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施针过后, 太皇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旁边的太后和皇上心中越发沉重,谁也高兴不起来。
反倒是太皇太后看着两个人眼眶通红, 露出个微弱的笑以示安慰。
皇上看着这位自幼抚养教导他的祖母, 目光一如幼时般慈爱,只觉悲从中来, 难以断绝,忍着泪艰难唤她:“玛嬷”
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尽数退了出来,领着一大堆人等着的和安格格和宣贵人,更是心急如焚。
抛开太皇太后对她们平日里的照顾不说,这位年迈的老人作为长辈, 亦对她们这些晚辈疼爱有加,她的言行举止, 也在一定程度上开导过她们。
二人此刻也都没有了别的心思,满心盼着太皇太后能够挺过这一遭。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 和安格格和宣贵人带着各类膳食进去服侍太皇太后,皇上在前面,自然也轮不到她们上前去,只好在下首候着。
说是用膳, 其实如今的太皇太后早没了这个力气,只是浅尝几口,便叫人退下去了。
和安格格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记下来太皇太后有心思喝的几种, 之后叫人精心备着。
太皇太后抿了一口送到面前的汤汁,睁眼看着面前红紫色的酸梅汤,有些失神。
这酸梅汤味道并不重,可是她似乎久违地能够尝出来这些浅淡又很有滋味的东西了, 酸甜爽口,略有回甘,甚至还能够品尝到淡淡的烟熏味。
十分粗浅的手艺,可是一下子让她想起年轻时还住在盛京宫里的日子,一晃神五十年就过去了,年轻时候的事情也逐渐模糊不清,她也想不到自己竟还能记得这种烟熏的味道。
盛京的宫殿不比紫禁城,五宫福晋的其实都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冬日的时候各宫都要用炭,味道难免重了些。
那时候日日闻着,谁都不喜欢,可时至今日,她唯一记得清楚的居然是那种味道
而从前的故人也只剩她一个了。
“玛嬷?”
看着抿了一口酸梅汤便合了眼的太皇太后,皇上心中没由来地慌乱。
太皇太后昏昏沉沉中被这一声唤醒,她睁了眼看向皇帝,再看向他手里的汤,缓声道:“这汤不错。”
皇上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克制着颤抖的手,将汤往前送了送,满怀期望:“您再尝尝”
盛出来的一份酸梅汤顶多只有三五勺,眼瞧着太皇太后居然全都喝完了,皇上连忙叫人下去再盛,借着转身的机会,又接过梁九功递来的手巾抹了把脸,这才回过身去问太皇太后有什么想用的。
这话他问得极为忐忑,生怕方才喝完了那些酸梅汤是自己的错觉,也怕方才那汤不过是偶然。
令他失望的是,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转瞬间他又勉强宽慰自己,这没什么,肯进些汤水便不错了,日后慢慢养着就是。
尽管如此,他仍能觉着自己的心在重重往下坠,像有个无底洞一般。
太皇太后缓了一阵子,眼见着有了些精神了,却只叫了原先那样的酸梅汤要喝。
众人的心终于沉入谷底,太皇太后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却还是没有进食,不是回光返照又是什么。
果然,这一次喝完酸梅汤,太皇太后缓了片刻就靠坐起来,握着皇上的手似有事情要交代。
众人只得默默退下,满脸沉重。
又过了一阵子,皇上只身从内殿走出,可样子瞧着很古怪,又是高兴又似悲伤,叫人再盛一罐酸梅汤来。
而后殿门缓缓关闭。
众人心中叹气,再度沉寂。
殿内,皇上侍奉太皇太后喝完酸梅汤,却眼看着她呼吸越来越缓,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在榻前呆坐了多久,他才想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始终不敢抬眼,只摸索着拿手巾擦着湿漉漉的脸。
“玛嬷皇玛嬷”
他低喃着,浑身颤栗地扶着墙站起身来,正待转身,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微弱的呼唤。
“玄烨,别在这守着了”
*
太皇太后病了的事情在宫里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皇上并未下令侍疾,各宫嫔妃也都当没什么大事,安心待在自己的住处。
承乾宫,无论身边的宫女如何作想,贵妃本人还是十分稳得住,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她身为贵妃是有资格去的,只不过宫里皇上才是理,既然他没叫,她也不会自取其辱地去问,只管在自己宫中的小佛堂为太皇太后祈福。
永寿宫,惠嫔也叫众人散了,叮嘱这个时候各人务必安分守己,她看了攸宁两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攸宁毫无所觉地回去了。
殊不知这会儿,一群白胡子太医,围着她送去慈宁宫的那一包酸梅粉大眼瞪小眼。
最后,其中一位资历最深厚的太医犹豫半天,磨磨蹭蹭下了决断,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几种食材磨成粉末。
可他以及身后的一众太医仍然想不通,为何他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子毫无用处,可偏偏就是这些普通的酸梅粉,反而让太皇太后有了食欲呢?
内室,经过心情经过一番大起大落的皇上靠在榻上歇息了片刻,睁眼就听到了外面的争吵。
继而想起了先前问出来的话,那令太皇太后开了胃口的酸梅汤不是什么稀罕物,是瑚氏那边做了想着送过来的,谁也没当回事儿,因着太皇太后先前说想喝这个,才熬了一份送到面前来。
谁料就是这一份起了作用呢?
饶是皇上并不信服鬼神,在太后霍然起身说这是瑚氏命格好,带了福气给太皇太后的时候,他也不自觉认可了。
其实事后一想,瑚氏鼓捣出来的甜点就很合太皇太后的胃口,兴许这回的酸梅汤也是。
只是先前并未有人往这里想罢了。
他虽不认可瑚氏的福气就这么灵验,可心里也觉着她大概是和太皇太后有缘?
否则,又难以解释这么多的碰巧了。
这回真的是幸亏有了她。
想着,皇上有了先把她叫过来陪同侍疾的想法,若是玛嬷醒了还要什么东西,人在身边到底是方便些。
“主子,外面有人从慈宁宫来,说是皇上请您过去。”
攸宁被人从床上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懵,这会儿虽然称不上是大半夜,但也接近十点多了。
这么着急忙慌地把人叫起来,攸宁心里都有点没底。
等她穿好衣裳往外一看,正殿也亮起了烛火,再一出门,惠嫔披衣起身到了外面,正在问话。
见她出了门,惠嫔朝她看过来,面上神色有些奇异,她叮嘱道:“既然皇上叫你,就快些去吧,记得好生侍奉太皇太后。”
攸宁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只好又跟着出了门,然后惊讶地发现门外赫然停着一辆小轿,很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旁边的太监看起来是领头的,对她却格外地恭敬,边走边给她说了事情原委:“贵人主子请,您且放宽心,是前日您着人送去慈宁宫的酸梅粉,太皇太后吃着觉得甚好”
一路走着,轿外的太监似乎也是看出了她有点怕,就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原本和旁边桂英紧抱着的攸宁也慢慢放松了心神。
倒不是她胆子小,而是晚上的紫禁城着实可怖,哪怕宫道沿路点了宫灯,可是仍然有许多照不清的地方,眼神不好点的人看着前面幽暗的甬道,总觉得它正在静默着等待吞噬众人。
到了慈宁宫,这里才是各处灯火通明,攸宁由人引着进了慈宁宫的内殿,一路上发觉宫女太监们看她的眼神都有别样的尊敬,然后她畅通无阻地见到了皇上。
让她庆幸的是,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是信佛信神的,没人觉得真的是她的酸梅汤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功效,夸张点的是觉得她福气大,命格旺人,如皇上这种不迷信的,就是单纯觉着她做出来的东西口味合了太皇太后的胃口。
所以大半夜叫她过来,其实是当备用厨子的。
原因也简单,太皇太后靠着酸梅汤撑着醒了,然后用了点膳食又睡去了,太医们觉着太皇太后吃得还是少,皇上干脆就把她叫过来,想着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面对着太后和皇上期待的目光,攸宁想了片刻,试探道:“若是太皇太后不嫌弃,我明日亲自为太皇太后做些膳食?”
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他们叫她来的最终目的,不料话一出口,太后就上前来紧握着她的手,语气满是欣慰和感动:“好孩子,皇帝果真没看错了你,多孝顺的孩子啊,若是额娘醒了也要为皇帝高兴的。”
皇上看着瑚氏,也有些微的动容,百善孝为先,可世人真正能做到事必躬亲之人又有多少?
尤其瑚氏先前因着此事叫人诟病许久,这回还是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就应了下来,可见其心至诚。
攸宁有些不能适应他们的反应,好像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话一样。
为生病的长辈做顿饭什么的,又不麻烦,关键她现在每天也不用上班,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吃喝玩乐,现在有机会刷一刷几位大老板的好感,不是挺好的吗?
