过不去。
他没有过人的天分,更没有天道的眷顾,他能做的只有抓住每一个机会。
努力变强,保护师门。
以及——
去越过千山万水,一步一步走到徐舟野的面前。
徐舟野能感受到,夏成渊的气息都缓缓变得弱下去,仿佛狂风之中摇曳的烛火。
人的精神力是很脆弱的,若是真的被击溃了,轻则变成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徐舟野只感觉到,那一点点的烛火在微微摇曳,时时刻刻都有被狂风吹灭的迹象。
但每次即将被吹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又忽然撑住了,恍惚光芒大放。
然后周而复始,这个过程居然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就在徐舟野再也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把人救出来的时候。
那烛火仿佛噗的一声,猛烈烧起来,比着之前,一下子壮大了一圈,原本的狂风再也吹不灭了。
夏成渊缓缓松了口气,意识逐渐回来,有些茫然:“伊伊,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质变……”伊伊呢喃着。
作为剑灵,它也有些不敢置信,它本来以为,自己要去找新的主人了。
那妖兽之魂的威压不再是阻碍,夏成渊修炼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从筑基中期,一路到筑基后期,再到筑基大圆满。
夏成渊停住了。
这样的修炼进度很可怕,也很容易让人上瘾。
若是一直修炼下去,他还可以继续提升,但与此同时也会造成根基不稳。
筑基大圆满已经是够了,夏成渊很清醒,停住了修炼,然后把目光看向了银池的底部。
且来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
他一个猛子扎进去,顺着红线,朝着池水底部潜入进去。
周围的温度在快速降低,池水变成幽黑色,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
若不是那根红线,夏成渊在池水里都要分不清楚方向了。
他跟着池水又往深处游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看见遥遥的一道金光。
那红线指引的就是那道金光。
那是一条真正的金色的五爪金龙,很小的一只,只有小臂长短,悬在水中,闭着眸子,似乎是睡着了。
鳞片之上,有沉沉的威压传递过来,是真龙的威压。
但仔细看,能看出来,它并不是实体,而是一道金黄色的气。
“龙气……”夏成渊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龙,乃是神兽之首。
雁门山传闻是龙脉之所,有真龙在此陨落。
许多人曾经寻找真龙的陨落之地,但是不得其宗。
原著里的设定,这里的确是真龙陨落之地,真龙之气散落,形成一道一道的龙气,成为一道一道的机缘。
夏成渊轻轻靠近过去,就在指尖接触到真龙之气的一瞬间。
那金色的龙气若一道离弦之箭,没入夏成渊的眉心之中,他体内所有的经脉,在这一瞬间金光一闪。
而与此同时,整个雁门山,整个雁门城都猛烈震动起来。
“你们二人,速速出来。”是沈瑜的声音。
夏成渊连忙游了出来,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脚步匆匆走出去。
方恒也出来了,而且方恒已经正式突破了金丹期,可见收获并不在夏成渊之下。
整个雁门山上,此刻浓云密布,天边一道一道的惊雷,一个苍青色的长长的阴影,在浓云之中翻腾。
“它怎么现在出来了……”沈瑜蹙了蹙眉。
然后看向乾坤道人:“前辈,你我二人一起出手,把它拿下。”
他没说话,只是先走到了夏成渊面前,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夏成渊唇上的血渍。
声音里微微有些沉,有些不满:“简直胡闹。”
夏成渊被这么触碰,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往后一躲,躲开了乾坤道人的手。
徐舟野忍不住微微一怔。
这孩子,躲他就像是躲什么一样……
第50章 第 50 章 是因为听他说那些话,气……
暗色的身影在云层之中穿梭, 整个雁门山和雁门城都笼罩着浓浓的威压之中。
间或从云层之中穿出,能看得到锋利的爪,冰冷幽黑的眸, 泛着凛凛寒光的苍青色的鳞甲,五爪,为苍龙。
是真正的龙,不是蛟,不是龙气, 是真正的活着的龙。
那双幽黑的龙眸望下来的时候, 夏成渊忍不住呼吸微微一滞, 周围的空间恍惚一瞬间空了,只余下他和那条龙。
他无比笃信, 那条龙看着这一群人的时候, 其实是在看着他。
他听不见身边的声音, 也感受不到风的吹动,只是僵在原地,看着那条龙,落下残影, 朝他伸出爪子。
