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了三声,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夏成渊抿了抿唇,喊道:“师尊,师尊——”
里面却还是没动静, 夏成渊试探着伸手推了推,门上没有设置禁制。
他这是什么意思?强者疗伤的时候怎么会连结界都不布置一个?
这老东西,在等着他主动回来,羊入虎口?
想到这里,夏成渊的脚步往后退了退, 看着眼前的门目光警惕。
但也只是一会儿, 他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 往前又敲了敲门:“师尊,你还好吗?”
他附耳上去, 贴在门上, 半个身体都压在门上, 企图通过这扇不厚的门,听到里面的动静。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嘎吱一声忽然开了,夏成渊一个趔趄。
一头撞进了人怀里。
下一瞬间, 夏成渊的反应就是站起身来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手忙脚乱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趴在门上干什么?”淡淡的声音传递过来。
夏成渊怀疑他是故意的,但是又没有证据, 也不太敢直接出言指责了。
只是清了清嗓子,压住了自己的尴尬:“没什么……想看看你……”
“还没死。”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夏成渊:“……”眼看着门又要关上, 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
“你毕竟是因为我才出手的, 要是你真的受伤了,我不管不顾,会良心不安。”
“你放心, 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受伤是很危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来照顾我?”乾坤道人语气似乎沉了沉。
倒也不是……夏成渊想解释,可是一想,他不照顾的话,还有什么用,问了不是白问。
于是这句解释在唇边滚了两圈,没说出口,只是怔住了。
“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就要主动贴上来?”
“刚刚明明说过的,有喜欢的人,绝不奴颜婢膝,都是假的?”
“夏成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连着的三句话里,似乎压着沉沉的怒气,夏成渊有点挡不住他的威压,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讷讷:“不是……”
眼前的门咚的一下关上了,表明了里面人的态度,并不欢迎他。
夏成渊鬓边的发被关门扇动的风掀起来,眸子微微滞住,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
不是……这人有毛病吧?
这人在因为他关心他而生气?
那就不关心好了,要死要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成渊气得踹了一脚门,然后甩袖就走。
一门之隔,徐舟野的眸子有些晦暗不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收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夏成渊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如他之前的设想一般,他离开之后,会有人接替他的位置。
夏成渊会喜欢上别人,会和另一个爱他的人建立情感,会忘记徐舟野这个人……
可……他刚才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徐舟野有些担心,这小猫会一个人伤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听见咚的一声,面前的门都晃了晃。
徐舟野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气急了还知道砸门,不憋着自己生气就好。
眼见着夏成渊气鼓鼓地回来了,江络眨了眨眼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被狗咬了。”夏成渊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上的凉茶,咕嘟一口灌下去。
江络倒也不问很多,只是道:“我准备启程回宗门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这么着急?”夏成渊有些意外。
“我休息了,大师姐和二师兄那边承担的压力就要重一些。”
“陪你来参加金池赛,倒也无所谓,只是现在没事情做,让我闲着,我心里不安。”
“还是早些回去好。”江络说着,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点心啃了一口,“就是回去就没有这么好的日子咯。”
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呆着,就算带了好吃的点心进去,也没有心思去吃。
“我先不回去了……”夏成渊还想留在雁门山看看,沈芳菲这边还有没有机会。
沈芳菲是原文的重要女主,若是破坏了这个剧情,应该有不小的奖励。
以及,夏成渊对沈芳菲微微有些恻隐之心,本来是银枪弯弓守漠北的沙漠玫瑰,被男主光环影响成一个妒妇,也是悲哀……
“好,你师尊同你一起,我也放心。”江络说着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衫,“那我走了啊。”
“这就走了?”她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连个转折都没有。
目送着江络离开,夏成渊托腮坐在石桌边上,脑子里思绪万千,乱七八糟的。
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清楚,上次这样糊涂的时候,他选择了去问徐舟野,但是现在联系不上徐舟野。
夏成渊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纸笔,开始写信。
一封信写了好长好长,直写到赤日高悬,正午时分,这封信才写完了,仔细折了折放在了怀里。
刚折起来,就听到背后的声音:“写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你在偷看我写信?”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站起来盯着乾坤道人,目色警惕。
“没有,我喊了你两声,你写得入迷,这总不能算我偷看。”
“而且,我并未靠近,也没有看你到底在写什么。”
夏成渊拍了拍桌上的灵剑,道:“伊伊,是这样的吗?”
伊伊轻声道:“是的……”
夏成渊松了口气,打量了一下乾坤道人的脸色,他没有戴面具,脸上并未显现出来受伤的气色。
深色黑色的瞳,五官透着冷如冰雪的气度,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气场,看不出喜怒悲喜。
是一副好皮相,但是没有徐舟野好看,夏成渊心里迅速就评出来了个高下。
“走吧。”乾坤道人语气淡淡,转身就走。
夏成渊拿起来桌上的剑就跟上了,连忙问道:“我们也要走吗?去哪儿?”
“离开雁门山。”他淡淡说道。
“为什么?”夏成渊问。
“龙丹在我手里,沈瑜没有得到龙血,难免会对龙丹动心。”
“可你不是不怕他吗……”夏成渊嘀咕一声。
面前人的脚步顿住了,夏成渊也猛地顿住,就见前面的人转头过来,道:“你话有些密了。”
夏成渊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我还想留在雁门山看看情况。”
“我知道。”乾坤道人语气从容,“所以我们不离开雁门城,去城内找个地方隐居下来。”
“你怎么知道?”夏成渊下意识反问,这人总不可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问出来之后,并没有得到答案,迎着那双眸子,夏成渊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声道:“我话有些密了。”
夏成渊之前跟他讲过机缘系统,徐舟野当然知道,夏成渊想要变强,其实最好就在方恒身边,截胡机缘以及完成系统任务。
但这样的事情,乾坤道人是不知道的。
夏成渊若是继续逼问下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还好,立住了一个人设,这孩子自己就不追问了。
两人给沈瑜留了个口信,就匆匆离开了雁门山。
雁门城之内也有些杂乱,在雁门山那一战,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有人千里迢迢而来,得知金池赛不再进行,也都各自愤懑,可雁门山乃是七大宗门之一,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一部分人径直离开了,还有一部分人不死心,依旧留在雁门城内,企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变故。
夏成渊二人来客店入住的时候,引得周围一阵微微的喧哗声。
似乎有些小声的议论,有人退避三舍,也有人壮胆上来,扑通跪下来:“请前辈收我为徒。”
有一个就有两个三个:“前辈,我今年十六岁,筑基期大圆满。”
“前辈,我生就神力,和同等级妖兽硬碰硬不落下风。”
夏成渊:“……”这白衣白发的造型太惹眼了,就算那天只是遥遥一见,此刻也认得出来。
眼见得几乎是瞬间的时间,眼前就乌泱泱跪了一片,把路都堵死了。
夏成渊只觉得手臂上微微一紧,然后眼前一晃,就离开了刚才的是非之地。
便宜师尊很有礼貌,等他站稳了之后,立刻就松了手,没有拉拉扯扯。
夏成渊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偏僻,没什么人,松了口气:“这人气也太高了……”
强者就是稀缺资源,走哪儿都是香饽饽。
经过之前那一战,他要是说收徒,估计雁门山都会有一部分弟子叛出来给他当徒弟。
“师尊,你还是换件衣服吧。”夏成渊连忙说道。
他似乎是思忖了一下,然后道:“只有白衣。”
夏成渊:“……”他这位师尊,还是话本子里面那种仙气飘飘的白衣控。
夏成渊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了翻,余光瞄了瞄两个人的身量。
便宜师尊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宽,他的衣服大概是穿不上的。
翻着翻着,就摸到那件徐舟野的中衣,手一抖,连忙塞回去了,讪讪道:“那个,师尊,我也没有合适的。”
“你等着,我去帮你买一件。”夏成渊叮嘱了一句,“就在这儿,不要乱跑。”
徐舟野觉得自己要是没眼花的话,刚才看见夏成渊摸出来那一件,是他的衣服?
急急忙忙就塞回去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舟野当然不是没有衣服,只是他的衣服……夏成渊怕是一眼能认出来的风格,白衣只有这一件罢了。
夏成渊在成衣铺子里挑挑拣拣。
掌柜的赶忙迎过来推荐:“小公子,这衣料都是上好的,都是最时兴的样式。”
“别看那些,那些棕的黑的不适合您,你皮肤白,气度清秀,穿这些绿的青的蓝的都好看。”
“不是给我自己买的。”夏成渊连忙说道。
“那是……”掌柜见他看那些沉稳的颜色,“给您爹买吗?”
夏成渊:“……”算了,不解释了,那位也算上个大爹了。
“这几件都不错,颜色老成,适合长辈穿。”掌柜拎出来几件给夏成渊看。
夏成渊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料子,忍不住蹙眉,这些很明显不是什么好料子。
算了,那活爹只穿白衣,看上去很讲究的样子,买一件乱七八糟的,他不穿,还得跑过来再买一件。
夏成渊目光一扫,看见一件玄色银纹的,伸手摸了摸,入手微凉的绸缎料子。
身量……大概也是这样……和徐舟野差不多……
“这件不适合老人家。”掌柜连忙说道。
“就这件了。”夏成渊直接拍板了。
“我们店里可是不退不换的……”掌柜强调了一遍。
“就这件。”夏成渊有些无奈,这店家生怕买回去长辈不满意,又拿回来退货。
夏成渊也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这件玄衣穿在乾坤道人身上刚刚好——肩宽腰窄的轮廓藏在宽袍里面,一个转身就能看出来脊背如笔的挺拔,骨相里透着端正好看的气度。
夏成渊生怕这活爹讲究,还补充交代说道:“铺子里最好最贵的一件了,我很用心挑的。”
只是一句话说完,忽对上那双幽沉幽沉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
他刚才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吧……
他有时候真觉得,这便宜师尊有什么大病,喜怒无常的样子。
“只是……”夏成渊蹙了蹙眉,看了一遍,小心说道,“师尊,您的白发还是有些太过醒目了。”
这城里,有修真者,也有普通人。
修真者大多把年龄固定在青中年时期,自然是没有白发。
普通人之中的白发老者,都是七八十岁的年纪,老态龙钟,不会有这样的气度。
“无妨。”他缓缓开口,然后在夏成渊的目光之中,那发上的白色缓缓褪去,变成了如漆的墨。
“发色还能改啊?”夏成渊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师尊,你是在幻阵上也有钻研吗?”
“可我们刚才离得很近,我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气息啊……”
夏成渊讪讪闭嘴,轻声道:“知道了,我的话太密了。”
这次两个人再走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再引起街面上的喧哗了。
两个人又选了一家客店,开了两间上房。
夏成渊目送着便宜师尊进门关门,脚步停滞在原地,眉头微微蹙了蹙。
他怎么觉得,师尊换了白发之后,那背影……莫名熟悉。
吃晚饭的时候,夏成渊跑去敲了敲门,得到的答案是便宜师尊不吃,让他一个人吃。
夏成渊下去点了碗鸡汤面,吃的有些撑,也不着急回去,沿着雁门城的街道慢慢逛着。
一边悠闲消食,一边听着周围的情报——
“好像是说,沈宗主受伤了,这次金池的能量要用来疗伤,就不开放金池赛了。”
“方公子可真是一往情深,豁出命去救了大小姐,之前真是没看错他。”
“这两个人真是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我雁门山的佳话啊。”
“听说那位力战苍龙的前辈不辞而别了。”
“我下午还看到了,好多人想要拜师,可惜,我没抓住机会。”
“这段时间要提高警惕了,宗主受伤,不知道妖域那边会不会有异动。”
“是了,要是妖域趁虚而入,雁门城恐怕又要血雨腥风了。”
“前几日我在妖域外围看到了赤鹿族,我觉得妖域肯定有动作。”
“赤鹿族?它们怎么会出现在外围?”
关键词来了,夏成渊咬了一口糖葫芦,竖着耳朵认真听。
结果,他们没再聊这件事情,反而是去聊方恒和沈芳菲了。
夏成渊翻出来万寻写的那个话本子,确认了一下细节,是赤鹿族没错。
妖域掀起兽潮,雁门城陷入苦战,沈宗主发布斩首行动,派遣小队进入妖域,斩杀妖族首领。
沈芳菲和方恒所在那一队,偶然遭遇赤鹿族,远远超过他们小队的实力。
为了掩护二人撤退,队伍之中的元婴期强者战死,给他们两个人换来一线生机。
沈芳菲也战至力竭,就在这个时候,方恒忽然一刀捅死了沈芳菲。
队伍里所有人都死了,真相凭他随便说。
他把一切都栽到了赤鹿族的身上,哭得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带着雁门山的弟子杀回去,屠了赤鹿全族。
收获赤鹿族内的宝藏,得到雁门山的拥戴,成为沈瑜的义子……
前期他们两个人情之所起的地方已经改变不了了,现在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沈芳菲被杀这个剧情。
夏成渊咬着糖葫芦想着,沿着街面慢慢走,脚步忽然顿住。
他看到一家熟悉的店铺——丰润典当行。
南江城也有一家,是魔域的联络点,这家是重名,还是……
夏成渊三口两口吃完了糖葫芦,跑回到上一个路过的街口,摸出来银子给路边的小贩。
“你可以照着我的样子捏一个面人吗?”
小贩笑眯眯收了钱:“当然可以。”
他手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手里就多了个缩小版的夏成渊。
夏成渊把面人和那封信放在一起,放在一个檀木盒子里,抱着盒子就进了典当行。
典当行的伙计迎了上来:“公子是要典什么,还是要赎什么?”
夏成渊盯着他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魔修。
“公子看我干什么?”他也被看得有些奇怪。
夏成渊摊开手心,露出来掌心的那枚符篆:“这个,认识吗?”
他其实冒了一定的风险,这符篆有魔气的味道,若这不是魔域的联络点,他可能就会有麻烦。
但是他,真的很想和徐舟野通一封信。
那伙计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动,然后躬身道:“大人,请随我来。”
夏成渊从典当行出来的时候,沉沉呼了一口气。
他于信中写得很清楚,他知道徐舟野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他帮不上忙,所以才不让他知道。
他说他什么都不怕,他愿意等他的回信,什么时候都可以。
夏成渊心里还挺复杂的。
这其实也是这段时间他给自己的心理安慰,他安慰自己,徐舟野不联系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可万一依旧没有回信,亦或是收到不太符合他预想的回信,他这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就完全坍塌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夏日的燥热正在缓缓消散,街上的灯笼亮起来。
挑着担子的小贩拉着小孩子的手说说笑笑回家,妻子站在巷子口等待晚归的丈夫……好一幅人间烟火的图画。
夏成渊在青石板路边上的石头上坐下,吹着徐徐的晚饭,微微闭上眸子。
这不只是万寻笔下的一本书,这是个活生生的世界,日起日落,四季轮转,人情温暖。
“已经很晚了。”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夏成渊的思绪。
他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人:“师尊……”
是因为太晚了没回去,所以来找他了?
夏成渊心里刚有这个想法,就听他说道:“只是路过看到你。”
夏成渊:“……”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老东西,就是故意的,大晚上来找他,心怀不轨。
眼瞧着小猫的眼里升起来戒备的神色,徐舟野唇角忍不住轻轻扬了扬。
夏成渊:“……”不是,这老东西笑什么啊?
真就是喜怒无常是不是?
对他好的时候,他不高兴。现在不给他好脸色,他笑得好猥琐。
“我想再逛逛……”夏成渊连忙说道。
“我同你一起。”便宜师尊这么说。
夏成渊连忙道:“算了算了,我不逛了,我回去休息了。”
一起逛街算怎么回事啊?不会逛着逛着来牵他的手吧,果然是可恶的老东西。
小猫一路保持着警惕,回了客店就噔噔噔回了自己的房间,反身牢牢反锁住了门。
虽然知道,一扇门的阻拦效果对于老东西来说,聊胜于无。
徐舟野回了房,烛火微微摇曳,他把贴身放着的那封信拿出来,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早在他出门找夏成渊之前,这封信就到了他的手中。
厚厚的一沓,絮絮叨叨写了好多话。
讲他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情,又变强了,已经筑基期大圆满了。
讲他怀疑他师尊是个不怀好意的老东西,要给徐舟野告状。
骂骂咧咧的话写了两三页纸。
还讲说——
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徐舟野,让我站在你身边吧。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过,小猫不仅容色出众,还是个能有一片赤诚爱人之心的可贵之人。
夏成渊常常自轻自贱,觉得自己没天分,什么都算不上。
但徐舟野从不这么以为,他的阿渊,是人群之中一眼能看到那个最闪闪放光的人。
那个小小的面人躺在桌面上,少年笑吟吟的样子。
面人比正常的比例要夸张一些,圆滚滚的脑袋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身体,就像是只可爱的小猫。
徐舟野捏着信纸的指尖顿了顿,抬起手来,拈起肩膀上的霜发。
若是理智一些,他想要让夏成渊死心,他现在大抵是要回一封绝情的书信的。
但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夏成渊难过。
他忍不住想起来,刚刚看到坐在路边享受晚风的夏成渊,风吹起他的青衫他的发,他脸上带着恬静的笑。
岁月安好,人生无恙,一切圆满。
他真的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第52章 第 52 章 使劲儿低头才能把人哄好……
夏成渊睡得熟, 抱着怀里的被子翻了个身,不知道轻轻呓语了些什么。
肩头的衣料散开,在墨色的发丝下面, 可以看见纤细白皙的脖颈,透着微微的粉,蓬勃的生命力。
徐舟野坐在床边看了良久,伸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手还没收回来,却被夏成渊伸手攥住了, 拉着搂进了怀里。
他的怀里是暖的, 睡着了的小猫, 怀里柔柔软软,像是在冲着他翻肚皮。
徐舟野指尖压在夏成渊的脉门上, 一缕魔气透体而入, 夏成渊的眉心只是微微一蹙, 然后就彻底放松了,睡熟了。
徐舟野脱了衣服,轻轻搂住了夏成渊,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道:“睡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理智来说,他不该来, 他应该给夏成渊写一封绝情的书信,让夏成渊断了心思, 过自己的日子。
那封信读了好几遍, 他却连一句绝情的话都写不出来,最后还控制不住,摸到了夏成渊的房间里。
光线幽暗, 怀里是一片柔软,徐舟野没能忍得住,低头吻上那一片柔软的唇。
等到早上夏成渊起床的时候,还有些懵懵的,在床上坐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他好久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睡得有些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舌尖微微碰了碰自己的唇,轻轻倒吸了口凉气。
昨晚睡得太好了,有蚊子来叮他,他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随便从药膏摸了摸,那股异样的感觉被清凉的味道取代,他下了床,去楼下叫了一碗小馄饨。
吃到一半的时候,对面坐下来一道玄衣的身影。
夏成渊虽然昨天在信里骂骂咧咧,但还是保持了表面的礼貌:“师尊早上好,师尊要来一碗吗?这家的鲜肉小馄饨,很鲜。”
“我不用,你慢慢吃。”他语气淡淡。
但夏成渊吃不下去了,他总觉得对面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无心吃下去了。
连忙招呼小二过来:“再来一碗小馄饨,多放虾皮,放一点陈醋。”
他把小馄饨推到便宜师尊面前:“真的很好吃,吃早饭有助于身体健康。”
“加醋加虾皮,我的独家秘方,绝对好吃。”
他讪讪笑了笑,做好了这位活爹又莫名其妙不高兴的准备。
但他没有任何不高兴,拿起来勺子送了一颗小馄饨到嘴里,淡淡道:“还不错。”
徐舟野当然不会不高兴,他从夏成渊的信里已经得知,这位师尊对他来说是——不怀好意的老东西。
他心里也挺复杂的,高兴夏成渊念着自己,又觉得微微有些惆怅。
夏季的早上依旧有些微微的炙热,夏成渊吃了一脑门的汗,把袖子挽起来,正好露出来皓白腕子上的红线。
却在发觉到对面的目光的时候,急忙忙又把袖口放了下去。
徐舟野:“……”防贼一样。
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徐舟野问道:“你留下来还有很么打算?”
他知道,但是乾坤道人不知道,所以还得问。
“我……”夏成渊含糊其辞,“没什么打算,我就想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变故。”
夏成渊脑子转得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接下来可能有兽潮,我想留下来帮雁门山。”
没说实话。
在他面前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是连宗门密辛都会对他毫无保留的人。
“不见得你和雁门山有这么好的交情。”徐舟野语气淡淡。
“都是正道修士,谈什么交情不交情的。”夏成渊含糊其辞,一句实话都没有。
眼睛一转,主动问道:“师尊,你留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夏成渊觉得,这不怀好意的老东西多半是为了他留下来的。
但是对面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说:“我要去一趟妖域。”
夏成渊连忙说道:“那祝师尊一帆风顺。”
“你和我一起去。”对面传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夏成渊连忙道:“我就不去了吧,妖域这么危险……”
“跟着我不会有危险。”
夏成渊:“……”这老东西就是非要他一起去,果真是不怀好心。
“我去拜访灵鹿族。”对面的语气淡淡,“他们曾经欠我一个恩情,我有事情要找他们做。”
“灵鹿族?”夏成渊一下子抬起了头,“赤鹿族和灵鹿族是什么关系?”