这天晚上,要求守在外间的人有许多,除了太后最后终于被劝回去之外,皇上在外间睡了,和安格格和宣贵人则去了暖阁歇息。
攸宁自然也守在了外面,一开始她做好准备睡脚踏了,反正慈宁宫连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柔软的地毯,其实睡地下完全没有压力,后面是皇上瞧着实在是很可怜,叫人又搬了一张榻过来给她。
有过在医院给长辈守夜经验的攸宁,躺下没多久就在些微的嘈杂里睡着了。
皇上默默盯着她睡熟了的样子,心里叹着她真是心大,可是在身边所有人都要靠他来安慰的时候,突然来了个不需要的,他居然还有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惊慌了。
躺在榻上想了许多,皇上也慢慢合上了眼,等明日吧,兴许瑚氏做出来的东西,玛嬷能多吃些呢?
忙了大半日的慈宁宫终于平静下来,在这几位主子都沉沉入睡之后,大半的烛火也都被熄灭,只留了残余的几盏,微弱昏黄的烛光映在守夜宫人的身上,显得格外静寂。
直到天边一缕曦光初现,习惯了早睡早起的攸宁一睁眼,就和皇上对视了。
后者前朝还有事务,自然要早早起身去处理,之后才能挪出时间来为太皇太后侍疾。
他看了眼攸宁道:“时辰还早,不多睡会儿?”
攸宁摇头,来陪病人就要有陪病人的样子:“老人家觉少,我早些起来,想着做点好克化的东西。”
皇上颇觉意外地看她一眼,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瑚氏的祖母祖父去世时,她尚且年幼,如何知道老人家的生活习惯,想来是为了来给玛嬷侍疾才问了人的。
她是用了心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打卡第三十二天
攸宁带着桂英一路走到膳房。
她昨晚上是做好了半夜起来做点东西的准备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半夜醒了叫点东西吃。
不过太皇太后这一觉歇得不错,太医把了脉也说比昨日好了许多,皇上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攸宁起床时精神抖擞, 也半点没耽搁就在脑海里想出了几道菜。
这会儿膳房早热火朝天开始准备早膳了, 好几个灶眼上都摆满了东西,里面冒着腾腾白气, 扑到面上热乎乎的。
宫女把她领到了一个圆脸太监跟前:“主子爷吩咐了,说贵人先前做的东西合了老主子的脾胃,故而请人来试一试。”
这边话音刚落,攸宁就往里扫了一眼,问:“膳房这里还有空着的灶台吗?”
圆脸太监惊诧看着他, 又看了那宫女半天,见她也是一脸的诧异。
不是过来指点的吗?
这位主子怎么想着要亲自下厨了, 往膳房一站灰头土脸的,若是伤着磕着了可怎么办?
虽说是表孝心, 可他还没见过有这么实诚的主子呢。
圆脸太监想了下只得含糊着道:“您这是要做点儿什么,这里头难下脚,要么奴才给您叫两个宫女使唤着?”
攸宁点头:“可以,我也不会生灶火, 就做点简单东西,送进去当个添头罢了,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话说得诚恳,圆脸太监纳闷的同时, 心里也清楚人家好端端当着主子,纵有多大本事也不会跑这儿来抢他们的饭碗。
再者,能看得起他们,好好跟他们说话的人实属少见, 能为了表孝心来这儿亲自下厨的,圆脸太监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钦佩,一挥手指使底下人去准备了间空着的屋子,还有攸宁指名要的各类食材。
攸宁说简单做几道,确实是很简单的几样早点。
用着膳房备好的馅儿,她亲手调了味道包了点小馄饨,又舀了膳房小火熬着结了层粥油的米粥,其余就是几样清炒的素菜,用了些熬好的高汤,味道格外鲜美,再就是一道羊肉炖山药胡萝卜汤,瞧着清淡极了,只有面上飘了几点油星子。
这些菜式往食盒里放的时候,旁边的圆脸太监和宫女都在心里摇头,太皇太后的口味他们自然都是清楚的,就这些东西,圆脸太监自个儿吃都觉得寒酸,更遑论上面的主子了。
这些东西,比他们准备要送上去的都简单。
圆脸太监心里叹着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太皇太后的口味就是偏重,可没法子呀,太医交代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们也只好跟着这交代做,又怕做出来的膳食太清淡了太皇太后一口都吃不下,只好努力克制着往里头添东西。
就算这样都还不行,这位瑚贵人这回恐怕也是白用功。
攸宁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美食buff增加的是别的属性值,放在健康人身上顶多就是觉得味道还行,然后晚上能睡得比较好,第二天起床精神点之类的。
酸梅汤能够令太皇太后“起死回生”,那也只能说明太皇太后自己生存意志强,美食buff再怎么能提升健康值,也是从人本身的状态为基础一点点好转。
眼前这些食物也是一样,太皇太后要是肯吃点可能会有一点用处,但最终还是得看她自己的身体情况。
攸宁做这顿饭的也没什么目的,顺手而为,反正她本来也是被薅过来当个添头,或者说吉祥物的。
——迷信的皇太后坚持认为她命格能旺身边的人。
攸宁不抱什么希望地把这些东西带了回去,然后就和众人一道儿等消息。
太皇太后没用膳,整个慈宁宫也没有人有这个心思,而皇上更是一到了慈宁宫就进去了,可见有多挂心。
内殿,太皇太后靠在床榻边,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菜色倒是都不错,只不过一想着吃进去都没什么味道便觉着扫兴。
然而看了看皇帝,她还是随意指了道汤,勉强喝了几口,才叫似乎有些放心的皇帝安心去用膳。
皇上笑着应答下来,出了门便是忧心忡忡的,他哪里不清楚玛嬷的用意,分明是不愿让他太过费心。
众人眼瞧着如此,心里也都不大好受。
直到小半刻钟之后,里面侍候的宫女才传出来个好消息,说太皇太后进了一小碗瑚主子献的羊肉汤,直夸这个有滋味!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攸宁身上。
谁都知道是她大早上去了趟膳房,亲自下厨为太皇太后做了些膳食。
只不过在这之前,除了太后还念叨着说她命格旺,没准能让太皇太后吃进去东西,其他人都是不怎么信的,不过也没拦着,只当是勉力一试。
如今众人却齐齐怔住了。
哪怕只有一小碗的汤,这放在前几日也是有些难得的,更让人瞧见了一丝希望。
然而不多时,又有个宫女出来高兴道:“老主子又进了一只鸭子蘑菇馅提褶包子!”
太后高兴得直念佛,还是皇上反应迅速,叫人趁着太皇太后有胃口劝她多用些,紧跟着过来就握住攸宁的手,语气感慨道:“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想起来方才皇玛嬷随意指到的就是那碗羊肉汤,进了汤之后,居然还又用了些东西,兴许就是那汤叫人开了胃口。
这之后,太皇太后又陆续用了些东西,总算叫外面苦等着的众人松了口气。
亲眼看着太皇太后有了些气色,皇上此刻再想起命格福气一类的话,就没先前那么不以为然了,兴许就是有这样的人天生好运,也能叫身边的人逢凶化吉呢?
不管是与不是,这一回皇玛嬷总算有了胃口,也都是瑚氏的功劳。
这功劳太大,他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要用什么东西来赏她,毕竟无论是什么,也都没办法和皇玛嬷相比。
*
永寿宫。
随着众人在佛前跪了一早上的惠嫔正靠在榻上,由着宫女给膝盖敷药,忽然得了宫女禀报,说是敬嫔带着大公主和二公主来了,只得起身相迎。
饶是她脾气再好,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埋怨,好端端的不回自个儿宫里歇息,跑她这儿来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还没在佛前跪够不成?
“我恰巧路过这儿,突然想着永寿宫有位瑚贵人心灵手巧,最爱做些吃食,便厚着脸来叨扰你了。”
敬嫔是个不爱常理出牌的人,上来就毫不客气地直言道:“大格格和二格格方才还说呢,瑚贵人的手艺极好,我也不好叫孩子们失望。”
这话一出,惠嫔也就知道她是上门来找茬的,也明白过来先前荣嫔忙着回去看小阿哥时,敬嫔主动接手两个公主就是为了这时候来。
大公主自幼入宫还能听得明白,心里知道不好,只可惜在这儿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二公主则是荣嫔之女,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上前对着惠嫔福身后,就撒娇说自己想吃那种甜点。
惠嫔摸摸她脑袋,她对孩子没什么恶感,便答应了下来。
反正甜点方子永寿宫的膳房也有,上回格格们吃到的就是膳房师傅的手艺。
两个孩子倒也好说话,得了惠嫔允准,便去了后面找三格格玩。
留下的敬嫔往外打量了一眼,笑盈盈道:“怎么不见瑚氏前来,当真没规矩。”
说来她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太皇太后病重,没叫阖宫嫔妃去侍疾,可谁也不敢没事儿人一样,有资格的都跟着去了佛前跪着祈福。
佛前的蒲团就是那么几个,也唯有嫔往上的人才有这个荣幸跪在上头,再往下的却没这个资格了。
敬嫔只位在贵妃和安嫔之下,往后扫去,并不见瑚氏的影子,心中不知怎么畅快起来,可见皇上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那又如何,她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来找麻烦,看笑话,便来了。
惠嫔心知她就是看谁都不顺眼,因此不愿搭理她,只简单道:“晌下还要去祈福,你若是不怕累着,尽管在此处等便是了。”
敬嫔也只当没听到她说话,自顾自地扶着膝盖起身,遥遥望向东侧殿的位置,话里带着股诡异的愉悦:“太皇太后吃不进饭去,怎么不见瑚贵人去拿一手好厨艺去伺候啊?想来是伴驾惹怒了皇上,没脸出门了?”
