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后殿。
兆佳常在做了一晚的恶梦, 现在越看女儿的“福相”越有些心惊肉跳的。
加上昨日额娘说的话确实说进了她的心里,再一想,自己可不就是生了三格格以后发胖的, 加上后面补身子饮食不忌, 整个人也愈发的不能入眼了。
从那之后皇上就没有再召过她。
兆佳常在心里阵阵苦涩,本着不能让女儿受自己受过的苦的心思, 她开始一反常态,劝说要三格格好好吃饭。
尽管她自己也觉得面前这些饭菜过于寡淡了,连个油星子都难瞧见。
三格格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己额娘,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额娘,我不想吃菜叶子, 我想吃萨其马”
兆佳常在苦着脸哄着她:“三格格乖,先吃饭好不好, 宫里现在没有萨其马了,过些日子才会有呢。”
不料三格格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噘着嘴扭身,她这两天也知道苦恼对额娘不管用了,于是就用不理人来对付额娘。
以前这时候额娘肯定会来哄她的!
兆佳常在确实也着急了,可是想来想去, 愣是没有想到有什么对三格格有用的招式。
以前她都是拿三格格爱吃的甜食来吊着她的,现在这些东西都不能吃了,她居然一点没有办法了。
再想想以前惠嫔一冷脸就让大阿哥不敢说什么,那时候她心里笑话惠嫔迟早把孩子养的不亲近了, 现在大阿哥反倒比以前亲近惠嫔,可是她拿三格格却没办法了。
再一想,现在三格格都快六岁了,十二三就要开始相看驸马, 留给她教导三格格的时间也就是五六年。
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宠着三格格了,要教导她讲道理。
兆佳常在让人把三格格强行抱过来,摸着她的小脸正色道:“三格格,听话,听额娘告诉你。”
她先是告诉三格格是自己不对,以前太娇纵她了,算是给女儿赔礼,而后开始说起长得太胖的坏处来。
三格格起先叫她给镇住了,乖乖坐着听话,后面眼眶渐渐红了,里面蓄满了泪水。
她是听不懂额娘说的这一桶乱七八糟的道理,却能听得懂额娘说她长得胖,能听懂别人因为她胖就不喜欢甚至讨厌她了。
于是这些日子来吃不到喜欢吃的东西也有了解释,是她长得丑,连阿玛都不喜欢她了,不给她吃喜欢的东西了
看着面前继续抽抽噎噎的三格格,和一边满脸写着无措的兆佳常在,新换来照顾三格格的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开始劝两位主子,另一个悄悄退下去搬救兵去了。
此时,攸宁正在和惠嫔报告她给三格格拟出来的膳食单子。
虽说现在惠嫔是把三格格减肥的事情全托给了她,但涉及到皇上下令三格格不许吃的食物,还是得来找惠嫔商量。
在攸宁看来,三格格最大的毛病无非是糖和油吃得太多,饭量不算大,只要把那些高糖高油的东西排除在外就可以了,譬如炒菜炖菜的时候少放油,譬如把肥肉统一换成瘦肉等等
三格格现在不吃饭,也未必是少了糖油之后的饭菜难吃,而是突然之间把她爱吃的东西全都撤掉了,心里上接受不来,加上知道兆佳常在偏爱她,舍不得她哭闹,所以开始由着性子闹了。
这会儿既然已经吓住了兆佳常在,把人弄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三格格知道没人会由着她胡闹以后,再吃饭就不会像先前那么困难了。
她心里就有好些主意,打算做些瞧着好看有意思的东西来吸引三格格的注意力。
惠嫔听了点头,正要说话,外面就有三格格身边的嬷嬷来报消息了。
送去后殿的饭食依然没怎么被动过。
兆佳常在虽然让三格格意识到了她不会再纵容她,但造成的后果也挺严重的。
被伤了心的三格格现在谁也不肯理了,她抱着饿得“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任人把饭菜送到自己面前也不肯动一筷子。
当着孩子的面惠嫔不好动怒,可她心里却是积攒了怒火的。
前两日兆佳氏就是在这儿给人添乱,这两日好容易把她给解决了可,三格格眼瞧着也要适应了,又被兆佳氏给招惹得一口饭也不肯吃!
过些日子皇上问起三格格,可叫她怎么说?
眼瞧着三格格正是气性最大的时候,攸宁也知道这不是劝她吃饭的好时候,要是这会儿再劝,也只能加深三格格对她们的抵触。
几人只好从后殿出来。
一路上惠嫔都没给兆佳常在好脸色看,以前给三格格说她坏话的旧恨和今日的新仇一起算,当着众人的面下了兆佳氏的面子,叫她这几个月都安安生生待在屋里,不许私自去见三格格,以免又弄出什么乱子来。
兆佳常在虽对惠嫔有所微词,私下也没少说惠嫔坏话,可那也是仗着惠嫔听不见,而且看在三格格面子上对她总有宽待。
但实际上她对着惠嫔是没什么底气的,除了讷讷应声之外,再不敢为自己求情。
兆佳氏垂头丧气地走了,她可以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攸宁和惠嫔却不能够,只能继续等着三格格那边的消息。
惠嫔疲惫地揉着眉心,忧愁道:“三格格昨儿还是哄着好歹吃了几口,可瞧着就没吃饱,今儿又是这样,恐怕也是饿坏了,可偏偏就是不肯吃,你可有什么法子?”
攸宁把自己原本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是打算做些好看味道又不错的饭团,饭团里面包好炒熟的菜品,一个也就拇指肚儿那么大,吃起来不费力,味道也不差。
主要是可以做成熊猫或者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让三格格看着就有兴趣。玩着玩着,没准就送进嘴里了。
可现在这么一闹,三格格还哪有心思玩儿?
惠嫔想到这里也是心烦,片刻后泄气道:“先让嬷嬷们哄着三格格吧,你叫膳房的人多做些花样,晚上的时候呈上去,好歹瞧着比膳房原先的菜新鲜,没准那时候她肯吃了呢。”
攸宁点着头,忽然间一道灵光划过脑海,她想到了一个不算高明,但确实能拿捏住小孩子心理的法子。
*
永寿宫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不过惠嫔素日对膳食不算挑剔,因此这小厨房平时也就是帮着炖煮一些奶茶之类的东西,很是失意。
今儿他们却得了惠嫔的话,从大膳房要来了不少食材,然后在攸宁的带领下开始制作饭团。
对于多少年都不得主子重用的太监们来说,可谓是喜从天降,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势必要让主子瞧见他们的好。
精心制作的小兔子,小猫,小狗,食铁兽之类的玩意儿,被盛在一个个白瓷碟子里,放进了膳盒,承载着小厨房所有人的希望,要被送进后殿三格格的住处。
正是晚膳时候,小宫女尽量让自己避着人走,看起来鬼鬼祟祟地,溜达到了后殿,然后她蹲在墙根儿上,轻轻叩响了一扇窗。
里面,三格格依然抱着被子靠在榻上,对着身边炕桌上摆好了的饭菜置之不理。
旁边伺候的宫女和嬷嬷们都快哭出来了,这位小祖宗要是再不用膳,过会儿饿晕了就轮到她们倒霉了!
这会儿,她们反倒有些怀念被变相禁足了的兆佳常在,起码她在的时候,上头还有个顶锅的人。
新来的嬷嬷想着自己上一任最后被拖出去打了个半死的结局,在逐渐缓和变暖的天气里,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格格,您”
正要再借着兆佳常在和惠嫔娘娘的话去哄三格格的众人,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窗的声音。
小宫女腕上挂着膳盒,虽然不明白惠嫔娘娘和瑚贵人为什么交代她要偷偷溜进来,但也只好按照主子的话,硬生生从窗户外面爬了进来。
进了屋以后,她狠掐了自己一把,带着哭腔跟三格格说,这是惠嫔娘娘和瑚贵人知道她吃不下饭,偷偷叫人做了好吃的给送来,都是瑚贵人亲手做的,里面还有一枚三格格想吃了好久的萨其马。
精心制作的可爱动物饭团,和膳房送来的寡淡饭菜形成了鲜明对比,哪怕三格格倔强地不肯伸手去拿,心里也是想吃的。
旁边嬷嬷敏锐察觉了这点,直接叫人把饭食都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劝着三格格吃。
三格格嘴里塞了大半个萨其马,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倒不是因为萨其马的味道不如以前的香甜,可具体原因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想,额娘说得那些才不是真的,惠娘娘和瑚娘娘肯定还喜欢她,才偷偷叫人送来这么多好玩又有趣的小点心。
要是不喜欢她了,干嘛还要送给她好吃的呢?
等在正殿的攸宁和惠嫔得了消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位小祖宗可总算是被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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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些了,无非是按照三格格的饮食喜好,给她配置健康食谱。
此外,三格格喜欢吃甜食的爱好,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改的,强迫她一点都不吃未免有些过分了,但可以做一些没那么甜腻的点心,控制好吃的次数就足够了。
惠嫔见她心里有了成算,干脆把永寿宫的小厨房给她管了,反正现在这个小厨房主要是给三格格用的。
另外就是兆佳常在那边,她要是说想去看看三格格或者送什么东西,也都归攸宁去处理。
一时之间,永寿宫除了惠嫔这个正主,管了小厨房的攸宁在其他人中间,倒隐隐高出来那么一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这么一横空出世,身边人的态度变得也很快。
这日柳英从小厨房回来,有些愤懑道:“主子,那几位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攸宁微笑说:“横竖有册子每日记着呢,口分内的就给她们,多了的一分没有。”
永寿宫小厨房伺候三格格之后,大概其他人也觉得新鲜,叫厨房给她们做了些饭团,后面干脆也让人把一部分的口分留在厨房,方便叫膳。
事情从这儿开始变味了,因为永寿宫有惠嫔坐镇,内务府也上赶着巴结,每月给的东西不光没克扣,还有多余的,惠嫔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就放在厨房说可以贴补大家。
可是口分外多给的东西怎么也是有限的,东边要一份西边要一份的,哪里够用?
也亏攸宁一开始就请示了惠嫔,把厨房的架子给搭了起来,进进出出都有详细记录,谁要查问都有证据,才没闹出乱子来。
其实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攸宁不是特别不讲情理的人,但凡肯上门来好好说话,要的东西不过分的,攸宁也愿意给,毕竟惠嫔也说是可以贴补的。
但是一声不吭就直接伸手要,一要就是一大堆的,那不好意思,没有。
这样过了几日,攸宁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冷了下来。
她自是能想明白她们为什么变化这么快的。
起先她搬进来的时候,的确算是得宠,然而对于这里的嫔妃而言,宠爱更像是可望不可即的玩意儿,她们日复一日依附在惠嫔的永寿宫,也早就没了想法,更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
就像是一块再美味的蛋糕,自己吃不上,看别人吃上了也没办法,吃就吃呗,顶多是羡慕。
现在在她们眼里,攸宁是在跟她们抢惠嫔这块蛋糕了,她多吃一点,她们就少吃一点。
柳英问她怎么办的时候,攸宁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以静制动。
她们再怎么对她有意见,背地里说话,对她来说都没影响,除非有人跳到她跟前来骂她。
至于背地里给她使绊子?