“赤鹿是灵鹿的附庸。”
夏成渊听到这里,慌忙改了口风:“我去,我去,吃完饭我们就走。”
对面的人似乎是轻轻笑了笑,夏成渊抿了抿唇,只当做是没听见。
改口什么的,只要他不觉得丢人,那就是不丢人。
出了雁门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在沙漠的尽头,能看见森森的林木,那就是妖域了。
传闻之中,这片沙漠是当年一场大战,强者的灵火烧出来的,上万年寸草不生,成为妖域和雁门山之间的缓冲。
只是这也是一片混乱地带,在一方沙丘之后,可能就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妖兽,或者人类修士的小队。
不过他们却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只见一头黄金豹从沙丘后面跳起来,与便宜师尊一个对视,砰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团血雾。
他甚至不用释放灵力,只是靠着威压,一瞬间就把金丹期的豹碾成了血雾。
夏成渊也不敢说话,只是跟在人背后慢慢走着。
就在他以为,就这样枯燥无聊地到达灵鹿族的时候。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眼前的乾坤道人眸子一凝,一只筑基期大圆满的三头蜥就被从沙丘里拎出来了。
然后直接甩到了他的面前:“归你。”
夏成渊眸子微微一亮,拔剑迎了上去。
都是筑基期大圆满,夏成渊刚刚晋升,修为不稳,对面又是妖兽,皮糙肉厚。
夏成渊颇费了一番精力,才把它制服。
望着倒下去的三头蜥,眸子里有些高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不错。”便宜师尊夸了他一声,然后伸手过来,“剑给我。”
“我的剑……”夏成渊想说我的剑有剑灵,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但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剑灵算是重宝,还是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
于是只说了一半,就看着,那只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握在了剑柄上。
他的剑,没有反抗,如臂挥使。
剑花一闪而逝,剑刃之上透着凛凛的寒光,那把剑在他手里,仿佛出洞银龙,一瞬间吞吐锋芒。
他收了招,把剑递到夏成渊面前:“看懂了吗?”
这是夏成渊刚才用过的一招,但是他用得不好,比眼前便宜师尊的示范差很多很多。
夏成渊接过来,微微点头:“嗯,知道了。”
他欲言又止,见便宜师尊已经往前走去,拎着剑跟在背后若有所思。
他对他真的很好,赶路也记得要教他,刚才那头三头蜥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和夏成渊的修为在伯仲之间……
他出了雁门城,就换上了白衣白发的装扮,孤冷如雪。
他明明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有喜欢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从。
他之后也没有过分的举动,但依旧对他好。
这让夏成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样的困惑,一直到了灵鹿族的地界上,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只是站在那片林木之前,微微释放了威势,就听到里面一阵兵荒马乱,一道道身影从出现。
妖修,在达到金丹期之后就可以化形,但他们基本上都比较喜欢自己妖兽的本体,基本上以本体出现。
各色的灵鹿,警惕地看着他们俩,只有为首的是个白须生着鹿角的老者。
老者还未来得及说话,徐舟野就淡淡说道:“西多,雁门城一别,已经是一百八十年不见了。”
那老者眸子一缩,瞬间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见过魔……”
他想说,见过魔尊,可偏偏话被打断了:“不必这些虚礼,我这次是有事来找你。”
“请,请——”西多不敢怠慢,连忙恭迎。
上次见徐舟野的时候,他还是个无名无姓的魔子,但现在权势滔天,实力惊人,尤其是前段时间一己之力对抗七大宗门的一战,让天下之人都为之侧目。
“我有正事要做,你可以到处去玩一玩,这里是灵鹿族的族地,还算安全。”他这句话是对夏成渊说的。
西多也注意到这位筑基期大圆满的少年,道:“这位是……”
“我的徒儿。”徐舟野语气淡淡,一步跨出去。
西多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他轻轻一招手,一只白鹿跳过来,身形一晃,便成了个白裙生着鹿角的少女。
“阿秀,你陪这位道友四处看看。”西多说道。
“是。”那少女眼睛圆溜溜的,俏生生好看得模样,看着夏成渊满都是好奇。
夏成渊对便宜师尊的正事不感兴趣,就跟着阿秀在族地里慢慢转。
转了一圈,忍不住问道:“阿秀,我怎么没见到赤鹿族?”
“赤鹿啊。”阿秀笑着说道,“他们身份低贱,是不配来这里的,他们生活在南边一百里的山谷里面。”
“能去看看吗?”夏成渊问道。
“又脏又乱的,没什么好玩的。”阿秀试探着靠近了夏成渊,笑着说道,“不如,我陪你去好玩的地方?”
她说着,试探着来碰夏成渊的手背。
夏成渊似乎有所感应,噌的一下把手背到了身后,往后躲了一步。
“阿秀,你这是做什么?”夏成渊问道。
“于我们妖族的规矩来说,族长让我来招待你,就是把我送给你了。”
“虽说妖族慕强,而你现在还不如我,但我相信你有一个厉害的师尊,你以后一定比我更强大。”
“我是你的了,你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成渊:“……”他不太理解这个灵鹿族彪悍的民风。
但是,便宜师尊和族长关系这么好,应该是知道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因为他说了不喜欢的话,所以就把他送给灵鹿族,这样来惩罚他?
“阿秀,你误会了。”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做向导。”
“可我已经是你的了啊……”阿秀的眸子微微有些懵懂。
夏成渊看得出来,她虽然是金丹期,但年纪不大,可能还没出过族地,性子单纯。
于是只把她当做小妹妹一样,耐心说道:“阿秀,你是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好的。”
“不应该被人送出去,就甘愿成为一样物品。”
“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该成为一件礼物,成为别人的所有品。”
“你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他情投意合,走到一起,互相尊重,建立情感。”
夏成渊说得口都要干了,却只听到她笑吟吟说道:“可阿秀喜欢你啊。”
夏成渊:“……”他跟这种一根筋的生物,真的是解释不清楚。
夏成渊只好说道:“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阿秀语气微微上扬,漫不经心。
“强者就是该拥有三妻四妾,有无数雌性为同一个雄性生孩子,这才能保证幼崽都是优秀的。”
她完全是动物化的理解逻辑,夏成渊只觉得头疼。
“我们还是去赤鹿族看看吧。”夏成渊不想纠缠这个话题了,只想把它快速终结。
“可现在不安全……”阿秀有些犹豫。
“平日里这百里路上不会有强敌,附近都是灵鹿族的地盘。”
“但最近雁门山变故,好多妖族往这边涌,有些乱七八糟的妖族都混进来了。”
“那算了。”夏成渊还是有自知之明,他还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拿出去冒险。
“我们就在族地之内到处走走……”夏成渊说着,远离了阿秀一步,“我们保持距离。”
阿秀忍不住有些委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了你,多个雌性帮你生崽不好吗?”
“生崽是很危险的事情,我做了,你喜欢的人就不必冒这个风险,不也是好事吗?”
“只要你点头,我们今天在一起,明天就可以成亲。”
夏成渊:“……”他喜欢的人生崽啊,这个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他真的是无法跟阿秀解释,只是三令五申之下,两个人总算是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这里还算得上是山清水秀,有强者庇佑,这些妖族在这里过祥和的生活。
一路散步,一路吹着微风,感觉倒是不错。
只是,旁边看他们的眼神总有些奇奇怪怪,透着戏谑。
夏成渊明白,他们大抵已经把他们两个人看成了一对了。
坐在溪水边上的石头上,听着溪水潺潺流过,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噌的一下站起来,急匆匆从溪水里面蹚过去。
就在一堆鹅卵石里面,落下来一块玉佩,白玉的质地,入手温凉。
阿秀跟了过来,好奇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不像是我们族内的东西。”
夏成渊迎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已经确定,他没有看错。
这是一件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的配饰,但是他觉得似曾相识,因为,它曾经挂在玄风的腰上。
玄风来过这里……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阿秀,你知道前几天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吗?”
“这就不知道了。”阿秀仔细想了想,说道,“但我们族内很少来外客,前段时间倒是来了几位客人……”
溪水潺潺流淌,这只是凡物,若是时间久了,肯定有流水冲刷的痕迹,但如今看起来,还算是新的。
“他们走了吗?”夏成渊问道。
“还没有啊。”阿秀摇了摇头,说,“他们似乎要常住。”
“带我,去见他们。”夏成渊认真说道。
“这……”阿秀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她的任务是陪夏成渊,打扰别的客人,的确是不太好。
但夏成渊的态度很坚决:“我要见他们,我师尊是你们的贵客,你也不想得罪我们是吧?”
藤蔓和古树交织,搭落下来一片小小的阴影,草丛之上,摆着几张藤蔓编织的椅子。
阳光透下来,在地上笼罩下来一小片一小片淡淡的光斑,不甚奢华,但别有一番意趣。
这就是灵鹿族的会客厅了。
西多看着白衣白发的人,有些纳闷:“魔尊这装扮是……”
“这只是小事,我让你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徐舟野语气淡淡。
“准备好了,玄大人早就到了赤鹿族,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西多连忙说道。
“此事之后,灵鹿族就是我魔域的朋友。”徐舟野缓缓说道。
他这句话出口,西多脸上的笑容浓了浓:“那是那是,灵鹿族一直是魔域的朋友。”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是玄风又急又快走了进来,见礼道:“尊主。”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徐舟野面前。
西多连忙说道:“这就是我灵鹿族的神器,炼魂钵,可以吸纳人的三魂七魄。”
徐舟野伸手接过来,目色望下去,正好与炼魂钵内的一道虚影隔空相对。
徐舟野的唇角微微扬了扬,里面的人却明显有些暴怒:“逆子,逆子!”
“我拿到炼魂钵之后,就返回了魔域,在赤云的帮助之下斩杀徐凌,并且把他的灵魂困在炼魂钵之内。”
玄风解释说道:“按照您所料,徐凌没有再复活。”
“知道了。”徐舟野微微点头。
他猜得没错,就算是天道之力,也是要遵循规则的,比如,不能出现两个徐凌。
也就是说,他可以不杀方恒,而是把方恒的神魂困起来,就比如,困在这炼魂钵之中。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天道还怎么帮方恒。
若是寻常人得知剧情,得知方恒被天道眷顾,大抵是要和天命之子修好的。
但徐舟野偏偏不,他从来都不是个对任何事情低头的人。
就算是天命之子,就算是天道,都不会让他低头。
“赤鹿族的陷阱已经布好,到时候方恒会主动踩进去,无需我们动手。”
“就算是动手,我来出手就够了,尊主只用等着最后的结果。”
玄风伸手一点,在半空之中浮现出来赤鹿族的地图,上面红点连成一片,赫然是他这段时间的布置。
玄风做事一向靠谱,徐舟野仔细看了两遍,点了点头:“嗯,很好,你做事滴水不漏。”
玄风听到“滴水不漏”四个字,却忽然面露难色。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只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徐舟野没说话,只是目光看过来。
玄风顶着徐舟野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刚才我遇到了夏公子……”
“我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闯进来,所以也没有防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我。”
徐舟野蹙了蹙眉,玄风继续说道:“但我已经应付过去了,说只是偶然路过,他大概是信了。”
“没有。”徐舟野轻轻摇了摇头,道,“罢了,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那位夏公子是不知道魔尊您的身份吗?”西多不是蠢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那要不要……”他语气微微有些沉,眸子里透着杀意。
他知道徐舟野很在乎这个计划,若是有变数,除掉他,这是西多的第一想法。
却在他话说道一半的时候,肩上猛地一沉,重重的威压死得他脊背一弯,脚都往土地里面沉了一寸。
他听到徐舟野的声音:“任何人,都不许对他有杀心。”
“是。”西多额头上起了一层的虚汗,他知道这位魔尊的脾气不好。
徐舟野淡淡说道:“他不是我的徒儿,他是我心爱的人,若让我知晓你再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啊?”西多怔了一下,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有别的想法?”徐舟野眸子之中微微有些阴沉。
“没有,没有……”西多连忙说道,“我看这位道友风姿俊朗,颇为不凡……”
“他当然很好。”徐舟野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他怀里还揣着那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少年的赤诚。
西多余光瞄了一眼魔尊脸上的笑,眸子里有些为难。
不是,他想说的是——我看这位道友风姿俊朗,颇为不凡,所以让族内最优秀的小母鹿去陪他了。
然后,您告诉我,他是您的爱人,不是徒儿?
这该怎么说清楚才好,西多只觉得脑子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来。
“咚——”的一声,院落的木门就被踹开了,西多还没解释,人就来了。
阿秀急得脸都是红的:“夏公子,这样不好,他们在谈正事……”
“有什么不好的?”夏成渊语气微微一扬,抬着头,站在了他的便宜师尊面前。
能够驱使他的灵剑,能够让玄风站在他身边,能够让灵鹿族当做贵宾,以及……他们相处的细节。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人还在跟他装傻子。
夏成渊就这么看着他,本来是想气势勃勃地质问的。
却在盯着那双幽黑色的眸子看了一会儿,眼眶忍不住微微有些酸。
他强压住了,硬生生没让泪掉下来,沉声道:“徐舟野,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我……”徐舟野欲言又止。
甫一见面,他以乾坤道人的身份出现在夏成渊面前的时候,夏成渊就怀疑他的身份,掀了他的面具。
他的阿渊是很聪明的人,他就知道,他见了玄风,肯定能猜出来。
只是没给他时间解释,夏成渊一连串的话就迎面而来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同我说清楚罢了,我也不纠缠你。”
“你要把我推出去是什么意思?”
“看我对你情根深种,你却让我同别人成亲,很好玩吗?”
“我什么时候……”徐舟野有些搞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让夏成渊同别人成亲了?
西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给阿秀使了个眼色,阿秀连忙一溜烟就跑了。
玄风往后退了半步,扯了扯西多的袖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悄悄出去了。
玄风知道,他从来不低头的尊主,这下子要使劲儿低头才能把人哄好了。
还是躲开一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53章 第 53 章 只剩下一道天雷结界
夏成渊努力保持着气势逼人的样子盯着眼前的人。
他等着这个便宜师尊露出来本来面目, 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却没想到,他便宜师尊面不改色,只是淡淡说道:“说完了?”
“还不够吗?”夏成渊气得瞪大了眼睛。
“你莫名其妙不理会我, 又换了个身份来我身边,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还有阿秀,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我,是你给我安排好的下一段感情吗?”
“你当我是什么人,你不喜欢了, 就随手把我塞出去是吗?”
夏成渊一句一句质问, 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看起来充满攻击力,其实他捏着衣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想要一个答案, 但是又很怕, 从徐舟野这里验证他的猜想。
如之前师尊和师兄说过的那般, 身居高位的人总是朝秦暮楚的,自己不过是徐舟野的一时兴起。
“阿秀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至于换个身份,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有事情要做, 委托乾坤道人对你多加照拂罢了。”
淡淡的声音,从绿藤蔓帘子的后面传递过来,一只手掀开绿藤蔓, 走出来一道身影,墨衣上狰狞翻飞的凤鸟纹。
暗金色纹路的腰封上, 坠着一块刻着夏成渊名字的玉佩, 行走之间,微微摇晃。
他走到夏成渊面前,一双红眸静静看着他, 指腹压在夏成渊的眼角擦了擦:“哭什么?”
夏成渊一时之间有些微微怔住,眼前两个人……
白衣白发,眉目清冷的乾坤道人坐着,而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徐舟野?
他之前的猜测全都是假的?
夏成渊有些没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轻声道:“阿……阿野?”
“我……”夏成渊仔细想了想,指尖搅到了一起,他脑子有些前所未有的乱。
“跟我来。”徐舟野伸手牵住了夏成渊。
他的掌心是热的,有些灼人的热,一低头,就看到他手腕上那根红线。
夏成渊脑子懵懵地跟在他背后往外走,候在门口的玄风看到这一幕明显怔了一下,这么快就哄好了?
看着人离开了,玄风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会客厅里面,见到坐在原地的“乾坤道人”,脚步明显是顿了一下。
“乾坤道人”抬眸看过来,他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尊主。”
人不是已经出去了?这儿怎么还有一个?
“嗯。”“乾坤道人”略遗颔首,只是保持了沉默不语。
玄风靠近了些,帮人倒茶,然后就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不对劲。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玄风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都流到了桌面上。
夏成渊跟着徐舟野,走到了灵鹿族地之内的一棵千年古树下面。
周围的灵鹿族族人都被西多支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风吹过树梢,有哗啦啦的树叶摇动的声音。
“上次不告而别,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抱歉,这段时间冷落了你。”
“你的信我收到了,阿渊很厉害,短短时间就已经是筑基期大圆满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憋着总不好。”
“实在气急了,要不打我一顿也好,我绝不还手。”
徐舟野一如既往,语气温柔沉静,那双眸子看着他的时候,也是满满的柔和。
夏成渊看着他的脸,却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够了,这游戏玩儿够了。”
“阿渊……”徐舟野想要说什么。
却被夏成渊直接打断了:“我跟不上你的境界,我脑子也不如你好使,你说了什么我就该听着。”
“徐舟野,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
“我也不知道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有多少背着我的筹划。”
“再紧要的事情,给我写个回信,发个传讯的时间都没有吗?”
“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赤诚相待,把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
“我信任你,我实在是太信任你了,所以给你这样的机会,把我当傻子玩。”
“阿渊……”徐舟野伸手,却一把抓在了空处。
夏成渊躲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就这样吧,以后我们只做合作伙伴,别的都不要再有了。”
“方恒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还是朋友,但别的,不可能了。”
“当然,魔尊未必看得上我这个合作伙伴,毕竟我只是个筑基期大圆满的小角色,插足不了你们的正事。”
徐舟野似乎是沉沉舒了一口气,收回了手,眸子微微沉了沉,颔首道:“好。”
“我们准备在赤鹿族给方恒设一个陷阱,具体的内容我会让玄风讲给你。”
“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好。”夏成渊抬了抬下颌,语气微微扬起,抿紧了唇,盯着那双绯色的眸。
他企图从里面读出来不舍,读出来难过,但一如往常,这个身居高位的魔尊眸子里只有一片沉寂。
玄风得到徐舟野的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夏成渊已经走了,只有徐舟野一个人负手而立,站在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下来,一片一片的光斑笼罩在徐舟野身上。
分明是暖色的光,却照不出来暖,显得那个身影有些孤单落寞的模样。
玄风轻声道:“尊主,夏公子只是一时有些过激……”
他想安慰人,但没有过安慰徐舟野的经验,也不知道这话从什么开始说起。
“他很好。”徐舟野打断了他的话。
玄风:“……”不是,他是在夸人对吧,怎么一句话转到这儿来的?
“以往生气的时候只敢闷在心里,一个人偷偷掉眼泪,患得患失,伤害自己。”
“现在学会张扬舞爪地发怒了……”
徐舟野的唇角似乎是轻轻扬了扬,眸子里有些淡淡的柔和。
玄风:“……”吵架能吵出来“他很好”这个结论,也是亘古不见了。
徐舟野之前说过很多次,他可以生气,可以发怒,可以闯祸,一切都有他担着。
但夏成渊一直都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让人心疼。
这还是夏成渊第一次勃然大怒,说来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至少小猫懂得抓人了。
“那尊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玄风小声说道,“是让乾坤道人回去,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吗?”
“傀儡,只有外形,一出手就会露馅。”玄风继续说道。
傀儡之法,分出自己的一缕神魂来操纵傀儡,这样的法门在整个碧海大陆来说并不罕见。
但能够把气息气势完全模拟出来的傀儡之法,只有魔域的一门《万傀金身术》,只有魔域的皇族血脉才能修炼。
之前徐凌曾经用过,依靠一尊傀儡吸引了魔宫的守卫,然后自己从暗中救走了岚纤公主。
实话说,刚才和乾坤道人如此近距离之下,玄风也没看出来傀儡有什么破绽。
他也只是基于自己知道的情报,猜测出来,那个乾坤道人大抵是个傀儡。
“不用,我还要借乾坤道人的身份。”徐舟野淡淡说道。
夏成渊仔细听玄风讲了一遍计划,蹙着眉想了想:“徐舟野的意思是,先让我回雁门城?”
“尊主是这样说的。”玄风道。
“我不走。”夏成渊斩钉截铁就拒绝了。
玄风顿了一下,说道:“夏公子,您……”
“你是想说我留下来也没用是吧?”夏成渊说道。
玄风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事实,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夏成渊倒不在意。
他只是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按照你说的,你们的计划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里有师尊,有徐舟野,还有你,还有灵鹿族的一众高手,你们胜券在握。”
“是。”玄风点头。
“那我留下对你们来说有什么问题吗?”夏成渊说道,“完全是碾压级别的优势,何必要让我回去避祸?”
“让我提前走的意思是,这件事里面还有不确定的因素,有不确定的危险。”
“玄总管,我猜的对吗?”
玄风垂首,轻声道:“夏公子很聪明。”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说好的是你们的合作伙伴,我自己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徐舟野已经忽悠我一次了,这次又想忽悠我?”