其实如今,凡是消息灵通的些的,都该知道昨夜有一顶小轿从永寿宫出去,去了慈宁宫的方向。
也只有宫中无甚根基的安嫔和敬嫔对此一无所知。
惠嫔已是厌烦至极,自然也不会去好意告知她,只端坐一旁歇着,不再搭理。
敬嫔再如何有脾气,到底是出身大家,做不出带着人强闯旁人居处的事情,只是看着门窗紧闭的东侧殿,她便已经能够想象到瑚氏如今的狼狈模样。
所谓的得宠,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在心里这么对着自己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如何能越得过自己?
后殿,大格格玩得也不大尽兴,深深后悔自己跟着敬嫔到这儿来,平白无故就开罪了人。
旁边二格格看出来了,避开三格格笑眯眯安慰她:“大姐姐,你担心什么,瑚贵人现在还是个贵人呢,咱们喜欢她做的吃食,恐怕她心里还高兴,以后见了我额娘也能说得上话。而且咱们又没非要把人叫出来,她要记恨也该是那位”
二格格说着往前殿看了一眼。
她虽是小小一个,可却看得清楚,敬嫔是个空架子,来刁难人都要借着她和大姐姐的名头来。
而惠嫔平素待她们和气,瑚贵人呢,性格柔和,不会轻易跟人红脸的。
大格格温温的笑,看着没什么顾忌的二格格,心里羡慕的同时,仍觉着不妥。
二格格说起来才是汗阿玛的长女,又是荣嫔娘娘所出,自然是有这份底气。
可要是身份低微的人活该受上面人的气,那她岂不是也
她没再说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打卡第三十三天
太皇太后病情好转, 好消息就是底下的嫔妃们不必再整日跪着祈福了,可该抄写的经书仍然免不了,去慈宁宫表孝心的路上, 众人都是满脸的疲惫, 却没人说什么。
毕竟连皇上都亲自侍奉在侧,她们抄点经书又算什么。
敬嫔走在贵妃身后, 膝盖隐隐作痛,心里觉着安嫔真是糊涂了,该出面的时候不来,哪怕不盼着皇上多看两眼,可连着熬了几日写就的经书不是假的, 何必就这么躲着功劳呢?
就算谁都知道这回去了慈宁宫,大概率也见不到太皇太后, 可见着太后也是好的,既然对这事儿尽了心, 就该亮出来叫人看着。
从前她蠢不懂这些,如今懂了,好容易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要抓紧了才行。
一路沉默着进了慈宁宫, 众人依次落了座,然后就是长达小半个时辰的等待。
敬嫔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她坐在众人之首的位置,从进宫时她就是这样只在安嫔之下, 然后从一开始的兴奋与骄傲,到如今,也只有在这个位置的时候她才能比别人体面些。
她又看向手边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张,这是她许久前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
太后娘娘信佛,若她能够看懂她的诚心,看到她的孝心,她就心满意足了。
安嫔情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压下去,可她不行,她受不了谁都能爬在她头上的感觉,她不想一辈子都这样。
这些想法她以前就有了,但是直到安嫔被惠嫔她们的风头压下去,直到那个瑚氏区区一个贵人就能靠着皇上的宠爱,请来那么多人去给她做脸,她才终于觉得要是再什么都不做,她就完了。
宫人续上第二盏茶的时候,外间终于有了动静。
敬嫔跟着贵妃起身准备行礼,福下去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太后身边跟着一个人,裙摆的料子样式都不是宫女能穿的。
也许是宣贵人?或是那位住在慈宁宫的和安格格?
她这么想着,微微抬眼,听到太后摆手免礼的同时,她看到那个跟在太后身边的女子对着她们行礼,她长了一张敬嫔再熟悉不过的脸。
攸宁行过礼,本来想去后面站着的,结果还是被推着去了太后身边。
这屋里座位拢共几个,按理来说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想想她都没和别人在这儿多等一刻钟,似乎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而且,她也是才知道自己刚躲过了一件苦差事,太皇太后病重,各宫嫔妃都跟着太后去祈福了,几乎整日跪着的那种,当然了,有资格跟着太后跪的都是嫔以上的。
嫔以下的虽然没这个资格,也不代表就能偷懒,只是嫔以上的在正殿跪,她们去了侧殿而已。
一样的跪,正殿的好歹都能让太后看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侧殿就是单纯跪着了,安安分分祈福,没人知道,可要是露出点什么来,万一被多嘴多舌的宫人传出去就不好了。
攸宁在慈宁宫虽然也是各种折腾,但远比跟着众人祈福还要熬夜抄经书好受的多。
毕竟慈宁宫的各种折腾,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受。
这么多人里面,宫女太监能轮班,太后作为长辈也不会太劳累,她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三个能相互照应,只有皇上是自己一个人连轴转,白天赶着处理政务,间歇回来看看太皇太后的情况,晚上他还想继续守着太皇太后,然后被赶出去了。
于是她心里那点抱怨也就没了,谁让这段时间里,大老板过得比她还惨呢?
她也隐约觉得可能是加在幸运值上的属性点起了作用,要不然就这么一环扣一环的,中间但凡出点差错,比如酸梅汤晚一天送去,或者没到太皇太后嘴里,再或者那天羊肉汤太皇太后没指到,她也可能就要去偏殿整天整天跪着了。
再看看那所有人呈交上来那厚厚一摞经书,她更庆幸了,就她那几个不堪入目的毛笔字,写一年都不敢拿出来给人看。
太后近来虽然折腾的少,但也是身心俱疲,瞧着太皇太后好多了才腾出空来见人,只与贵妃说了些话,又问了孩子们几句,便又由人搀着走了。
“敬嫔也不知道折腾个什么?”
端嫔瞧着前头失魂落魄走着的敬嫔,不由自主和旁边的惠嫔抱怨道。
她的语气里没有嘲弄,但也绝没有一丁点的同情。
谁叫人家当初仗着自己是正经旗人,瞧不上她们这些包衣奴才呢?
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什么排位也都比不过圣心,她还不是安安生生跟着以前排在她后头的惠嫔,都有了嫔位,也该知足了。
想着方才的瑚贵人,出身也没多好,平日里做点东西讨好就被人嘲讽,可谁能想到就是靠着这一手,她还立了功呢,日后皇上还不知要如何嘉奖她。
可见人有了运道,别的再差也不耽搁得宠的是,有的人出身再好位份再高,也挡不住老天爷让她平地摔个大马趴。
惠嫔没作声,只用眼角余光看到荣嫔带着大格格和二格格脚步匆匆,果然,自方才见了瑚氏在太后跟前陪着后,两个格格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以二格格尤甚,荣嫔显然也有所察觉了。
荣嫔带着两个格格回了居处,一声不吭坐在上首,只拿眼睛盯着她们,很快二格格就支撑不住,跪下把事情给说了。
旁边大格格也跟着跪下,她心里知道,自己进了宫就被汗阿玛送来荣嫔娘娘处,以后自然是听她的教导,视她为额娘。
荣嫔听完她们说的这些,心里一叹,亲自去扶大格格起来:“二格格不懂事,叫我给宠坏了,难为你小小年纪还懂得劝她两句。”
这回也是她失策了,没想到敬嫔敢拿着公主做筏子,更没想到二格格居然让她教成了这个样子。
二格格对着墙跪了足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大格格求了情,荣嫔才叫她起来,涂抹药膏的时候,也是大格格亲自帮着。
荣嫔在旁边瞧着,没有插手的意思,眼见二格格忍了许久的泪珠子掉下来,才缓和了语气,当着大格格的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孝。
“宫里先帝留下来多少太妃,你可曾见你汗阿玛何时对她们不敬过?”
二格格立刻止住了哭泣摇头。
荣嫔自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入宫伺候在皇上身边,她到如今所懂得的道理,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从皇上身上学来的。
于是她也要让儿子女儿跟着她一起学。
皇上重视孝道,亲自为太皇太后侍疾,待如今的太后如同生母,那二格格就绝对不能对任何一个庶母无礼,不管那个人是答应,常在还是贵人。
让荣嫔庆幸的是,二格格虽然有些被宠坏了,但好歹还知道些眉眼高低,也知道如今陪侍在太后身边的瑚贵人,不是她能随意不放在眼里的。
*
皇上盯着那一摞手抄的经书看了眼,感念各宫嫔妃的诚心,正要说让人去赏些东西,目光忽然凝住了。
梁九功注意到不对,忙呈上去让皇上细看,顺带着自己也看了一眼,没瞧出什么来。
皇上从中抽出几张摩挲着,若有所思。
其中有一摞厚厚的纸张看着和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可他是认识这种纸的,这种纸近两年宫里不多见,怎么会有人拿出来这么多?