原著里面曾经出现过这条龙,是站在方恒的对立面的。
方恒获得龙气,自身经脉和精血都得到了提升, 成为了苍龙眼中的猎物。
那苍龙多次捕猎方恒而不得,最后一身鳞甲和龙丹全都便宜了方恒, 扒皮抽筋做了件法器。
如今, 这条苍龙的目标变成了他。
无边龙威的笼罩之下,寻常人是动弹不得的,就像是夏成渊现在的状态一样, 怔怔地站着,没有反抗之力。
可夏成渊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他猛地一咬舌尖,脑海之中响起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周围凝固的空间,似乎像琉璃镜面,裂开一条缝隙之后,迅速爬满裂纹蛛网,顷刻之间就被碾碎。
就在那笼罩离他还有五十丈远的时候,他醒了过来,拔剑出鞘,铮铮剑鸣,一瞬之间升起来三尺多高的剑意。
但他并没有直面那条龙的意思,而是拉着身边的江络,飞速往后退。
江络并不是苍龙针对的目标,却也是怔住,在此刻被拉着后退才醒过来。
感受到夏成渊身上的气势,她忍不住微微倒吸了口凉气:“阿渊,你可太让我意外了……”
筑基期大圆满,修炼出来实质的剑意,面对大乘期的龙威,瞬时间就清醒过来,这是多可怕的精神力。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嗡嗡作响,他不太能听得清楚江络在说什么。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几乎要跃出来,他还在大口大口喘气,指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柄。
他能清醒过来,并不完全依靠他的精神力的质变。
还有他剑里面的那一道魔气,就在龙威压下来的一瞬间,剑鸣之声藏着那道魔气之威,一瞬间就压了回去。
虽然身边没有徐舟野,但他总觉得徐舟野一直在他身边。
“沈瑜,出手。”淡淡的声音,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纵身而起,挡在了那苍龙和夏成渊之间。
龙爪落下,他居然不躲不闪,也是抬手一掌迎上去,风荡起霜白的发,眸子里是一片沉不见底的杀意。
与龙这样的神兽,直接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这一掌的对碰之后,居然是那条龙吼叫了一声,然后猛地倒飞出去。
天地之间为之一肃,只剩下那道白衣白发凌空而立的背影,于阴云密布之中,醒目耀眼。
沈瑜手持一把银龙枪,也纵身迎上,笑道:“听闻前辈的酒葫芦能装得下世间万物,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神器。”
“对付一条畜生,还不必用。”乾坤道人语气淡淡,一闪身之间,已经拦在了那条苍龙的退路上。
他与龙族没什么仇怨,但方才看得出,这条苍龙是冲着夏成渊去的。
不管是为什么,这个隐患不能留,今日,必不可能让这条龙跑了。
那条苍龙纵身就朝着沈瑜的方向去,企图从这个地方突围。
沈瑜的眸子微微一沉,居然是被这条苍龙当做是软柿子了。
他镇守雁门山多年,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灵力疯狂涌入手中银龙枪,枪影一闪,背后浮现出来一道银龙影。
金戈交接的摩擦声,枪尖和鳞甲摩擦,带起来一连串的火花。
却并未能伤到这条苍龙,只是在它的鳞甲之上,留下来一道白色的划痕,划痕一瞬就消失了。
沈瑜手中招式一改,划刺为落,咚的一声,重重打在那龙身上。
几乎是呼吸之间,一龙一人已经交手几十招,伯仲之间,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而且,很明显两者是老对手了,对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只是谁也破不了对方的招式。
沈芳菲带着一群人,急匆匆从山脚跑上来,见到方恒无恙,松了口气,过来握住方恒的手:“方郎……”
“我刚才在山脚下,看见这苍龙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无事吧?”
“没事。”方恒反握住他的手,道,“有宗主在,不会出事的。”
“面对如此强敌,处变不惊,方小友不愧是大小姐喜欢的男子。”
“是啊,若是寻常人被龙威震慑,此刻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很典型的,男频爽文里面,甲乙丙丁路人对于男主的无脑夸赞。
夏成渊只当做是没听到,抬头看着天边的战况。
方恒含糊应和了两句,他却没有看向战斗的中心,而是看向了夏成渊。
他刚才离得近,夏成渊的反应完完全全落入他的眼睛之中。
夏成渊怎么会……能在龙威之下全身而退的?