攸宁十分清楚自己在这里的事业只有一个人——皇帝。
要是她们有给她使绊子的能力,也许就根本不屑看她了。
给宠妃说一句坏话就能把她打倒的剧情,也只能出现在宫斗文里。
现实中,攸宁虽不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是宠妃,但至少和她们相比,还是自己和皇上更熟一些。
要是皇上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讨厌她,那只能证明要么她做人很失败,要么他做人很失败。
*
三格格事情皇上那边是会过问的,因此,惠嫔便主动把这事儿说给了皇上,用的由头就是三格格喜欢攸宁的那些巧思,所以借了她一用。
皇上一看三格格每日吃得好睡得香,体型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是太医那边反馈是不错的,自然就应允了。
惠嫔这时候再提出要给三格格定食谱,皇上看了两眼觉得不错,也没再说什么。
到这里事情解决完了,惠嫔才说起先前发生的一些变故,权当讲个笑话听了。
皇上听着,倒觉得兆佳氏待三格格好是没错,可她这人不适合教养格格。
与其整日防着兆佳氏带坏三格格,倒不如干脆把三格格留在永寿宫,把兆佳氏挪出去。
惠嫔一眼看了出来,不过她可不想再给自己个儿添麻烦,一个大阿哥就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了。
她替瑚氏说着好话,说她心灵手巧的,想着转移下皇上的注意力,只顺带给兆佳氏讲了句她和三格格母女情深。
皇上听到瑚氏的事情,果然脸上挂着笑,道:“她心地倒是好,会慷他人之慨,自己心里好受了,累得你还要操心三格格。”
惠嫔知道这话本就是调侃,若非是皇上亲近喜欢的人,还没资格让他这么说。
于是笑着道:“照顾三格格是我应该做的,瑚贵人帮了我的忙,我感谢她都来不及。”
说到这里,她心下微动,自己宫里这些嫔妃进宫都有好些年了,没一个出挑的,都被皇上忘在脑后了,可以说是来永寿宫就是来养老的。
也是因此,她这里的人常年都安安分分,于她而言也是有失有得。
那拉氏倒是近两年入宫,可惜也并不争气。
也唯有这个瑚氏,得了这么些日子的恩宠,皇上对她还算上心,她也是个经得起抬举的,倒不如顺水推舟一次,也让她宫里这些人都睁眼看清楚情况。
“过些日子就是瑚贵人的生辰,我想着年轻的女孩子都爱热闹,不如给她办一桌宴席,也叫她认一认宫里的人,到了外面不至于闹笑话。”
惠嫔这话也不是随便就说出口的,宫里从前几年就开始修葺各宫,去年的其实就能住人了,偏偏年初的时候皇后薨逝,这事儿也就一直耽搁着。
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一年多,宫里陆续有了嫔妃有孕,阿哥公主也都大了,早到了该热闹热闹搬宫的时候了。
她估摸着,皇上宠爱瑚氏也有段日子了,应该愿意让她风光一回,给她长些面子。
这样不管她以后要不要搬出去,别人都不敢轻看了她。
尤其是这几日外面的话,提及瑚贵人的都有点不好听。
皇上果然并不知道瑚贵人的生辰,听惠嫔提及了,便道:“也好,她也算是立了一功,合该有赏。”
又想起什么,叮嘱了一句:“她娘家人进来看望她,到时候你问问她家里弟妹的事情,要是问瑚氏那个人,她必是不愿说的。”
惠嫔便有些诧异:“这怎么说,难不成是羞于启齿?”
得益于最近的传闻,惠嫔听了一耳朵,也大概知道她家的情况了。
正白旗包衣,按说都是内三旗了,家里男人但凡出息些都能出头,瑚家却从祖辈落魄到如今,说出去确实是难听了些。
皇上想起先前提拔瑚氏兄长时她那个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的好笑,当时想着她既然这么努力为朝廷着想了,就只能答应了她。
事后想一想,觉得她那股子劲儿还挺惹人疼惜,进而觉得她怎么得了宠还这么没底气。
可他也不能天天把人拴在身边护着,只能多让惠嫔照看她了。
若是旁人,皇上是不介意把事情告诉惠嫔的,说着一起乐一乐不是什么坏事。
可现在不知怎么,倒有些不愿意说这些私事,只是交代惠嫔道:“她面皮薄,有什么事都不好意思说,劳烦你多问问。”
这明晃晃的偏爱,放在其他几个嫔身上实属寻常,可放在一个小贵人身上,就让惠嫔有些惊讶了。
她没好气看了皇上一眼道:“臣妾平日里要忙着两个小的,还得给皇上看着人,您可真是逮着人好用就一直使唤了。”
皇上哈哈笑着:“知道你记挂着保清,阿哥所这不是还没修好吗?修好了还要晾一晾。他年纪还小,就让他在后殿多住些时日,我可不拦着你们母子。”
惠嫔这才心满意足。
她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早早没了,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二儿子,也是皇上如今的大阿哥,只要大阿哥能好,能多陪陪她,她这辈子就算是值了。
*
午膳刚过,永寿宫便迎来了乾清宫的太监,又是来召瑚贵人伴驾的。
兆佳常在在屋里是坐不住的,好容易来了外人,当即就站起身,凑在窗户跟前看着。
看着瑚氏打扮得耀眼夺目,被一群人围着出了永寿宫,步伐款款一路走去了乾清宫。
她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她是有点不喜欢瑚氏的,原因多得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自打她被禁足,日日想着三格格睡不好之后,她其实更恨瑚氏了,原因也简单,惠嫔她不敢恨。
本来以为她要好几个月都见不着三格格,没成想三格格竟钻了个空子回来瞧她了。
想着精神奕奕的三格格独自跑回来,摇头晃脑告诉她说:惠娘娘只不许额娘来瞧我,却没说不许我来瞧额娘,她心里一下就暖烘烘的。
只不过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三格格要是有这么聪明,以前哪会被她用吃的勾得晕头转向的。
那必然就是有人教她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必须承认瑚氏对三格格很和善,对她,也不算特别厌恶。
大约是因为她来的晚,自己没把她得罪狠了吧。
总之这事儿之后,兆佳氏感觉自己再要讨厌瑚氏,就真的不应该了。
唉,只盼着瑚贵人以后越过越好吧,要是她以后能成了嫔主,也不枉三格格这么喜欢她了。
兆佳常在靠在窗户上,托着下巴美滋滋想着,要是三格格能得一位嫔主的喜欢,也是好事啊。
而正在慢悠悠走向乾清宫的攸宁,这会心里还有点担心。
她这几天睡得不算安稳,总是梦到原身和家人相处的记忆,再加上过几日就要和原身家人见面,心里就有些忐忑。
这个状态去伴驾,似乎有点不够敬业了,可惜这种事也没有请假的机会。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打卡第二十四天
“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把攸宁发散的注意力给扯了回来。
她当即心中一跳, 知道坏了,忙跪下准备请罪。
来伴驾之前她就有这方面的担心,可是无论怎么提神警告自己, 到了乾清宫暖阁给他磨墨, 一磨就大半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撑住。
皇上看起来没有生气, 连语气都没怎么变。
攸宁却没真的当他没生气,更确切的来说,她觉得他有时候真的是喜怒不形于色。
一开始攸宁觉得皇上脾气确实很好,待人也温和,不至于看一眼就让人吓得瑟瑟发抖。
后面慢慢相处着, 也依然是这个印象,只不过攸宁拿来和他对比的不是普通人, 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皇帝,脾气好得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再到看着他对兆佳氏态度似乎也不差, 可是转头惠嫔就把人给整治了,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皇上对她们根本都不用费力发脾气,他可以平和地把人给处置了。
在这里,普通人甚至没有让他生气动怒的资格。
攸宁领悟到这一点以后, 就力求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这份工作。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结果今天她就滑铁卢了。
皇上眼疾手快,拦住她要下跪的动作,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
闻着她身上清郁的香气, 他轻笑着问:“快歇一歇吧,这几日累着了?”
攸宁感觉自己的心跳逐渐恢复,她慢慢放松了身体靠在皇上身上,摇头说:“这几日好些了。”
兆佳常在不添乱了, 攸宁管了小厨房后,也有了大把时间琢磨着给三格格弄些新鲜有趣的吃食,准备让三格格慢慢摆脱对甜食的过度依赖。
这些事情通常来说她只需要动嘴,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小厨房的人好容易得了主子差遣,一个个高兴得什么似的,哪里敢阳奉阴违。
皇上摸着她不自觉紧锁的眉头,想着她这些日子为着三格格忙里忙外,心里还是有些疼惜的,愈发觉得添乱的兆佳氏可恶。
“三格格也大了,身边那么多嬷嬷宫女,用不着你事事操心。”
他说完又笑着看她:“将来你要是生了小阿哥和小格格,还不知要操心到什么时候去?”
皇上本来只是调侃,不料就见攸宁认真思考起来,于是忍着笑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对于养孩子,攸宁脑海里也是有过设想的,如果是个女孩,那她肯定要好好的爱护教导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苦,但也要让她学会坚强,想做什么都会放手让她去做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然后就看着皇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好奇,“你的想法倒是十分不同那若是个小阿哥呢?”
生在这个时代,还是个皇子,已经是人生赢家了,还要怎么教导?
攸宁把锅甩给皇上:“小格格是我在照顾,小阿哥当然是他阿玛的责任了!”
皇上哑然失笑,正要说什么,就看她脸上的笑容又变淡了,渐渐浮现出一抹愁思。
“可惜小格格长大了就要嫁出去”
嘴上这么说着,攸宁心里想的却是别的,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不友好,是赤裸裸摆在明面上的,人人皆习以为常,哪怕公主也不例外。
看着她现在就开始为着还没影儿的格格发愁,皇上忽然明白过来,过几日她的额娘就要进宫来看她,她这哪儿是担心未来的女儿,分明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也是,她待三格格那么无微不至,哪怕兆佳氏从前开罪过她,也没有拦着她们母子相见,可见她的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这么一想,瑚氏也似乎不全然是个粗人,只是平时不拘小节,所以难得见她感伤一次。
他爱惜地抚上她的肩头安慰:“不发愁了啊,嫁出去了也还是咱们家的孩子,什么时候都能见得着面。”
*
眨眼就到了原身额娘进宫的日子。
攸宁一早就起来收拾好了,准备给家里的赏赐也早早地备好放在了屋里,她自己则还有些不放心,到处检查着,怕出现什么差错或者漏了东西。
在她从永寿宫门口晃荡过第八次的时候,惠嫔差了人出来给她传话了,给她科普了下她额娘进宫大概的流程。
由于人是一批一批进来的,除了获准探望的嫔妃家眷之外,也还有一些内外命妇进来。
内外命妇是有品级的,有资格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老主子估计还要留着人说话,这期间没有品级的嫔妃家眷进来就要先候着。
攸宁的阿玛是个白身,额娘自然也没有诰命,属于候着的那一波。
这个时辰命妇们估计还没到慈宁宫,因此攸宁还有的等呢。
说完那宫女又很贴心地劝她:“冬天才折磨人呢,这会子快入夏了,天气暖和,在外头等等不碍事的,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后才能往这边来呢,贵人不若进屋里等着。”
两三个时辰,足足有大半天时间了。
攸宁也不能在外面等这么久,只好又进了屋,然后一圈一圈绕着屋里走,心里回想着原身的性格,祈祷自己别露馅儿。
若是原身和家人关系冷淡,她倒还不用这么静不下心,偏偏记忆中原身和亲人关系极好,一家子虽然不富裕,可是都会为彼此着想。
她难免就有些心虚了。
承乾宫。
乌雅贵人艳羡地看了眼正殿的方向,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出自仁孝皇后那一支,也算是极为显贵,还是皇上的舅母,出入宫廷别说有多自由了。
这一次,怕是刚从慈宁宫出来,就坐着皇上赐下的轿辇赶来了。
不像自己,好容易赶上这么一趟,还得在这儿苦苦等上几个时辰。
而自己的额娘如今还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太皇太后的面,纵然见了,太皇太后估计也不知道那是谁,更遑论格外开恩让额娘早些过来了。
等着外面宫人早些传消息回来的空当儿,乌雅贵人靠坐在榻上,手轻轻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心里盼着这里会是一个健康的阿哥。
这样日后她的嫔位也能稳固些。
若是小阿哥像大阿哥似的那么争气,那么得皇上喜欢,她也就不用窝在别人的地盘小心翼翼了。
不知过了多久,乌雅贵人听到外面太监小跑着进来了,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奴才远远瞧见有人从慈宁宫出来,坐着轿子往后宫来了!”
内外命妇一般都会留在慈宁宫,不来后宫,往后宫来的肯定就是嫔妃家眷了。
乌雅贵人立刻来了精神起身,满心都是期待,她早着人打听了,今儿进宫的嫔妃家眷不多,就是两三个常在答应,外加一个永寿宫的瑚贵人,然后就是她的额娘了。
那瑚氏的额娘是个白身,不比自己额娘有体面,坐着轿子的八成就是自己的额娘了。
莫非是太皇太后看在自己腹中孩子的份儿上,格外给了体面?