再细看墨迹,果然也有些陈旧了。
“这是哪个宫里送上来的?”
梁九功忙道:“应当是敬嫔娘娘亲手所写,这一份是一同交上来的,是安嫔娘娘所写。”
说着他赶紧把两人手抄的经书单独分开,呈上前去。
同样的纸张,墨迹却有新旧之分,这一对比更加明显了。
这下连梁九功都看出来问题了。
要说这宫里其实也不是人人都会写字的,皇上体谅她们,自然不会强行要求人人都抄写,自然了,赏东西也不是指给抄了经书的人,毕竟是对太皇太后的一番小心,皇上自然体谅。
可这拿昔年旧物来充数的,就真有点儿缺心眼了。
明知道皇上对太皇太后关心得紧,却还在这上头糊弄,这位主子能得了好才怪!
皇上眼见着也是动了怒,目光沉沉正要说什么,就越过梁九功看向了门外。
只见一道身影款款而来,看着影子,来人手上还端着些物什。
梁九功看到皇上的脸色转瞬变好了,不由啧啧称奇。
攸宁估摸着这个时候能有九点快十点,按照养生那一套来说,这个点还吃东西对胃不好,奈何这是太皇太后的吩咐,她也只好给皇上弄了点好克化的吃食。
这祖孙俩每天互相关心,而她就是个做饭的工具人。
只不过可喜可贺的是,她的美食buff尚未失效,她送来的膳食皇上也还算赏脸,buff体现出来的效果其实不大明显,顶多是皇上觉得吃了以后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误以为是她在这方面费得心思多。
对此,攸宁也没有否认,她要想一些新奇又符合他们口味的吃食,然后还要尽量不显得出格,确实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皇上此时也把敬嫔的那些糟心事儿忘在了脑后,没得影响人心情。
他看着她面上有些疲惫,就知道她又是在膳房泡了大半天。
按说皇玛嬷这时候都能吃得下别的了,没必要叫瑚氏这么劳累再做这些,但她自己却不肯放下,这是她的一片孝心,他也就不好再劝了。
皇上把人叫过来坐下,没急着用膳,而是拿手在她腰后揉了两下:“今儿腰不疼了?”
攸宁摇头,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的体力,在膳房站了久了点就腰疼,不过身体素质摆在那,一晚上过去立刻好了。
不光太医啧啧称奇,皇上也都想不通她身体恢复得怎么这么快,又揉了两下看她确实没事才放心,也没叫她帮着布菜。
攸宁只好在旁边靠着休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就这么短短几日里,她和皇上的关系似乎进展飞速?
而原因只是她给他做了几顿夜宵点心?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打卡第三十四天
皇上用完膳, 就看到攸宁靠着迎枕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了。
不由感叹,这些日子瑚氏也不易, 整日不是守在皇玛嬷跟前亲力亲为, 就是去膳房沾了一身烟火气,时常半夜醒了去侍奉, 却也没见她喊过一声累。
这几日皇玛嬷已经能用些别的吃食了,她还是照旧去膳房,不曾有过半分疏漏,只因皇玛嬷提了一句,她又捎带着多做了些膳食亲自送来。
不提别的, 光是这份累她能受下来而没有退缩之意,就比旁人强了许多。
他轻柔扶住了她的肩, 就见她睫毛轻颤似要睁眼,哄着她道:“困了就靠着歇歇吧。”
想着又补了一句:“睡一刻钟我就叫你。”
话音一落, 皇上就见瑚氏才迷糊着点了头,很快又睡着了。
他看了眼搁置在一侧的那些旧经文,心里那点怒气也早散了,这样的人本也不值得他费什么心。
连祈福都要弄虚作假, 还有闲心去带坏大格格和二格格,这样的人,也不适合留在宫里了,没得叫人烦心。
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 整天忙这么忙那个的,看着瑚氏犯困他也就困了,不如也靠着她小憩会儿。
意识混沌之前,皇上还有点纳闷, 怎么每回跟瑚氏在一起的时候要睡着就这么容易,这么舒适?
假如攸宁此时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必然会在心中暗暗得意,自然是因为在乾清宫过夜的时候,她会在沐浴后涂上系统出品的身体乳。
自带安神特效的那种。
这其实应该也算是个比较简单的驯猫小技巧,哄着猫咪做一件它比较排斥的事情时,就必须为猫咪贡献上美味的猫条,这样时间一长,猫咪就会无比顺从,因为它看到主人做出熟悉行动时,就代表它将能吃到美味的猫条啦!
同理这个方法对人类也适用,人与人之间交往时,气氛有愉快的,也有处不来甚至发生争执的,如此几次,大家自然更愿意和相处愉快的人来往。
因为都知道和这个人来往,就会获得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这就是所谓的正反馈机制。
同理,攸宁经过思考后,发现身为嫔妃,她和皇上接触最多的时候,就是晚上一起睡觉,所以她要给皇上留个不错的印象,也只能从这里下手。
她刚巧有系统给的具有安神香效果的身体乳,不用白不用。
她没指望能靠这个得宠,就是想着要是这么几次形成习惯,应该就不至于在后宫泯然众人混的太惨了,起码他失眠的时候没准能想起她来呢?
不过身体乳到底有限,攸宁用完了一罐,现在还剩一罐,平日里还是很节省的,像送个饭这么点事,她根本想不起来要用。
两个人头靠头的睡了一刻钟就醒了,前朝还有战事,皇上已经有几日没守在这里了,只空闲的时候过来一趟,攸宁则照旧要去和宣贵人,和安格格作伴守着。
她给皇上抚平了睡得有些起皱的衣服,就被他拉住了手,只听他似乎有点感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完,也没等她回个什么就走了。
攸宁在原地站了片刻,没想出来皇上怎么突然感慨这个,索性丢到脑后去不想了。
反正她自知情商有限,读书的时候就是死脑筋,心眼有点但不多,上班了也还是没有进化出七窍玲珑心,要跟从小就接触政斗的皇上比心眼肯定是比不过的,不光心眼比不过,武力值也比不过。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扬长避短,来做饭她就好好做,侍疾那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至于别的乱七八糟的她就懒得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先前做了点心被人说上不得台面的时候,攸宁就没打算退缩,她分得清楚轻重,被同事说两句闲话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讨好大老板。
半途而废就不一样了,好感刷不到,还会让人察觉她怕人说的软肋,以后人人都能用这个拿捏她。
现在也一样,累不算什么,一旦开始了她怎么也得坚持下去,要不然岂不是两头落不得好。
攸宁精神奕奕走进守夜的屋里,就见宣贵人睡得七仰八叉,旁边和安格格也是用手撑着脸强睁着眼睛。
见她进来,和安格格用手指了下自己,就安心趴在小榻旁边睡了。
这是她们三个人相熟之后商量出来的,大家一人一段时间,轮番着歇会儿,总比都在这儿干等着强。
攸宁点头,然后熟练打开系统面板,随机选了个历史教学视频播放,这几日晚上她都是这么熬时间的,感觉上又像是回到了上辈子熬夜刷手机的时候。
其实说到伺候,她们几个都有点笨手笨脚的,反而不如宫女来得好,但是太皇太后毕竟是老人家了,又病着,只有宫女在旁边可能起不到安抚作用,所以才让几个小辈来。
宣贵人和和安格格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小辈,在场很正常,攸宁则觉得自己像是被强塞进来挣功劳的。
要不然她一个备用厨子,干嘛还能舒舒服服躺在屋里,而不是和别的厨子一样整夜守在膳房。
她和这些厨子最大的差别,就是她的功劳和苦劳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大家都能看见。
也算是她的幸运之处吧。
*
就这样小半个月后,太皇太后的身体总算是好了不少,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精神了,但坐卧行走都不再是问题。
攸宁回了永寿宫,勉强应付了惠嫔后,就在东侧殿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度睁眼,天还是亮的。
攸宁却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许久,身体素质再好也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
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她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睡眠不规律的后果就是这样,现在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好得就跟没连着熬了十几天的夜一样。
柳英听到动静进来,边侍候边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她:“昨日皇上来了,今早才走,走的时候还说叫我们别吵醒您。”
桂英也是陪着攸宁在慈宁宫折腾了这么久的人,其实她大可以回来歇着找人换班,但是那边的宫女太监都认识她了,再换个人去还得再来一回,她就只能硬撑着了,这会儿也是在屋里歇着。
因此柳英并不清楚这小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皇上和主子似乎比以前要好了。
这自然是好事儿,不过内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她该管的,看着攸宁睡过一觉后就恢复了精力,便也将这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儿说给了她听。
头一件要紧的,就是敬嫔已有好几日没出现过了,宫女们私下都说她是祈福的时候病了。
但富贵那边说的又不一样,到底以前在前面侍候过,加上这事儿不算什么绝密,因此打听到了,说是皇上下旨申饬了敬嫔的阿玛,而后者言辞恳切上了份折子请罪,紧跟着说要献女入宫,现在大家都有点嘲笑这位老大人异想天开。
他当皇上是什么人?