玄风:“……”他也没料到,平日里好言好语的夏成渊,聪明起来这么难缠。
不过他也能想到,若是他把现在的话原封不动给徐舟野转述一遍,徐舟野一定又是很骄傲——他很聪明。
“我不仅不走,我还要和徐舟野待在一起,我要站在他身边。”
“你就告诉他,他要是想找死,我同他一起死就是了。”
夏成渊语气轻松随意,但是能从里面听出来浓浓的威胁的意味。
夏成渊也不只是自己生了一场气,他在心里把最近的事情盘了一遍,大概有了些思路。
从徐舟野的表现来看,徐舟野并不是不喜欢他了,而是像在刻意疏远他。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最近的事情就是对方恒的陷阱。
思考到之前他们对方恒动手总被阻碍的事情,夏成渊心中有个不妙的猜想——徐舟野打着和方恒同归于尽的想法的。
这可不行,对付方恒的方法还有千千万,总不能让徐舟野把命搭进去。
最后玄风也没能把人劝走。
方恒和沈芳菲进入妖域的那一天,他们一行人启程去赤鹿族,夏成渊就紧紧跟在徐舟野身边。
他们部署着,让赤鹿族的族人偶遇方恒,然后无意之中暴露出来秘宝。
然后一路吸引方恒来到他们的包围圈之中。
具体的细节,夏成渊不慎在意,他只是玩着手里的草叶子,不经意之间看一眼徐舟野。
徐舟野也不怎么说话,全程都很沉默,大多数时间都是乾坤道人在布置。
徐舟野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但也只是一个浅浅的对视,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夏成渊气得把手里的草叶子撕得稀碎。
徐舟野终于是站起身来,伸手拿开他手里的草叶子,用帕子给他擦手。
夏成渊想要把手收回来,却被他紧紧拉住了手指,稳如泰山一般的力量,让他并不能收回手。
“同我置气,还是同自己置气?”徐舟野的语气淡淡的。
“没有。”夏成渊垂着头,睫羽压住了眸子里的神色。
“我同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无视你的想法。”
“你要是想要劝我走,那就算了。”夏成渊开口就打断了他的话。
徐舟野依旧慢慢给他擦手,语气轻缓:“没有让你走的意思,你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等到这件事了了,方恒的威胁就解除了,你日后不用再苛责自己去修炼。”
“青山很好,你的师尊和师姐师兄们都会护着你,你可以不用长大,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徐舟野。”夏成渊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那双眼睛,“你是在跟我讲遗言吗?”
徐舟野的眸子依旧没有波动,淡淡道:“不是,你在想什么?”
“你别甩开我,我就跟着你。”夏成渊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那你这话的意思是,原谅我了?”徐舟野道。
“没有。”夏成渊轻哼一声,“我可从来没说原谅你的话。”
“好,我知道了,我的错还没完。”徐舟野无奈说道。
“所以等到这件事了了,你要跟我回青山。”夏成渊看着他说道,“回去给我当牛做马。”
气势勃勃的样子,就像是徐舟野只要皱一皱眉,马上就要跳起来抓人的样子。
说着不原谅,结果后果也只是当牛做马,小猫抓人也没什么攻击力。
“嗯。”徐舟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夏成渊的眸子倒是微微凝了凝,他的猜测又错了?
他总觉得徐舟野这次抱着必死的决心,难道只是他用来装可怜的把戏?
堂堂魔尊,会使这样的手段吗?
夏成渊仔细思量着,仍然觉得心里不安定,听着他们在部署,他也插不进话,干脆摸出来了机缘系统。
现在还在冷却期,所以不能截胡系统,看到周围人身上的红线也都是灰色的。
不过,有件事可以现在做——抽奖。
上次拿了龙气之后,机缘系统的积分就到了十分,现在可以再抽一次奖了。
夏成渊花费十积分抽了一次奖,看着手里的东西陷入沉思——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天雷结界,可以隔绝天雷攻击。
算起来,他手里已经累积了三个天雷结界了。
这玩意儿是传闻之中飞升的时候才会用到的,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积分也清零了,再也没有别的可以操作的地方了。
夏成渊把东西收起来,然后就是紧紧跟在徐舟野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跟着有效,徐舟野几乎一直坐镇中军,并没有实际参与过任何一次行动。
直到第七天,外面传递来消息——方恒一行人已经被吸引到了赤鹿族外面。
夏成渊跟在徐舟野身边,并没有看到方恒的影子。
玄风给夏成渊指了指,说道:“他们就藏着那边山丘的后面。”
“按照他们的计划,应该是方恒和沈芳菲两个人进来暗中偷取,其余人在外面接应。”
不得不说,他也算得上是艺高人胆大,虽然赤鹿族只是附庸,但族内也有元婴期高手,他就敢这么进来偷。
他们也足够谨慎,从下午,等到满天星子,都没有动静。
在这林子里猫着,夏成渊只觉得全身都僵了,还不敢太大动静地移动。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夏成渊一回头就对上自己的便宜师尊,连忙往旁边一闪,挪开了距离。
谁知道脚蹲麻了,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
稳稳地力道环住了他的腰身,便宜师尊把他紧紧搂住了,轻声道:“慢些。”
“松手。”夏成渊连忙推他的手。
这老东西胆子还挺大,当着徐舟野的面还敢动手动脚的。
夏成渊看向徐舟野,可徐舟野却没有看过来,他似乎在关注方恒那边的动静。
夏成渊推开了便宜师尊,像是嫌弃脏一样,把自己的衣服上上下下拍了一遍。
便宜师尊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夏成渊一脸警惕:“你离我远点,不要动手动脚的。”
便宜师尊似乎是有些无奈,指了指地上的软垫:“我的意思是让你坐下等。”
夏成渊一点都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的意思,直接席地坐下了。
才刚刚坐下,就听到玄风轻声道:“他们动了。”
身边的人顿时也全都动了起来,夏成渊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徐舟野的袖子。
徐舟野转头看过来,与他对视,他连忙说道:“你去哪儿,得带上我。”
他们两个最后来到了灵鹿族的最高处,一处山巅上,于此处,可以清楚看到。
在所有人就位的时候,灵鹿族周围忽然亮起来密密麻麻的阵纹,一瞬之间,形成了一道通天的大阵。
在阵法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里面的人静止了,树叶摇晃的弧度静止了,就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轰隆——天边响起滚滚的惊雷声,狂风骤然而至,浓云低低地压下来,云层之中电弧闪动。
方圆千里,不见月色,只听得到滚滚雷声,所有的生物都不由自主蜷缩匍匐下来。
夏成渊剑里的那道魔气微微震动,帮他挡住了天边的威压。
夏成渊终于知道,为什么对付一个金丹期的方恒,要如此严阵以待。
他们要对付的不是金丹期的修士,而是天威之怒。
用大阵暂停时间,在天威还没有抵达的情况之下,瞬间捕获方恒。
天空降下来噼噼啪啪的雨点,夏成渊眯着眼睛,隔着雨幕往大阵之中看。
立在半空之中,掌控整个大阵的,赫然就是白衣白发的乾坤道人。
方恒和沈芳菲手挽手,被凝固在半空之中。
乾坤道人并不啰嗦,抬手就祭出来了炼魂钵,手一扬,炼魂钵巨大的吸力气,朝着二人而去。
方恒的眸子之中满都是惊骇,全身却动弹不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有大乘期的修士,用这样大的手笔来对付他。
就在此时,天边第一道天雷落下来,咚的一下劈落在大阵上。
那方恒眸子里居然也是红光一闪,似乎周围空间微微塌陷,他居然获得了短暂的活动空间。
但似乎是无济于事,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他的魂魄一阵撕裂的疼痛,似乎正在被炼魂钵吸走。
他下意识第一个反应,扯住身边的沈芳菲,猛地推向炼魂钵的方向,自己转头就跑。
沈芳菲没有他这么强大的能力,神魂一瞬之间就被吸走了。
只是那半透明的神魂,望着方恒,眸子里有些不可置信的绝望:“方郎——”
她不相信,在这个时候,方恒居然推开了她,用她当做挡箭牌。
可炼魂钵吸了沈芳菲的神魂之后,威力不减,朝着方恒继续吸过来。
方恒的神魂摇摇摆摆,离体一半,已经可见半透明的神魂的形状。
“轰——”滚雷之中,似乎蕴含着天道之威,电弧酝酿,下一道雷的威势已经沉沉压了下来。
大阵眼看着陷入摇摇欲坠的状态之中,若是大阵此刻碎了,天道可以把方恒转移走,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夏成渊毫不犹豫,拿出手里的一道天雷结界甩到了大阵之上。
轰隆——天雷劈到了结界上,大阵微微摇晃,并没有被劈碎。
而方恒的神魂已经被扯出来,直接没入了炼魂钵之中。
乾坤道人伸手一握,把炼魂钵握在自己掌心之中。
周围的阵纹也散去,所有维持大阵的人,包括大乘期的玄风和西多,都是脸色一片煞白。
大阵维持的时间很短,但能抵挡天威的大阵实在强大,已经吸光了他们所有的灵力。
可……天威并没有散去,一层一层的浓云压下来,大地在微微战栗,空气也在微微战栗……
他们做了一件天道不容的事情,天道是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的。
细细密密的雷点落下来,简直要把整个赤鹿族清理一遍。
夏成渊下意识往自己身上先套了个天雷结界,电光火石之间,看到——
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人,都在面临天道的怒火。
万千道雷霆一瞬间朝着在场所有人的落下来。
每个人头顶上都有,无一幸免。
若是强大,那天雷看起来威势就越是猛烈,尤其是朝着乾坤道人和徐舟野头上落下来的天雷,足有水桶粗细。
可他手里只剩下一道天雷结界了。
他咬了咬舌尖,毫不犹豫,伸手就套在了徐舟野的身上,紧紧拉住了徐舟野的袖子。
第54章 第 54 章 有人,对你有恻隐之心
可就是一瞬之间, 夏成渊就有些犹豫了。
因为遥遥望着,在乌云天幕之下,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 发丝被风卷起,一双幽黑的眸看过来。
没来由的,他心里忽然像是被揪着疼了一下。
乾坤道人对着他轻轻笑了笑,然后他兀自走进了云层之中。
夏成渊立马松开了拉着徐舟野的手,下意识就把自己身上的天雷结界收了, 还有用, 还来得及救乾坤道人。
夏成渊心里没来由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尤其是乾坤道人对着他微微一笑的时候。
但是,他手臂一沉, 被徐舟野拉住了。
徐舟野道:“你要做什么?”
“我……”夏成渊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当着徐舟野的面, 要救另外一个人的心虚。
但他心里又觉得,这件事他必须要做,仿佛不做,就是错过了什么。
夏成渊解释道:“他算是我师尊, 而且他曾救过我,我不能这么见死不救……”
夏成渊的话只说了一半,眸子忽然微微一凝, 渐渐失去焦距,整个人软倒下来。
夏成渊失去了意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 但是等他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山青剑派的青山。
似乎是深夜,烛火影影绰绰的光线笼罩过来, 笼罩在徐舟野的侧脸上,映出来眉眼的轮廓。
常说灯下看美人,徐舟野的皮相在灯下也格外好看,鼻峰挺拔,眉眼深邃,五官中有些不怒自威的淡淡压迫感。
他似乎在看一本书,没有意识到夏成渊已经醒过来。
一直听到夏成渊这边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才抬眸看过来:“醒了?”
“我们这是……回来了吗?”夏成渊接过徐舟野递过来的茶杯,温热的水润过有些干燥的喉咙。
“方恒的神魂被收入炼魂钵之中。”
“灵鹿族虽然损失惨重,却也收获了魔域的友谊,背靠大树,日后在妖域更有话语权。”
“天雷惊退了妖域的妖族,这次雁门山的兽潮也将无疾而终。”
“一切都结束了。”徐舟野缓缓说道。
夏成渊的指尖紧了紧,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我师尊……乾坤道人呢?”
“他神通广大,天雷奈何他不得。”徐舟野似乎是轻轻蹙了蹙眉,然后说道,“他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那双绯色的眸,靠近过来,紧紧盯着夏成渊,鼻尖几乎要碰触在一起。
夏成渊的喉头微微紧了紧,小声说道:“只是因为他是我师尊……”
“你别吃醋,在我心里你最重要啊。”夏成渊笑着,伸手揽住了徐舟野的脖颈。
徐舟野说没事,那就一定是没事,他从心里相信徐舟野。
不知睡了多久,夏成渊也没了睡意,穿了衣服,坐在廊下吹风。
如今整个青山就他和徐舟野两个人,师尊和师兄师姐们都在邪窟之中。
夏日的夜晚,徐徐的凉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他身边坐着徐舟野,夏成渊用余光偷偷看了看他的神色,往他身边轻轻挪了挪。
“像是做梦一样……”夏成渊看着天边的星子,轻声说道。
“重生,遇到你,与方恒纠缠,到现在完全解决了方恒这个隐患,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夏成渊轻轻靠在了徐舟野的肩膀上,轻声道:“阿野,我们结契吧。”
从一开始是徐舟野的一见钟情,到后面几乎都是夏成渊的主动。
夏成渊完全不认同所谓的,先说爱的人就输了这样的话,爱本来就是两个人相互之间投射出来的情感。
他觉得现在气氛到了,是提结契的时候了。
就像是话本子上的结尾,打败了最终的大怪之后,主角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徐舟野没说话。
夏成渊抿了抿唇,小声说道:“也是,还不到时候……”
“要等到师尊出关,等到他老人家知道我们的关系,点头同意,做我们的证婚人才好。”
他坐直了身子,轻轻晃着腿,看着天边的星子,轻声呢喃:“倒也不急于一时。”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灼灼目光看着徐舟野:“你别忘了,我还没原谅你。”
徐舟野顿了一下,似乎是思忖了一下,说道:“什么事?”
“你忘了?你这就忘了?”夏成渊气得直接站起来了。
居高临下,以便于气场更足:“你莫名其妙不回我消息的事,还有之前说好留给我的传讯玄鸟,给我。”
“好。”徐舟野似乎是有些无奈,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到他指尖飞出来三只暗金色的玄鸟,绕着夏成渊飞了几圈,最后留在了夏成渊的身边。
夏成渊不知为何,似乎是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想翻过这篇:“这还不算完。”
“你说什么,我都应,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徐舟野的态度则是一如既往的宽厚包容。
“这还差不多。”夏成渊伸手抵住了徐舟野的下颌,逼着他,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绯色的眸幽沉沉,锋利的眉眼之中多了些柔和,唇角微微扬起,满是温柔地看着他。
夏成渊晃了一下神,到底没有亲上去。
松了手,睫羽轻颤,语气有些微微的慌乱:“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晨起的时候,夏成渊推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身形笔直得像是一杆枪的人。
灰青色的衣料,方形脸严肃得像是个棺材,一双眸子也像是蒙着一层阴翳,直到见到夏成渊,那双眸子动了动。
棺材脸挤出来一个不甚自然的笑容,道:“阿渊。”
“四师兄,轮到你休息啊。”夏成渊有些意外,连忙问道,“师尊还好吗?”
“好,都好。”他言简意赅,“师尊让我教你,青山剑。”
“我现在,要知道,你的水平。”
说着,就直接拔了自己的剑:“出招。”
夏成渊:“……”大早上刚起床,也不给人一个缓冲的余地吗?
但已经习惯了,他四师兄赵奉天是整个山青剑派最不罗里吧嗦,最言简意赅的人。
剑柄入手的一瞬间,夏成渊周身的气势也为之一变,锐利的剑意从刃尖而起,裹起灵力涟漪阵阵,掀动青衫微荡。
那双清润的桃花眸子,一下子少了稚嫩,多了几分坚决和锋芒毕露的锐气出来。
一个剑修,身上应该有的锋芒毕露,应该有的一往无前,夏成渊身上全都有。
赵奉天叫了一声好,然后指尖一动,剑柄也滑入掌心之中。
他的剑,是一把漆黑的剑,剑刃无锋,但当他的灵力融入之后,剑意就成了剑刃的锋。
赵奉天是个剑痴,这把剑他日日带着身边温养,在他手中圆润如意,如臂挥使。
他常常说,这把剑就是他的道侣。
不敢有人对他这句话发笑,因为笑话的人,都被他一个个揍回去了。
他常常以这把剑为傲,可当手中的剑接触到夏成渊手中的剑的时候,他却一瞬间感觉到,手中剑的惧意。
剑本能的畏惧,想要脱出他的掌控。
但他是一个成熟的剑修,见过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掌心灵力一沉,就压住了剑的惧意。
此刻,夏成渊上一招刚刚尽,下一招还未能接上,正是个灵力不继的空隙。
赵奉天手中的剑往上一挑,然后往前一劈,剑刃就停在夏成渊的面前。
夏成渊叹了口气:“早知道我过不去三招。”
赵奉天把修为压制到和他同等的地步,用一样的招式,但是他过不去三招。
林泽派赵奉天来教他练剑是有原因的。
若只论剑道造诣,赵奉天甚至在师尊林泽之上。
赵奉天依旧是棺材脸的严肃,但语气已经有几分柔和了:“你进步很大,不必气馁……”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竖起来一挡,当的一声,剑身上溅起来一串火花。
“偷袭?”赵奉天的语气微微扬了扬,眸子里饶有兴味。
“不偷袭我也赢不了啊……”夏成渊说着,手腕一翻,腾身而起,那剑就如疾风暴雨,朝着赵奉天压过去。
他靠着偷袭占据了上风,就不可能再把这个上风让出去。
又快又急的剑势,逼得赵奉天只能防御,完全没有回攻的余地。
可赵奉天的脚下也不乱,这样快的剑势,夏成渊也坚持不了许久。
一时相互对峙之下,等的就是谁先出错。
彼此的碰撞几乎成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可就在赵奉天抬手,程式化地荡开夏成渊这一剑的时候,夏成渊的身形却忽然一晃,直接朝着剑尖撞了过来。
“阿渊……”赵奉天本能连忙收剑,但剑刃眼看着还是朝着夏成渊的肩膀而去。
他拼得自己被反噬,猛地停住了手里的剑,五脏翻滚不止。
他的剑确实也停住了,不完全是靠他,眼前多了个人,一掌握住了他的剑刃,鲜血淋漓。
夏成渊眸子一缩,也站稳了身子,连忙凑过来:“阿野,松手……”
徐舟野松了手,却见他掌心之中两道鲜血淋淋的血痕,深可见骨。
夏成渊赶忙用干净的帕子压上去,但几乎是一瞬之间,那帕子就被鲜血染红了。
赵奉天也赶忙从储物袋里面掏出来药瓶来:“生肌膏,能快速恢复刀伤剑伤的。”
夏成渊拉着徐舟野的手,认认真真上药,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我很生气,不要惹我的气场。
赵奉天也是做了做心理建设,才来触夏成渊的霉头:“对不住,是我没收住。”
“四师兄,和你没关系,你已经收住了。”夏成渊温声说道。
赵奉天挠了挠头:“那你别生气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夏成渊已经什么都看清楚了,那就不该有气了啊。
夏成渊上药的手忍不住重了一下,对面的人却毫无动作,甚至眉毛都没皱一下。
“徐舟野,你可别忘了,我还在生气这件事。”夏成渊气不打一处来。
“嗯。”徐舟野点了点头。
他继续缓缓说道:“但我不能看着你受伤。”
“四师兄已经把剑停住了,不会有事。”夏成渊闷闷地说,“你这算是几个意思?”
“你不愿意和我结契,不愿意同我亲密,却还这样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了,昨晚夏成渊就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就在他用指尖抵着徐舟野的下颌,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
若是以往的徐舟野,一定会直接吻上来,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他压在他怀里。
可昨晚那双眸子干干净净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一点点过分的想法。
甚至昨晚赶他回自己房间睡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对。
等了一晚上,这人都没有跳窗户进来。
赵奉天被他们的对话搅得脑子有些乱,千丝万缕,终于抓出来一条听南宫离讲过的线索出来。
“阿渊,这是你义兄?”
“是。”徐舟野这么说。
“不是。”夏成渊的声音几乎和徐舟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在徐舟野幽幽的目光之中,夏成渊咬牙切齿说道:“他是我的道侣。”
赵奉天:“……”不是,就这一会儿,他觉得他的脑子又转不过来了。
“不是。”徐舟野的声音却很淡,打断了夏成渊的话。
“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守在你身边,照顾你,关心你。”
“但是我们不能结契。”
“为什么?”夏成渊抿着唇,眸子里有些微微的润色,却还是强撑住了。
“不知道。”徐舟野摇了摇头,眸子里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幽沉,“我真的不知道。”
赵奉天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跟这个气跑了夏成渊的便宜弟夫说些什么开场。
最后只是讷讷说了一句:“那个你记得好好上药,阿渊很在意你。”
“他……很在意我……”徐舟野的语气似乎是微微有些淡。
当然在意啊,都快气哭了,还是把伤口包好了再走的。
赵奉天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师尊是让他来教夏成渊的,练剑也是教,谈恋爱也是教。
于是赵奉天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那个,谈恋爱不是这样的,你得听我的。”
“听你的?”徐舟野语气微微扬了扬,有些不敢置信。
“那当然,得听我的。”
“我有经验啊,我的道侣,我们在一起三百年了,没有吵过架,好得很。”
徐舟野:“……”他总觉得不太靠谱。
赵奉天连忙继续说道:“难不成你就看着阿渊这么哭吗?”
“我不能,让他哭。”徐舟野的语气很淡。
“这就对了。”赵奉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还不是无可救药。”
“我告诉你……”
夏成渊不知道赵奉天跟徐舟野说了什么,徐舟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跟着他了。
他去练剑,徐舟野就站边上看着。
他吃饭,徐舟野就坐在他对面守着。
就算是他说要睡觉了,徐舟野也守在床边上,睁眼看着他。
不是,有双眼睛这么盯着你看,神仙才能睡着。
夏成渊背过身去,不理会床边的人,却听到微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屋子里的灯烛被熄灭了,床幔被轻轻放下来,他身上的被子被牵了一下,好好地盖在他身上。
夏成渊忍不住心里微微一软,往里面挪了挪,闷声道:“上来睡。”
后面的人没动静,夏成渊把脑袋扎到了被子里:“你要再说不行,就离开青山,以后不用再回来。”
背后有人躺上来了,规规矩矩躺了一会儿,试探着伸手过来,搂住了夏成渊的腰。
夏成渊微微动了动,往人的怀里靠了靠,唇角轻轻扬起,闭上了眼睛。
却在此时,收到了系统提醒——
“叮——检测到关键剧情赤鹿族地英雄救美消失——”
“叮——系统奖励下发中,奖励减免机缘系统10%冷却时间——”
“叮——系统奖励下发中,奖励免费抽奖次数一次,有效期一炷香。”
“请问是否要现在抽奖?”