乌雅贵人想到此处,也不算意外,皇上已经给她提了嫔的份例,等她生产过后,就能顺理成章和那几个嫔平起平坐了。
可算是熬出头了。
乌雅氏扬着下巴,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才回了屋坐下,可是左等右等,都没听见门口有什么动静。
正要开口喊人,就瞧见方才报信儿的小太监几乎是滚进来的,哭丧着脸道:“从慈宁宫出来的那位夫人,听说是一位四品的太恭人,轿辇停在永寿宫门口了。”
乌雅贵人当即怔在了原地,永寿宫的瑚氏,旁人都说此人出身卑微不大体面,她何德何能竟越过自己了?
此时,攸宁听了来人报信儿,也有些愣住了。
原身的额娘不应该是个白身吗?怎么忽然间就成了外命妇,还是太皇太后给了恩典让她坐轿子过来的?
一时间她也顾不得想太多,匆忙间迎了出去,就看到院里站着一位记忆中十分熟悉的中年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又瘦又小的怯怯的女孩子。
正是原身的额娘和妹妹,后者瞧着才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记忆中,好像已经有十二岁了。
瑚夫人也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闺女的长相倒是没变多少,瞧着也胖了一点,气色比入宫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身上穿的戴的一看就都是好东西,在前后那么多俊俏宫女的衬托下也依然很出色,让人一眼瞧着就知道是位贵人。
“臣妇给贵人请安”
在宫人的提醒下,瑚夫人才堪堪缓过神来,生疏地用前几天才学过的姿势行礼。
前几个月得知闺女在宫里当了贵人,瑚夫人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是觉得女儿出了头,毕竟宫里的宫女哪有那么好当的,她虽然会往家里送些银钱,可瑚夫人做额娘的也担心女儿的性子怯了些,容易让人欺负。
伤心就是知道母女两个这辈子都难见面了,那可是皇宫,贵人主子们住的地儿,寻常人哪儿那么容易就进去了。
直到前些日子,她一觉起来家里来了好些贵人,说主子爷封她做了恭人,让她不日进宫磕头谢恩,最要紧的是她能入宫见女儿了!
就这样,瑚夫人晕晕乎乎地跟着人学了进宫的礼仪,然后进了宫见了太皇太后,又被轿辇给抬进了永寿宫。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瞧着有些眼生了,虽然现在是她给女儿磕头了,可是她心里却还是轻飘飘的,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攸宁不自觉往旁边退了一下,然后赶忙去扶人,这份礼她无论如何都受不起。
母女两个眼里都含着泪,相携着进了里屋落座。
宫女们很乖觉地把人扶进来,就悄悄退出去,贴心地给人留了足够说话的空间。
顺带着隔绝了外面其他嫔妃们惊羡又探究的眼神。
攸宁看着面前的瑚夫人紧握的双手,心里七上八下,嘴巴也像被粘住了一样。
如果是原身,她这个时候会想说什么?
瑚夫人在最初的激动过后,也逐渐缓了过来,她摩挲着双手,心里不知道怎么特别紧张。
半天,她用力推了推自己身边的不吭声的女娃,哑着嗓子,颤着声音说:“三妞妞,快,叫姐姐,这是你姐姐二妞妞啊。”
怯怯的女孩子被她一推,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可是看着前面白皙又美丽的陌生女子,又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瑚夫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她了。
瑚夫人的一声“二妞妞”,好像又唤醒了攸宁身上一个开关一样,开口说话就是哭腔,同时她觉得憋在心里的一句话好像不那么难以启齿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她,让她自然而然地冲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女人喊了声娘。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打卡第二十五天
攸宁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 人体死亡之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
后来她又听到了这种说法的补充——只有三十秒的时间,且已经死亡的大脑即便能够听到声音,也不可能理解它的意思了。
但是此刻, 攸宁觉得原身“听懂了”。
属于她的情感仍然扎根在这具身体里, 预料中生疏的场面也没有出现,攸宁此刻看着瑚夫人, 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之感。
她没有抗拒这种感觉,一把抱住了瑚夫人的腰,然后把头轻轻埋在了瑚夫人的膝盖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
果然人生在世上还是应该有各种社会关系的,说来可笑, 攸宁来了这里以后有过最密切交集的除了桂英和柳英之外,居然就是皇上。
前者依附她而生存, 后者是她依附着他。
这样的关系看似牢固,实际上却像莬丝花一样, 那柔弱的藤蔓一扯就断,扯不扯却不是由她说了算。
瑚夫人的到来好像填补了一块空缺,恬不知耻地说,她正在渴望着这份原本属于原身的爱。
出于这样的想法和弥补的心态, 攸宁决定扮演瑚家的三妞妞。
瑚夫人看着正抱着自己撒娇卖痴的二妞妞,眼瞧着她还没完没了了,突然间就找回了过去的感觉。
“好了好了,快放开吧, 年纪不小了还这么不知羞,不怕你妹妹笑话。”
瑚夫人不耐烦地拍了两下攸宁的肩膀,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的。
旁边的三妞妞看额娘和贵人都笑了,连忙也笑。
攸宁看出她对自己的生疏, 索性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有点心疼地摸着她瘦巴巴的小脸问:“才多久不见,就忘了你姐姐长什么样了?”
又问瑚夫人:“三妞妞怎么还这么瘦,家里最近都吃些什么?你们别心疼银钱,记得每天都买点肉补身体。”
这小姑娘看着真的是又瘦又矮,脸上到脖子那都晒得黝黑,偏偏又长手长脚的,看着真的不太健康的样子。
瑚夫人也是,和原身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被这一身上好的料子和头上的首饰一衬,更显得人跟哪儿来的难民一样。
可她寄回去的银钱虽然不多,也足够她们吃好喝好了,原身额娘也不是那中苛待自己和女儿,一门心思供四弟的人。
在原身记忆里,家里穷的时候只有大哥能吃饱,原因当然是他是家里主要的劳动力,后面大家都是一起饿着的。
四弟年纪最小,整天被饿得哇哇大哭,原身额娘心疼归心疼,也没克扣了女儿的吃食给他。
攸宁想着,原身对家人感情这么深也是有原因的,毕竟这家人做到了后世不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提起银钱,瑚夫人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没好气地戳了她额头。
“你还敢说这个,我送你进宫做宫女,是让你好好学点谋生手艺,不是为了把你卖进来跟你要钱的,你一年就那么点银子,全托人送出去,自己还有的用吗?小没良心的”
瑚夫人又轻又快地骂了她一通,说的时候就低头开始在衣裳里翻找,找了半天才从衣袖里拿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钱我都给你攒起来了,你还是自个儿拿着吧。”
说着,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嘟囔着:“我们在外面做点儿什么都有钱拿,你呢?你自己手里没钱,腰杆子能挺直?”
攸宁拿着荷包,掂量出来这大概就是原身和她送回家里的全部银钱,顿时哭笑不得。
看她转头就想把荷包塞给三妞妞,瑚夫人把眼一瞪:“不许拿!”
喝得三妞妞吓了一大跳,躲在攸宁身后不敢吭声。
瑚夫人:“你大哥有消息了,往家里寄的钱不少,你别挂心我们,我们不是那死要面子的人,可也不能见天儿惦记你的钱,哪有出嫁的女儿这么贴补娘家的?”
穷苦了大半辈子的瑚夫人,对女儿做了嫔妃没什么概念,就算邻里邻居的都找上门来奉承她,她也依旧觉得女儿是给人做了妾。
就算是主子爷家的妾,那也顶多就是吃穿好了点,可做妾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弄清楚女儿就算在妾里也是位份最低的之后,瑚夫人就只剩下心疼了。
进了宫以后,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通身的气派,贵人的额娘也更教人望而生怯,愈发显得自己粗俗不堪,她心里甚至替女儿觉得委屈。
哪怕眼见着二妞妞穿金戴银的,可在她心里也终归是别人家的东西,寻常女子出嫁尚且要带着铺盖家具之类的嫁妆,二妞妞进宫的时候不光没带,衣裳还都是宫里赏的,她没给二妞妞添妆已经够过分的了,哪能再好意思要她送回来的银钱。
这么僵持着,攸宁觉得有种甜蜜的好笑。
要是瑚家人是那种贪得无厌不知感恩的,她可以参考后世的赡养费,隔一段时间送银钱回去,或者让人买点田地铺子当家产,不用大富大贵,让她们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行了。
可现在是她们为她着想不肯要钱,而她感受到这种真挚,反而想着要多给她们点傍身的东西了。
于是瑚夫人头回进宫看女儿,温情脉脉的时间没持续太久,两个人就就着银钱的事情互不相让起来。
三妞妞逐渐也觉得,这个一言不合就要和额娘吵嚷起来的二姐变得熟悉了,于是安安静静吃着二姐塞过来的点心看着她们说话。
虽是吵嚷,可瑚氏也没忘了说现在家里的情况,外面的瑚大其实在她进宫之后不久就有了消息,陆陆续续给家里寄了几回钱,数量不算少,只是情况不稳定,瑚大交代了别给妹妹说,怕她担心。
现在家里欠别人的钱也早就还清,吃喝也不愁了,瑚夫人还托了人把瑚四送去学认字和骑射,最近瑚大寄了钱让家里置办些家具,还说等他回来就把以前卖出去的好家具都买回来,再置办些家产,信里还问了两个妹妹和弟弟的情况。
这荷包里有小半银子都是瑚大说要给她的。
总之,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她操心。
攸宁这下也懵了,她原来还想着自己现在能帮扶瑚家,也算是替原身尽孝了,可没想到瑚家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瑚大打了胜仗要回来了,人未到,钱先回来了,而瑚夫人也把家里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根本没有她要操心的地方。
有点错愕,也有点替原身高兴,这样也很好,她顶多只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没有她,瑚家一家人的日子也是和和乐乐的,不需要她们多大富大贵,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就好了。
准备要走的时候,攸宁劝了瑚夫人好半天,说她要是空着手从永寿宫出去,自己肯定要被人笑话,她才肯收下早就备好的一点银锞子,还有各类布料和点心。
本来还要去给惠嫔磕头,不过恰巧她出门去了,这一遭也就省了,只有惠嫔的宫女过来送赏赐,是一整套的头面簪子并一些金锞子,还有些是零零散散给小孩的玩意儿。
之后再出永寿宫门,慈宁宫和乾清宫也来了人送赏,来的太监说话很是客气,此时瑚夫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回头看了眼自己闺女,瑚夫人才终于意识到,能让主子爷给这份脸面,二妞妞在宫里的日子好像也是挺不错的,有心要叮嘱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了,最后只拉着她的手道:“好好侍候主子爷啊,照顾好自己。”
攸宁鼻子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旁边引路的太监见状也不敢催,只好声好气地提醒着时间。
放在平时他们早就拉着人走了,早点出去能早回去复命,再有就是怕耽搁了时间,出去的晚了被盘问还要使银子,忒麻烦。
正站着,旁边就过来一个小太监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对他笑了笑道:“给哥哥喝茶用的,咱们太恭人就劳烦哥哥多照应了。”
引路太监掂量了下荷包,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来:“这是哪里的话,平日里咱们想讨好瑚主子都没地儿来,这回定把太恭人好好儿送出宫。”
永寿宫内众人虽然不出门,也是关心这边的,就当是听个新鲜事儿了。
得知太皇太后和皇上居然都赏了东西下来,顿时面面相觑。
有人脸色不大好看勉强道:“没准是给那边乌雅贵人的,毕竟肚子里怀着主子爷的孩子呢,这边应该只是捎带着的吧?”
这话是有些道理的,众人都很有些赞同,乌雅贵人已经生了一个小阿哥,自然是有体面的,哪里是瑚氏能比得上的。
虽这么说了,大家心里都还是五味杂陈,一面羡慕一面又看不上,靠着那些膳食上的微贱手艺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喜欢,宫里还真是头一个。
有这手艺去膳房做个厨役不是更好么?怎么偏生投了个女胎还入了皇上的眼?
两个小太监一西一东,快步进了乾清宫门来复命,片刻后屋里出来个人,把从永寿宫来的太监给叫进去了,好半晌都没出来的迹象。
另一个太监愣了下,在心里暗骂早先抢着去承乾宫乌雅贵人那儿的自己蠢,又不是去给贵妃传话,他急个什么劲儿?