最确切的,就是阿福托人传过来的消息,皇上昨日让内务府停了下月给敬嫔的供给,和上回马常在的事情是一样的,大家都估摸着要不是敬嫔要被降位,要不就是皇上表示要把敬嫔送回娘家去。
说着,柳英递上来一份帖子,说是敬嫔着人送过来的,请了不少人,打算今日在御花园办个小宴。
这种小宴在后宫中不算多少见,毕竟平日里闲着无事,总会有有人缘好的起个头,请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乐一乐。
再者,从敬嫔被传病了不出门至今也就几天,要是没有富贵和阿福那边的消息,攸宁也压根儿不会往她惹了祸上想,只会觉得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而她肯定也是不会去的。
她刚这么想了,那边就有人来了永寿宫传话,敬嫔递的第二份帖子。
攸宁把眼睛一闭:“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吧,她又不可能能上门来找人。”
柳英眼皮一跳,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颤着声音提醒自家主子:“可是今儿惠嫔娘娘不在永寿宫。”
惠嫔在永寿宫,就相当于永寿宫自带一个防护阵法,位份比她低或者跟她相当的破不了阵,也就没办法对着永寿宫的人撒气。
但是惠嫔不在,这阵法自然也就没人撑着了。
而东侧殿的人都知道,这位敬嫔娘娘脾性大得很,还格外看不惯她家主子得宠。
哪怕皇上有可能想把她送回娘家去,可是这事儿也就是内务府的人揣测出来的,明面上敬嫔还是正经的嫔主子呢。
她要是真的上门来,那也是难以招架的。
攸宁直觉就不太好,她试着代入了下敬嫔的思维,对于敬嫔这种出身高贵的人来说,被送回娘家相当于是被退婚了,还是被皇上给退婚了,她阿玛听起来也似乎是个阿谀之人,这样的人会怎么对待得罪了皇上的女儿?
敬嫔回家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不用想也能知道。
可就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还有心情叫人去陪她吃喝玩乐?还非要请一个她看不上但是如今还算得宠的人去?
总不能是为了临走前亲自给她赔罪。
“主子,乾清宫来人了。”
这句话,对现在的攸宁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敬嫔她惹又惹不起,躲现在也躲不了,正好去乾清宫伴驾避开。
简单换了身衣裳,她出了永寿宫,坐上肩辇往外去了。
才走了没几步,攸宁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不禁回头看了眼。
来人是敬嫔,就跟在她身后几步距离。
她孤身一人,穿着一身颜色很艳丽的衣裳,头上腕上的饰品金光闪闪,晃得人眼疼。
本来应该是显得光彩照人的打扮,但是敬嫔眼下却整个人都透着股阴郁劲儿。
攸宁感觉自己的眼皮又开始跳了,又想着刚才分明有什么东西闪着银光,当下就吩咐有停下来意思的太监继续走,脚步快着点儿。
太监依言加快脚步,熟料下一刻,身后敬嫔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太监们都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攸宁险些从肩辇上面摔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敬嫔手里握着什么尖锐的东西也朝向这边跑过来。
抬着轿辇的太监都吓傻了站在原地,攸宁感觉自己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谁能想到在紫禁城都能看到有人拿着刀来寻仇啊!?
可她的身体却下意识从肩辇上跳下来,一边扯着旁边的柳英飞速往乾清宫方向跑去,一边喊着身后的太监也跑。
幸运的是,敬嫔压根儿没理身后的那些无辜的太监们。
不幸的是,她是直直冲着攸宁过来的。
攸宁看着近在咫尺的乾清宫,以及已经发现了不对的皇宫侍卫们,大脑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打卡第三十五天
攸宁惊魂未定地站在皇上和众多侍卫身后。
她是没想到看起来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不同的敬嫔, 居然是个武将之女。
最先上去试图制服她的一个御前侍卫,大概就是看着她是个女人没用多大力气,结果一下子被推开, 胳膊留了道不深不浅的伤。
大概是知道自己丢了脸, 那侍卫之后动作便有些凶恶,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往敬嫔的腕上狠狠砍去。
攸宁心里一跳闭上了眼, 半晌没听到敬嫔的痛呼才敢睁眼,地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她后知后觉,那侍卫用的应当是刀背,或者是没有开刃的佩刀,砍下去只是为了叫敬嫔吃痛扔了手里的东西。
凶器被夺下来后, 攸宁才发现敬嫔手里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支被磨得十分尖锐的黄铜簪子。
原身刚入宫那会儿还戴过这种首饰, 黄铜的颜色和金子是有些相像的,虽然一眼假, 但真金的首饰贵呀,银色又没那么好看,所以这种价格不太高,但是远远看起来很富贵的的首饰在宫女们中间很受欢迎。
但是敬嫔这簪子上面居然还镶嵌着宝石, 这就又很显然不是宫女能戴得起的东西了。
攸宁只来得及看这两眼,旁边就有宫女来小心翼翼地搀扶她示意她进屋里去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皇上,后者似乎以为她是吓坏了,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朕在, 别怕。你先去暖阁歇着,今儿就不用再回永寿宫了。”
皇上极少在人前做出亲昵举动,这一次估计是以为她吓得太厉害了,所以才破例的。
好吧, 攸宁也不好解释自己的心脏并没有那么脆弱,既然罪魁祸首都已经抓到,她回去也没什么,顶多晚上把门从里面锁了,枕头底下再塞把大剪刀。
走着她又不自觉琢磨起敬嫔用来伤人的簪子,看上面的宝石应该是敬嫔本人的,但簪子主体的材质又很廉价,以敬嫔的出身这种东西不会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那就是内务府?
宝石看着没那么旧,但是簪子本身又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那就只能是人为的。
是了,内务府的人贪污很有一手,要是把黄铜簪子外面镀一层金然后当成金簪子给人,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敬嫔也不傻的,但是她发现以后并没有声张,而是试图把簪子磨成利器以黄铜的硬度,要磨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也得一年多吧
敬嫔刚刚是冲着她来的没错,可是一年前原身还是个宫女,她要是想动手何必这么麻烦?
那她这簪子肯定就不是给她准备的了。
攸宁想到这里,决定把这件事全忘在脑后去,反正她就是个出门时不幸遇到疯子乱伤人的倒霉鬼。
皇上对她还是有几分关心的,自己抽不出身来,也叫了人过来解释,说敬嫔伤人是她患了疯病,如今已经被看管起来了。
柳英在人前没说话,等到人走了才小声道:“奴才看她才不疯呢”
柳英也是被今天的事情给吓坏了,继而又是感激攸宁居然是拉着她一块儿逃跑的,又是自责自己关键时候没能站出来。
这时候难免就带出了情绪,怕因为她的疯病而放过她。
攸宁摇头,轻声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说她疯了才能堵住别人的嘴,要是说她嫉妒旁人得宠,免不了就要引人议论她是嫉妒谁,得宠那个人有有多得宠,皇上也是不想引出来这么多闲话。”
不管是谁被议论都不好听,要是再披露出更多细节,最后引到她是想刺杀皇上上面,那可就更热闹了,差点动摇了清朝统治的三藩之乱,这会儿可还没解决完。
至于敬嫔最后要被怎么处置,也跟她没关系了。
现在雷声虽轻,但是雨点不一定也小。
柳英眼睛转了一圈明白过来,看着她小声道:“所以您方才没叫我去托人传话,就是因为知道什么都不说,桂英姐就能明白不该找人胡乱打听消息。”
攸宁点头,桂英和富贵脑子都清楚,要是没有大事,她哪至于留在乾清宫里面连个信儿都没有。
而且这信就算传了也肯定出不去,何必白费功夫招人烦。
暖阁里待了阵子,柳英果然也被嬷嬷叫去问话了,她记着主子说过的话,也一口咬死了敬嫔就是突然出现,莫名其妙要追着捅人,跟疯了一样。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都没料到她这么识趣,很快就把人放出去了。
柳英刚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在用板子打人,大概是敬嫔宫里伺候的,有个傻气的太监喊着说是敬嫔嫉妒得宠的瑚贵人,很快被打晕了过去,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滴落在地上,染红了好些砖石。
她缩着脑袋赶忙跑了,到了门口又被梁九功拦下,跪在了皇上面前。
像是心里有块大石头落地,她以头触地,主动请了罪。
被主子拉着跑那会儿她脑子还是空白了,安全以后她就知道不好了,忠仆以身护主的事情她听得很多,却从没听到过出了事要主子救奴才一命的。
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宫女,再看看旁边讨好的对他笑的瑚氏,皇上就有点怒其不争了,他当时就注意到了是瑚氏扯着宫女在跑,本来以为她不是个蠢的,只是性子软了些,事后肯定要对这个宫女恩威并施。
结果等到他问完话,隔窗看到主仆两个还是亲亲密密靠在一起说话,好像先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
“打四十板子。”
皇上故意把话说重了,就看到她脸色发白,但是强撑着不敢说话,心里只能叹气。
要是她只当个贵人这挺好的,女子毕竟是以柔婉为美,而且她也不是进来当皇后管后宫的,自然是怎么让他喜欢怎么来好,不必考虑太多。
放在平时,他也懒得留心旁人身边的奴才,就算是阿哥公主们,也都是用的不好换了就行,总能换到个好的。
但皇上也能看出来,瑚氏是个念旧的,换人这个想法她脑子里估计都没有,她还是喜欢用熟悉的人。
身边伺候的人少的时候这些人够用,但将来她搬了宫成了主位,有了孩子,肯定要出乱子的。
皇上想着就有点走神,感觉到瑚氏一下下扯着他的袖子才回过神来,看到她满脸写着不忍心。
不过好在,她没有蠢到直接求饶。
他稍稍用了点力捏了下她的手指,算她识相,没跟他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一套。
攸宁感觉莫名其妙,她自觉自己的反应够好了,她很快也领会到了皇上是嫌弃柳英没有搞以身护主这一套,所以也不敢求情。
这时候求情就真的是火上浇油了,他都觉得柳英不忠心了,她还去火上浇油说柳英很好她很喜欢?