夏成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不对,沈芳菲不是被吸到炼魂钵里面了吗?
要是下发奖励,那个时候就该下发了。
可到现在才下发。
也就意味着,沈芳菲刚刚死心。
沈芳菲没死,方恒也没死,他们现在正在经历什么事情。
万寻大晚上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的时候,是一肚子怨气的。
但眼前是夏成渊,怨气硬生生被压下去一半,又看到夏成渊背后的徐舟野,怨气烟消云散了。
“尊主,您怎么有空亲自来了?”万寻赶忙给人拉开椅子,让人坐下,又给人倒了茶,俨然狗腿子的模样。
但徐舟野没坐,只是眼神看了看夏成渊,夏成渊心里了然,走过去就坐下了。
万寻也习惯了,连忙拉开第二个椅子。
夏成渊可来不及喝茶,连忙问道:“你原著设定里面,有人起死回生的这个可能性吗?”
“这个……”万寻想了想,说道,“如果不魂飞魄散的话,应该有可能吧。”
“但没有真正实践过。”
“其实我设定这个复活的方法也是为了南宫离,我也在犹豫,最后要不要她活过来。”
“但最后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补了个南宫离魂飞魄散的结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夏成渊自然知道他心里的算计,他是因为舍不得把初恋白月光给方恒,所以干脆让她魂飞魄散了。
“也就是说,魂飞魄散是没办法复活的。”夏成渊蹙了蹙眉,仔细思量。
这个世界虽然有超出万寻书内的部分,但大部分都是补齐漏洞,而不是违背设定。
徐凌的一再复活,很有可能就是钻了这个漏子。
徐凌毕竟是大乘期强者,想要杀他比较容易,但是魂飞魄散比较难。
夏成渊思忖了一下,余光微微扫过徐舟野,问到:“那设定里,有什么会让一个人发生改变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抽象,万寻不知道从何答起。
夏成渊换了个问法:“有没有可能,一个人本身不变,而性格大改?”
“没有啊。”万寻斩钉截铁,“我写的又不是什么狗血文,没有什么失忆,什么性情大改的桥段。”
魔域晚上的风向来是猛烈的,夏日阴云,即将落雨,所有的窗户都被吹得劈啪作响。
窗沿上的嫩黄色的小野花也在风中左摇右摆,被风吹得零落不堪,几乎要连根拔起。
一双手捧住了花盆,把它安安稳稳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关上了窗户。
“非要跑一趟,就是为了这盆花啊,我的祖宗,你能不能不砸我的招牌?”药王急得在徐舟野面前也口不择言了。
徐舟野没有应他这句话,只是问道:“沈芳菲的魂魄已经放回来了?”
“是。”玄风颔首,说道,“我已经还给了沈瑜,沈瑜正在寻找办法,帮她重塑肉身。”
“本以为这姑娘会心灰意冷,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有那么强大的求生意志。”
被心爱的人推入到炼魂钵,然后在炼魂钵之内重逢,结果心爱的人只想吸了她神魂力量,保住自己不被炼魂钵碾碎。
沈芳菲被放出来的时候,没有死志,只有满目的灼灼。
“我沈芳菲知道这仇应该记在谁的身上。”
“你们让我看清楚了一个人的真面目,我不恨你们,我只恨曾经那个瞎了眼的自己。”
“当然,我们是敌非友,你们现在要杀了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半透明的神魂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盏随时可以熄灭的灯。
却在她生命终局的时候,终于展现出来,传闻之中漠北玫瑰的英气和不屈的傲骨。
她不求饶,不卑躬屈膝,不卑不亢,纵使下一刻随风散去,也有她的傲骨。
她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玄风也不太放在眼里,本以为随手抹杀了就是。
结果,徐舟野却开口,放她走,把她的神魂安安稳稳送回到雁门山去。
知道这样的消息,就连沈芳菲本人都愣了一下:“你如此大张旗鼓,不杀我,是想要交换什么吗?”
“什么都不换。”徐舟野语气淡淡,“有人,对你有恻隐之心。”
这人不是他,他从来不对人有这种没用的情感。
但,那人的想法,他总是放在心上的。
第55章 第 55 章 他的阿渊,聪明得让他没……
魔宫后殿之内, 一缕一缕穿插交织的魔气在半空之中纵横,锁链纵横压着最中央的紫金钵。
为首立着两个人,一个人是玄风, 另一个人穿血红色的甲胄,满身凶戾之气,身上的气势毫不弱于玄风。
两个人手中的魔气也全数灌输到锁链之中,锁住了最中间的紫金钵。
完全是仿照邪窟里的封印之法,在这里呈现出来了一个缩小版的封印阵。
参与封印的人数没有邪窟之中那么多, 但是修为更强, 这个封印阵完全不输于邪窟里面的封印阵。
但是此刻, 大家的脸上都很凝重,因为那紫金钵之上的锁链绷紧了, 整个紫金钵都在微微战栗。
赤云咬紧了牙关, 猛地一道魔气输送进去, 压住了紫金钵的跳动,沉声道:“玄大人,还是要请尊主来。”
“依你我二人的力量,压不住这钵, 钵里的人会逃出来的。”
玄风也是猛地一股魔气压下去,道:“尊主此刻正与药王有要事商议,只能是我们先压住。”
“我记得吸纳进去的神魂, 也不过是金丹期,他是怎么可能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的?”赤云有些不可置信。
起初, 接到这个镇压任务的时候, 他还不屑一顾。
两个大乘期,镇压一个金丹期,未免大材小用。
炼魂钵乃是神器, 之前把徐凌吸进去的时候,徐凌一个大乘期尚且没有兴风作浪的能力。
“这个人身上出现的事情,往往不可用常理解释。”玄风并不知道什么天命之子,但他看得出,方恒很是不对劲。
“嗡——”炼魂钵再次震动起来,几乎要从锁链之中跳脱出去。
赤云眸子一沉,周身的魔气染上凶戾的血色,一掌朝着炼魂钵狠狠压下去,那股震动的余波依旧引得锁链微微战栗。
门开了,见到从外面走来的人,赤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赶忙道:“尊主。”
药王跟在徐舟野身边,余光悄悄打量着徐舟野的神色,应该不会露馅,但是依旧不敢放下心来。
赤云则是赶忙道:“宗主,我与玄大人镇不住这炼魂钵了,还请尊主出手。”
“不必镇压了,抹杀了吧。”徐舟野的语气淡淡,落在炼魂钵上的眸子,微微有些冷。
“尊主,你之前不是说……”赤云说道。
徐舟野之前说,里面的人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要困住他,镇压他,不能抹杀。
“是。”玄风却抢先一步打断了赤云的话,然后骤然一掌落在炼魂钵上。
“嗡——”一股强烈的魔气涟漪波动开来,那炼魂钵之内的挣扎仿佛趋于平静,最后缓缓落在地上。
“尊主,方恒已经魂飞魄散,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玄风朝着徐舟野微微躬身,语气认真。
“嗯。”徐舟野点了点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赤云转身就走,却见到玄风仍站在原地。
思忖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玄大人是尊主心腹,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场内的人退的干干净净,就连那些锁链也全都收走了,唯有玄风,目色有些担忧地看着徐舟野。
“你怎么不走?”徐舟野缓缓开口,语气轻而淡。
“我担心尊主的……伤势……”玄风缓缓开口。
徐舟野抬起睫羽,审视的目光看过来,他没说话,玄风懂得他的意思。
连忙继续说道:“尊主之前明明说过镇压方恒,此刻却把他斩杀,说明您也没有把握能够镇压他。”
“若是尊主往常的作风,杀方恒必然会亲自动手,可今日没有……”
“从妖域回来,尊主便只让药王一个人近身,属下不得不有猜想和担忧。”
玄风继续说道:“恕属下多言,从那日夏公子的反应来看,他应当是有手段可以应对天雷的。”
“尊主……何必硬抗下那道天雷,又把夏公子打晕……”
他心中有说不完的困惑,心中闷着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一方幽沉的目光,落在药王的身上。
药王:“……”不是,尊主要瞒着你,你们主仆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迁怒我这个小角色啊?
“我杀方恒,是因为我接到了一封信,按照信中所说,一个人魂飞魄散,必然不会有重生的可能。”
“留着方恒并没有用处,不如杀了。”
“我现在好端端站在你的面前,你不必多想太多。”
徐舟野说的话,似乎是让玄风心安,但玄风总觉得心里不安。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下旬,距离药王“预言”之中的九月份,也只剩下一个月。
可他也知道徐舟野的性子,他不能再继续追问,只是垂首应了一句“是”。
等到玄风也离开了,殿内就只剩下徐舟野和药王二人。
徐舟野单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日色,然后缓缓闭上了眸子。
药王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徐舟野的脸色,伸手过去。
刚伸到徐舟野面前,那双绯色的眸睁开了:“还没死。”
药王讪讪收回手:“我没有想什么啊,尊主,你不要瞎说……”
“徐凌的精血都已经给我了,我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呢?”药王迅速为自己辩驳。
“他的精血不纯。”徐舟野缓缓说道。
“上个月,你尝试炼制十品丹药,失败了。”
“这……”药王一怔,“尊主怎么知道?”
徐舟野没说话,药王自言自语说道:“说来也奇怪了,应当是徐凌的精血更精纯一些才对。”
毕竟,徐舟野只是个半魔,徐凌才是实打实的九头玄鸟的后裔。
“我也是奇怪了,我这样的水平,都没能炼制成功十品丹药,药王是怎么成功的?”他满心不解。
徐舟野眸子微微一动,没有说什么。
这人身在局中,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所谓他前一任的药王,根本就是他自己。
他自百年后穿越而来,被人称之为药王转世,他的崇拜对象,那个天下第一炼药师药王,根本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的十品丹药注定要炼制成功的。
他们现在所走的路,就像是鬼打墙,兜兜转转回到原地。
可现在,徐舟野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和他解释太多,只是语气从容说道:“这几天努力多炼两炉易容丹给我。”
“你还要出门啊?”药王一声惊呼。
迎上那双绯色的冷冷的眸,硬生生压低了音量:“我不是要管着您的意思,就是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以往的徐舟野,可以纵横天下,全无敌手,全天下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但是现在,天人五衰之下,他的修为十不存一,在外要是遇到强敌……真的难说……
徐舟野全然没有动摇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来:“你只需要告诉玄风,我闭关修炼,出关时间不定。”
“还有,让他不要停止寻找岚纤。”
“不必杀她,她如今年幼,又是皇族唯一的血脉,只要有她在手,就可以号令整个魔域。”
药王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医者面对病人的硬气,他在徐舟野面前一点都撑不起来。
一边低头算着缺少的药材,一边推开了自己丹房的门。
刚踏进丹房,咚的一声,背后的门关上了。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觉得喉头一紧,整个喉咙被紧紧制住,抵靠在门上。
这可是魔域,哪儿有人敢在这里撒野?
药王挣扎着,想要喊出声,但是脸上只是憋得通红,朦朦胧胧看见玄风的脸。
“不准喊,我松手,懂了就眨眨眼。”玄风的声音落入耳畔。
药王只觉得自己要被掐死了,连忙眨眼。
新鲜的空气总算是从口鼻之间落进来,他忍不住扶着墙,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
“你说说你,有什么就直接来问,干嘛总是这样……”他忍不住抱怨着。
“直接好好说话不行吗?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回头,真把人弄死了,也没人回答你的问题了。”
“若是正常我来问,你是不肯说的。”玄风说着轻哼了一声,“无人知晓我来了,我现在杀了你,也无人知晓。”
“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药王:“……”不是第一次被死亡威胁了,这流程他懂。
玄风见他了然了,继续问道:“刚才我们走了之后,尊主还说了什么?这些日子,你炼的丹药到底是什么?”
药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刚才窒息的黑暗还在眼前,有些惊魂不定。
“我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药王梗着脖子。
他倒不是硬气,他怂得很,只是他说了,死得更快,死无全尸。
山青剑派,青山,竹海随着风微微摇晃,哗哗的树叶落下,一道银光闪过,半空之中落叶从中被斩成两半。
赵奉天把眼前的茶杯递到徐舟野面前:“我喜欢普洱的香味,不知徐道友喜不喜欢。”
徐舟野的目光,却是透过竹海,看到花圃里面的人。
赵奉天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是我最好的茶了。”
徐舟野拿起茶杯来,微微饮了一口,轻轻蹙了蹙眉:“陈了多少年的?”
赵奉天怔了一下:“你前段时间可一点都不嫌弃的啊?”
“没有嫌弃。”徐舟野淡淡说着,却是把茶杯放下去,没有再次拿起来。
赵奉天:“你还说你不嫌弃?”
徐舟野也不回应,只是从储物袋里换了水,换了茶,推到赵奉天面前:“尝尝这个。”
“能有什么好的……”赵奉天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洞天符水!”赵奉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然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巫山灵茶,洞天符水,我一口就闷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连忙拿起茶杯来倒了倒,还有几滴,直接全都倒到了灵剑上。
“洞天符水啊,用来滋养灵剑的灵性,是好多的材料,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徐舟野拿了一壶出来递给他:“都给你了。”
“这……”赵奉天满脸不好意思,“这怎么好?”
只是说着,已经拿了过来:“徐道友,以后你就是我过命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话。”
徐舟野:“……”他大致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夏成渊曾经说过,他的四师兄赵奉天,嗜剑如命,把剑当道侣养。
有点钱全都砸剑上了,自己的衣服补丁摞补丁都不舍得换一件。
夏成渊在花圃了采了一束花,捧着回来了:“四师兄,阿野——”
赵奉天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徐舟野,小声说道:“我之前教你的都学会了吗?”
徐舟野:“……”他并不知道赵奉天之前和傀儡之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交易。
赵奉天啧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谈恋爱就是烈女怕缠郎,你这段时间缠着他,他是不是就软了许多了?”
“现在是时候了,就我昨天说的,欲拒还迎……等他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再……”
徐舟野没听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他甚至听不到耳边的声音,眼前只看得到夏成渊一个人。
少年着青衫,手里抱着一大捧花圃里面刚刚摘下来的花。淡青色的丝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眼眸含笑,若三月春风,那胭脂红色的小痣,像是一朵桃花,灿烂温暖。
似乎是很久没见他了,却还是一如既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样子。
他把手里的花束放在石桌上,徐舟野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他却放下了,换了个新的杯子,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唇角都带着微微的润。
徐舟野伸手过去,擦了他唇角的润色,自然而然就牵住了夏成渊的手腕,入手温热的触觉,携着清清的草木香。
“过来坐。”他把夏成渊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自然而然,伸手搂住了夏成渊的腰身。
夏成渊似乎是微微怔了一下,转过头来和徐舟野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咳咳……”赵奉天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徐道友,我就说……不能太着急……”
他话音还未落,却见夏成渊自然而然地就靠进了徐舟野的怀里,笑着仰头道:“我脸上全是汗,你帮我擦。”
“好。”徐舟野眉眼温和,拿了帕子,把他脸上的汗一点点擦干净。
赵奉天瞪了瞪眼睛,前几天可不是这样的,这是忽然一下子就怎么了?
前段时间,这两个人虽然看上去感情不错,但还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感,现在一下子就黏黏糊糊起来了?
夏成渊握住了徐舟野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阿野,今天不想练剑了,我们去南江城逛逛好不好?”
“那我……”赵奉天连忙说道。
“四师兄,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夏成渊说着,拉着徐舟野的手起身,“走吧。”
“好。”徐舟野点头,唇角有些淡淡的笑。
夏成渊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一句:“四师兄,记得把这些花插好,花瓶我都洗好了,在院子里晾着。”
赵奉天:“……”合着根本没给他说话的余地,他就变成了个插花工具人。
他看着石桌上的花,大眼瞪小眼许久,他知道怎么养剑,但是不知道怎么养花啊。
夏成渊今日的心情格外好,一路买了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儿,跑了一身的汗,到茶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一碗酥山。
冰凉凉的触觉进入口腔里面,整个人都觉得凉气透体,抵挡住了外面的暑气。
他用自己的勺子挖起来一勺,递到徐舟野嘴边:“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徐舟野张口吃下去了,的确是,凉意里面透着甜。
但他不忘叮嘱了一句:“最后一碗,寒凉之物还是少吃。”
“知道了。”明明徐舟野的话像是命令,夏成渊的眼睛却亮亮的,满都是笑意。
吃完了这碗,他果真没有继续要,只是撑着下颌,笑眯眯看着徐舟野。
徐舟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夏成渊说完,又立马改了口,“有。”
他站起来身子,弯下腰,越过整张桌子伸手过去,指腹在徐舟野的脸颊上轻轻擦了擦。
“是什么?”徐舟野问道。
“没什么,已经擦干净了。”夏成渊轻声说道。
“回去吗?”徐舟野问道,“时间不早了。”
夏成渊轻轻抿了抿唇,徐舟野像是马上懂了他的意思:“好,不回去,我们明日再回去。”
“过来。”他朝着夏成渊招了招手。
夏成渊高高兴兴走过来了,然后顺着徐舟野的力度,就坐在了人怀里,轻轻在人的怀里蹭了蹭。
“阿野……”他的声音里满都是亲昵和自然。
像是乖乖巧巧的小猫,窝在人怀里。
徐舟野的心里忍不住微微软了软,凑近些,鼻尖轻轻蹭过夏成渊的耳垂。
白皙的脖颈,透着微微的汗意,透着生机勃勃的粉,像是一株盛放的桃花树,桃之夭夭。
徐舟野有些心神不定,这样的心神不定一直持续到,听到屏风后面哗哗的水声,洗完澡的小猫穿了件宽松的寝衣,从屏风后面绕过来,然后贴着他坐下了。
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然后把脑袋扎进去他的怀里,蹭了蹭。
徐舟野的手护住了他的腰身,生怕他一通乱拱,失了平衡。
“头发都是湿的。”徐舟野说着,一手搂着夏成渊,一手拿了架子上的布巾,轻轻帮他擦着头发。
他就乖乖地任由徐舟野摆弄,只是看着徐舟野,时不时笑出声来。
“笑什么?”徐舟野有些不解。
“开心啊。”夏成渊并不多做解释。
等到徐舟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小猫趴在床上,趁着床边的烛火,似乎在看一本书。
听得徐舟野的脚步,他脊背本能紧绷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却还是强装着轻松,把眼前的书翻过去一页。
徐舟野在他身边坐下,他就自然而然拿着书,趴到了徐舟野的膝头上。
只是,徐舟野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轻而快,心跳也在微微加快,明显是在紧张。
夏成渊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徐舟野说话,把书翻了一页,小声道:“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徐舟野沉默了一下,然后认真说道,“抱歉,我刚才没看。”
夏成渊抿了抿唇,把书抬起来,送到徐舟野的眼前。
徐舟野眸色忍不住微微有些幽暗之色,他知道夏成渊在紧张什么了,这本,赫然是本成年读物。
徐舟野把那本书拿下来,压在了榻上,然后手抵住夏成渊的后脑,沉沉的吻就落了下去。
一灯如豆,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唇齿相互交融的时候,喉咙之间忍不住溢出来,轻轻的呼吸声。
夏成渊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幸而是在床上,往后一倒,就陷入了床褥之中。
迎面而来的吻并没有放过他,一寸一寸的深入,夺走他口中的空气,炙热缠绵。
舌尖侵略进来,舔舐口中的所有味道,然后逼进来,夏成渊只是发出轻轻的唔的一声,指尖眼眶微微有些润色。
徐舟野放开了这个吻,他的指尖压过夏成渊的眼角,轻声道:“怎么哭了?”
“我好想你。”夏成渊搂住了徐舟野的腰,整张脸都埋在徐舟野的怀里。
徐舟野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轻声道:“不是每天都见吗?”