早知瑚贵人更有体面,他就抢着去那头了。
梁九功躬身进了暖阁,把瑚贵人和乌雅贵人得了赏跪谢恩典的事情说了。
皇上嗯了声,又问起瑚贵人心情怎么样了,倒是没提乌雅贵人。
梁九功对此见怪不怪,虽说皇上两个夫人都赏了,明面上也瞧不出差别来,但瑚夫人已经有了诰命算是命妇,以后想进宫只要递牌子就行,管着这个的又是惠嫔主子,和瑚贵人亲近些,瑚夫人要进宫就没什么难的了。
况且这会儿皇上只问起一个人来,很明显心思就都在这个人身上。
另外那个,也只能说是顺手为之了。
倒不是皇上不关心乌雅贵人腹中的皇嗣,毕竟也是赏了东西给了体面的,只不过这样的关心是皇上自觉该做的,而关心瑚贵人才是皇上自己想做的。
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但明面上瞧着根本没什么分别。
上一回皇上这样体贴了好些日子的,也不是对着乌雅贵人,而是如今的宜嫔。
梁九功思衬着,虽是如此,也不必太高看瑚贵人。
要是放在别处,这种程度的体贴可以说是宠爱了,可在皇上身边伺候久了的都知道,皇上惯来会体贴身边的人。
皇上体贴的人,只能说是入了皇上的眼,这点说是难得,其实也并不算太难得,满朝大臣里面没得过皇上体贴的才是少数,连他这样的太监,皇上也是问过他家里人的。
真正难得的,是看皇上愿不愿意,有没有这个耐心听你的话,甚至于能说动皇上改了主意
要是在这点上看的话,除了惠嫔主子荣嫔主子这样昔年很是得宠,和皇上也有情分的老人,还有薨逝了的两位皇后主子,就连贵妃都不一定能够得上来。
别看宜嫔主子得势,那也是沾了她家和宫里素有来往,也算得上亲厚的光。
而乌雅贵人能走到如今这步,是沾了小阿哥和腹中孩子的光。
说白了,宫里主子有没有体面和位份高不高,有时候和皇上的宠爱多少没太大关系,家世子嗣两不靠,还得了宠爱的也就是瑚贵人一个。
这两者也难说哪个就更好些,但可以确定的是,家世和子嗣是实打实的,皇上的宠爱却是随着他的兴致来的,
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就有了新人开始腻味了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打卡第二十六天
瑚夫人走了之后, 攸宁靠在炕上,手里握着她强留下的那个荷包,果不其然在一堆银角子里找到个纯金的如意。
小小一个, 但对于瑚家来说已经是难得。
如意翻过来背面赫然刻着八个小字“旦逢良辰, 顺颂时宜”,和原身记忆中的字迹相符, 大概率是原身兄长刻了叫人送来的。
已经是七月了,再过几日便是原身的生辰,想来瑚夫人也是担心她在宫里没人知道生辰。
“主子?”
一旁侍候的柳英见她面色有异,有些担心道。
攸宁摇头,把剩余的银角子递给她道:“无事, 你找个时间去内务府,叫人把这些银角子融了制一枚如意。”
至于她手中留下的金如意, 是瑚家人送来给原身的,她打算和原身以前用过的物件放在一处, 供在佛前,聊做安慰。
对于她把做宫女时用过的物件留下的行为,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桂英和柳英, 她俩倒不是不奇怪,不过也从来没质疑过,只当她是信佛。
宫里由于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信佛,底下的嫔妃们自然也投其所好跟着抄点佛经请尊佛像。
说来好像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但在人人都如此努力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的反而成了异类。
攸宁也就随大流请了一尊回来,平时一切清扫或是别的活儿都由宫女负责,只是她们没人会写字, 攸宁只能拼着自己上了,不追求写的有多好,横平竖直就不错了。
反正也是练字,写什么都可以练,系统打卡也不受影响。
至今,攸宁已经从打卡系统那薅到了不少银两,还有就是皇上平时和节日里赏赐的,加起来总共是七百多两银子。
这还没算上偶尔赏赐的一些金饰和小金锭。
暖宝宝的奖励从六月下半旬开始,就变成了夏日专属的【一阵清风】,神奇之处和暖宝宝是一样的,都让人感觉不到温度和别处的差异,只会误以为自己是“心静自然凉”。
于是攸宁只在日常运动时出去晒晒太阳,其他时候都窝在屋里,除了外面开始炎热这个原因,还有就是她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又白又嫩的一身好皮肤。
系统出品的养肤膏效果绝佳,到现在她用了有几个月了,皮肤状态几乎到达了这个年纪的顶峰,容貌数值自动飙升了0.8,原先还可以说是六分的五官,这下子瞧着也出众了许多。
要说最为直观的效果,那就是她最近伴驾侍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进了六月天气就渐热,到了七月更是,稍微挪动一下都要出汗的温度,皇上居然还能屡屡召她,并且次数都比以前多了,可见他有多看脸。
自然了,皇上召人伴驾的次数就那么多,以前她顶多是占了十分之二三,还有别人瓜分份额,现在她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不用脑都能想到其他人对她不会有好感,更何况惠嫔已然暗示过她。
对此,攸宁依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凭心而论,要是她拿着上万的工资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有天公司来了新人,老板为了给其加薪而把攸宁的工资减到三千
哪怕下这个决策的是老板,可攸宁只要还想在这个公司上班就不可能找老板理论,与此同时她也必不会对这新人抱有什么好感,更不可能夸赞新人好棒好有能力好有人格魅力。
于是此刻换位思考,作为吃到大蛋糕的攸宁也觉得其他人想法很正常。
不可能世界上每个人都讲道理嘛,她如此想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一朵圣母白莲花(伪)。
原身的生日在七月初四,本来作为一个小贵人,办生日宴什么的根本就不必妄想,有钱的自己置办一桌好菜请几个好友吃一顿,没钱也没人关心的就忍痛拿银钱给自己改善下伙食算不错了。
但这回是皇上要给她这个体面,也没人敢质疑。
紫禁城里皇上说了才算,等闲连太皇太后都不会打他的脸,因此惠嫔也就依着吩咐打算热热闹闹地办,还下了帖子请了贵妃和其他几个嫔,剩下的贵人常在答应们要是有想来的也都欢迎。
攸宁看着这么大阵仗目瞪口呆了,她试图和惠嫔交流过,然后惠嫔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傻姑娘,皇上愿意给你做脸,给咱们永寿宫做脸,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哪是你说不成就不办了的?”
惠嫔这些日子也看清了瑚贵人的性格,不爱惹事儿,温吞了点,但人不蠢,因此也很乐意指点她两句。
攸宁也不是真的傻,之前就是觉得自己一个默默无闻的贵人突然办起了邀请所有人的生日宴,觉着是不是过于张扬了。
现在她明白了,这件事得益的不光是她,还有惠嫔,看起来是皇上宠爱她,为着一些太皇太后喜欢吃的东西和三格格的事情嘉奖她,但实际上事情是惠嫔办的,能够获得威望大部分也都是惠嫔的永寿宫的。
不过攸宁也不是全然没有收益,起码所有人都看到了皇上对她的宠爱,不会轻易来招惹她,相当于是皇上和惠嫔合伙给她扯了张虎皮当大旗。
作为一个多少受益的工具人,她没资格也没必要过问详细的事情,反正不是她出钱,反而还能收到来自各宫的贺礼。
首先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赏赐,两位老人家来自蒙古,至今口味也没被宫里同化,就爱吃点甜的,因此很喜欢攸宁鼓捣出来的甜品,虽然至今没有见过面,但出手还是很大方的,各一套沉甸甸的黄金首饰,瞧着耀眼夺目。
接过两个盒子的瞬间,攸宁手里一沉,感觉自己的腰包瞬间就膨胀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贵妃的赏赐,攸宁对这位贵妃的了解仅限于历史,现实中她也还没见过,平日里听说的就是贵妃仁慈和善,待人宽容,近日似乎身子不适所以不大出门。
贵妃送来的是对儿颜色很好看的玉镯,成色她看不出来,就是觉得挺漂亮。
惠嫔打开盒子叫她看了一眼,然后就说:“贵妃娘娘身份贵重,应当是不会来的,届时你只把那些精巧的糕点送一些过去,尽了心意便可。”
她没说要亲自去一趟,攸宁有些讶异,在她看来这种宫里数一数二,未来还会成为继后的大人物,应该是要恭谨些的。
但也没有问出口,惠嫔在这件事上坑她相当于坑自己,连她都不愿说的,可能会有什么不适合让她知道的事情。
然后便是连同惠嫔在内的七位嫔主了,到了这个身份地位,能送出来的礼物自然也要配得上她们的位置。
攸宁看着各种珍珠宝石金饰看花了眼,想起柳英打听来的消息说好几个出身好的嫔主瞧不上她的微贱手艺就想笑。
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还要助力她发财,这种滋味真是让人,太爽了!!
攸宁承认自己就是这么的没见识,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她在网上见到过的各种中外珍贵宝物多了去了,面前这些不一定稀罕,可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
她早就悄悄和桂英打听过,这时候宫里还没那么抠搜,皇上赏给她的所有东西归属权全是她的,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有单独指定要给她的珍稀物件需要小心保管,其他的只需要注意记档就行了。
攸宁被各种金银珠宝环绕起来,感觉自己的幸福度简直爆棚。
殊不知一旁的惠嫔正在啧啧称奇,出身不好的嫔妃见到这么多好东西高兴是自然的,让她惊讶的是瑚氏高兴归高兴,惊艳却没有多少,更没有迫不及待想要占为己有,怕别人觊觎的样子。
若说她不惊艳是因为见惯了好东西,可她也没有能认出哪些是稀罕物件儿的好眼力。
倒真是矛盾得很。
攸宁自然不知道惠嫔心中所想,兴致勃勃看起了接下来的礼物。
贵人常在和答应们位份低,多数出身也不算好,除了一位蒙古来的享受嫔级待遇的贵人送了金饰之外,其他人送来的礼物大都是亲手所做的绣品。
于是攸宁继续对着这些技艺精湛的绣品两眼放光,她依旧分不清这些绣品用了什么技法,但能看出来图案相当精美,花鸟栩栩如生,甚至还有双面绣的一柄团扇,她决定拿回去好好珍藏!
其中有些手艺放在后世,应该都是妥妥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放在这里还真是太可惜了。
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惠嫔完全不理解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儿,这些玩意比起之前的珠宝可是逊色了许多。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给攸宁的表现找了个理由,大约是觉得这些东西耗费得心血更多,因此有些感动了?
她倒是有颗至诚之心,也难怪皇上喜欢。
如此,惠嫔自然也不会去败坏她的兴致,告知她人家和她面都没见过,哪会真的亲自做个什么东西给她,这里头好的绣品大概全都是身边宫女代劳。
*
眨眼便至七月初四,这场小宴并不在永寿宫内,而是挪到了御花园刚落成不久的澄瑞亭内。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开间,前头设了三面敞开的抱厦,下面挖了东西向的水池,池内引着一股活水,清澈见底池上有石桥横跨,站在上面隐约能看到有红鳞腾跃,游弋自如,亭内设了主桌,外面还有备用的好几张桌子。
澄瑞亭南边是位育斋,面阔五间,也被惠嫔暂时征用了来,嫔妃们若有不便也可来此处歇息。
此时天色尚早,零零散散来了好些人,攸宁是不认识的,由宫女引着过来,那拉贵人则帮着做了介绍。
其中攸宁还听到一些耳熟的姓氏,比如觉禅氏万琉哈氏之类的,但很快她就发现一样姓氏的还有别人,遂明白这些姓氏其实和汉人的张王李没什么区别,都是较为常见的姓氏。
攸宁自己做常在答应的时候,还尚在乾清宫围房,没什么机会出来见人,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才发现贵人这个位份好像也不低。
来人无论是年轻些的还是年长的,对着她都比较谨慎小心,看得人有点心酸。
攸宁连起身都不用,目送着她们去了亭外的桌上分成几支小队坐下,然后四处打量着小声说起话来。
不过很快她也没心思心酸了。
到了贵人这一阶,她就得往前走几步去迎接了。
贵人位上有三个嫔妃地位高些,一个是宜嫔妃姐姐郭贵人,不过她两月前才生了个小公主,因此没有来。
一个是乌雅贵人,也是还在养胎,平时都不出门。
另一个便是从科尔沁来的蒙古贵人,亲王之女,和如今的太后是同辈,同样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算起来还是皇上的表妹,出身可谓是显赫。
此前攸宁也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位蒙古贵人的脾气,无奈本事有限,这位贵人据说不怎么喜欢和人挤在一块住后宫,也不爱和人交际,日常都在慈宁宫或是慈仁宫。
说起来她还挺羡慕这位的,不得宠无所谓,后宫仅有的两大巨头都是她靠山啊!