但是让人打四十板子,骨头都要被打断了吧?
不是说清朝宫里对包衣宫女很好吗?
而且,要是柳英这么个小姑娘挡在她前面被捅一下没救过来,她才真的要整天做噩梦,承受良心上的谴责。
皇上欣赏够了她的纠结,才又轻飘飘说了一句:“不过你现在身边少不了侍候的人,这顿打就容后再说吧。”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容后再说,那就是看这段日子她表现的意思了。
柳英忙不迭退了出去,看着皇上的表情,攸宁知道正题来了。
“敬嫔发了疯病,已经叫人看管起来了,明日皇玛嬷和皇额娘她们要问起,你别让她们受惊。”
话说了半截,皇上还在想着如何让她领会自己意思,要不要干脆全说了时,就听攸宁很上道地点头附和。
“以前真没想到敬嫔还有这病症,想起上回太皇太后病时她还去了慈宁宫一趟,我想起来就有点心慌,幸好她当时没犯病。”
皇上:
他头一回觉得瑚氏的蠢让人这么省心,他就说了句疯病,她已经开始往别的地方后怕了。
不过也好,提起这个大家反而都往那边想了,堵不如疏,另提一个话头出来,原先的事情就被忘在脑后了。
紫禁城的夏天往往炎热无比,七月之前,皇上就有了去南苑行宫避暑的想法,只是太皇太后突然病重,打乱了这个计划,如今太皇太后身体好转,带着人去南苑住一段日子也好,敬嫔发疯一事终归不体面,传出去也会吓到嫔妃和孩子们。
再者,瑚氏侍疾有功,要封嫔也不为过,只不过册封礼要告知前朝,她入宫短短几月,资历尚浅,传出去难以服众,最少也要等到明年,若是届时她能有孕便更好。
到时候连同乌雅氏一起,也不那么显眼了。
不过除了册封礼之外的其他倒是不用等到明年,至于住处,等从南苑回来,应该也一切布置好了,正好叫她搬进去。
如此的话,瑚家的门第还是差了些。瑚大的婚事没成,瑚氏自己一个字没对他说,也没求个恩典,他们家里人也是一点不着急,该说真不愧是一家子。
皇上也不是没想过瑚氏不是蠢,而是大智若愚,毕竟她不聪明可是伴驾这么久都没惹怒过他,做出过没分寸的事情。
可一旦绕到了她家里这些事情上,她就木讷起来了,说她不懂,还知道用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情来劝告瑚家,说她懂,该抓住的机会一次都没抓住。
不过凡事都喜欢操心的皇上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乐在其中。
攸宁对此更没有意见,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多做多错,只要瑚家人能好好活着,吃饱穿暖,她就心满意足了,要是他们想搞事业,那就是各凭本事了,她不会掺和。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打卡第三十六天
可以出门旅游的快乐盖过了一切。
自然也包括永寿宫门前那桩“意外”, 以及有几个低位嫔妃也被敬嫔刺伤了的消息。
总之最后得出来的就是敬嫔得了疯病御前失仪,要被遣送回家。
无论前朝借机生出了多少风波,又有多少与敬嫔娘家相关的人被罢官亦或是贬谪, 后宫都无从得知。
曾经不把这个不得宠的女儿放在心上的完颜家, 恰恰就她身上狠狠栽了个跟头。
攸宁私下觉得敬嫔此人还真是有些疯劲儿的,要是她没把刀尖对准自己, 她没准会佩服敬嫔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不过如今,也没人关心敬嫔究竟为何发疯,大家都更加关心随行南苑避暑的名单里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攸宁是看着皇上把自己名字写上去的,因此她一点也不用担心,在永寿宫躺着休息了段时间, 得了消息就开始收拾行装。
桂英领着人给她一样样的清点,先拿的自然是衣物首饰,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足足搜罗出来半人高的三大箱子,其中两箱是衣服,这还是她单夏季的衣裳。
不过这也是她升了贵人之后有的,贵人之前的衣裳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一箱, 都是好料子,在库房放着浪费,就分了些给桂英她们,还有一部分图案好看的给改成了枕套之类的。
没想到皇上记性很好就看出来了, 还称赞了她简朴。
攸宁没说她觉得就这样也挺浪费的,谁家衣服上身一两次就不能再穿了啊
果然还是她见识少了。
除了衣服,再就是化妆品,日常洗漱用的东西。正好趁着这个时候也把库房清了清, 满屋子都是东西,攸宁觉得自己站在一群忙人中间碍着她们了,干脆出门去了正殿。
皇上对后宫大体上还是不错的。
就像这种跟着出宫避暑的事情,一次性不可能带所有人去,所以基本就是轮换着来,而不是光看有没有宠爱位份高不高。
这次去南苑,太皇太后和太后肯定是要去的,跟着去的嫔妃有贵妃,安嫔,荣嫔,僖嫔,还有几个上回没轮着的低位嫔妃,阿哥和公主们自然是全都去的。
也因为宫里还有宜嫔和乌雅贵人这两个孕妇,还有刚出生两个多月的一个小公主,所以特意留了生养过的惠嫔照料她们。
惠嫔这会子正在叮嘱儿子,见她来了就大阿哥往外一推,没好气道:“这下你高兴了,没我跟着出去,总算什么都由得你了?”
大阿哥笑嘻嘻往攸宁身后一躲:“儿子哪敢呀,额娘说的话我全都牢牢记在心上呢,有汗阿玛在,功课肯定落不下的!”
住进永寿宫也有段日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攸宁和大阿哥也算混了个眼熟,又因为她偶尔鼓捣出的吃食,惹得大阿哥时时拉着三格格来蹭点心,所以大阿哥对她也不算陌生,反而很有些热情。
六岁的男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更别说大阿哥模样周正,待人有礼貌,还很会说彩虹屁,时不时逗人发笑,攸宁自然也讨厌不起来。
当然这也是惠嫔并没有阻拦,她对儿子大部分时候还是放养状态,只是功课盯得比较紧。
大阿哥躲在攸宁身后还在说:“瑚娘娘,南苑里能吃到的东西是不是比宫里多啊?您到时候千万别忘了我!”