他腰间的力度一沉,整个人被压到床榻上。
他有力量抵抗小猫,但是他没有抵抗。
只是任由小猫把他扑倒了,然后攥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他的两只手被拷在了一起。
徐舟野微微挣了一下,只是凡铁,只要他微微用力,就能一下子挣开。
却在这时,听到夏成渊的声音:“你要是敢挣开,以后都不必回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徐舟野没再继续动,他看着小猫的眼睛红了一圈,然后泪水顺着他的下颌往下吧嗒吧嗒往下落。
他想要帮他擦一下眼泪,但是两只手被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哭。
夏成渊并没有哭很久,只是一把抹掉了眼泪,伸手压在了徐舟野的脖颈上,恶狠狠的样子:“我问,你答。”
“这次再隐瞒我,再用一个傀儡敷衍我,你直接打道回府,以后我这里不欢迎你。”
徐舟野顿了一下,他的阿渊,很聪明,聪明得让他没有办法。
他只是想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再来看看他。
以后,会留着那尊傀儡,长长久久地陪着夏成渊。
却没想到,夏成渊早就看穿了那个傀儡。
早就算准了他会回来,提前做好了手铐,等着来拷问他。
第56章 第 56 章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
饶是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性。
可看到掌下的青丝褪去墨色,一层一层变白的时候,夏成渊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了颤。
“乖, 没事。”徐舟野把他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不该骗你,对不起。”
不是一次的欺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徐舟野没指望过夏成渊会原谅他。
只是刚刚小猫红着眼睛赶他走的时候, 他还是舍不得说出来戳人心窝子的话。
不过还好, 他一身修为撑着, 只是白了发,五官容貌上看不出来衰老的痕迹。
否则, 他定然不可能让自己这样颓然的样貌出现在夏成渊面前的。
“我曾说过, 努力不让你守寡, 但可能要失言了。”
“我已经帮你解决掉了方恒,按照设定来说,他应该是灰飞烟灭了。”
“你放心,玄风和赤云都是可靠的人, 他们日后也会做你的后盾。”
“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去找他们,魔域依然是你的家。”
“药王此人虽然意志不坚, 但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我答应了把精血留给他, 他也会护佑你。”
“至于万寻, 此人存在依旧有祸患。我活着,他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还好。但难保未来他的立场不会变。”
“所以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解决了他,一绝后患。”
“你师尊说得对, 太清宗并非良善,不可轻信他们所谓的匡扶正义的言论,不可一腔热血,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
“至于红杉镇……”
“徐舟野。”夏成渊声音一沉,打断了他的话。
徐舟野接下来的话,硬生生被堵住了,没有说下去。
夏成渊眼睛红红的,直接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
不着边际的吻很是凌乱,只是堵住了他的唇,没有深入,然后就是轻轻地咬了上来。
徐舟野没有反抗,却感觉到顺着夏成渊的下颌,滴落下来的微微湿冷的触觉。
他微微蹙了蹙眉,两只手还被紧紧困着,实在没办法安慰眼前的人。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敢挣开,夏成渊说挣开了就赶他走,这事他还记得。
夏成渊的眉心压在徐舟野的颈窝里,手紧紧搂住了徐舟野的腰身。
他的脑子有些微微空白,他想控制住自己不能失态,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倒是徐舟野,语气和缓说道:“我这还好好的,哭什么?”
“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夏成渊红着眼睛盯着他看。
一句一句,全都是遗言。
徐舟野从来没有想过不管他,到了这个时候,也想尽办法为他铺好以后得路。
我很爱你,但是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他的字里行间,都藏着这样的意思,像是一把刀子,一下子就插在人的心口上。
夏成渊想着想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继续扑簌簌往下流。
说来也奇怪,他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可偏偏在徐舟野面前,他总是有好多的委屈,有好多的眼泪,控制不住像是决堤的洪水往外面流。
“我的错。”徐舟野这个时候还在轻声哄人,“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是我的错。”夏成渊紧紧搂住了徐舟野,把眼泪全都擦在了徐舟野的身上。
他如果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他已经很努力了,他没日没夜地练剑,他去参加金池赛,在银池里面硬生生撑着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是变强。
可好像,这个世界不给他这么多的时间。
“阿渊永远不会有错。”徐舟野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能不能先放开我?”
夏成渊的手捏在那锁铐上,指尖微微用力,锁铐就被捏断了。
他一个筑基期大圆满随手能打开的铐子,硬是困住了一个大乘期巅峰。
徐舟野被松开之后的的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帮夏成渊擦眼泪。
夏成渊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徐舟野,语气认真:“阿野,我们结契吧。”
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提议,但是这次,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修真界的道侣契,一生只能给一个人,就算是对方身死道消,也不可能和第二个人结道侣契。
徐舟野面上的风轻云淡微微散去,抱着夏成渊轻轻拍了拍,却没说什么。
“你要是不愿意,等你死了,我就去找别人,妻妾成群,天天逛窑子……唔……”
夏成渊的唇被堵住了,眼前天旋地转,他们上下的位置就发生了翻转,夏成渊的后背深深地陷入到被褥之中。
同小猫乱七八糟的咬不一样,徐舟野的吻很有侵略性。
他的手紧紧扣在夏成渊的手腕上,制住了他的动作,舌尖轻轻启开唇齿,引着夏成渊和他缠绵纠缠。
“只会说,你若是真的做出来,我还心安了。”徐舟野有些无奈。
夏成渊的话,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的威胁。
他不怕夏成渊到时候三妻四妾,他只怕到时候小猫在他坟前眼巴巴地哭,他连抱抱他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乖——”徐舟野搂住他的腰身,把人揽在自己怀里,“做好准备了就点点头,嗯?”
夏成渊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然后捏着他脉门的手微微一紧,便是一股熟悉无比的魔气一瞬之间涌了进来。
他对徐舟野的气息太过熟悉,甚至没有半分反抗,两个人的力量就融在一起。
他像是一瞬间被幽冷的魔气充满了,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微微绷紧了。
可那股魔气没有因为他的紧张就停下来,而是加速流转过他所有的经脉。
气息之间的交融,引得两个人的呼吸都是微微一紧。
夏成渊的指尖紧紧捏住了徐舟野的衣料,他鼻翼之间也是徐舟野身上的味道。
用齿尖紧紧抵住下唇,才避免了自己发出来太离谱的声音。
但徐舟野的唇印了上来,舌尖微微挑起他的唇,把唇瓣从齿尖下面解救出来。
唇上微微的血腥味道被舔走了,夏成渊本能抬起头回应这个吻,他听得自己的喉咙里面滚出来,微微的气音。
但一瞬之间就被彼此的呼吸声淹没。
幽冷的魔气,掀起的却是滚烫的热浪,夏成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出汗,仿佛被人扔在了热炭火上面。
青丝掩映之下,露出来夏成渊白皙的脖颈和耳尖,耳朵充满了血色,红得刺眼。
徐舟野的眸子微微有些幽深,却也只是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等到夏成渊适应了这般感觉,魔气缓缓交织,形成一道符篆,朝着夏成渊的丹田一下子印了上去。
上次因为潜藏在夏成渊体内的魔气中途而止,只结了个一次性的符篆,这次就很顺利了。
内视之下,夏成渊能够看到,自己的丹田之内悬浮着那道魔气符篆。
他出了一身微微的汗,身上的衣服都似乎黏在身上。
他靠在徐舟野的怀里,微微喘息了好久,才压住了自己凌乱的呼吸。
只是结个契,像是经历了什么一样……夏成渊的脸上忍不住有些微微发烫。
夏成渊的身体微微一绷,伸手圈住了徐舟野的手腕,睫羽颤了颤:“你……”
“以我们的关系,现在还是不行吗?”徐舟野只是温声问道。
“放心,我知道你没有做好准备,所以我有分寸。”
夏成渊微微抿了抿唇,小声道:“我也不是……”
“你对我有意,所以情.动,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没什么羞于启齿的。”徐舟野手腕一翻,圈住了夏成渊的手。
指腹轻轻在夏成渊的手腕上擦过去,轻声道:“放松,交给我,好不好?”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像是烙铁,指尖顿了顿,收回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不经情.事的少年本来就经不起挑逗,夏成渊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瞬间就凝住了。
似乎有什么感觉,顺着脊背,一下子冲到了天灵盖的位置。
徐舟野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他整个人都陷在徐舟野的怀里。
他下意识想要咬紧了唇,却听得背后的声音:“我布置了隔音结界,不会有人听到,乖,不咬自己。”
他松开了唇齿,然后便抑制不住加快的呼吸声,还有喉间轻轻的抽气的声音。
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却一声一声清清楚楚地传入徐舟野的耳朵里。
徐舟野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轻轻吻在他的耳垂上,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控制住的。
夏成渊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帕子,认认真真擦干净徐舟野的手,低着头一直不敢看徐舟野的脸。
明明之前总是他主动要求要做些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最羞涩的人又是他。
徐舟野把手抽出来,搂在人的腰上,紧紧把人搂在了怀里,轻声道:“好了,睡吧。”
如往日那些他们同枕而眠的日子一样,他语气平静,像是刚才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成渊的眸子动了动,轻轻闭上了,但没多时,又睁开了。
看着徐舟野的脸,看了很久。
徐舟野睁开眼睛,轻声道:“怎么了?”
“你……”夏成渊小声道,“我们……”
他有些说不出口,但是心一横,直接压在了徐舟野的身上,居高临下,俯身吻下去。
他有些笨拙,纠缠了一会儿,才解开徐舟野寝衣的带子。
徐舟野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阿渊,不用勉强自己。”
夏成渊眸子轻轻眨了眨,唇轻轻贴在了徐舟野的耳朵上:“没有的,没有勉强。”
他仿着刚才徐舟野的语气,轻声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不可以吗?”
他期待了很久了,虽然忍不住很是紧张,但他真的期待了很久了。
徐舟野没动,夏成渊的手就从徐舟野的手里挣扎出来了,指尖灼热,烫得人心里微微一颤。
徐舟野压住了他的手腕,把人制在怀里,一寸一寸地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夏成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甚至还提前做好了准备,之前系统抽奖的绛雪凝露还好好留着。
可夏成渊的心理准备似乎做得并不充分,同刚才尚可忍耐压抑的感觉不同,他仿佛一瞬之间落入云端之中。
泪水一下子就顺着眼眶落下来了。
徐舟野立马就停住了,轻轻把人搂在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
箭在弦上,他倒是因为这两滴泪水就止住了。
夏成渊可不甘心,一双桃花眸湿润湿润的,盯着徐舟野看:“你是不是才是勉强的那个……”
“嘶——”夏成渊余下的话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喉头的声音都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早知道不说这句话了,好好说也能行。
仿佛是误触了什么奇怪关键词,等到能够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天边既明了。
夏成渊这一觉睡了一整天,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满天星子,又到了晚上。
不过身上还是干干爽爽的,应该是徐舟野抱着他洗了个澡,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饿了一天,胃口格外好,绛雪凝露的作用也很好,没有让人觉得有不适的感觉。
只是晚上再躺到徐舟野的怀里的时候,他分明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徐舟野似乎是轻轻笑了笑,轻声道:“不闹你,真的。”
只是睡了一整天之后,夏成渊没什么睡意。
等到徐舟野呼吸平稳,他就睁开了眼睛。
目光顺着徐舟野的眉眼鼻峰下颌描摹,然后就落在了颈窝的发丝上。
他轻轻抬起手,拈起来那刺目的霜白色,眸子有些微微波动。
徐舟野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要知道你对着它落泪,我就该把它藏起来。”
“不要。”夏成渊一下子脱口而出。
“这样也很好看。”夏成渊抱着人的腰身,在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他想起之前徐舟野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觉得他老了就不好看了。
才没有,徐舟野生得优越,就算是霜白的发,也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而且,昨晚……分明一点老的意思都没有。
夏成渊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刚把脑袋埋进徐舟野的怀里,忽然听到“咚——”一声闷响。
然后,整个房间都在摇摆战栗,桌面上的茶盏落在地上,咣当一声碎开,惊起脆响。
楼下响起喧哗声,人生喧闹,都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徐舟野瞬间睁开眼睛,拿了架子上的衣服给夏成渊穿上,然后打开了窗户。
那窗户直对着山青剑派的方向,徐舟野不必说什么,夏成渊也看到了,那一片淡灰色的雾气,遮住了整个山青剑派。
徐舟野抬手把人搂在怀里,最快的速度从南江城往回赶,路上脸色越来越沉。
思忖了措辞,才缓声说道:“你别着急,或许没出事。”
“这是?”夏成渊的指尖轻触到半空之中的灰色雾气,呲的一声,像是烈火烹油。
他瞬间把手收回来,听得徐舟野说道:“是邪气。”
“邪窟的封印破了?”夏成渊眸子一凝,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山青剑派之中的邪窟并不算很大,平日里镇压得安安稳稳的。
有太上长老李青玄在,从来没有出过事。
李青玄……夏成渊指尖收紧,心里忽然有个夸张但是又真切的猜测:“太上长老……出事了。”
上一世,李青玄莫名陨落,致使山青剑派所有力量都花费在镇压邪窟上,面对方恒的复仇,毫无反手之力。
后来,夏成渊去问过万寻。
万寻说,李青玄陨落,是因为方恒逃离山青剑派的时候,拿了邪窟里面的蕴灵石。
因为缺少蕴灵石的洗练,邪窟之中的邪气逐渐侵染李青玄,最后导致他的陨落。
可前两天,他刚刚提醒过林泽这件事。
林泽告诉他,蕴灵石一切正常,让他安心。
山青剑派之内有些乱,人心惶惶。
“嗡——”莹白色的光幕,密密麻麻的阵纹流淌起来,眨眼间就把整个山青剑派包围起来。
“紧急召集令。”
听见这样的动静,夏成渊的心才缓缓安定下来。
还有尊长出来主持大局。
他一路赶到台山,远远就看到白须白发,手握着拂尘的大长老岳樊。
眼看着山青剑派的弟子集结完毕,岳樊也终于开口说话。
“各位,邪窟逸散,此是我山青剑派危急存亡之际,各位还需团结共渡难关。”
“邪窟?”
“那是什么?”
“对啊,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大部分弟子都疑惑不解。
知道邪窟的弟子并不多,内门弟子之中,也只有一小部分知道。
“此事,现在无需多做解释。”大长老继续说道。
“大家可以理解为,我山青剑派镇压着一个危险之物,而现在镇压摇动,封印破残。”
“若是被里面的东西冲出来,整个山青剑派,无一幸免。”
“不要想着逃跑,以你们的速度,一个都逃不掉。”
大长老的话,像是落入水面的巨石,掀起来一串的惊涛骇浪。
“这可怎么办?”
“完了完了,我年纪还小,年纪轻轻就要早亡吗?”
“都逃不掉,都逃不掉……”
夏成渊却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他总觉得大长老说的话,有些奇怪。
“安静。”大长老抬手,压住了所有躁动的声音。
继续说道:“邪窟逸散,太清宗不会坐视不理,我已经派弟子去求援,七日之内就可抵达。”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撑过这七日。”
“逸散出来的邪气很少,不成气候。”
“只要我们汇聚全宗门的力量,在邪窟口布置一道封印,各位全力以赴,总能撑过这七日。”
他这话落下去,躁动和慌乱才少了不少。
“七日,只要七日,我们只要撑过七日就好。”
“大长老说得对,我们只有团结,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夏成渊的眸子却是凝了一凝,扬声道:“大长老,那在邪窟之内的各位长老,各位师兄师姐,我们就置之不理了?”
在邪窟门口设置一道封印,俨然就是,把他们也全都封到了邪窟里面。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显然,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大长老,他们也是我们宗门的一部分,你是打算把他们全都镇压进去吗?”
“莫要胡乱揣测。”岳樊的声音一片平静,似乎没有情绪波动,只有主持大局的稳重。
“他们乃是我们山青剑派的中坚力量,失去他们,对我们山青剑派是很大的损失。”
“但是,邪气扩散带来的危害更大。”
“到时候不只是山青剑派,连同整个南江城,都会变成一片死地。”
“只要他们撑过这七日,等到太清宗的援兵到来,一切就有可能。”
“大局为重,这是宗主秉承的道理。”
“说到底,你还是想放弃他们。”夏成渊如坠冰窟,全身都在发冷。
他并不觉得岳樊是真的大局为重。
他往日只觉得宗门内长老们相处和睦,大家是一家人,现在他却眉目冰冷,说要放弃那些人。
大局为重……什么时候宗主说过这句话……
他想起来了,是岳樊的大弟子郑启被魔修所杀的时候,宗主说大局为重,那个时候岳樊没有一句质疑。
可现在,他眉目疏冷地说出来这四个字,口口声声是宗主的意思。
万寻擦了额头汗,一路小跑过来,拽了拽夏成渊的袖子:“怎么回事?书里没有这一遭啊?”
在他的书里,岳樊只是个背景板一样的配角,没什么性格,也没什么戏份。
可现在,他不是背景板,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超出了他这个原著作者的掌控。
万寻看到徐舟野,紧皱的眉宇瞬间一松:“您在啊,那没事了没事了……”
夏成渊的眸子一变,紧紧握住了徐舟野的手,沉声道:“不准去。”
他当然知道万寻为什么放松下来。
书里面最强战力站在这儿,别说就是这个小小的邪窟,太清宗的邪窟漏了,徐舟野都能强压回去。
可那是之前的徐舟野,如今天人五衰之下,徐舟野也只是血肉之躯。
他不懂正道修炼清气的办法,只能靠着强压的方式,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
第57章 第 57 章(一更) 师尊,你得帮我……
狂风骤起, 空气之中那些灰色的雾气,一下子变得无比浓郁。
“各位,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了。”岳樊语气严肃, 声音随着灵力震入人心,“继续等下去,只有一个死字。”
“你们当真被一黄口小儿蛊惑,不分是非对错了是不是?”
“宗主他们都是心怀大义的人,就算宗主在外面, 也会同意我们的处理办法。”
“更何况, 这并不是放弃他们, 七日之后,太清宗援兵一到, 我们就会破开封印去救他们。”
“你们就对宗主这么不自信, 觉得他连七日都撑不过……咕噜……”
他余下的声音眉宇继续说出口, 一道焦灼的痕迹印在他的喉头,俨然是一道攻击穿喉而过。
他眸子之中的光彩缓缓暗下去,然后扑通一声,从半空之中坠落下来。
所有人望着那缓步走上最高处的身影, 一片寂静,恍若死一般的寂静。
“聒噪。”徐舟野只是淡淡说了这两个字,踏在大长老的身上走过去, 站在最高处,环顾了一圈。
没人说话, 很好, 这些人很聪明,不需要他多费工夫。
“还有人想要断臂求生,放弃同门吗?”徐舟野语气淡淡。
四下一片寂静, 没人敢说话。
最强的大长老,一击之下就死了,这样的信息,还在他们脑海里没有完全消化。
“很好,那现在可以静下来好好听人说话了。”徐舟野抬手,冲着夏成渊招了招手。
夏成渊一路小跑过去,走到他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阿野。”
“该换个称呼了。”徐舟野的指尖撩起他鬓边的发,最后抚摸覆盖在他的脸上,轻轻顿了顿。
白皙好看的脸颊透着微微的粉,清润的桃花眸像是清澈的泉,映着他的脸,可爱好看得让人忍不住心里微微一动。
“那叫什么?”夏成渊小声说道。
“夫君。”徐舟野淡淡说道。
“哎——”夏成渊应了一声。
徐舟野捏了捏他的鼻子,轻声道:“不准调皮。”
“夫君。”夏成渊眨了眨眼,轻轻喊了一声。
“乖。”徐舟野眸子里多了几分柔和,轻声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找师尊他们。”
“放心,他们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软柿子,不是我一个人孤军奋战。”
“只要找到漏洞的地方,暂时把封印补起来,坚持七日就好了。”
“不行。”夏成渊却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认认真真说道,“我去,你在这里。”
他语气又急又快说道:“这里人心浮动,只有你才能镇得住,我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师尊信得过我,见了面之后不必多费口舌,而且我们已经结契,我可以使用你的力量,足有自保之力。”
魔族的道侣契,是共用彼此力量的契约,昨天契约已成,夏成渊虽然没有大乘期的境界,却可以爆发出大乘期实力。
“这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最好选择……”
徐舟野打断了夏成渊的话:“我知道的。”
夏成渊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徐舟野说道:“我知道阿渊不想我以身涉险。”
夏成渊:“……”还是他认识那个徐舟野,从第一眼就认定他喜欢他的徐舟野。
不过,夏成渊也没有否认,他自己心里也说不清楚,这可能就是他心里的声音。
“强压封印邪气,依靠的是灵力强度,和境界没有关系,所以你去同我去是一样的。”夏成渊赶忙继续解释道。
“嗯,你去同我去是一样的。”徐舟野淡淡说着,伸手环住夏成渊的腰,云淡风轻的语气,“记住这句话。”
夏成渊垂眸,便见到自己腰上坠了根金色的细链子,扣住之后,便一下子收紧,刚好箍在他的腰身之上。
“这条悬金锁可以随意伸缩,也不太会阻碍你的自由行动。”徐舟野继续说道。
他掌心攥着锁链的一端,垂眸,认真看着夏成渊说道:“你去同我去是一样的。”
被那双绯红色的眸子盯着,夏成渊的喉头微微一紧,他明白了徐舟野的意思。
你去同我去是一样的,我们本就是一体的,若你在里面有事,我会不顾一切进去找你。
这是徐舟野答应留下来的条件。
夏成渊眸子定了定,认认真真地,沉沉点了点头。
这还是夏成渊第一次到邪窟来,此地就在台山绝崖之下的深渊之中。
随着一路坠落下来,周围空气之中的灰雾越来越浓,夏成渊寻到了那处石壁上的阵法。
阵法已经破残,有千丝万缕的灰色雾气正在侵吞那白莹莹的光芒,残损的缝隙之中,可见法阵之后的一片幽黑。
轻触身边的暗金色通讯凤鸟,给徐舟野报了个平安,然后拿起大长老的身份玉牌,印在了阵法上。
嗡——整个法阵散发出来莹莹的光,缓缓的,石壁上亮起来一扇光门。
夏成渊搭在剑柄上的手指紧了紧,一步踏入光门之中。
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刹时间掀起发丝和衣衫,一直落在地上的脚,被风吹着,往后猛地一擦。
夏成渊伸手扣住了石壁上的缝隙,周身灵力光芒一荡起,才站稳了身子。
这是一道甬道,两边镶嵌着夜明珠,只是一大半都被风吹着,在地下滴溜溜转着,最后卡在角落里。
周围的空气之中,已经完全感知不到灵力的存在,一阵风吹过,刺啦的声音,像是冷水落入热油之中。
他周围的灵力光罩迅速被腐蚀掉了一层。
与邪气的正面接触,夏成渊似乎明白了邪气为什么那么难以解决。
它是和灵力或者魔气截然不同的力量,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力量,碰触在一起就会彼此消融。
所以,要想镇压,就要有足够的能量与之交融。
而这么些年来,师尊和师兄师姐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源源不断提供灵力。
而邪气的来源,无人知晓。
万寻的书中,也只在最后草草写了几笔,方恒坠入邪窟,昏迷一段时间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死。
他在邪气之中往前走了三日三夜,最后来到一座空城,城楼之上,坐着个气势逼人的女人。
她着冠冕,穿龙袍,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俨然像是个君临天下的女帝。
但是在这本书里,只要是个雌性,就难以逃脱方恒的魅力。
等到他们真正合一的时候,那女人化为一缕雾气,钻入到方恒的身体之中,空留下一地的衣衫。
方恒怅然若失,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和邪气混合之后,他竟然成就了传闻之中的先天道体。
万寻曾经解释过,他其实自己也没写明白,只是想草草结尾收稿费,所以邪气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夏成渊只是庆幸,山青剑派这个邪窟,应该不通往什么空城,不会见到什么女帝。
他可没有什么方恒的奇妙吸引力,见面估计就被一掌拍死了。
再往前走,石壁上的夜明珠已经完全损坏了,周围陷入一片幽黑之中。
是完全没有光线的幽黑,仿佛在黑暗之中匍匐着一只巨兽,那种不知道藏着什么的危险,让人脊背发凉。
夏成渊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攥紧了掌心之中的剑柄,走得越来越快。
下一步,一步踏出,火,无尽的火,轰然燃烧起来,像是一瞬间把他包围。
远远可见,一座赤红色的红莲法阵挡在路途中央。
一片烈焰把周围烧成一片焦黑,温度急剧升高,烈焰仿佛一只一只的手,要把他抓进去。
屠灵大阵,屠灵业火……夏成渊脚步一顿……
他掌心忍不住轻轻扣住了腰上的悬金锁,只要他用力拉三下,徐舟野就会赶过来。
然后,他松开了手。
然后猛地咬了咬牙关,脚步更快地跑起来,从业火之中一路穿过去。
他听得木柴被烧毁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哭声,号角声,风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天边的月都被映红了,而整个山青剑派,在屠灵业火之中无一幸免。
他感觉到被灼烧的温度,但是脚下的步子没有停。
甚至说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屠灵业火之中。
夏成渊的背上起了一层汗,汗湿了的衣衫就紧紧贴在身上,一片粘腻。
在火里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围的温度仿佛慢慢压下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被落在身后。
夏成渊从那片火焰之中跑了出来,火焰没有烧毁他的衣服,没有腐蚀他的灵力屏障。
一切都是假的,却又像是真的,他扶着石壁微微缓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他这一次,不会畏惧,不会退缩,不会求饶,为了他想保护的人,他会拼尽一切,往前跑,不回头。
然后,就是一脚踏入了沼泽之中,周围乌鸦盘旋低飞,荒草离离,一片萧索。
沼泽之中满都是泥泞,他的两只脚似乎被紧紧抓住,每一步都艰难不已。
他一脚踏下去,听得咔嚓一声,似乎是踩断了什么。
低头看去,沼泽上浮出来一具枯骨。
枯骨上挂着一条水蓝色的布料,还有一条浅蓝色的水晶吊坠,北风吹起,一瞬之间飘得好远。
南宫离的衣衫,南宫离的发饰……
夏成渊眸子一缩,脚步只是蹲了一瞬间,继续往前跑。
周围一片一片的枯骨林立,他看到沉在沼泽之中二师兄的发冠,看到三师姐发上的铃铛,看到四师兄的那把剑……
就像是一片乱葬岗,埋着他所有在乎的人。
他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他不知道眼前是真是假。
直到,他看到那立在沼泽尽头的枯骨。
他身上穿了件暗金色凤鸟纹路的墨衣,手腕上挂着一道红绳。
夏成渊忍不住胸口猛地一闷,吐出来一口血来。
却也只是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急匆匆往前赶。
这些都是前世,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没有死……没有死……也不会死……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脸上有湿冷的液体滑下去,他伸手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染到了脸上。
白皙的脸颊上印着殷红的血,像是一簇一簇掉落在雪地上的腊梅,唯独一双眸子,灼灼的坚定。
不会死。
不会死。
……
他几乎是心里念着这三个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见到山青剑派变成一片荒山,寸草不生,再无生灵。
他见到魔宫坍塌,成为一片废墟,上面只有一群一群的乌鸦环绕。
他见到天下海晏河清,只是没有一个他在乎的人,所有人像是中了邪一般说,方恒真是天下的救星。
他被地上的石块绊倒,一下子倒在地上,指尖被地面的温度烫得猛地一缩。
夏成渊抬头,他再次看到了,一片一片的屠灵业火。
怎么会?绕回来了吗?