这么想着,蒙古贵人就带着人来了。
攸宁凑上前去,然后发现她说的话她听不懂!
似乎意识到什么,这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蒙古贵人用不太熟练的满语道:“下午好!节日快乐!”
攸宁愣了下,费劲儿从记忆中扒拉出两句原身会说的满语,磕磕巴巴道:“谢谢你。”
原身虽然是满人,但邻居大都是后来入了包衣的汉人,已经有好些年没说她们本民族的语言了。
入宫之后,皇上平日里也是说的汉语更多,连带着底下人也跟风学更好用的汉语。
这时蒙古贵人身边的一个宫女连忙补救,道贵人两年前才入宫,因此还未学会汉话。
攸宁默了下,更羡慕了。
宫里上下都知道皇上爱说汉语,所以有些满人嫔妃进了宫都是现学的汉语,能让皇上主动切换语言的也就是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
而面前这位据说不得宠的蒙古贵人,很显然也并不关心皇上爱说什么,否则也不会一句汉语都不会说了。
这底气未免也太足了!
再对比下还要各种讨好皇上的自己,怎一个惨字了得。
最关键的是人家的靠山真的很可靠,历史上的太后她真的活到了大孝子康熙帝的晚年!
蒙古贵人看着她眼珠转动两圈,然后转头朝旁边的宫女说了什么。
宫女:“我家主子想问贵人,今日是否有先前送去过慈宁宫的那些糕点?她很喜欢吃。”
攸宁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当即点头,紧接着就被蒙古格格抱了个满怀。
她笑容灿烂地说了句什么,旁边宫女面露微笑:“主子说多谢贵人,还赞贵人容貌极好,定是善心之人。”
带着对食物过分热情的蒙古格格落座后,攸宁连忙赶去了门口,等着下一波来的几个嫔主。
隐约能看到人影的时候,她就迎出了御花园联通宫道的大门。
等到并肩走来的两个女子到了近前,身边的宫女也提醒了她来人是谁,她又往前几步福身道:“妾瑚氏”
刚吐出这三个字,只觉身边一阵香风掠过,曾为七嫔之首的安嫔和第二的敬嫔似乎未曾看到面前有人般,脚步丝毫不停滞地走了过去,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攸宁装作自己没看见旁边人怜悯的尴尬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调整了脚步赶紧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直到见了等在前面的惠嫔,安嫔和敬嫔才看到了人停了下来,等到惠嫔上前跟她们介绍时,攸宁才面色如常地凑了过去,重新行了礼。
敬嫔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安嫔则是仍然连个眼神都没给,等到惠嫔说完礼貌性地一点头,径直走进了后面的位育斋,敬嫔则一直跟在她身后。
等这二人走了,惠嫔才叫她起身,面色也未变,低声对着攸宁道:“昨日就同你说了,安嫔李氏出自八旗汉军,自幼在南边长大,不大喜欢和满人妃嫔来往,敬嫔一向也同她交好,不必放在心上。”
攸宁膝盖微酸,心里却有些惊诧,这位安嫔岂止是不想和满人妃嫔来往吧,总感觉她看这里所有人都有种不太友好的感觉。
她总不能是,讨厌所有的满人吧?
攸宁感觉自己好像触及了什么最好不要开口的真相。
可是再眼瞧着,她对同为汉人的一个答应仍然不假辞色,她更加疑惑这位大小姐在想什么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刚刚被下了面子的事情也是,反正临时触发的和二十人及以上交谈的任务,已经把那二位计算在内了。
攸宁看着奖励一栏的随机限时buff就很激动,这还是她头一回触发出这种buff类的奖励!
再然后来结伴而来的则是荣嫔,宜嫔和僖嫔。
荣嫔带了大格格和二格格一起来,面上满是慈母神色,两个女孩儿挽着手瞧着很亲密,待攸宁也是敬称“娘娘”。
宜嫔还怀着身孕,瞧着是个很热情明艳的美人,拉着攸宁的手夸了她好几句,看着丝毫没介怀有人把她和攸宁相提并论的事情。
——这也是攸宁从柳英那听说的,宫里别的不多,就是私下里各种传言很多。
僖嫔看着和宜嫔是同龄人,很安静的一个女子,对着攸宁只是温和的笑。
能看得出来惠嫔和这三位嫔主也较为熟悉,有说有笑地相携着一齐坐上了亭内的桌子。
攸宁跟在后面,一左一右牵着大格格和二格格,在蒙古贵人所在那一桌上落座。
瞧着聊得笑容满面,也极为捧场的荣嫔几人,再看看颇有些冷淡的安嫔和敬嫔,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宫里这几个嫔,好像也在相互抱团。
惠嫔这边的出身都一般,却又都是皇上亲近的包衣人家出来的,安嫔那边据说是外八旗选秀进来,六个里头只留个两个,真正意义上的名门贵女。
两年前封嫔之时,三藩战事境况不妙,皇上看样子是看重安嫔这边所代表的势力,所以那时候安嫔才是真正的嫔位第一人。
两年之后一切却大不相同了,所以才有了惠嫔这次的大张旗鼓?
再一思索,方才对着她热情和不太热情的两波人,此时也是分开坐的,一边挨着安嫔,一边挨着惠嫔。
安嫔那边柳英还指了两个,说是对宫人说过她闲话的。
攸宁琢磨着就觉得心累,索性放弃,反正她知道未来后宫四大巨头是惠宜德荣就行了。
于是她哄完两个格格吃点心,享受着她们的各种夸奖赞美,席间还乖乖跟着惠嫔四处走动说话,面对各种无视,冷眼,或是谈得一时兴起把她忽略,或是暗指她讨好人手段上不得台面之类的情况,她也通通顾不上在意。
对着她倒都挺倨傲的,但别以为她没看见,除了几个苦夏吃不进东西的嫔妃外,其他人一个个吃点心吃得都挺欢!
而且她们对她最过分的其实就是无视,比起对别人颐指气使或者言语刁难来说确实是好了许多。
走了这么一圈下来,膝盖发软的攸宁终于收到了系统提示。
【限时社交任务:与二十人及以上交谈各一次】
打卡成功!
攸宁获得了一个限时三十天的美食buff:凡是经过她亲手制作的美食,食用后体质,容貌,幸运值增速提升至百分之二十!
简而言之,就是吃了她做出来的美食,可以让人变得更健康更漂亮更幸运。
而对迷信的古人来说,这种有一点但不太多的增益效果,大概会被人以为她是真的很有福气,旺人,正是刷顶头几位老板好感度的好机会!
攸宁感觉自己短时间之内,大概是和厨艺这种微贱手艺脱离不开关系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打卡第二十七天
热闹了大半天回到永寿宫, 攸宁脱了外衣,整个人瘫在榻上,任由柳英给她卸妆擦脸, 桂英则坐在旁边给她揉头, 再拿着梳子给她通头。
紧绷的头皮突然放松,她只觉得浑身一松, 紧接着就是头皮又酸又软,被人一揉不自觉发出一声喟叹。
要是上辈子能有这种服务型机器人该有多好。
她不习惯屋里有太多人,一般都留桂英和柳英这两个旧人在旁边,这会儿三个人关起门来,说话也随意多了。
桂英作为她跟前的大宫女, 在外面时时刻刻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攸宁能注意到的,她当然也不会错过。
她有点忧心地说:“今儿您碰着安嫔娘娘”
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给人没脸的事情少见, 看到的人也不少,传出去估计又要惹人闲话了。
桂英有时也要出门行走,听到外面一些不好听的话,心里总是不平, 这回好容易皇上给了体面,偏偏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叫人难受。
攸宁听这话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其实相比一开始,桂英已经被她带歪了许多, 对着许多事情都能面不改色,视流言如无物。这次可能是安嫔身份高,所以她被吓着了。
攸宁不好跟她解释,说自己知道历史, 也知道现在跟随的惠嫔将来才是后宫四巨头之首,而安嫔作为如今的嫔位之首后面根本没消息。
她懒散地躺在桂英腿上,对她安抚似地笑:“别担心,大不了我天天躲在永寿宫,安嫔也不可能闯进来为难我。实在不行你们也别出去,有什么事就让永寿宫的宫女太监去。”
“主子不出门也就罢了,我们哪用这么小心?安嫔娘娘哪有这个闲心来为难我们?”
桂英和柳英都被她逗笑了,不过瞧着她还是以前一样淡定,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几分,只要主子心里有主意,她们就安心了。
又躺了一阵子,攸宁起来翻出账本,心里计算了下自己每个月的花销。
自打管了永寿宫小厨房以后,她用在吃食上的钱就变少了,不过最开始变少还是因为她肉眼可见得宠了,偶尔要点东西膳房的人都不收钱,现在则是他们得了新鲜东西,按着她的口味猜测她可能喜欢就送来了。
连富贵在外面走路气势都变了,攸宁之前还听到永寿宫一个三十来岁的粗使太监管他叫爷爷,管小安乐叫哥哥。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攸宁还担心了下,别人身边的人她管不着,她身边的人她是不许她们欺负别的小宫女小太监的,适当管教范围之内可以,毕竟宫里环境就这样。
但不能太暴力了,像当初那个顾太监对小太监那种就很过分。
她郑重提了一次,也不算是警告,就是想告诉她们她的底线在哪儿,在那之后富贵在她面前就比较收敛了,前几天小安乐掉了颗门牙说话漏风,富贵专门说了声安乐是在换牙期。
攸宁顺口叮嘱了句让他别舔牙根,要不然门牙会长歪。宫里用太监也是看脸的,牙齿长坏了会影响颜值,进而影响了当差就不好了。
然后就看到小安乐感动得快哭了,旁边柳英和富贵赶紧把他给哄下去了。
看到这温情的一幕,攸宁感觉自己这个小团队其实还不错。
她看完了账本对桂英说:“先支五十两银子出来,正赶上我生辰,让你们也乐一乐,也是这两个月来我头回赏你们。”
上次给身边的人发赏钱,还是她刚成常在的时候,后面发生了一堆事儿,久没来得及,这次她打算出手大方些,按每个人的职责来分,当然职责越高的,在她这边做的事情也越多越要紧。
桂英和富贵,一个是宫女头儿,一个是太监头儿,一人给了十两。
柳英是她身边亲厚的,这些时日也成长起来了,而且她人缘好,和谁都能说得上话,打听来的消息也多,因此是八两;安乐算是旧人,来了这里也是在外面到处跑腿,还帮着看着小厨房的,便是八两。
后来的兰英和玉英差一等,但前者年纪大几岁,做的事情自然比玉英多,就分别是五两和三两;最后就是富贵新收的两个小徒弟,年纪都不大,攸宁斟酌着一人给了一两。
分配完毕,大家都高兴地捧着奖金,眼睛发亮,等着攸宁下达新命令。
攸宁还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他们。
为了搞清楚美食buff的限时三十天,指的是单独的buff存在时间,还是包括制作出来的美食有特殊效果的时间,以及亲手制作到底是她要全程参与,还是参与某个环节才能算数,什么可以称之为“美食”,她打算自己多做点东西试验。
可想而知,这是个大工程。
*
永寿宫正殿。
宫女走进来对惠嫔说了句什么,引来了她的微笑。
“也好,她既没放在心上,定是个脸皮厚的,厚些才好呢,活得长久。若是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得记挂在心里,那还活个什么劲儿?”
书房里,安嫔端坐在案前整理着书卷,对着敬嫔喋喋不休的抱怨充耳不闻。
等到她自觉无趣闭上了嘴,安嫔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淡声道:“既在我这里说了,到外面就闭嘴吧,旁人都没说什么,偏你话多。”
敬嫔放空了眼神,瞧着足足有十分的消沉。
她就是不明白,皇上选了她们进宫,又把她们一个个的送出去,最后留下她和安嫔,给了高位,却仍然这么不闻不问的,是什么道理。
到如今,就连这么一个奴婢都要爬在她们头上了。
但这话她也无处说去。
她早知道了,安嫔志不在此,她不关心皇上也不关心这宫里的一切,如果有的选,她恨不能立刻就走,走的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安嫔面无波澜:“你再不喜欢瑚氏,又能把她如何?寻个隐秘地儿为难几句?还是能找上门去?指使奴才们给她难堪?人家听你的吗?”