忆往昔,在山青剑派的时候,内门大比的时候,他根本不把夏成渊放在眼里。
但现在夏成渊好似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设身处地,如果刚才他站在夏成渊的位置,和那苍龙正面相对,他并不能表现得比夏成渊好。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的天赋比他更强?
所以此人肯定是用了歪门邪道……
双修!方恒一瞬间恍然大悟。
夏成渊身边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强者,之前是林泽,后来是魔尊,再后来又是这个乾坤道人……
可是他也双修过,但修为进步并不是很快。
难道是因为双修对象的修为不够强?
方恒看着夏成渊的眸子忍不住有些幽暗,自觉看穿了夏成渊的真实手段。
沈芳菲也注意到了他看夏成渊的目光,心里一沉,连忙道:“方郎,你在看什么呢?”
“没有。”方恒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了,看向天边,“我只是在担忧,宗主这一战能不能胜。”
“这条苍龙与父亲交手没有百次也有八十次了,次次都是旗鼓相当,双方都没有办法。”
“想来这次也是差不多的……”
沈芳菲说着,攥着方恒的手微微收紧,余光悄悄看了一眼夏成渊。
难不成,她之前的设想是真的?方恒和夏成渊……
她只防着女子,居然还是不够,方郎如此优秀,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夏成渊完全没有在意这对男女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天边,虽然看不太懂大乘期的战斗,但总归是有好处的。
就在沈瑜和苍龙过了百十招的时候,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动了。
眼睁睁可见的暴力美学,他并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近身,一掌就抓住了那苍龙的尾巴。
猛地一甩,那大乘期的龙,硬生生被拽得转了半圈,然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轰的一下,被甩在了山体上。
整个雁门山都轰隆一声,无数的山石扑簌簌落下去,整个山体都在摇摇欲坠。
沈瑜看得忍不住有些牙疼,连忙道:“前辈,我雁门山还要住人……”
之前听说过乾坤道人的名头,知道他有一个神器酒葫芦,也知道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不浅。
可现在,完全和传闻之中的不一样,这还是剑酒行天下的乾坤道人吗?
他压根没有感受到人的灵力气息,竟然完全依靠着威压,硬生生把那条苍龙揍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徐舟野也不想当拆迁大队的,只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魔气,这是最好的办法。
苍龙活了一辈子,上千年,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
硬生生被人当做鞭子摔在山石上,虽然鳞甲厚,不是很疼,但是很丢人。
浑身龙鳞上的光芒微微一闪,仰天长啸,猛地用力,终于是挣脱出来。
它垂下头,龙息一扫,引得地面上狂风阵阵。
夏成渊眯了眯眼睛,隔着风沙去看乾坤道人。
不得不说,徐舟野给他找的这个师尊,还挺强的。
沈瑜手中捏了几个法诀,雁门山上笼罩起来一道金光罩子,雁门山的护宗大阵,把整个雁门山护住了。
接下来,乾坤道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听闻那轰隆轰隆砸在护宗大阵上的声音,整个雁门山的弟子吓得有点不敢说话。
最后,那苍龙也是跌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前辈。”沈瑜连忙上前,躬身道,“早就说好了的……龙血归我……”
“嗯。”他微微颔首,沈瑜提了手中的银龙枪朝着苍龙走过去。
他眸子里忍不住有些炙热。
这可是龙血,他们雁门山嫡系一脉修炼多有龙族相关的功法,有了这些龙血,他们的修为能更上一层楼。
银龙枪没入苍龙的脖颈,它疯狂在地上扭曲,掀起来尘土阵阵。
就在这时,沈芳菲一声喊叫:“方郎——”
方恒已经出了护宗大阵,出现在沈瑜身边,一把推开了沈瑜。
那银龙枪一松,苍龙咆哮着,朝着方恒一口咬过来。
一口,几乎咬下了方恒的半个身子。
苍龙猛地一甩,把方恒甩了出去,然后眸子一亮,直接朝着护宗大阵撞了过来。
“他要自爆。”沈瑜连喊了一声,想要阻止,但是为时已晚。
那龙身体撞在了护宗大阵上,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觉得一股猛烈的冲击波,迎面而来。
处在爆炸中心的,是方恒、沈瑜还有乾坤道人三人。
白衣白发的身影一闪,一脚把苍龙朝着方恒踹过去,然后伸手搂住夏成渊的腰身,身影一闪,出了爆炸范围之内。
同时,也没忘记,另一手拎着江络的衣领子,也把江络拎出来了。
护宗大阵碎了,灵力涟漪恍若惊涛骇浪,震得山石树木都成了齑粉。
沈瑜从爆炸的余波之中站起来,衣衫上满都是凌乱的血痕。
顾不及别的,他连忙回头去找:“菲菲,菲菲……”
沈芳菲所在的位置距离爆炸中心并不远,金丹期的实力,按理来说是活不下来的。
“爹——咳咳——”尘土背后响起来沈芳菲的声音。
沈芳菲挣扎出来,抱住了怀里生死不知的方恒,哭起来:“方郎,方郎——你怎么样?”