夏成渊站起身来,一脚踏入业火之中。
不,这次不一样,这里不是山青剑派,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他听到孩童的啼哭,循着啼哭声走过去,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他变成了那个孩童。
他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怀抱里,周围是无尽的火焰。
火舌舔到房梁之上,焦黑的房梁再也坚持不住,轰隆一声落下来。
他的视线被遮住,抱着他的人一声闷哼,跌在地上,却还是紧紧抱住了他,轻声安慰——
“不怕,不怕,阿渊不怕,娘亲在,不哭,不哭。”
“爹爹会回来救我们的。”
“他是仙人,他最厉害了,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孩童被抱在怀里,跌跌撞撞从屋里面跑出去,然后猛地停住。
因为四面八方都是火焰,完全没有路可以走。
他被放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头上被盖上一个水缸,有人往他的身边塞了个微凉的东西。
夏成渊知道,那是一件玉佩,上面刻着夏成渊的名字。
这是……他小时候那次劫难的场景……
他早已不记得,却不是没了记忆,而是被藏在了脑海里面,此刻,浮现出来。
水缸里面越来越热,孩童哇哇地哭着,但是已经没有了那个安抚他的声音。
“轰隆——”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似乎是靠在了水缸外面。
周围的温度微微降低,似乎有一股力量环绕在水缸四周。
一股冰凉的温度透体而来,孩童的哭声停止,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夏成渊很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到底谁制造了那一场屠杀。
但是他只是攥紧了手指,齿尖咬了咬舌尖,转头,朝着屠灵业火的边缘跑去。
一步,终于踏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听得师尊的声音:“阿渊?”
他面前,是一道一道的锁链,锁链牢牢压着最深处的石门,轰隆轰隆的撞击声,一次次令得锁链哗啦啦作响。
夏成渊扶着身边的石壁,环顾一圈看过去——
宗主、师尊、大师姐、二师兄……他们都在,只是有些人看着面色苍白,气息有些萎靡不振。
南宫离的语气有些冷:“谁让你来的?快走。”
“宗主,师尊……”夏成渊连忙道,“我来帮你们……”
“快走。”宗主李南生的语气有些着急,“从外面封闭邪窟,能守一日是一日。”
“那你们呢?”夏成渊站稳了身子。
“我们从进入邪窟那天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林泽淡淡说道。
就算是,他们都知道,太清宗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让他们镇压,不过是想巩固自己超然的地位。
他们是蝼蚁,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派,书里面的炮灰,可他们背后是一座座城池,他们没想过退。
“我来帮你们……”夏成渊重复了一句,缓了两口气,掌心一扬,释放出来沉沉的灵力威压。
是徐舟野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施展出来。
“宗主,师尊,教我修炼清气的办法,我能镇压邪气。”夏成渊忙不迭说道。
这也是夏成渊要进来的原因,师尊和宗主信任他,用清气镇压可以一力降十会。
若是徐舟野来,获得他们的信任都要好一段时间。
“好。”林泽迅速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你盘膝坐下。”
两只手一左一右抵在了夏成渊的背后,此刻来不及一句一句慢慢学,只有灵力迅速引导转化。
而当灵力灌输进去夏成渊的身体的时候,林泽眸子里忍不住有些震惊,和宗主对视了一眼。
他们此刻都发觉了,夏成渊的经脉宽度不过堪堪跨入金丹期的境地。
那大乘期的灵力,根本不属于他。
再加上他们两个的灵力,三种力量,很容易把夏成渊的身体撕碎。
但夏成渊只是脊背微微绷直了一瞬间,轻声道:“宗主,师尊,我们没有时间了。”
那邪窟里的东西正在撞击锁链,一声一声的闷响,锁链碰撞的哗啦声,无比刺耳。
夏成渊抿紧了唇,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一阵阵的刺痛,但他来不及分神,他跟着两位尊长运行灵力的方式学习。
迅疾又猛烈的灵力从经脉之中穿梭而过,那种刺痛感变得不能被忽视。
唇齿之间的血腥味被压下去,他没说什么,反而加快了速度。
“阿渊……”林泽喊了一声,眸子微动。
宗主微微叹了口气,道:“六长老,遵循他的意思吧。”
他知道这孩子在拼命,说来也是他们无能,这个时候居然要靠着一个孩子拼命。
夏成渊只觉得这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他体内经脉已经不堪重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
仿佛是坚持了好久好久,终于,他的指尖凝聚出来一抹清气。
而在其余人眼中,这个时间很快,他只是盘膝坐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学会了转换清气的法门。
要知道,他们进入邪窟之前都是学过的。
最聪明的南宫离,也学了七日。
夏成渊站起身来,他已经俨然成了现在这个队伍的核心。
李南生说道:“有阿渊镇压,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如今还有任务就是,锁链上的镇魂钉散落,需要我们在阿渊镇压的时候,把它们恢复原位。”
“我这里有备用的,大家各拿几个,分散开去。”
“那里,我去。”林泽从他手上拿下来三颗镇魂钉,语气淡然。
“六长老,怎么也轮得到我去。”宗主无奈。
“不必多说。”林泽纵身就朝着最深处而去,丝毫不给其余人反应的机会。
他的背影很决绝,一如二十年之前,那个纵身进入邪窟,不给他任何反应的背影。
这次,总算是轮到他反应最快。
“六长老——”宗主有些着急,赶忙分发手里的镇魂钉。
“这是师尊心里的心魔。”夏成渊缓声道,“宗主,我会帮着看护师尊的。”
夏成渊追着林泽的背影而去,不多时,就追了上去。
林泽回眸看他,道:“阿渊,你总不会是宗主派来劝我的吧?”
“不是。”夏成渊轻轻说道。
他看向最深处,那一片灰色之中,缓声道:“师尊,我刚刚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情。”
“那次大战,最后死的人是魔尊,我因为他残留的一道魔气活了下来。”
“红杉镇毁于屠灵业火之中……”
“怎么会?”林泽瞳孔微微一震。
屠灵大阵,是修真界少数阵法师才能掌握的大阵,魔尊是不可能掌握的。
“屠灵大阵除了有屠杀的功能,还有献祭的功能。”夏成渊继续说道。
他对于屠灵大阵的了解,比林泽更胜一筹。
他详细问过万寻关于屠灵大阵的设定。
屠灵业火烧过,所有生物魂飞魄散,日后千年之内,此地寸草不生。
不是因为火很厉害,是因为所有的生机都献祭给了掌控阵法的人。
掌控阵法的人,可以短暂时间拥有磅礴的力量。
原著里面,方恒用屠灵大阵屠杀整个山青剑派,又靠着屠灵大阵,硬撼邪窟,挡住邪气,坚持到太清宗前来。
夏成渊继续说道:“所以,是有人献祭了红杉镇,以此为凭,战胜了魔尊。”
“这人是谁?”林泽连忙问道,“难不成是天河门的强者?”
天河门是阵法师最强的宗门,想到阵法,所有人都会想到它。
“这我就不知道了。”夏成渊唇角扬了扬,轻声道,“师尊,你得帮我查出来啊。”
他眼眸明亮,然后挥袖朝着最深处落去:“师尊,我镇压邪气,你们动作要快些。”
“臭小子。”林泽忍不住轻斥了一声,唇角无奈扬了扬。
夏成渊的意思很明显——你得活着,才能帮我查出来,所以,你必须得活着。
第58章 第 58 章(二更) 他们俩是我原本……
越往深处, 夏成渊就越是清晰地看到那裂开的一道深渊。
飓风滚滚,无尽的灰色雾气从里面飘出来,幽黑幽黑, 深不见底。
夏成渊也见到了那破损的封印阵,此刻光芒大放,显然正在和里面的邪气对峙,彼此消融力量。
但可以看到的是,封印阵上面的光芒正在逐渐变得黯然, 这个速度很快, 这个阵法坚持不住三天了。
他一掌压在那封印阵法上, 滚滚的灵力就从他的体内输入,灌输进入封印阵之内。
邪气撞击产生的震动瞬间就被压下去许多, 虽然依旧有哐当哐当的声音, 但是锁链摩擦的声音小了很多。
夏成渊需要做的不多, 封印阵还在,他只用在这里一直维持灵力输送就好。
不远处,林泽正避开那些裂开的缝隙,顺着锁链摸进去, 找到第一根脱落的镇魂钉的位置,一掌把镇魂钉打进去。
一切井然有序,夏成渊的目光漫不经心划过拿到最大的裂缝。
一瞬间, 背后有些毛骨悚然。
他看到一双冷厉的眸子,掩盖在冠冕之下, 冰冷地望向他。
也就在他们对视这一瞬间, 夏成渊只觉得掌下猛地一震,轰隆一声,几乎掌心要脱离整个封印阵。
锁链摇摆起来, 重重砸落在林泽的肩膀上。
夏成渊语气一凝,连忙喊:“师尊——”
林泽背后就是一道裂缝,若是这一下被砸到封印阵对面去,是真的十死无生了。
林泽身影猛地朝着那裂缝撞过去,就在咫尺毫厘的时候,伸手拉住了身边的锁链,猛地稳住了身形。
“无事,你专心做你的是。”林泽扬声说着,悄悄远离了那道缝隙。
绝不是夏成渊的错觉,就在他和那道目光对视之后,对于封印阵的冲击明显变得更加猛烈了。
好在清气对于邪气有控制的作用,夏成渊也是轻轻松松就压住了。
林泽负责的是最深处的三根镇魂钉,身边都是封印裂缝,步步都是刀口舔血。
不过他也算是小心,几次险象环生,总算是把三根镇魂钉都打了进去。
他提着一口气,小心避过去封印裂缝,来到了夏成渊身边。
“我能感觉到震动越来越轻了。”夏成渊说道,“宗主他们那边应该也快完成了。”
“镇魂钉全部打进去,你也给封印阵蓄能完成,撑七天应该没有问题。”林泽说道。
“等到宗主那边发信过来,我们就一起撤出去。”夏成渊也松了口气。
他并没打算一直在这里待着,有那双眼睛盯着,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种诡异的不安全。
“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没想到现在要你来主持大局……”
林泽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你的灵力。”
“不是我的。”夏成渊说道,“想必师尊也看出来了。”
夏成渊并没有隐瞒林泽的意思:“同我结道侣契的人,是大乘期巅峰。”
“我知晓师尊会说什么,我们之间身份地位不相等,你们会劝我慎重,免得最后无法抽身。”
“可我想得很清楚,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人,我愿意相信他。”
“况且,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很好,心中只有我,为我尽心竭力铺路,为我放下姿态,为我做之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担从来不需要担的心。”
林泽有些无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替他说这么多的话。”
夏成渊眨了眨眼,轻声道:“说了很多吗?”
“我没有说过要阻拦你。”林泽轻轻笑了笑,叹了口气,“你与你父亲一样,是性情中人。”
“我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夏成渊忍不住轻声问道。
他忍不住想起来,在屠灵业火之中,母亲的坚持,她说“爹爹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她很信任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被仙人夫君抛弃。
只是,到死她都不知道,她等的夫君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修真界内用情至深的道侣不多,但是露水姻缘不少。”
“毕竟漫漫人生路,孤身一人总是太过寂寞。”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不少的红颜知己……”
“好了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了。”夏成渊连忙打断,“说点别的。”
“你——”林泽瞪了他一眼,“臭小子,是宋航跟你说的?”
夏成渊不置可否,只是眨了眨眼,林泽有些无奈,这几个弟子里面,就数夏成渊,被宠坏了,无法无天。
不过看着夏成渊脸上已经干涸的血渍,他一点怪罪心都起不来,只是心疼。
林泽继续说道:“唯独你父亲,洁身自好。他生得俊朗,对他有意思的女修不知多少,他从来不沾染。”
“他总说,他想要找到的是个一心人,无论她什么修为,什么出身,两相心动最重要。”
“我们也总笑他傻,他总是笑一笑就过去了。”
“所以我在发觉你是他的血脉的时候,就知道,他找到了他的一心人。”
“虽然你母亲是个凡人,但是他认定了人,定然不会错。”
“不知这算不算好事,他也曾有过一段幸福美满的时光。”
林泽睨了他一眼:“我千防万防,就生怕你变成个情种,前两年有个女娃娃,天资不错,想要拜我为师,我生怕你们孤男寡女相处生事端,硬生生把人拒之门外了,这下倒好,道侣契都结完了才告诉我……”
“那我也大了,总不能让我一辈子孤寡吧。”夏成渊恃宠而骄,“我不管,我领进门的人,您得答应。”
“他的本意是说,先问过长辈的意思,才能确定关系,是我等不及的。”
“他很是担心您不答应,我求了好几次,才跟我结契。”
“您可不能胡来,要是把人赶跑了,还得我巴巴去追。”
林泽听得眉头紧锁:“瞧你那个不争气的样子。”
“那我也不管,虽然她是大乘期巅峰,嫁给你也是我的晚辈,一杯儿媳妇茶总要敬的。”
林泽已经对自己徒儿没办法了,只能勉强撑住作为师尊的架势。
夏成渊:“……”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儿媳妇茶,您大概是喝不到了。”
“她不愿意?”林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了。
“她定然是觉得我们山青剑派配不上她的身份了。”
“阿渊,这你就要慎重考虑了,若是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嫌弃他的出身?她这样的态度可不行。”
眼瞧着林泽的态度急转直下,夏成渊连忙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顶着林泽狐疑的目光,夏成渊小声说道:“您只能喝女婿茶了。”
林泽眸子一顿,脑子有点没有消化过来。
不是,你巴巴地追人家,然后倒贴上去啊?
他本以为徒弟拐了人家仙女,结果是徒弟被人拐走了?
他提防着人不要谈恋爱,提防了二十年,谈一次就来了个大的?
敬茶这件事情,不问徐舟野就知道,他是愿意的,夏成渊就是担心呛到师尊。
从林泽现在的态度来看,南宫离和宋航他们的嘴很严,什么都没说过。
老头别气得厥过去了……
不过目前看起来,承受能力还可以。
夏成渊觉得趁热打铁,全说了吧:“那个,你也见过他的,在魔域的时候。”
“仙门联军……没有大乘期巅峰的……”林泽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那个……”夏成渊小声说道,“您往对面看看。”
林泽眸子微微一缩,好家伙,乖徒弟真是谈了个大的。
夏成渊见林泽沉默了,自己也没再继续说话,总是要给老头一点消化的时间的。
没想到,沉默了一会儿,林泽只是微微舒了口气,轻声道:“他没有,用师门威胁你吧?”
“啊?”夏成渊怔了一下,这哪儿到哪儿。
“我知道,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师门。”
“你若是被迫,只有这一种可能……”
“你不必担心我,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同他拼了,也必不能让你受委屈。”
夏成渊眼眶忍不住微微一酸:“师尊。”
只有真心疼爱他的人,才会第一反应觉得他受了委屈,并且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夏成渊心里本来有个结——他觉得林泽对他好,都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此次看来,并不是这样。
他的师门,是真心爱护他这个人的,同别人没有关系。
不过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没有没有,师尊,我可高兴了,我都跟你说了,是我求着结契的。”
“一点委屈都没有,我都去过魔域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爽翻了。”
林泽:“……”他真是不想看这小子没出息的样子了,把师门的脸都丢完了。
“轰——”猛地一下震动,夏成渊连忙稳住了自己的手。
还好,镇魂钉几乎都已经钉进去了,并没有引起大的波动。
夏成渊的余光从那处最大的裂缝上面瞟过,然后目光定住,再也移不开了。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漂浮着一朵花,花瓣薄如蝉翼,淡蓝色、淡紫色、粉色在花瓣上晕染开,形成如梦似幻的色彩,花蕊是金黄色,像是点点星光,一股馥郁香味飘散过来。
“幽香琦兰……”夏成渊忍不住轻声自语。
“那是什么?”林泽也看了过去,“从气息来看,应该是品级不低的灵植……”
“十品灵植。”夏成渊道。
林泽不认得,夏成渊也没见过,但他见过万寻书里的描写,这花奇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突破十品的丹药和灵植,也可以称之为神品,只在传说之中出现过的东西。
林泽眉头蹙了蹙,说道:“可惜了,在裂缝里面,封印阵的背面。”
“但是离得不远。”夏成渊眸子之中有些沉凝,显然是已经在思考,怎么把东西搞到手了。
“你可不能乱了方寸,那东西在那个位置,看起来就是个陷阱。”林泽平日里觉得夏成渊还算拎得清,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夏成渊的确是鬼迷心窍了。
原著里面,幽香琦兰也只出现了一次。
最后方恒想要复活南宫离的时候,凑齐了一堆神级材料。
太极玄玉用来塑身,幽香琦兰用来护魂,最后以玄鸟精血浇灌,佐以琅嬛仙山圣医女的针法……理论上只要能找到神魂,就可以复活南宫离。
奈何南宫离是魂飞魄散,最后也没能救回来。
可,徐舟野不一样,他只是身体面临天人五衰,如果能重塑身体,说不定能改变要药王预知的结局。
玄鸟精血,他不缺。
太极玄玉,原著之中说天河门之中就有。
只差幽香琦兰,只说方恒偶然获得,没有详细记录位置。
这下,就飘到他面前来了,让夏成渊不得不鬼迷心窍。
南宫离从外面踏空而来,落在夏成渊和林泽的面前,道:“师尊,外面的镇魂钉已经布置完毕。”
林泽拉了一下夏成渊的袖子,道:“阿渊,走吧,去尝尝你说的女婿茶。”
夏成渊的脚下却没有动,林泽心里预感不妙:“你不会真要去拿那幽香琦兰吧?”