宫里的奴才们个个都是人精,平时没人会为难受器重的嫔主,但她们不得宠也是摆在明面上的,连这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的嫔妃,哪个会听她们的话?更何况是去为难一个明摆着的宠妾?
敬嫔沉默着不再说话,受冷待的日子过了不是一天两天,可她仍然习惯不了,嫁给一个根本不愿意看她一眼的夫君,她连一个盼头也没了,有时候她羡慕安嫔的洒脱,有时候又羡慕
她眼前闪过那张年轻鲜嫩的面庞,她生得没有那么美,可就是叫人瞧着挪不开眼,也许皇上喜欢的正是那样的脸庞。
那又为什么选她进宫呢?
她咬着牙扭过头去,不愿叫人瞧见自己的表情。
承乾宫。
得知乌雅贵人派人出去给家人传话,贵妃面上没什么表情,她认真检查着要给小胤禛上身的里衣,确定了连一丝硌人的线头都没有,才叫人好生收起来。
“爱做什么都由她去吧,叫她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她自去了内室陪伴小阿哥。
旁边宫女早已习惯了贵妃对乌雅贵人的纵容态度。
只是免不了心里一叹,乌雅贵人这胎不好,也不一定就是为着先前那些流言,主子何必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当初那些事情,分明就是旁人以讹传讹,只是主子平日里待人好的名声传出去了,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乌雅贵人才是忘恩负义的那个,所以说得过了些。
乌雅贵人要是落落大方些,明着过来问一声又能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主子全然没有要把小阿哥夺过来的意思。是乌雅贵人自己心虚了,才不敢过来问话吧?
“主子,这事儿咱们就不管了?”
乌雅贵人身边的亲近宫女问道。
方才主家叫人来递了信儿,说太皇太后相中的人里面有乌雅家的格格,有意要赐婚给一个名不见经传府的瑚大人,打听过了才知道这瑚大人就是永寿宫那位瑚贵人的兄长。
一家子的破落户,原先家里穷得饭都吃不上的人家,想来这瑚大人也就是个靠着家里姐妹帮衬的,忒叫人瞧不起。
主家的老爷倒是打听得多了些,说那瑚大人没那么不堪,但出身确实落魄,加上如今瑚贵人虽得宠,可谁知道她能得宠几日?
要是以后她也悄没生息了,瑚家还不是和原来一样,白搭进去乌雅家的一个格格也太可惜了些。
乌雅贵人靠在榻上神色疲惫,她和那瑚氏天差地别,又不是没得宠过,因此对她没什么看法。
不过就论结亲而言,瑚家也确实不是合适人家。
她那被太皇太后相中了的妹子从小娇宠着长大,吃喝用度样样都是好的,若是嫁去了瑚家,说句难听的,瑚家能养得起她吗?
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阿玛还要兴师动众让人来问她,问她知不知道瑚氏得宠的内情?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么急赤白脸的把人往太皇太后跟前送?
乌雅贵人心中没由来的烦闷。
幸而玛法是皇上信重的大臣,曾经侍候过太皇太后的膳食,深得她老人家信任,这事儿解决起来也不难,报个病不再进来就是,太皇太后自不会强人所难。
且她听说从蒙古回来了一个寡居的宗室格格,嫁出去之前是很得太皇太后喜爱的,和蒙古来的那位贵人似乎也是旧识,这段日子要住在宫里,想来太皇太后也就无心关心这件事了。
至于瑚贵人那里
乌雅贵人摇了摇头,觉着自己真是思虑过度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内情,哪里是她这种没有根基的人能谈听得到的。
*
烈日当空,炙烤着地面上的一切,连颗树都少见的紫禁城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
“奴才等给瑚贵人请安,贵人万福金安。”
柳英从内务府领人回来的时候,攸宁正在忙着翻看各种食谱。
经过之前的实践,她发现美食buff给的限制范围不小,只要是吃的东西就可以,只要她参与了美食制作中的任何一环,做出来的东西都有特殊效果,只是特殊效果会随着食物新鲜度下降而逐渐消失。
她当即做了决定,在这三十天里尽可能多做点耐存放的美食,比如自己炒出来的茶叶,做的果干,肉干,腌菜等等。
最好能一直能吃个大半年,不把这个神奇buff的羊毛薅到极致,誓不罢休。
因此,她还特地叫人从内务府请来两个擅长这方面的夫人帮忙,每日准时上下班,还发工钱的那种。
等她终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面前两名梳着妇人发式的女子,再往下看,是两张熟悉无比的脸庞,她一时间睁大双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福!阿寿!”
是她在乾清宫做官女子时的舍友!也是她刚穿来时第一批对她发散善意府的人。
攸宁自从住进围房,再到后来住进永寿宫,都没有再见过她们了,只能靠着柳英给她们送点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顺便告诉管教她们的姑姑们她们有人罩着。
她没想到这么快她们居然又见面了!
这次是真正的熟人了。
旁边柳英捂着嘴巴笑,语气特别兴奋地说:“现在是完颜姑姑和齐佳姑姑啦!”
阿福瞪了自己妹子一眼,扭过头来时面色微红道:“都是太皇太后的恩典,为我和阿禄还有阿寿赐了婚,成婚还没几日呢。”
柳英紧跟着就道:“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我也才知道,想着今天给主子一个惊喜才没说的。”
攸宁有点好笑地点了她的额头,,忙又拉着两人坐下,问了她们夫家的情况,还有就是满月和双燕她们。
她成了贵人以后,早就找了人问过,到了年底宫里会放出去一批人,然后没等她使银子,管事的嬷嬷就把五个小姐妹的名字和当差的地方问了记下来。
倒是没想到这还没到年底,年龄最大的阿福她们居然就出宫嫁人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几人坐在里屋叙着旧,攸宁还叫人把新研究出来的美食都摆出来,一边说话一边吃着。
然后她就从阿福口中听到了堪称机密的最新消息,太皇太后要给攸宁兄长赐婚的事情暂时黄了。
那位姓氏为乌雅的格格据说旧疾复发,没有几个月是养不好身体了。
最重要的是,阿福出去以后从夫家那打听到,那位乌雅格格不是别人,正是承乾宫乌雅贵人的亲妹妹。
在乌雅格格‘患病’之前,乌雅家找人去给乌雅贵人问过这事儿。
说到这里,阿福有些不好意思道:“完颜家和乌雅家,素来是有些不对付的。”
完颜家就是她嫁的夫家姓氏。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打卡第二十八天
永寿宫正殿。
惠嫔看着攸宁遗憾道:“偏巧那姑娘身上不好, 倒浪费了太皇太后凑成的这一番好姻缘了。”
攸宁听着惠嫔把事情原委缓缓道来,她说的和阿福说出来的分明是一件事,但又是不同的说辞了。
紧跟着惠嫔安抚的话, 攸宁也只是微笑着点头, 反正她应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任外面发生了什么, 也只能从惠嫔口中得知。
其实究竟是真病了,还是乌雅家瞧不起瑚家,都不要紧,攸宁短暂不高兴了一下就想得很明白了。
瑚家确实是落魄,好人家的女儿要嫁都得掂量一下, 何况是乌雅家这种可以说是内务府世家的豪门,这简直不能说是下嫁了, 完全就是扶贫。
乌雅贵人为妹妹考虑这些亦无可厚非。
所以她先前就和阿福说了,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去找乌雅家麻烦, 没有必要,本来就高攀不上,要是再去闹一场那场面简直就更难看了。
阿福便也道,完颜家把消息传进来, 其实就是看中了她和攸宁以前关系不错,这会儿她步步高升,所以完颜家想来个锦上添花,旁的念想是一点没有的, 她要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也尽管使唤。
阿寿也紧跟着说齐佳家里也是这个想法。
同是镶黄旗下的包衣,这两家哪个单拎出来都比瑚家好多了,虽然人家就是稍稍示好,不可能真的把鸡蛋都放在她这个篮子里, 但人家既然有意结交,还有阿福和阿寿在,攸宁自然不会拒绝,默认了两家的来往。
多认识些人总没坏处。
再者,攸宁自己觉得瑚大娶亲也没必要太高调,符合自家家境就行了,没必要非得高攀人家,强让出身豪门的乌雅格格嫁过去,也未必就是好事。
要是能让阿福阿寿借着夫家的人脉介绍个差不离的,双方看对眼,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在她思考的时候,惠嫔安抚完她,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眼看着就是乞巧节,宫里盛行在这日供花果,食用巧果,向织女乞巧,无论是嫔妃还是宫女,在这一日都能小小热闹一下,也算是大家都喜欢的节日。
惠嫔叮嘱道:“大膳房早就开始做巧果了,皇上说了叫各宫多少也做些,凑个热闹。咱们宫里的巧果,便要托付给你了,你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只管拿着我的牌子去内务府。”
她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又带着点笑意提点她:“这些巧果也会送去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那儿,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赐。”
这是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瑚氏的手艺在各宫都小有名气,惠嫔自然而然就把事情交给了她。
攸宁没有拒绝的道理。
以她的位份,太皇太后和太后这种身份的人眼里压根儿都看不到她,能在这两位心里挂个名,全靠她折腾出来的那些甜点,可以说是厨艺现在完全就是她的特长,发挥所长的事情,她当然不能含糊了。
何况,她现在有美食buff在身,这件事之前,她还正愁着用什么理由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去呢。
就算如此,她回去也要花心思琢磨,让自己做的巧果能直接脱颖而出,才有可能让太皇太后她们多看两眼,吃不吃,还不一定
*
“玛嬷还是吃不下去吗?”
和安格格到慈宁宫正殿的时候,刚好看见宫女们带着膳食出来,她发现碗碟里面仍然是干干净净的,一猜就是玛嬷又苦夏了。
宫女抬头才发现面前的人正是前几日才入宫的和硕和安格格。
这位格格的出身说来也很是不凡,她的阿玛是皇上的叔父,已故的前裕亲王,亲哥哥是如今的庄亲王,额娘则是从科尔沁来的郡王之女,当初还是太皇太后亲自主婚,和安格格本人也是由太皇太后指婚给了自家子侄。
奈何不过两年那位郡主额驸便早逝,寡居的和安格格便也自科尔沁返回了京师,应太皇太后的话要在宫里小住些日子。
宫女迎着她担忧的眼神道:“老主子还是不大愿意吃这些,主子爷在里头陪着,叫奴才们另做些新鲜东西来。”
说着,就步履匆匆赶上了前面的宫女们。
和安格格听到皇上也在,便止了步,不欲进去打扰。
她年幼的时候也在慈宁宫住过些时日,和这位堂弟倒是见过面,关系不差,不过隔了几年再见,感觉又是不同,总感觉这个堂弟身上威势越发重了。
往回走的时候,她又碰到了也从科尔沁来的博尔济吉特格格,如今皇上的贵人,据说玛嬷给她拟了个封号为“宣”。
宣贵人很难得在慈宁宫见到和自己年龄差的不太多的女子,可巧这位和安格格还会说蒙语,因此很快就跟她混熟了。
“正找你呢,快来,我弄到了些好吃的东西,给你换换口味。”
宣贵人上来就拉住和安格格,有点怜悯地招呼着她。
和安格格跟着她走了,却不抱什么希望地道:“别白费心思了”
返京的第一日,和安格格就忽然水土不服起来,所有带着奶味儿的东西,甚至是羊肉烤肉之类的,她一吃就吐,只能被迫吃素,跟庙里的尼姑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还有头发。
作为半个过来人的宣贵人对此深表同情。
科尔沁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一个本地人都不喜欢,更何况是自幼在紫禁城长大的金尊玉贵的和安格格,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她打小在科尔沁长大,本来没觉着科尔沁有什么不好的,吃喝玩乐样样都有,风沙是大了些,但她早习惯了。
直到她被族人送来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才发现过去十多年她过得完全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苦日子!