她一把抓住了沈瑜的手:“爹,是方恒刚才扑过来挡在我面前救了我。”
“刚才也是他看出来那苍龙想要自爆,所以冲上去救了你。”
“你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死啊。”
祸害遗千年。夏成渊眸子缩了缩,不愧是男主,这样都不死的。
想起刚才那一幕,夏成渊还觉得心有余悸,但心有余悸之后,就意识到一件事——
他现在,被乾坤道人搂在怀里?
夏成渊连忙推了一下乾坤道人的手,从人的怀里退出来,轻声道:“多谢师尊。”
“你无碍就好。”他语气淡淡,却似乎是身形微微一晃,轻声咳了一声。
“师尊。”夏成渊语气一急。
“无事。”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有分毫的变化,仿佛一贯的风轻云淡的样子。
江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子,龇牙咧嘴的,刚才被人拎着衣领子,差点儿勒死。
“人比人就是不一样啊,救我就是拎狗一样,救你就是抱着……”江络小声嘟囔着。
夏成渊有些无语:“三师姐,哪有人这么自轻自贱,把自己比作狗的?”
“我说的是事实啊。”江络啧了一声,“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狗一样。”
按照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拦住苍龙的自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并不把在场那些人放在眼里。
要不是她还有个夏成渊三师姐的身份,她怀疑,这位大佬根本不记得把她拎出来。
“大概是男女授受不亲吧……”夏成渊含糊过去。
他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他无比自然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一幕,熟稔,亲密,丝毫犹豫都没有。
他不介意被当狗一样拎着的。
便宜师尊现在的态度,搞得他很难受。
他越发觉得便宜师尊对他心思不纯,而且占着他师尊和救命恩人的双重身份,他心里很是不自在。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便宜师尊了。
尤其是,当便宜师尊把那颗爆了一半的龙丹递到他面前的时候。
他看着那烫手山芋,没敢接:“师尊,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你吸收了银池底的龙气,再加上这颗龙丹,可以达到洗精伐髓的效果。”
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他居然还知道龙气的事情。
按照原著设定……这个龙气哪怕对大乘期的苍龙都有巨大吸引力,对大乘期的修士也是如此……
他居然没有一点点想要抢夺的心思,甚至还把大乘期的龙丹送到了他的面前。
夏成渊只觉得,不对,这情况不对。
“不用了,师尊……”夏成渊连忙说道,“你我本也没有师徒关系,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要是你心里有别的想法,那就更加不该了。”
“我敬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只到如此,您的礼物我不能收,您的情我更不敢承。”
“我心中有喜欢的人,就算是师尊也不能强迫我。”
“你要是生气要杀了我,大不了一死了之就算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以后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最多也就是师徒的距离,不能再有别的。”
他语速很快,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
听得徐舟野一愣一愣的,最后大抵是听明白,他误会了。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阿渊惦记着他,却也因为惦记着他,搞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尴尬。
徐舟野正准备说什么,忽觉得胸口一沉,五脏猛地一震,低头之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师尊!”夏成渊到底还是记得救命之恩的情分,连忙蹲下身去看他的脸色。
却被他甩开了手,沉沉的冷冷的声音落入耳畔:“出去。”
“是刚才自爆的余波受伤了吗?”夏成渊还是有些着急。
“我说了,出去。”他语气淡淡打断了夏成渊的话。
夏成渊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还是有些怔怔的。
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之后,也还是想不明白。
他揍苍龙的时候,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包括后面的自爆余波,也是轻轻松松抽身而退。
那条苍龙,似乎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势。
那口血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听他说那些话,气的?