“试试。”夏成渊说道,“离得不远,说不定用剑气就能震过来。”
他松了手,小心翼翼凑到那裂缝的边缘往里面看。
幽香琦兰静静漂浮着,距离外面只有两尺远的距离,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也消失了。
林泽却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阿渊,不准胡闹。”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但夏成渊也很坚持,他都闻到幽香琦兰的香味了,这么近,让他放手,怎么可能?
“您拉着我,我就试试,拿不到我就放手。”夏成渊认真承诺。
他从来没有这么执拗过,林泽眼见已经劝不住了,只好答应:“就试一次。”
夏成渊也并没有大意,他把自己的剑拿下来,去触碰幽香琦兰。
剑身的长度足够了,可就在剑尖碰触到花瓣的时候,它幽幽的,往里面飘了一截距离。
“阿渊……”林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夏成渊直接把手臂伸了进去,剑尖一挑,幽香琦兰朝着外面飘过来。
他迅速收手,看着它缓缓飞过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飞出裂缝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灰色的烟雾,朝着幽香琦兰撞过去。
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身体比思维更快,手已经一把伸过去,紧紧攥住了那朵花。
与此同时,那道灰色的烟雾瞬间缠绕到他的手臂上,一瞬之间腐蚀了袖子,紧紧贴在了夏成渊的手臂上。
滋——的一声,是皮肤被消融的声音,封印阵里面的邪气浓度与外面不可同日而语。
夏成渊已经拼了命地灌输灵力过去,却还是抵不过那腐蚀的速度。
他到底只是借用了大乘期巅峰的力量,而不是真正的大乘期。
皮肉剥落,一瞬间就露出来森森的白骨。
“松手——”南宫离也是下意识拉住了夏成渊的手往外扯。
但是夏成渊完全没有伸手,他一把紧紧攥住了,和那股灰色的烟雾僵持着,硬生生把那朵花夺了过来。
夏成渊看着手里,那朵被鲜血染红的花,一下子红了眼眶。
南宫离语气着急:“疼不疼啊?你也是傻的,刚才松手不是能少受点苦吗?”
“不疼。”夏成渊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压住了眸子里的酸涩。
“都疼哭了,还不疼。”南宫离赶忙从储物袋里拿药,给他上了药,又把手包起来。
怎么会不疼?自手肘以下,几乎就只剩下森森的白骨,皮肉都没有几块了,想想就疼死了。
夏成渊却像是没知觉一样,看着那朵花,笑出来了?
南宫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疼傻了?”
“不是。”夏成渊没有办法跟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感受。
他抓住了幽香琦兰,就像是抓住了徐舟野,他可以改变那个既定的命运。
他不觉得疼,他只觉得想哭,又想哭又想笑……
最后只是珍而重之,小心翼翼,把花收到了最紧贴着心脏的衣服夹层里面。
此时,台山门口也很热闹,徐舟野立在绝崖之上,对面则是一行七人。
为首之人着一身殷红色的衣裙,五官娇艳,一双凤眸,眼尾微微扬起,说不出的张扬恣肆。
他们七人之中,腰上都悬着一块墨玉佩,那是太清宗弟子的身份玉牌。
为首的女子语气骄横:“你是什么人?我在山青剑派来往多次,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徐舟野眉眼都没抬:“我没必要同你通姓名。”
他掌心捏着悬金锁,时刻留心着对面的动静,担忧着对面的风吹草动,哪有时间来应付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跟我讲话。”那女子摆明了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
“不知道。”徐舟野语气淡淡。
那女子一怔,没想到自己这么吃瘪。
万寻连忙凑到徐舟野身边,低声说道:“太清七杰,唯一的女修,何红莲。”
太清七杰,修真界年轻一辈的榜样,不过五十岁就到了分神期,也被称之为,修真界的骄阳。
此次,他们并非是接到求援,而是偶然路过附近,感知到邪气匆匆而来。
他们七个虽然是天骄,但总体实力不够,还不足以镇压邪气,还是要等援兵到来。
“还算有人有见识。”何红莲轻哼了一声。
“既然知道,就把路给我让开。”
“邪气泄露,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在洞口设置一道封印,你们山青剑派弃之不理,就是失职。”
“滚。”徐舟野只是淡淡一个字。
迎面而来的威压,逼得七个人面色一变,首当其冲的何红莲,脚尖往地下沉了沉,才稳住了脚步。
“不识抬举。”何红莲到哪儿都是被捧着的,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顿时间抽出来长剑,冷声道:“结阵。”
太清七杰以她为首,找天河门专门为他们量身而作的阵法,七人合一,面对合体期也有一战之力。
何红莲没受过什么挫折,一路成长都是被捧着的。
就算是遇到更强的强者,也敬他们太清宗的背景,与他们交手几招就罢了,以礼相待。
可徐舟野不惯着她这毛病,那剑刃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是侧身一躲,一掌拍在何红莲的手腕上。
然后掌心的火焰缭绕而起,轰的一下撞在剑刃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长剑从中间硬生生断开。
本命灵剑受损,对修士来说是致命打击,何红莲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一口血吐出来,面如金纸。
“何师妹。”她身后的人赶忙上前,伸手借助了她。
七人一体的阵法,七个人都被反噬,他们脸色都不好看,但还是训练有素,立马把何红莲护在了身后。
他们以为徐舟野会穷追猛打,结果徐舟野根本就没动,似乎不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
何红莲掌心紧紧攥住,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但身边的人劝她:“何师妹,此人看起来,非比寻常,我们还是要谨慎。”
何红莲只是擦了擦唇角的血渍,走到了徐舟野面前:“你为什么不杀我?”
“刚才你那一招可以杀了我的。”
徐舟野蹙了蹙眉,他只觉得吵,他倒是不介意,一掌成全了她。
可就在这时,他感受到悬金锁飞速的摇动,这是他和夏成渊约定的信号。
结束了,夏成渊要回来了。
徐舟野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何红莲,转头朝着下方绝崖上的洞口而去。
恰在洞口处,和夏成渊以及林泽一行人相遇。
他眸子一顿,就落在夏成渊的手上,浓烈的血气。
夏成渊一见他,瞬间就红了眼睛,直接抱住了他的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了?”徐舟野语气和缓,轻声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怎么受伤了,给我看看好不好?”
夏成渊拿到那朵幽香琦兰的时候就想哭,这会儿看到徐舟野彻底忍不住了。
宗主想要说什么,被林泽拉住了袖子,林泽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知道这人的身份,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两个了。
虽然在夏成渊面前很硬气,但是魔尊……他还是怕的。
“有人欺负你了?”徐舟野的目光从一行人的身上扫过去。
夏成渊在人的怀里蹭了蹭,摇了摇头:“没有,我是高兴,我好高兴。”
“有什么高兴的,跟我讲讲好不好?”徐舟野的指腹擦了他眼角的泪痕。
那双桃花眼哭得红红的,看起来就让人心软。
夏成渊唇角一扬,瞬间破涕为笑了:“等我回去跟你讲。”
“好。”徐舟野也不着急,拦住夏成渊的腰,把人带回了绝崖之上。
一行人一上去,就见到了太清宗一行人。
直到他们几个身份不凡,李南生连忙亲自迎上去:“几位道友前来支援,山青剑派道谢了。”
“小事一桩。”何红莲应付了一声,眼看着徐舟野要走,追上去了,“喂,你先别走。”
徐舟野脚步顿了一下,淡淡道:“有事?”
他的语气里面透着冷,透着疏离,透着不想同人讲话。
但是何红莲似乎没有意识到,抬起下颌说道:“我现在修为不如你,我日后一定有胜你的那一日。”
万寻忍不住轻轻一笑,被夏成渊听到了。
夏成渊有些疑惑不解:“你笑什么?”
万寻凑过来,在他耳边神秘兮兮说道:“前排吃瓜啊,你不觉得很有戏吗?”
“欢喜冤家,我写的情侣真带感啊。”
“他们俩,是我原本设定里面的官配,就是后来删减了没用上。”
直男作者,总是觉得自己写的感情戏很生动,但其实全都是对女性的刻板印象。
夏成渊在评论区混迹很久,自然知道官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眸子一沉,脸上的笑都收敛了。
第59章 第 59 章 讨回来一个浓烈缠绵的吻……
夏成渊早上是疼醒的, 昨日一切紧张,不觉得手疼,等到放松下来了才觉得疼得不得了。
日升星稀, 正是一日清晨的时候,朗朗的风从林间穿过,院子里的草木携来一阵阵的清香。
夏成渊出了门,在廊下坐了会儿,看着天边将亮的鱼肚白, 只觉得这些日子心里的阻塞也一下被冲开了。
赵奉天挑着一担水从回来, 一张棺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仍旧是木愣愣的样子。
把水倒入水缸里,却是走了过来, 在夏成渊对面蹲下了。
夏成渊连忙道:“我现在可不能练剑啊。”
赵奉天摇了摇头, 轻声道:“不是找你练剑的, 我打不过你。”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疼吗?”
夏成渊没想到,他不近人情的四师兄还有这么体贴入微的一面。
夏成渊心里微微一暖,连忙说道:“不疼不疼, 你别担心,我好好的。”
“那跟我练剑吧,左手也能练。”赵奉天站起来, 兴致勃勃地盯着夏成渊看,“我还没有和大乘期交过手。”
夏成渊:“……”真就是多余感动了一下。
“你够了啊, 你要是浑身痒痒, 我陪你过过招。”清婉的女声传递过来。
南宫离款款走来,水蓝色的裙衫若水波流转,环佩轻响, 清冷的五官眉眼里,颇有大师姐的威严。
除了宋航能在南宫离手下不落下风,别的师弟师妹都是被她压着猛揍的份,她当然能说这样的话。
“啧——四师弟你惨了,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不知道大师姐最疼阿渊啊?”江络笑吟吟从外面走进来。
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走到夏成渊身边,挤了挤,坐下了,连声道:“大师姐,观众席已就位。”
说着,小声凑到夏成渊耳边说道:“这段时间大师姐修为进益,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三师妹,要让师尊知道你在这儿挑火,可是要收拾你了啊。”宋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递过来。
江络脸一皱,却一眼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了姚玲的袖子:“姚师姐,你看他欺负我,你管不管啊?”
“不管不管,那是你们师门内部的事情。”姚玲语气之中有些调侃。
“哦,原来是,你们之间,二师兄更有话语权啊。”江络马上接了意味深长的一句,“姚师姐是管不了他吧。”
“你啊,伶牙俐齿。”姚玲伸手戳了一下江络的眉心。
“都来了啊,我还以为就我起得早。”闻人息跑得像是一阵风,一阵香风,手里拎着林林总总一串好吃的。
走到夏成渊面前:“养伤就是要吃好睡好,你看,我大早上就跑了趟南江城。”
“有我最喜欢的糯米糕哎——”江络说着,就抬手往他手里去抢。
“不行不行不行。”闻人息身形转了一圈,用极快的身法躲开了江络的手。
“好啊,敢不孝敬你师姐了。”江络叉腰,耀武扬威的追上去。
闻人息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身边的粉裙少女手里:“五师姐,你快管管她吧。”
“江络。”那少女扬声一声,江络一下子就安分了,“五师妹,我错了。”
“三师姐也有遇到自己天敌的时候。”夏成渊憋不住的笑意。
“没办法,欠了人家几十万灵石,她生怕被人追债。”姚玲也是脸上浮现出来笑容。
江络出门就是自动闯祸,不是一不小心撞坏了梦山师姐的首饰,就是薅秃了灵山灵兽的毛,赔了不少钱。
人家找上门来,她只是讪讪说道,好奇,好奇。
后来,林泽气得不肯替她出钱,江络就只好求五师妹陈婉莹。
陈婉莹家里开着拍卖行,又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富得流油的剑修,也实属难见。
“油乎乎的……”陈婉莹对怀里这对东西充满了鄙夷,连忙塞回到闻人息手里。
大小姐的眉毛都皱起来了,顺带着在闻人息的身上擦了擦手,凑到鼻尖闻了闻。
“闻人息,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有换衣服了!”陈婉莹更加嫌弃了。
“哪有啊,我的五师姐,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哪能像你一样,一天换三套的。”闻人息无语。
“我们都是穷剑修,衣服够穿就行了,哪能一天一件这么糟蹋?”
“臭死了……”陈婉莹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一脸嫌弃,跑到一边认认真真把手洗了三四遍才罢休。
倒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夸张,闻人息也不是不爱干净的人,只是大小姐洁癖,格外爱干净。
宋航没有理会那边闹哄哄的乱局,目光落在夏成渊的手上,语气担忧:“还好吗?”
“好。”夏成渊轻松一笑,他是由衷觉得,并没有那么疼。
看着师姐师兄们一起来了,虽然有些闹闹哄哄的,总归是好的。
如今封印加固,只等着过两日太清宗的支援赶到,青山倒是难得团圆了。
陈婉莹洗干净了手,从储物袋里开始一件一件往外面拿东西,往夏成渊面前摆:“阿渊,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七品雪肌丸、六品回灵丹、七品莲草……”闻人息悄摸摸伸手过来,然后被陈婉莹毫不留情打了一巴掌。
闻人息撇了撇嘴:“我就是看看,摸一摸还不行吗?”
“怎么就这么偏心,上次我本命灵剑断了,人都要死了的时候,都没见你拿出来这些东西。”
“这能一样吗?你皮糙肉厚的,只是快死了,又没有死。”
又吵起来了……夏成渊无奈地看了一眼南宫离,南宫离也给了他个无奈的眼神。
一群人在一起,好处是热闹,坏处就是闹哄哄的,尤其这几个人,凑在一起能把房顶掀了。
“那七品莲草我要了,你开个价吧。”微微扬起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所有的闹闹哄哄。
众人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何红莲跨过院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陈婉莹面前:“你开个价。”
“不卖。”陈婉莹蹙了蹙眉,把东西全都收好了。
“十万。”何红莲继续说道。
“我说了不卖。”陈婉莹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
“二十万。”何红莲继续加价。
她趾高气扬的架势,让陈婉莹觉得很是不满,平日里都是大小姐在别人面前这样,哪能想到还有这一天。
“有几个钱了不起啊?本小姐不缺这点钱。”陈婉莹轻哼一声。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何红莲眸色沉了沉,“我买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
“我最后的价钱,二十三万。”
“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陈婉莹啧了一声,“给狗吃了都不会卖给你。”
夏成渊:“……”不是,这不是本来打算给他吃的吗?
“五师姐,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夏成渊小声提醒道。
“你看你师弟都提醒你了,注意你的言辞,不要激怒我。”何红莲继续加价,“二十五万,给你师弟面子。”
夏成渊微微蹙了蹙眉,这女人,真就是自信习惯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淡淡的疏冷的声音,似乎鼓点,一下子落在人的心坎上。
夏成渊的眸子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何红莲惊喜的声音:“是你——”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你的,他们都说,你不是山青剑派的人,只是和夏成渊交好,所以我就来这儿找你了。”
“恰好,你无门无派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进入太清宗。”
“按照你的修为,肯定在太清宗能得到重视的。”
“我们……我们也算是认识了……”何红莲小声了最后一句,眸子轻轻落在徐舟野的脸上。
小声着补充了一句:“你不杀我,只是毁了我的剑震慑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给你一个机会……”
在场的人:“……”
夏成渊眸子顿了顿,他实在是太熟悉这一幕了。
这不是和徐舟野一见面的时候一个样吗?一见面就认定了,对方是喜欢自己。
可……想一想,他只觉得徐舟野可爱,而何红莲有些让人厌烦。
他就是双重标准了,怎么了?对自己喜欢的人还不能双重标准了吗?
徐舟野和何红莲像是一类人,让夏成渊忍不住想起来,万寻说的……官配。
可他刚想到这里,眼前的一切就一瞬间打散了他的担忧。
徐舟野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就像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他走到了夏成渊的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握住夏成渊的左手,掌心的温暖微微的传递过来。
“怎么醒得这么早?”
“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所以去处理了一些事情。”
“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给你留个信,不让你担心。”
“没有。”夏成渊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担心,我知道你不会走的。”
经历了这些,他当然了解徐舟野的想法,他伤势未愈,徐舟野绝不会走的。
所以,晨起没有见到徐舟野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慌,也没有发传讯凤鸟询问。
徐舟野的唇角扬了扬,眸子里有些宠溺的笑意。
何红莲却是追过来了:“是不是我太直白了,你有些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太清七杰名头在外,我知道你一定有压力。”
“但你别想那么多,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的。”
“这样吧,我本命灵剑断了,需要恢复伤势,你把她手里的七品莲草买过来给我,我就当做这是个开始了……”
徐舟野眸子一沉,与他面对面的夏成渊一眼就望到了那双眸子里的杀意。
夏成渊连忙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徐舟野略微蹙了蹙眉,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夏成渊抬头道:“您大概是误会了,请回吧。”
他并不多说什么,起身拉着徐舟野的手就回了房间。
何红莲本来还打算说什么,南宫离横挪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何道友,请不要擅闯,很不礼貌。”
南宫离不过是金丹期,何红莲哪怕本命灵剑断裂,身受重伤,本来也是分神期的实力。
她若想要硬闯,南宫离根本拦不住。
南宫离也知道这位的大小姐脾气比陈婉莹严重很多,只好换了委婉的说法。
“如今邪窟隐患未消,大家怕是没有心思想别的。”
“若是太清宗的尊长来了,知道您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还在想别的,怕是会对您的想法不好。”
“他们……”何红莲轻哼了一声,“他们才不管对我有什么想法。”
不过南宫离说得也在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转头就走了。
徐舟野伸手一揽,夏成渊自然而然地就坐到了徐舟野的腿上。
徐舟野轻轻把下颌放在夏成渊的肩膀上,手扶着他的手臂,免得碰到他的伤处。
温声说道:“刚才拦着我,是因为忌惮她的背景?”
若不是夏成渊刚刚拉住了他,现在何红莲还能不能说话都未可知。
“她背后是太清宗,过几日太清宗还要来加固封印,惹了他们终究是会带来麻烦。”
“算了吧。”夏成渊语气很淡,轻声道,“她也只是嘴上厉害罢了。”
“那你心里委屈了吗?”徐舟野问道。
夏成渊抬起头,笑盈盈看着他:“不委屈啊。”
“真的?”徐舟野继续问了一遍。
“有一点吧。”夏成渊小声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乱乱的,但是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心里乱乱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想法说出来。
徐舟野自然会帮他梳理出来一个条例出来。
“我知道阿野心里只有我,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想,这都是不改的事实。”
“但是我还是有些膈应她的身份,就是万寻说的……她本来应该是你的道侣……”
“而且她总是这么说,总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会相信,会觉得你们是有缘人。”
“可……我这样的醋都吃的话,会不会太小心眼了一点,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以你心里其实有很多的困惑。”徐舟野指尖撩起他鬓边的发,手掌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白皙的肤色之中透着微微的粉,像是三月春的桃花碾碎了汁涂了上去,温温软软的触觉。
“也没有吧。”夏成渊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我不会斤斤计较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我不这么想。”徐舟野说道,“我只知道,阿渊受委屈了。”
“咚咚咚——”外面响起来轻轻的敲门声。
夏成渊赶忙从徐舟野的怀里站起来了:“进来吧。”
他觉得,应该是某位师兄师姐,但不是,进来的也是熟人,玄风带着药王来了。
徐舟野伸手拉了一下,夏成渊又自然而然顺着徐舟野的力度坐回去了。
脸颊微微红了一下,但到底没说什么,任由自己贴在徐舟野的怀抱里。
反正他们两个也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样在魔域又不是没有过,都习惯了……
夏成渊很快就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安安心心坐在徐舟野怀里了。
徐舟野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展示亲密,也是为了方便药王查看夏成渊的伤势。
皮肉不存的伤势实在可怕,徐舟野在药王解开缠绕的布巾的时候,伸手压住了夏成渊的眸子,轻声道:“好了,不看了。”
夏成渊倒没有那么紧张,他只是觉得,压在他眼睛上的手似乎轻轻抖了抖。
见惯了尸山血海的魔尊,在看到他的伤势的一瞬间,在紧张,在心疼。
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不算是难得,魔域的宝库里面就有不少。
药王也是用最快的速度,炼制成了药,被玄风拎着,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但此刻见了夏成渊的伤势,药王也有一瞬间的犹豫。
“生死人肉白骨,最好的药材就是玄鸟精血……”药王小声说道。
“他不肯。”徐舟野语气有些微微的无奈。
他是可以瞒着夏成渊,让人吃下去的,但他现在是绝不肯再欺骗夏成渊的。
“要用我的药的话,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药王提前说明,以便让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提前让夏成渊咽了一颗止疼的丸药下去,但是药膏涂抹到伤处的时候,不止是疼,是万千虫蚁撕咬的酥麻。
夏成渊下意识想要把手缩回来,但是手臂被徐舟野轻轻固定住了。
疼并没有完全隔绝,顺着那股酥麻爬上来的感觉之后,就是刺骨的疼。
夏成渊的身体一下子微微绷紧了,轻轻咬住了唇,
徐舟野的眸子也是微微一暗,抱着人的力度微微紧了紧,轻声道:“不咬自己,叫出来没关系的。”
他腾出来一只手,放在了夏成渊的唇边:“要实在疼的话,咬我。”
夏成渊微微挪开了头,抿紧了唇,倒是不再咬自己的唇。
只是到后来,终究还是忍不住痛意,喉咙里面忍不住滚出来微微的痛呼,小声小声倒吸了几口凉气。
顶着徐舟野阴沉的目光,药王只觉得上药的手都忍不住在抖。
最后硬生生背后起了一身的冷汗,衣服都贴在身上,这个上药的过程才算是结束,药王松了一口气。
但效果是很好的,皮肉已经完全长了出来,看不出来任何的伤势,俨然是一只白皙完好的手。
痛也消失了,只是废了不少的力气,夏成渊脸色微微有些白。
“也算是不毁了我的招牌。”药王松了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擦脸上的汗,连忙说道:“解决了一个病人,还有下一个,尊主,让我帮您看看?”