等她吃过宫里膳房各种美味佳肴后,再尝着家乡饮食就有想吐的冲动,再然后,一种名为奶油的东西瞬间俘获了她的胃口。
今天她就是来拯救和安格格的胃口的!
太皇太后苦夏,连膳房做出来的奶油蛋糕都不想吃,这些东西本来要原路送回,现在则被宣贵人给中途截胡了。
看着摆在面前一碟碟白色的泛着奶香味的甜点,再看看宣贵人期待的表情,和安格格终于皱着眉挖了一点送入口中,然后做好了呕吐的准备
然而,甜点上端的奶油郁丝滑,甜而不腻,奶香一点都不膻,这极为诱人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回旋着,和安格格紧锁的眉头也逐渐展开,一勺,一勺,又一大勺
宣贵人眼瞧着她把桌上快一半的甜点吃完了,连忙张开双手护着剩下的一般提醒:“给我留一半!”
和安格格恋恋不舍地放下银勺,眼眶居然微微泛红。
说实话,额驸死的时候她没哭,额娘亲自求了太皇太后和皇上要接她回来的时候她没哭,终于回了京城回到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她没哭,可这时候她居然为着点吃的就哭了。
回来这几天她都是浑浑噩噩的,总怕自己这是在做梦,直到今日吃着这些东西,尝到它们的美味,她才感觉i自己终于是醒过来了。
蒙古那边的人,断然做不出这么香甜的东西!
她在这里怔怔出神,想起过去那几年几乎完全是重复着的饮食,那些粗鲁无礼的科尔沁人,想起那些整日吹着面庞的粗粝风沙,那片美丽广袤却陌生得让她难以适应的土地,忽然觉着现在的生活可真是美好,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她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会再有从前那样的想法了,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一旁的宣贵人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她吃着点心道:“可惜了,太皇太后苦夏,连点心都不爱吃了。”
她语气淡淡,倒不是不关心太皇太后身体,而是太皇太后年纪渐大了,每年夏天都有这么一段时间,到如今也只有皇上每次都特别关心这事儿。
和安格格靠在躺椅上,满腹心事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让她有闲心关心起了别人。
她打量着宣贵人丰满了许多的身材,突然问:“方才皇上在屋里,正为玛嬷不想吃饭这事儿烦着,你怎么不进去瞧瞧?”
宣贵人满不在乎道:“他不喜欢我,喜欢瑚贵人那种美人,我干什么凑上去?”
“瑚贵人?”
“对啊!”提起瑚贵人,宣贵人忽然热情了许多:“她不光人长得美,脾气也好,还多才多艺,这种点心就是她第一个做出来的!”
和安格格看她的样子就懂了,这又是一个不得宠也不稀罕得宠的蒙古嫔妃。
也不知道以皇上的性子,得知宫里有人根本不稀罕他时,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旁边宣贵人忽然又惊呼一声。
“我想到了!”
和安格格还没来得及问,听宣贵人对她道了声谢,然后急匆匆出了门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她一脸茫然,宣贵人不是不在乎宠爱么?怎么这会儿又冲着正殿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去正殿的宣贵人,想到的是她终于有机会讨好瑚贵人从她那儿要甜点方子了!
瑚贵人的兄长被乌雅家的格格给嫌弃了,这本来是皇上过问过的,但是这事儿都出了好几天了皇上都没动作,八成是事情太多,就把这桩事忘在脑后去了。
等他再想起来,估计乌雅家那小格格早就养了一段时间病了,要追究都不好追究了。
而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消在皇上面前提一嘴瑚贵人,他肯定就能想起来,然后一查一个准,再去给瑚贵人出气。
而她,不就有机会去给瑚贵人邀功了吗?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打卡第二十九天
慈宁宫。
皇上亲自侍奉太皇太后进了些汤水, 才被赶了出来到了暖阁,一进门才露出满身疲色,眼下也是青黑一片。
太皇太后苦夏这事儿, 连她自己嘴上都说着不要紧, 他却不敢不放在心上。
虽说往年都是这么熬过来了,可万一呢?
大病从来都是小病上引出来的, 天意也最会戏弄人。
当年的额娘便是如此,自己好不容易抽了空去看望她的时候,她都是靠在榻上对他露出美丽而苍白的笑容,哄着他说没什么,过几日就好了。
他于是就信了。
等到再一次去到景仁宫要看望她的时候, 她已经双眼紧闭躺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整个儿天地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靠在迎枕上, 闭目养了一阵子才睁眼。
旁边梁九功适时奉上一盏清茶:“主子爷,外头膳食已备好了。”
皇上眉目间满是倦怠, 轻点了下头。
这让梁九功心中一松,这位主子平日里是很克制的,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儿,胡闹的时候几乎没有, 可是一闹起来就可着劲儿作践自己,旁人劝了他也不会听,也只有太皇太后说话管点用,然后再等着他自个儿清醒过来。
这会儿明摆着不想吃东西, 却还是叫了膳,总该是缓过神来了。
用过膳,皇上又闭着眼睡过去了。
梁九功轻手轻脚退到外间,虽然也有点犯困, 却没敢睡,只挪步到了屋里那座冰鉴旁,借着冒上来的丝丝寒气醒神。
小半刻钟后,梁九功看到明瓦的窗户外面,有个小太监来回走着,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便放轻了脚步出去了。
听完他就想兜头给这小子一下,想着这几日皇上觉轻才忍了下来,只低声斥道:“是你主子吗就乐颠颠给人传话?这种不要紧的事儿也敢来打扰主子爷?滚出去。”
说完梁九功看着那太监缩手缩脚没发出一点声音走了,自己才又走到门边探听着里面有动静没有。
才进门,里屋皇上就喊了他名字。
“外面有事?”
梁九功进了屋,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脸写着精神的皇上,仿佛一个时辰之前所见的事情全都是梦一样。
他不由得感慨瑚贵人府的好福气,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无非就是宣贵人过来想见皇上,被人拦住以后,就说她也为太皇太后担忧,想着瑚贵人手艺好,要不叫她来试一试。
皇上听了只应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瑚贵人的手艺也全都在那点巧思上,尝个鲜是可以,可连大膳房那么多师傅都没做到的事情,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放在先前,皇上肯定觉着这是来捣乱的,不说迁怒,心里也厌烦。
如今的话,应当是不会了。
果然,皇上只淡声道:“她有心了。”
紧接着就问起了瑚贵人:“瑚贵人近日来还好?”
梁九功忙如实禀报:“是,贵人昨儿还送了好些茶来,说是自己炒制的,清凉消暑,请皇上尝个鲜。”
其实送过来也有好几日了,不过那时候主子爷还发脾气,他也就没有往上报。
皇上眉目舒缓了些许:“她倒是有心,今儿就泡这个吧。”
想起瑚氏,他不自觉动了下手指,就想起那时候抚摸着的温凉又细腻的皮肤。
看着她就觉得心里的燥气去了七七八八,大约是她那人太简单纯粹了,让人不自觉就平静下来。
“要指给瑚贵人兄长的人定下了?何时成婚?”
到时候也该赏点东西给瑚家,提前跟瑚氏说一声才好。
皇上闲闲翻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折子,想到这里突然问了一声。
下首侍立的官吏神色错愕:“奴才并未得此消息。”
皇上又看向一边的梁九功,从他嘴里得知了乌雅家小格格旧疾复发的消息。
他“哦”了一声,想着以前没听说这回事儿,于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乌雅家送格格来是冲着他来的,既没遂了他家的愿,给出来的饵还是要收回去的。
“既然她旧疾复发,就送回去让乌雅家好好给她补身子吧,划了她的名字,日后选秀也不必再选看她了。”
皇上像是随口似地这么一说,语气听了让人真的以为是施恩。
底下的小官听完冷汗直流,险些被吓跪,战战兢兢应了,心道这位格格这是怎么触怒了龙颜,竟得了这么一个处置。
别看内务府的人都是包衣奴才,就以为家里的女儿进宫也是当奴才去的,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儿,那些天资差的才被选去当伺候人的宫女呢,像主子爷信重的人家,譬如如今的惠嫔,荣嫔,宜嫔还有乌雅贵人这些,人家虽是内务府选进去的,可却没做过宫女子,人家是实打实进去侍奉主子爷的正经娘娘。
按理,这乌雅格格天资好,出身好,还是乌雅贵人的亲妹子,最差也就是被赐婚给朝里的青年才俊,皇家赐婚,再体面不过了!
若是正常生病了,那也该是求了这一回免选,记了名下回继续选赐婚,这才是主子给了乌雅家体面。
就跟汉人们讲究的那什么夺情是一个理儿,下一回让你继续参选那是主子看重你,不看重才会直接叫除了名。
这乌雅家的格格是干了什么,惹了主子爷这么嫌恶?以后干脆都不想见她了?
“算算乌雅贵人的身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吧?”
一道声音让有些呆愣的梁九功回过神来,他当即应了是。
只听皇上道:“告诉贵妃,这程子天气热,乌雅氏这胎一直不好,就先别出门了,好好养身体,身边的奴才要是伺候不好,早些换了好的来。”
梁九功躬身,恰好掩饰住了面上那一丝惊讶。
他当即出去找了个倒霉鬼替他去传话,然后在敬事房的人端着牌子出来的时候,凑上去踮脚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今日伴驾的是瑚贵人。
承乾宫,贵妃听了来人的话应了声是,然后叫人去把前些日子传话的太监调到了别处当差。
乌雅家的事情在宫里没传开,不过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倒让她有了些感想。
乌雅家不蠢,要是蠢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只是他们和自己一样,高位上坐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以为自己在主子眼里有多要紧?
所以,才要时刻敲打着,让人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贵妃如此想着,她不知道乌雅家得了消息后不后悔,不过她是不后悔的。
相比那些家里更想要的虚的东西,她还是更愿意为自己看重的所争一次,就算皇上不肯给,她也要伸手要一回才行。
而现在,她如愿以偿了,想起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婴孩,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都要幸福得融化了。
“人被贵妃调走了?”
乌雅贵人听了这话,面上就露出了一丝情绪,紧接着就觉得腹中隐隐不适。
看着宫女不赞同的目光,她冲她笑笑:“好好好,我不想这些了,孩子最要紧!”
她心里却叹着气,怨自己怎么就这么多心,想控制也都控制不了。
攸宁得知自己要伴驾的消息,想了下,还是让人又装了两罐子新煮好的酸梅汤,然后放在小冰箱里拿冰镇着一并带走。
——是的,冰箱,这个时候的冰箱虽然不如后世的可以通电,但是放了冰能够保存鲜果的箱子,叫冰箱也没毛病。
走去乾清宫的路途并不远,可两侧都是高耸的朱墙,灼热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立时就被这四方小小的天地给禁锢起来,于是这里也成了蒸笼一般。
虽然旁边有人打着伞遮阳,可没什么用处,系统出品的工具能够维持温度,却遮不住天上那轮太阳。
进了乾清宫暖阁的一瞬间,扑面而来一阵凉气,周围温度骤降,攸宁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宫女看她满脸的汗,便请她现在外间稍等,重新给她去取梳洗的物件,旁边兰英则取出备穿的衣物要给她换上。
攸宁看她也晒得满脸通红,挥手让她歇歇,自己低头开始解衣服上的盘扣。
忽然,她的手被人给按住了。
“先别脱衣裳,一热一冷的,容易着凉。”
皇上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扭过头来,两颊很显然是晒出来的红晕,衬得肤色愈发的清透,还摸到她手里的湿热,愣了一下后,干脆牵着她慢慢往里屋走去。
“里面放的冰少,没外面这么冷,进来换吧。”
攸宁心道果然不愧是养生专家,走着又想到今天她没化妆,不禁感叹自己的未卜先知。
兰英缩着脑袋把衣裳送进来,又把那冰箱吃力地搬进来,一溜烟地跑掉了。
攸宁则拿着衣服去屏风后面换,不经意抬眼,发现皇上就坐在对面看着她。
虽说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现在这情况,也真是让人怪尴尬的。
她只能又缩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三下五除二把身上衣服扒了赶紧换新的。
那一架屏风高高大大,上面是一幅写意山水画,只见远山如影,云腾雾绕,墨色稍淡,笔触也是疏落的,却并不显寂寥,别有一种平和文雅的气质,旁侧则是皇上自己题的字。
他一向喜欢自己这一副作品,平日里瞧着便拿眼睛细细描摹,只为了重温作画那时的心境。
此时眼睛不由自主盯着的却不是画作,而是屏风底下空缺那一部分,但从她的脚步变幻,便可以得知她此时的慌乱。
他又有了想要逗弄她的心思。
眼瞧着方才那宫女搬进来的冰箱,便站起身来往屏风近处走去,伸手去揭盖子,同时问她:“你这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听到这脚步声,攸宁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好险把轻薄的长袍给披上了,才敢边探出头边说:“是新煮的酸梅汤。”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皇上看着里面的东西发愣。
她瞬间诧异了,皇上居然也会发愣?