惠嫔看着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儿子就气,挥手赶苍蝇一样赶人:“去去去,天天就知道吃,做功课的时候要有这么勤快就好了。”
大阿哥一听能走了,笑哈哈地行了个礼,飞快跑出去了。
惠嫔这才回过身,对着攸宁道:“让你见笑了,保清那个性子,恐怕跟过去的太监都管不住他。皇上又日理万机,你要是碰巧看到了他在胡闹,就替我劝着些吧。”
到了南苑,像大阿哥和太子这样年纪稍长的皇子,自然是由着皇上安排住处,安排功课。
公主们要么是生母带着,要么就是在太后跟前,总之皇上找的都是年长有过教导孩子经验的,攸宁这种年轻嫔妃跟过去,完全是为了服侍皇上。
惠嫔说是让她劝着些,其实也就是熟络了,想着她能和大阿哥说得上话,才随口这么一说。
攸宁自然应下,劝她大阿哥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年纪再小也知道分寸,无非是每个人认为的分寸不同罢了。
别看大阿哥现在大大咧咧的样子,那也是知道惠嫔是他亲娘会宠着他,到了皇上面前他大部分时间就很乖觉了。
旁的公主阿哥们也都是这样,直到宫里谁是能惹的谁是不能惹的。
那日敬嫔带着两个公主找上门来的事情,攸宁也听了柳英说过,说二格格有些怠慢,但是她从慈宁宫出来再见到荣妃嫔母子,她们反而很是友好。
说得难听点,就是小小年纪学会了看人下菜碟。但是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贵人,除了忍着也不能做什么。
同样是阿哥公主,二格格是那样,可大阿哥和三格格就没看不起过她,攸宁自然也欢迎她们来找她蹭点心。
*
南苑就在北京城内,距离并不远,放在现代打车顶多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帝王出行,阵仗再缩减也小不到哪里去。
攸宁大清早就坐进了马车,坐着等了一会儿,干脆又躺下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还在原地没动。
她虽未封嫔,皇上却已经下旨提了她的待遇,因此这马车和荣嫔她们的是一个规格,内部空间足够,设了小榻,褥子铺好就能直接躺下。
贵人的马车也还好,倒是常在和答应有些惨,都是两人一辆车坐着。
皇上的马车在最前面,攸宁远远看了一下就惊呆了,那哪儿是马车啊,分明就像个移动卧室,自己的马车和他的一比,只能说是卫生间大小了。
等到攸宁把出发之前准备的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车队才堪堪起行。
走了不多久,皇上居然还很贴心地让人送了个小冰鉴过来,里头装着满满的冰块,冷气从小口处涌出来,让马车里瞬间凉快了不少。
还真别说,这冰鉴要是再大点儿就有点碍事,再小点放的冰就太少了,现在这样刚好。
攸宁还让桂英探出头去看了,得知从前面的贵妃到最后面的常在答应们的马车,人人都得了这么个小冰鉴。
桂英说完有点忐忑,觉得主子这回比宠好像失败了,有点犹豫要不要劝她。
攸宁有心想说,自己这不是在比宠爱,而是在提前考察自己失宠之后的待遇。历史传闻果真不假,这位皇上还真是个博爱的端水大师,这样也挺好,对谁都挺好,总比只对一个人好,而不把别人当人来得让人放心。
车队行进的速度也慢,偏偏马车外围还有东西挡着,弄得人连路边风景都看不到,就这么摇摇晃晃,直到下晌才到达南苑。
南苑大体上是个长方形的大园子,里面大半都是湖水,占了整个园子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因此一进去攸宁就感觉周身凉爽了许多。
下了马车,攸宁又坐上轿子,到了分配给她的居处,位于南宫内的一处临湖院落。
行宫的院落看起来不似紫禁城内的那般宏伟大气,反而看着秀气精巧,处处透露着精致。
这处院落形状也并不规整,前后两个院子,载着丛丛挺拔的翠竹,中间是面阔五间的大屋子,上头还有一层阁楼,从阁中望去,只见长廊延伸,再远处就是一片浩瀚湖景,风光清丽。
攸宁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清朝的皇帝都爱往园子里钻了,就是光看风景,也比紫禁城好了能有十倍还多。
小院已经提前收拾好,攸宁带来的人不多,只有桂英柳英和富贵安乐他们师徒俩,这会儿正在使唤着人把带来的东西往各处摆。
攸宁本来是颠簸了一路,想着来了先歇会儿吃点东西,现在看着这么好的风景,感觉自己多睡一分钟都算是浪费。
她要去湖边散步!钓鱼!野餐!游湖!看珍稀动物!还想骑马,游泳,射箭,露营烧烤,甚至动了养猫养狗的念头
跟这儿一比,紫禁城都被秒成了渣,攸宁简直想象不到自己是怎么在永寿宫那么丁点儿大的地方忍了几个月的,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耐力居然这么强大。
攸宁迫不及待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打算叫着柳英和桂英先出去逛一圈。
这地儿确实有些大了,又陌生得很,要是让她一个人去,她还真有点不敢。
熟料她这边刚出门,就见外面来了人传话,说是奉了贵妃的命令来的,问她要不要跟着她们一块儿四处走一走。
这种邀请要是放在宫里,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来她和她们不熟,二来宫里下帖子一般都是提前一天,没有这种当天久叫人来的。
但是如果是在南苑,攸宁觉得这也能说得通了,从紫禁城那种地方憋了大半年,终于出来一趟,不立刻到处走一走散心,那才叫人奇怪呢。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打卡第三十七天
攸宁去了贵妃处, 也才知道是皇上一来了就忙起来,把几个孩子撇下了。
大阿哥脚才落地就嚷着要出去玩,连带着后面的公主们也跟着说想去, 最后是太子点了下巴表示要照顾弟弟妹妹们。
结果跟在他们身边的奴才们不敢做主, 就告到了贵妃这边。
贵妃也是宫里憋闷久了,先前她犯了错, 皇上除了让她交权也没怎么不给她脸面,让她放心照顾小阿哥,还有乌雅贵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回小阿哥是跟着她出来了,也让她撒手丢开了乌雅贵人的事情,也算能缓口气。
因此孩子们一来喊着想出去走一走, 她就也没拦着,只说只许在附近透气, 不许走太远了,到底舟车劳顿该先歇会儿的。
荣嫔是二格格的额娘, 还照顾着大格格肯定要去,撂下安嫔,僖嫔还有正得皇上喜欢瑚氏也不好,剩下跟着来的贵人常在答应们, 也都是可怜人,这么想着,贵妃干脆把叫人都去传了一次话,明面上谁也没落下。
于是贵妃出门以后, 就瞧见院里乌泱泱都是人,除了一个贵人实在是身上不舒服起不来之外,别的人都到了。
人来的有点多,出乎贵妃的意料, 不过来都来了,跟着走一走也挺好的,反正就在近处没什么事儿。
这根攸宁想的走一走也不大一样,每个嫔妃身边都围着一群宫女太监,还非按着位份分了前后,走动起来人山人海的,哪是散步,分明就是徒步旅行。
不过,贵妃相邀,也没人敢不来吧。
攸宁身后就有一个姑娘脸白白的,走几步喘着气儿不敢停,她旁边的宫女看起来更糟糕,豆大的汗珠子滴下来落进泥土里,主仆两个相互扶持着,瞧着不是一般的可怜。
贵妃终于到了目的地,停下来要歇息的时候,那姑娘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眼前就是台阶她险些要踩空,攸宁赶紧顺手扶了一把,收获了那姑娘一个感激的眼神。
孩子们一路基本上是被奴才抱着过来,这会儿可着劲儿四处撒着欢。
徒步一场下来,看着周围满是人,攸宁反而没了赏景的心思,四处望了望,回来和小脸煞白的姑娘互通了姓名,得知她是常在戴佳氏。
这个姓氏并不耳熟,攸宁遂放弃猜测她是历史上哪位的想法。
贵妃越歇心里越僵硬了,她看现在大家都停在亭子附近,就知道自己又弄了个馊主意,她想的是想来就来,不想来的她也不强求,可是话一出去意思就变了。
她还是犯了跟上回一样的错。
想到这里也有些歉意,看了眼没什么兴趣的安嫔,遂叫身边人过去跟她说了两声。
然后安嫔头一个起身往回走,后面的嫔妃们你看我我看你的,又来了个胆大的,她也是实在支撑不住了,贵妃赶紧带着笑关照了她几句,然后想走的人就变多了。
攸宁本来也想走,再一看走的人有点多,贵妃面上的笑愈发勉强,正巧那边大阿哥跑出来说他们摘了好些果子,然后直奔着她这里来,只好又坐了回去。
贵妃遥遥看过来笑眯眯地冲她点头,有点欣慰的意思,攸宁心道留下来也不错,能刷到贵妃的好感也蛮好。
大阿哥送过来的果子黄澄澄的,柳英赶紧找人要了水洗过,帕子擦了下啃一口,皮薄味甜,一点都不酸涩,然后才尝出来原来是苹果。
不远处,太子好奇往那边看了眼,发现大阿哥给众妃母送了果子在回来的路上,又连忙看了眼瑚娘娘正高高兴兴啃着果子,立刻就踱着步走远了点。
大阿哥过来兴冲冲地道:“放心,最甜最好看的那些我一半儿给了贵妃娘娘,一半都给了瑚娘娘,她肯定能记住你的心意!”
太子心里高兴着,面上却不肯显露太多,露出个淡淡的笑:“瑚娘娘喜欢就好,孤从大哥这里尝过几回娘娘的手艺,送些谢礼不算什么。”
其实要说瑚娘娘手艺有多好,也比不上膳房里的大厨,可是膳房做东西就那么点花样,回回瞧见大阿哥拿着不同的吃食,他就不服气。
绝对不是因为羡慕了,只是他平日里想要什么都能有,偏偏到这里居然只能看着大阿哥独享,永寿宫的厨子他倒是能要过来,可是主意是瑚娘娘想的,要过来也没用。
要是这一次能按着大阿哥的提议,从亲手采摘的果子给瑚娘娘,跟她搭上线,他再去求求汗阿玛,以后就不用想着法儿从大阿哥那儿要吃的了。
太子嘴角的笑扬着一直没下去。
他一口一个孤,让等着他佩服和感谢的大阿哥心里顿时不爽快了。
以前他还会被太子这个名头吓到,一块儿玩了以后才知道太子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还是他弟弟吗?玩了这么久谁还不知道谁的德性似的。
这会儿又不是之前别扭讨好他想吃瑚娘娘做的麻辣肉干的时候啦?