夏成渊有些震惊,他刚才说话也没有太过分吧,有这么大的威力?
江络路过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在这儿站着?惹前辈不高兴,把你赶出来了?”
“你手里这是……”江络说着,探头看过来,倒吸了口凉气,“龙丹啊……”
夏成渊这才注意到,便宜师尊把自己赶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把龙丹塞他手心里了。
“我先保管一下。”夏成渊说着,赶忙收起来了。
让江络知道无所谓,江络的品行他还是知道的,要让别人知道他手里有这样的东西,要血雨腥风了。
整个雁门山忙成一团,夏成渊也是从往来的弟子口中得知,方恒差点儿从鬼门关救不回来了。
他离爆炸中心实在是太近,几乎是丹修和医修齐上阵,救了一下午,才抢回来一条命来。
江络叽叽喳喳说着:“也不知道金池赛还会不会正常进行。”
“我刚刚去看过,雁门山的山门都塌了,沈宗主似乎也受了伤,人心惶惶。”
“但是若不正常进行金池赛的话,这十年累积的金池能量就逸散了,也就浪费了啊。”
“而且,这么多人都来了雁门山,到时候直接打道回府,也太没意思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关系,你已经拿到了银池,金池就不重要了。”
两者的修炼逻辑都是一样的,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重复使用没什么好处,只会动摇根基。
此刻,沈芳菲正守在方恒的床边,眼睛都要哭肿了。
她只觉得自己该死,居然怀疑方郎对她的深情。
他不顾一切推开了沈瑜,又牢牢把她护在怀里,好似一切都不必解释了。
眼看着方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沈芳菲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方郎,你醒了,还好吗?疼吗?”
方恒整个肩膀都被牢牢包裹住,上面是淋漓的血色。
哪怕有最好的丹药使用,这伤口恢复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菲菲……”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帮沈芳菲擦汗,但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手朝下落。
沈芳菲连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的位置,柔声道:“我在呢,我什么都知道,你别说了,你好好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最后沈芳菲担忧影响他休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芳菲关了门,方恒的眸子就是微微一沉,脸上虽然依旧憔悴,但不似刚才虚弱。
“小子,你演技不错嘛。”沉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做都做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要利益最大化。”方恒语气淡淡。
“我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人,希望你给我满意的酬劳。”
“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残魂,我可以随时抹杀你。”
“那当然……”那声音里透着阴沉,“我留了半颗龙丹,赠与你,如何?”
“不过。”那声音话锋一转,“你要同我做个交易,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
“开玩笑,他有多强,你没看到吗?你一个残魂,我一个金丹期,拿什么去报仇?”方恒无语。
当时,这条苍龙传音到他耳朵里,希望他们之间可以合作。
于是他冲出去推开了沈瑜,然后接受了苍龙的残魂躲在自己的识海里。
冒了这样的风险,收获半颗龙丹,还收获了沈芳菲的芳心,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我又不是让你杀了他。”苍龙缓缓道,“杀了他的徒儿就好,他只是筑基期,你也做不到吗?”
“等你杀了他徒儿,我心愿了了,我的龙魂也是你的。”
“好,一言为定。”方恒心动了。
那苍龙在他的识海里面掩下去。
龙气,有了那道黄金龙的龙气,他可以起死回生。
江络和夏成渊等了半日,最终果然等来雁门山的消息——此次金池赛取消。
“取消了好,还是早些回去,这些地方乱七八糟的,还是宗门里面比较安全。”
“阿渊,你师尊跟我们回山青剑派吗?”
“还是你跟他走?”
“听说乾坤道人云游四海,无拘无束,想来也是羡慕。”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成为大乘期修士的一天。”
夏成渊听得不甚用心,有时候回两句,大多数时间都是江络在自言自语。
他一垂眸,忽然看到自己袖口上的一滴血渍。
不是他的血,是乾坤道人吐血的时候,溅到他衣袖上的血。
夏成渊脑子里乱乱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三师姐,你先坐着,我回去看看。”
虽然是个心存色心的老东西,但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要关心一下他的伤势。
夏成渊这么想着,走到房门口,沉沉呼了两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