几下扣好了扣子,她往前走去伸着头,想知道他在看什么,该不会是冰箱里进了什么虫子?
冰箱里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只有几大块融化了所以表面有些光滑的冰块,冒着微微的寒气,还有白瓷罐子里面装的红褐色汤汁,光润如玉的瓷色,衬得罐中的酸梅汤色泽更加浓郁,如宝石一般清亮。
皇上眼睛却只盯着冰箱里半化了的冰块,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抬眼看了看瑚氏,见她有些疑惑,却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
对于富有天下的他来说,这点冰不是什么稀罕物,纵然他自己不爱铺张,乾清宫的用度也一度缩减了许多,可是这点子冰对他而言,依旧不算什么。
他也记得一个贵人一日最多能用多少冰。
眼前这些冰块的分量并不多,可于她而言也并不少,她居然就这么全都带过来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打卡第三十天
攸宁自制的酸梅汤, 说起来其实比宫里那些秘方简单多了,不管是味道上,还是消暑效果, 也都比宫里原有的略逊一筹, 不过有了美食buff加成,以上那些也都不算是事儿了。
一碗冒着冷气的酸梅汤先放在了攸宁的面前。
她看着站在那儿一手执勺一手执瓷碗的皇上, 眨了两下眼睛才发现她没看错。
后者扭过头来看她,示意她先喝,又很平常地道:“日头越发毒辣了,我叫人给你做一套肩辇,下回再来的时候就坐那个吧。”
攸宁正捧着瓷碗发愣, 脑袋里想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平易近人了,听到这句话后, 她更迷茫了。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头一次蹭饭的时候,她全程是在旁边侍奉着的, 能看不能吃,可怜得要命!
后面她才有了一只手都能数得清的坐下来的资格,可是现在,皇上居然主动给她盛汤还让她先喝?
还因为怕她走这么短短的几步路被晒到, 所以要赏她嫔位才有资格坐的肩辇坐?
皇上莫不是也被人给穿了吧!?
攸宁这几个月跟皇上相处,要说多了解他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一开始被他比较温和的脾气骗到了,后来经过马常在那些事情, 才深刻意识到就算他脾气再好,也不能惹。
简单来说,就是皇上和普通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维度的生物,她们在他面前跟蚂蚁没太大区别, 属于一个手指头都能摁死——不对,是他扔个石头不小心落到她们身上,就能砸死她们的存在。
他始终是个皇帝,至高无上,这个世界里几乎是人人都爱他,都敬着他,捧着他,毫不夸张地说,土著能被他看一眼就激动到想要跪下来叩谢天恩。
攸宁一开始还抱着假装爱上他,让他为她的爱动容然后借此得宠这种想法,但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她只想嘲笑自己之前的天真幼稚。
究竟是什么让她居然敢认为皇帝会缺爱?
封建社会那套三纲五常的想法都发展了上千年,期间都不知道洗脑了多少人了,她又不是没上过学不知道这些,可穿过来之后她居然差点就忘了三纲五常的第一条,君为臣纲。
哪怕这套说法不能洗脑所有人,但至少她在这里所见到的所有人,都十分坚定,且无脑地觉得皇上就是天。
人人都爱他。
假如这就是万人迷的定义的话,那她现在觉得皇上就是这个国度里主角光环最闪亮的杰克苏,万人迷。
他连真的爱都习以为常了,怎么可能会对伪装出来的爱有什么反应。
就算真有这么一天,那也是他自己愿意,除了老天大概也没人能强迫他做什么。
想明白这个之后,攸宁就再也没幻想过自己要在这里大展拳脚,大搞发明什么的,贵人和官女子的生活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仍旧是朝不保夕,与其想着没结果的事情,不如干脆点洗洗睡了。
她专注当下享受着这份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宠爱,为自己尽可能多的积攒一份失宠后继续享受日子的资本。
至于皇上那些让人受宠若惊的宠爱细节,譬如给她选宫殿,给她扯虎皮吓唬人之类的,大概率也是流程式的‘宠妾’待遇,不缺爱的人,总是很乐意对别人分享爱意。
攸宁垂眼喝着酸梅汤,清凉的汤汁顺着喉咙化作一条细线落下,仿佛一阵清风穿过整个身体,让她格外清醒。
皇上这种主动关心细节的行为,看着倒很像是游戏里npc的好感度到达一定数值后,向玩家解锁了一段新剧情,还送了个新道具。
攸宁想着,忽然觉得皇上的举动好像也并不难理解,好感度提升,对于对方的关心自然就能落到从前不在意的细微之处。
从永寿宫到乾清宫距离并不远,但是大热天还要自己走路,终究没有肩辇那么方便快速。
以后她出门也就有了新选择了,虽然她更喜欢步行锻炼身体,但没得选择和不选择还是有区别的。
想着她扬起笑容,真心实意地对他道了谢。
虽然真的装不出有多深爱他,但是这种关心她的好意,她的感谢也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
皇上慢悠悠喝着酸甜可口的汤,看着她只顾着笑不由叹了一声,觉着这是个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成算的。
殊不知人最为贪心,今日她肯拿那么多冰给他送一份酸梅汤过来,明日她若是拿少了呢,这份好就有了落差,不光不值什么,反倒引人生怨。
她自己手里能有多少东西,又能送多久呢,真是不知道掂量一下。
尽管这样,皇上依然能够感受到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
正是因为世人总爱衡量利弊,才显得真心更为可贵,更让人想要好好珍藏。
两人靠在一起腻歪了一阵子,皇上松松抱着她摸着她温凉细腻的肌肤,心里很喜欢,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却难得没有几分旖旎想法,只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受。
外面,梁九功听完太监禀报,几乎是立刻冒了满头的汗,他颤着手叩响了门框,立在窗户前声音不敢太高也不敢太低地喊道:“主子爷,慈宁宫来人了。”
这个时间,梁九功又是这个反应,皇上几乎立刻明白送来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他立刻起身要往外冲,走到半路想起什么,脚步不停,只回头看了眼也跟着站起来,面露担忧的瑚氏,扬声既是对着她,也是对着梁九功吩咐道:“咱们去慈宁宫,再找个稳妥人把你瑚主子先送回永寿宫去。”
等到攸宁穿好衣服,追出门口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了。
刚踏进永寿宫的大门,攸宁就被惠嫔请到了正殿去。
这倒是不奇怪,正常来说中午去伴驾的嫔妃,晚上都会顺理成章留下来,中间被送回来的,不是惹怒了皇上,就是皇上后半天都有事儿。
惠嫔这次叫她,完全是因为宫里太监跑回来,说瞧见有人从慈宁宫方向跑出来,去了乾清宫的方向,瞧着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攸宁一听她既然已经发觉了,知道原委也就是时间问题,她现在说了也没什么,于是诚实道:“皇上只说了要去慈宁宫,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惠嫔其实也就是想从瑚贵人这里确认下,听完就让她走了。
心里,她是替皇上担心,同时也觉得这瑚氏运道有点不好,正伴驾呢突然发生这么大事儿,太皇太后挺过去还好,若是没有
恐怕皇上日后瞧见瑚氏,就会想起今日的事情来,久而久之,就不愿意再见她了。
惠嫔没有再继续想,转身去了小佛堂为太皇太后祈福。
这宫里没隔几年就薨了两个皇后,要是太皇太后再薨了,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受得了。
攸宁回了东侧殿,自然也被担心她的桂英和柳英围起来,于是又解释了一番,紧接着换了身室内穿的轻薄纱袍,靠在躺椅上捧着本小册子看起来。
嗯,手动翻译好的简体字版本西游记,费了她好些日子,最后做出来拢共有十来页。
*
慈宁宫。
皇上把太皇太后的脉案匆匆略过一遍,示意太医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而是直言问太皇太后究竟如何才能清醒过来,愿意吃东西。
几个太医你看我我看你一眼,太皇太后就是苦夏,所以才食欲不振,紧跟着就是身子乏力,夜间更睡不好。这回近乎昏迷,也有一定原因是她这段时间休息得太差了。
要让太皇太后暂时清醒过来倒是不难,可是根本问题没解决,要是还是吃不进去东西,醒了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昏过去的。
寻常人如此倒是没什么,身体自有本能,到了要紧时强行吃些东西就能缓过来,有了胃口,慢慢的也就恢复正常了。
偏偏太皇太后年纪大了,食欲本就不好,味觉衰退,牙齿也活动了,平时能吃的东西就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这会儿呢?
太医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但意思仍然是那个意思。
如今的情况,就是先等着看看太皇太后自己能不能醒,再就是尽力给她喝点粥汤一类的东西,没准能喝进去呢。
若是还不行,也就是最坏的境况了,寻常人几天不吃东西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早已年迈的老人。
皇上脸色愈发的难看,沉默片刻后扔下一堆太医在外面继续想法子,自己则进去,替代了宣贵人的位置,端过她手里那碗汤,小心往太皇太后嘴边送去,嘴里一声声唤着“玛嬷”。
可床榻上躺着的人仍然没有反应,汤汁顺着她的嘴角缓缓留下。
旁边宣贵人早已被眼前这一幕,甚至是皇上方才说话时颤抖着的声音下的心惊担颤。
但手上仍然本能地拿着帕子,小心翼翼为太皇太后擦拭着。
皇上手一顿,紧跟着又往太皇太后嘴里送了一勺。
宣贵人低着头去擦拭。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她甚至看到了皇上下巴上滑落下来的一滴又一滴水痕。
室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是一片静寂,甚至没有一丝呼吸声。
皇上看着仍然没有一丝醒来迹象的太皇太后,颓然放下手中的碗,叫人把太医给叫进来。
如今的情况,玛嬷早先就叮嘱过他很多次,她不想就那么没知没觉的离开,至少在离开这里去往长生天之前,让她睁着眼睛看看自己的家人。
太医见这情况也明白了大半,忙上前施针。
皇上立刻挪开自己的目光,看向一边的宣贵人和和安格格,声音发哑:“玛嬷先前,可曾说过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后两者也都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垂下目光,不敢看他发红的眼眶,艰难开口说了几样东西。
这些日子太皇太后不是没有想吃的东西,只是想吃是一方面,吃不吃得下又是另一方面。
随侍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二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皇上无力再说话,摆了下手,示意她们现在去找。
宣贵人和和安格格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叫人去膳房要各类奶油点心,一人则匆忙去茶房取太皇太后想喝的各类茶汤。
这些东西太皇太后虽都吃不下,可底下的人都是整日备着新鲜的,就怕太皇太后什么时候忽然想吃了,因此不敢有半分的松懈,这个时候正能派的上用处。
和安格格正忙着叫人把这里的所有汤都盛一份出来,忽然听到有人训斥:“这哪儿来的玩意儿,还不快丢出去,什么东西也敢这时候往上送?”
闻言看去,倒是一个颇为熟悉的简单纸包。
和安格格一下就想起来了,这是今天永寿宫的瑚贵人送过来的,说是什么酸梅粉,拿水一冲就能喝,是个新鲜玩意儿。
她也沾了太皇太后的光得了一些,刚送来就喝过了,味道很不错,清香酸甜,纯正爽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用膳的时候还真的多吃了点,很是开胃,没比宫里的那些方子差多少。
想着,和安格格就心中一动。
太皇太后对瑚贵人做出来的那些奶油喜欢到了极点,没准同一个人做出来的酸梅汤也正和她老人家的胃口呢?
她现在也是没了法子了,索性把有可能让太皇太后喜欢的都拿过去试一试,万一太皇太后喜欢呢?
“那种也冲一份拿来,我一并送去给太皇太后尝尝。”
和安格格指着那包红褐色的粉末,不抱什么希望的吩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