“不用了。”徐舟野抬手轻轻擦夏成渊脸上的汗,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玄风指尖顿了顿,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个锦盒放在了桌子上:“尊主,您要的东西。”
“什么啊?”药王刚刚压抑紧张的心思过去,现在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就上来了。
“什么好宝贝吗?给我看看。”他说着,伸手去开锦盒。
玄风抬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放肆。”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看一眼,也不会少点什么……”药王小声嘟囔着。
他在玄风面前,就格外有叛逆的心思,越是不让,他就越是想要看。
“没事,给他看。”徐舟野说道。
“听见了没?说了,给我看。”药王下颌一抬,得意洋洋的目光看着玄风。
玄风轻哼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手,却也没给药王什么好脸色。
药王打开了,里面是一卷红绸,但绸子的料子看上去就不普通,居然刻印了阵纹,保证万年不腐。
摊开之后,药王忍不住念了出来:“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
才读了两句,然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连忙轻声咳嗽了两声:“那个,尊主,我不看了。”
是婚书啊,居然是婚书啊,他这个单身的人,迎面被暴击了。
徐舟野的唇角却是扬了扬,淡淡道:“继续读。”
药王:“……”他真的想给刚才那个好奇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乱七八糟好奇些什么呢。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什么里面的一环。
想要拒绝,但是又怂,迎着徐舟野沉沉的目光,窝窝囊囊地打开婚书继续读下去了。
“盟愿发愿,永世不分,毕生恩爱,荣昌家门,告之于天下同贺……”
夏成渊眸子亮亮地盯着徐舟野看,听得耳边念的内容,脸上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浓。
药王终于算是读完了,好好地把婚书合上了,窝窝囊囊地说:“尊主,读完了。”
“听到了吗?”徐舟野问道。
“啊?”药王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徐舟野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夏成渊认认真真点头:“嗯,听到了。”
瞧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甜,药王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尊主,我们可以走了吗?”
玄风没说话,拉住药王就退出去了,轻声道:“平日里不是放肆得很,现在又规矩了?”
非要问完再走,就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就你懂,就你懂。”药王轻哼一声,甩开玄风的手就走。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婚书嘛,不就是道侣嘛,以后该有的总会有的。
门关上了,夏成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徐舟野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药王的表情很有意思。”夏成渊笑着说道。
“所以你刚才只顾着看他了。”徐舟野道。
夏成渊凑近了些,与那双绯色的眸对视,鼻尖轻轻触碰在一起,调侃说道:“堂堂尊主,不会这点醋也要吃吧?”
他确定了,徐舟野这人的精神状态的确很好。
他吃个醋要在心里别别扭扭很久,但是徐舟野就能坦坦荡荡承认。
然后抵住他的唇,靠着吃醋,讨回来一个浓烈缠绵的吻。
一吻尽,两个人依旧紧紧抱在一起。
夏成渊又凑近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等到宗门的事情结束了,我跟你回魔域吧。”
“我们回家。”
他不知道九月份之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但只是现在,很想和他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第60章 第 60 章 她,自由了。
太清宗的支援果然在七日之内赶到, 为首之人是个白衣剑修。
立在晨光之中,发梢沾着些许未散的清霜,束发的玄色缎带随风轻晃, 眉眼是极利落的轮廓,下颌线绷得干净,一脸严肃,唯独在见到何红莲的时候,唇角带上些若有若无的弧度。
何红莲一路小跑着迎上来, 眼睛里也都是仰慕的神色:“大师兄, 居然是你来了。”
“听闻你也在此处, 我放不下心,就来了。”他语气淡淡, 摸了摸何红莲的头发。
然后眸子微微有些凝重:“我见你气息不稳, 是谁伤了你?”
“这个……”何红莲抿了抿唇, 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垂眸道,“这个不重要,以后我再跟你说。”
李南生带着山青剑派的长老们迎了出来。
见来人, 也都有些肃然起敬的样子:“怎么惊动了前辈?”
大家都有些惶恐,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火热,因为这位剑修名为常风宁, 乃是天下第一剑修。
山青剑派之内剑修最多,大家大多数只听闻他的名字, 没见过他这个人。
原本想着, 重新封印邪窟这件事,就算是太清宗再重视,也不过随便派个大乘期, 没想到居然是他来了。
常风宁衣衫一荡,从人群之中走过去:“虚礼就不必了,还是先去看看邪窟的情况。”
他目中无人,却也有目中无人的资本,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回身过来,唤了一声:“红莲,跟过来。”
何红莲乖乖巧巧地跟在常风宁背后,丝毫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何红莲入门的时间晚,虽然喊一声大师兄,但两者的区别犹如天堑,她对待这位大师兄,也是小心翼翼的。
“重塑封印大阵的过程难得,我会用剑势加固封印,你正好可以从中观摩,应当会有所收获。”
“至于别人,在外面等着就是。”
“好。”何红莲很高兴,跟着常风宁就进去了。
封印阵属于绝密,就连山青剑派这些镇守的宗门都不知里面的关窍,唯有太清宗核心成员可以掌握。
何红莲之前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
外面一群人等着,闻人息轻哼了一声,然后就被身边的宋航拍了下脑袋:“不准胡说八道。”
闻人息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只是在心里腹诽,这天下第一剑修的架子真大,端着一张冰山脸的样子,对人爱答不理。
夏成渊和徐舟野并肩站着,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并不打眼。
眼瞧着大家的注意都在洞口,没人留心这里,夏成渊极快地伸手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徐舟野的手背。
像是小猫,极轻极快的扒拉了一下,像是做了坏事,低着头不敢看徐舟野的目光。
徐舟野垂眸,唇角有些无奈的弧度,伸手过来,一把攥住了夏成渊的手。
夏成渊连忙用力扯了一下,小声道:“别胡闹,大家都看着呢。”
“你这就是贼喊捉贼了。”徐舟野手上的力度却是沉了些,紧紧攥住就不松手了。
夏成渊被戳破了,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指尖轻轻扣了扣徐舟野的手心。
所幸并没有注意,夏成渊抿了抿唇,也没有挣扎,就这么和徐舟野手牵手站着。
眼睛转了转,夏成渊小声道:“我现在知道修炼清气的办法,如果再学会那个封印阵,是不是……”
是不是魔域就可以学来正道的办法,解决镇压邪窟这个大问题。
夏成渊还没说完,就被徐舟野打断了:“历代魔尊都不是傻子的。”
所谓的封印阵也不是看一遍就能学会,甚至,徐舟野曾经抓过太清宗的核心人物,逼问出来了阵法。
自己尝试重建了之后,功效完全不一样,完全没有办法抵抗邪气的侵蚀。
一定是哪儿还有关键被太清宗掌握着,就连这些核心的弟子都不知道。
“哦。”夏成渊忍不住有些低落。
徐舟野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你没有门户之见,想着天下一心对抗邪气,一片赤心,难能可贵。”
玄风也站在他们身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无语观天,算了习惯就好,夏成渊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徐舟野这里都是很厉害很优秀的。
然后就被轻轻碰了一下,徐舟野的声音传递过来:“玄风,你说是不是?”
玄风:“……”他恍然明白了,药王在读婚书时候的想法。
早知道不站这里了。
但只敢心里嘀咕一下,表面还是认认真真道:“是是是,尊主说得对。”
“嗡——”那邪窟深处忽然爆发出来耀眼的光芒来,迎面而来的剑气掀起狂风,飞沙走石。
徐舟野伸手把夏成渊搂在怀里,一抬手就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灰尘和山石。
不多时,里面的人踏空而来。
常风宁依旧是高冷淡漠的样子:“封印阵已经加固完毕,我把李青玄的尸首也带出来了。”
他袖袍一挥,山石上便多了一道苍青色衣袍的身影。
身上的衣袍破碎,闭着眼睛,满脸苍白之色没有血气,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胸口一个穿胸而过的血洞。
“太上长老……”场中的山青剑派弟子见了,不无悲戚。
“我看过他的伤口,有邪气的残留。”常风宁继续说道,“我认为他擅自进入了封印阵之中,被邪气所伤。”
“这……”李南生眉头一皱,似乎是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
“对啊。”林泽也眉目不解,“太上长老镇压邪窟多年,自然知道里面的厉害,怎么会进入封印阵之中?”
“这我就不知道了。”常风宁语气淡淡,这件事与他无关,所以他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此事已了,我该回去了。”常风宁看向何红莲,“红莲,你们也随我回去。”
“大师兄……”何红莲语气里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余光悄悄瞄了一眼徐舟野的方向。
她连忙说道:“大师兄,要不在山青剑派留几日吧,你一路劳顿也辛苦了。”
“不辛苦。”常风宁完全没有被说动的样子,“我无意在外久留。”
“可……”何红莲迅速就找了一个新的借口,“我伤势未愈,再给我两日休息的时间吧。”
她也不知道这个理由,常风宁会不会接受。
她只是觉得,这次要是错过了徐舟野,应该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何红莲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从上次和徐舟野不打不相识之后,每次见到他,总觉得心跳倏忽加快。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分神期修士,不会连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住的……
“伸手过来。”常风宁伸手捏在何红莲的脉门上,探查了一番之后,眉头紧锁,道,“留下来几日吧。”
何红莲心里一喜。
再抬头朝着徐舟野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徐舟野和夏成渊都不见了。
“李宗主,劳烦您安排我们的住处。”常风宁淡淡地对李南生说了一句。
李南生连忙应下:“前辈能落榻,是我们山青剑派的荣幸。”
“我想住青山。”何红莲马上说道,并且补充了一句理由,“我喜欢青山的竹林……”
“其实我玉山的竹海才是山青剑派之最。”陈如海颔首微笑,“青山人少,仆从也少,难免慢待了贵客。”
可何红莲想要去住青山,根本不是因为竹林。
她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就听得常风宁说道:“那就青山。”
他并未理会陈如海的话,却是把何红莲的要求放在了第一位。
陈如海脸上有些讪讪,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在青山安顿下来之后,常风宁才唤了何红莲到眼前来:“红莲,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何红莲已经在路上想好了,毫不犹豫道:“六长老是整个山青剑派剑法造诣最深的长老,我也想……和他交流……”
“嗯?”常风宁的语气只是微微扬了扬。
何红莲想的这个借口实在是拙劣,林泽再厉害,不过是元婴期,差了两个大境界,根本谈不上交流。
“我……”何红莲只觉得被常风宁的一双眼睛看穿,垂眸道,“大师兄,我有喜欢的人了。”
四下沉默了一瞬,最后是常风宁缓缓开口:“你可知,师尊为何收你入门?”
何红莲的齿尖紧紧压住了自己的唇,似乎有血珠滚落出来,常风宁的目光似乎有千钧之重。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常风宁语气不改。
“师尊想让我做大师兄的剑鞘,可……”何红莲扑通一下跪下来,腰背却笔直,“大师兄,我不愿意。”
“起来。”常风宁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到她面前。
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肤色白但是充满了力量感,虎口微微的薄茧,五指张开,似乎能把一些掌握在手心之中。
何红莲只觉得背后生了一层的冷汗,不敢去触碰那只手。
“大师兄,你已经是剑道第一人,对你而言,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放了我,饶了我吧。”何红莲到了结尾的话,已经变成了苦苦的哀求。
“也是这些年让你在外面的时间久了,让你养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常风宁解开自己发上的玄色缎带。
蹲下来,和何红莲四目相对,然后伸手强行把她的手拉了过来。
“大师兄,大师兄……”何红莲拼命挣扎,但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她根本挣扎不开。
玄色缎带顺着何红莲的手腕缠了两圈,然后紧紧勒住,几乎要勒进她的血肉里面去。
“大师兄……”她叫了一声,喉头有些痛苦的轻吟,然后倒在地上。
常风宁眸子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抬腿,从她的身上迈过去:“等我解决了外面的麻烦,再来解决你。”
缎带勒出来血痕,血迹顺着何红莲的虎口往下落,她疼得蜷缩成一团。
但没有人理会,没有人在意。
就像是从小没有人在意她的天分,只把她看做一把剑鞘一样。
她的灵力与常风宁的灵力相合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她不服气,所以她在外面也表现出来无比的骄横,她想要胡作非为,想要让自己短暂地逃离那个命运。
可是无论她多么胡作非为,宗门都容忍了她,对她百般宠爱。
她心里却清晰地知道,那不是宠爱,那是对她的枷锁。
她喜欢徐舟野也是如此,一半是怦然心动,另一半是,她想要做件大事出来。
她咬紧了牙关,猛地一挣,那玄色缎带却勒得更紧,她听到自己的骨头咔嚓咔嚓的声音。
何红莲猛地咬了口舌尖,突出一口血来,一把断剑铮然出鞘。
不是劈向那玄色缎带,而是劈到了自己的手腕。
硬生生削下了一层皮肉来,她的手猛地从缎带的空隙之中挣脱出来,鲜血淋漓。
她跌跌撞撞走出去,推开门,但是门外空无一人。
走吗……她能走得掉吗……
何红莲心头一沉,朝着夏成渊的住处赶过去。
但常风宁的速度比她更快,她几乎是刚出门不就,就见到满天的碧蓝色剑光。
剑光掀翻了眼前的棋局,夏成渊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被徐舟野搂在怀里,抽身退出了屋外。
剑光闪过,直直地朝着房屋劈过去。
若是这一剑落在实处,整间房屋都会灰飞烟灭。
一声清脆的厉啸声,一道火焰凝聚的玄鸟迎上了剑气,轰的一下,两相消散。
引起的震动足以波及到整个山青剑派,山青剑派的护宗大阵都被动开启起来,但只坚持了一瞬,咔嚓一下就碎掉了。
“魔气……”常风宁轻声呢喃了一句,看向正前方的徐舟野。
他静静立着,眉眼锋利之中,绯色的眸似乎浸着微微的火光,恍如一把隐在鞘中的剑,暂不见锋芒,却威势赫赫。
若是寻常的敌手,徐舟野大抵靠着威压就挡回去了,不必暴露身份。
可眼前之人不一样,他是天下第一剑修,是大乘期巅峰的高手。
常风宁伸手一握,那碧蓝色的长剑在他手中缓缓成型,他看着徐舟野念出来两个字:“魔尊。”
夏成渊忍不住心里一紧,轻声道:“阿野……”
“无事。”徐舟野语气淡淡,看向玄风,“看顾好他。”
玄风拉住夏成渊的胳膊,然后看向药王,一把把夏成渊推到药王身边:“看顾好他。”
药王忍不住有些手忙脚乱:“这……这……”
然后赶忙召出来自己的药王鼎,挡在了自己和夏成渊面前。
山青剑派的人尚未赶来,半空之中那缭绕的火焰已经和碧蓝色的剑芒过了上百招。
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个结果让常风宁都有些微微的惊讶。
“看来,现在不是你的全盛状态。”常风宁手中的剑荡开眼前的火,朝着徐舟野刺过去。
“对付你,足够了。”徐舟野却不闪不避,直接迎上了那把剑。
火焰凝成的爪,紧紧攥住那把剑,一路带起来一连串的火花。
剑势到了徐舟野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被他轻松一掌击退。
恰在此时,一把黝黑的刃,从幽暗之中刺出来,直接朝着常风宁的肋间。
常风宁眉间一蹙,抽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他的第一反应是迎上去,然后一剑刺过去。
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这人简直是疯子。
玄风的一击虽然刺入他的体内,但玄风也硬接了他一剑,倒飞出去。
药王看那中剑的地方,忍不住脸色一变,慌忙一闪身过去,搂住玄风的腰就往后撤。
“你放开我……”玄风挣扎了一下。
药王连忙道:“我的祖宗,你别添乱了好不好,你家尊主不一定会死,但你继续下去,你可能会死。”
玄风刺中的那一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常风宁的整体动作都有些微微的凝滞。
可依旧是没能分出来高下。
因为常风宁发现了:“魔尊,你束手束脚,在顾虑什么?”
他心里有些浓烈的怒意,他不满,徐舟野和他打斗的时候,居然还能分出来力气保护身后的青山。
是的,他不只是护住那几个人,他还护着背后的房子。
对常风宁来说,这简直是羞辱。
“大师兄——”下面传来喊声,是何红莲跌跌撞撞赶到了。
“住口。”常风宁语气沉沉,打断了她的声音,“滚下去。”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把她带下去。”他这话是对何红莲背后的太清七杰其余六人说的。
那些人莫不噤若寒蝉,分明过来扯住何红莲的手,把人往后面拉。
“何师妹,前面危险,前辈也是担心你。”
“对啊对啊,我们在后面观战就好。”
“担心……”何红莲忍不住轻笑一声,她可不觉得是担心她这个人,他是在担心他的剑鞘吧。
剑修讲究一往无前,但不讲究没有脑子,常风宁也发现了,他根本不是徐舟野的对手。
但是他想退的话,是完全可以逃走的。
可,他不想退,他生来就是为了战胜魔尊,此刻退了,他的剑心就完全碎了。
他手指紧紧攥紧了,碧蓝色的长剑咔嚓咔嚓,碎裂成满天的碎片。
一缕一缕的剑气汇聚起来,最终形成一场极为强悍的风暴,径直朝着整个青山,撞了过去。
既然他要保护青山,那就让他保护。
夏成渊心里一紧,连忙扬声道:“阿野——”
他与徐舟野对视,只一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徐舟野掌心之中的魔气稍稍压下去,然后身形一闪,穿过那剑气风暴,直击常风宁。
剑气风暴撞在青山之上,只是嗡的一声,一时间飞沙走石,植被被掀飞,房屋坍塌。
药王和夏成渊的手都抵在药王鼎上面,药王鼎嗡鸣,然后咔嚓咔嚓出现一道道的裂痕。
药王欲哭无泪,轻轻踢了一脚身边的玄风:“玄大人,你们魔域包赔吗?”
刚修好的鼎,又要重修了。
好家伙,就逮着他的鼎使劲儿嚯嚯是吧。
玄风咳嗽了一声,从半昏迷之中醒过来,他并未听清楚药王的话,单手压在药王肩膀上,站起来。
然后抬步就要朝着外面而去,但手臂一沉,被夏成渊拉住了。
夏成渊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别去,你会让他分心。”
“他在意的人不多,但你绝对算是很重要的一个。”
“相信他吧。”
夏成渊语气很坚定:“他是徐舟野,他值得信任。”
玄风眸子之中尚有些犹豫,轻声道:“我有时候真看不穿你们的想法。”
“那是。”夏成渊唇角一扬,“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理解不了。”
刚才一个对视,他们就已经彼此信任。
他相信徐舟野可以解决对面的麻烦,徐舟野相信他足以自保,所以放手一搏。
大不了,同生共死。
药王:“……”沉默了一下喊道:“别聊了,你们两个来帮帮忙好不好?”
“秀秀秀,一整天就知道秀。”
“等到我死了,我看你们找谁去秀。”
他手抵着药王鼎,被对面传过来的巨力硬生生往后推着,脚在地上留下来两道痕迹。
眼看要倒飞出去,腰身猛的一紧,被玄风搂住了腰,站稳了。
玄风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压在鼎上。
虽然重伤,但和夏成渊联手,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药王鼎后退的趋势。
药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一个怀抱里,玄风的呼吸,贴着他的耳廓擦过去。
这人虽然棺材脸,木得像是一块木头,重要关头还是挺靠谱的。
心里刚刚有这个想法,药王立刻啐了自己一句,什么贱东西,被秀多了,什么都吃得下……
说是迟那时快,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青山被硬生生掀飞了一层山石,山都矮了一截。
剑气风暴总算是顶过去,而对面,也响起来咚的一声。
那半空之中的白衣剑修,硬生生被人从半空之中击落,砸落在地上,撞出来一个数丈宽的大坑。
凌空而立的唯有一人——
足尖不沾半分尘土,墨色的衣衫被山风掀动边角,腰身挺拔如松,没有散发气势,周身的金色火焰像是寒风的刃,在漫卷的尘土之中劈开一道凌厉的弧。
“大师兄——”被人带走的何红莲又扑了回来,直接扑到了大坑之中常风宁的身上。
她两手的鲜血淋漓,在常风宁的白衣上也不能留下来痕迹,因为他的白衣早已被血染透了。
“红莲——”常风宁伸出手来,想要触碰何红莲的脸颊。
下一刻,眸子骤然睁大了些,喉咙之间滚出来“唔——”的一声。
一把刃直直插入他的丹田之中,此刻,又猛地往里面一送。
何红莲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倒下来,就躺在一片狼藉之中,看着天边的月,轻轻笑出声。
她,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