用得着这么一口一个孤?
他当下一拍锃亮的脑门,懊恼道:“哎呀,忘了跟瑚娘娘说是你摘的了!怎么办?”
“你!你”
看着太子一下变了脸色,指着他气闷地说不出话来,大阿哥表面还是后悔的样子,心里嘿嘿一笑,叫你再装!
爷不爽快你也别想高兴!
不过嘴上还是要安抚的:“二弟别急,大哥下回一定替你把话带到!”
太子这才闭嘴,闷闷瞪了他一眼,心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是故意的,没本事把眼睛里的笑藏好就别出来糊弄人!
他目光有意无意地向那边看了一眼,别以为我就没办法了,这次不过就试探一下,既然瑚娘娘是个不拘小节的,那下回他直接求汗阿玛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打卡第三十八天
来到南苑的第一天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第二天攸宁起了个大早, 在园子里倒是比在宫里自在,她干脆没怎么收拾,只穿了身素面袍子, 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 上了二层小楼靠在栏杆上吹湖风。
极目远眺,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天空和湖水的边界也模糊掉了,恍惚间她有种此方天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
不过到底是八月里,太阳升得也快,略坐了一会儿雾气就散了,先前隐在雾里的建筑也显现出来, 时不时能看到宫女和太监四处行走。
攸宁的早膳用的也简单,一碗清粥, 一碟素的龙眼包子,还有个清炒虾仁, 用到七分饱就差不多了。
到了南苑,到处都是湖水和树木,她感觉自己像是住进了大自然,整个人都健康起来了, 在这地儿再吃油腻腻的东西就有点不搭。
再者就是宫里能走动的地方少,多吃点就会长肉,长胖了不仅容易失宠,还有可能得各种高血压高血脂, 为了健康她也要按捺住口腹之欲,留着份额以后吃大餐!
这之后她把自己院子附近绕了一圈,然后叫人拿了钓鱼的东西,找了处人少清净的地方垂钓。
她自然是不会钓鱼的, 不过出来玩,图的就是个气氛,甭管能不能钓上鱼来,快乐是不会因此减少的。
听着旁边太监的指点,攸宁摆好了动作姿势,叫宫女们都往后退,然后独自一人望着茫茫湖面,感觉自己此刻像个隐士。
要是有人能把她这个样子拍下来就好了,这图片发出去的时候压根儿都不用修的,人美景也美,还不像后世的旅游景点人那么多,毕竟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古代风景!
攸宁沉浸在此刻的氛围之中,直到她忽然觉得周围安静得有点过分。
她小心扭了下头,果然看到一片绣着精致暗纹的宝蓝色的衣角。
就算颜色不是明黄,可除了皇上之外,嫔妃住的地方压根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出现。
攸宁忙把钓竿放下,起身请安。
皇上看看她,再看看钓竿,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笑,说:“朕说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原来是此处有位姜太公在钓鱼啊。”
攸宁觉着自己有点冤枉。
她真没有想要用这个来吸引皇上注意,再说了,皇上出行一般也都有太监在前面赶人,所以什么皇上偶遇有人在御花园跳舞唱歌,然后一见钟情惊为天人什么的都是假的。
正确发展应该是:
太监:皇上,前面有美人跳舞。
皇上:走,我去瞧瞧。
如果太监看到的是前面有个人在跳舞,那想必根本不会回去禀告,而是直接上前赶人。
攸宁正觉得自己无辜的时候,发现皇上的目光一直在钓竿上面,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浅层的意思,是说姜太公钓鱼不用鱼饵,而不是姜太公试图用特立独行的行为来吸引人注意。
攸宁再抬起钓竿一看,上面果然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再看刚刚教她的太监,果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怪不得她坐了够半个时辰都没有鱼过来,她刚刚还以为是给的鱼饵没有太监说得那么好。
尴尬片刻,攸宁索性厚着脸皮道:“那看来这个姜太公,我当的还是挺成功的,虽然没钓来鱼,可是确实也有人上钩了。”
要是放在后世,攸宁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她和姐妹们的聊天记录有比这更加夸张的,穿越以后她还记挂着自己挂的太突然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和浏览记录要是被发现,她死了还要社死一次!
但是现在,眼瞧着旁边宫女们缩着脑袋竭力往后退,再看皇上一脸‘你好大胆哟,以前怎么没发现’的样子,她也赶紧脸(憋)红低了下头。
既然皇上喜欢这种,她装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没有鱼饵的鱼钩勾过来的皇上,替代了攸宁的位置坐下钓鱼,看起来非常熟练的样子。
攸宁坐在旁边又不好动,开始揪着地上的草和小花编花环,给自己戴在脑袋上,然后蹑手蹑脚跑去湖面上照了一下,十分美丽!
跟着她又编了一个蓝色的花环,终于还是没有胆子给皇上戴上,想着他估计也不觉得这玩意儿稀罕,于是又给自己套上了,这次的花环略大,箍在了她脑门上。
皇上的钓鱼技术好像挺不错,不一会儿就上钩了三次,钓上来两条一大一小的鱼,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种,大的比她手掌略大些,小的就是略小。
攸宁很捧场,毕竟她是一条都没钓上来的啊!
回去的路上她探着脑袋往鱼篓里看,然后问皇上:“这鱼我们是吃啊还是养着?”
主要是这鱼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可是都钓上来了总不能再放回去,但是皇上钓的鱼是不是比较金贵应该养着呢?
她不知道干脆就问了。
反正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大致也知道自己这种性格很幸运的得了皇上的喜欢,所以也不会表现得太拘束扰了他的兴致。
皇上手里摆弄着蓝花草环,很自然地点头:“叫他们做了吃吧,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要是爱吃就叫膳房多送些过来。”
攸宁自然而然以为是叫他们多捕捞一些送过来。
直到膳房的人跟她说这三条鱼是不一样的品种,一条草鱼,一条鲫鱼,一条鲤鱼
就算她再傻,也知道这三种鱼不会出现在同一层水域,更何况,这三种鱼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怎么可能用同一种饵料钓上来?
所以其实那个太监知道她要钓鱼,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鱼,可能是想讨好,但是谁让她连饵料都忘了放呢
这边皇上看她终于想明白了,指着她哈哈大笑,不是嘲笑,就单纯是觉得很好笑,他整个人都欢乐起来了。
攸宁:
行吧,这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就算丢人除了皇上也没人敢指出来。
他高兴就好了。
攸宁郁闷地坐在旁边,等着皇上笑完,说要午间小憩一会儿,她这会儿也不困,干脆提议:“我去做个小酥鱼怎么样?”
在慈宁宫亲自下厨那段时间,攸宁算是头一回真正体验到所有人对她亲自下厨的不理解,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下人奴才干的活儿,穷人没法子也就算了,你一个嫔妃怎么还自降身份呢?
但是带来的好处就是,皇上太后他们都觉得这是她的孝心,哪怕委屈了自己也要紧着太皇太后的身子,本来是从三分加到四分的一件事,在这种环境里反而成了从负三分到四分,足足给她多加了三分。
一件事,有失必有得,总不能两头她都拿好处,她不能再明白这个道理了。
而且民以食为天嘛,要是下厨真这么低贱,那吃饭的人成什么了,大家干脆也别吃了一块饿死算完。
何况她本人也很喜欢这些,每次看到别人对她鼓捣出来的菜式赞不绝口,哪怕是个宫女试吃,她也觉得很幸福很有成就感,虽然不能在别的方面苏一把,但至少她为大清的美食发展也是做出了些微贡献的。
在慈宁宫之前,皇上是没有过这种经历的,打小儿哪怕是侍候他的宫女,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出身,她们自己还带了家奴来侍候呢,而他连膳房都没去过,更不用说能看上那儿的丫头了。
之后也听说瑚氏琢磨吃食,只觉得她小家子气了些,但她平时侍候得没什么不称心意的,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慈宁宫那一次,也只是想着皇玛嬷夸过她命格好,才把人弄过去,那是实在没了办法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皇玛嬷就差这么一点福气呢?
后来,皇玛嬷就一日日的好起来了。
再后来,他就觉得她端着汤和点心走过来的身影格外动人,说不出来的熨帖,和看到提膳太监过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现在,皇上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样子,想着她既然喜欢下厨,由着她去就好了。
攸宁气势汹汹走进膳房,柳英已经支使着膳房的人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她吩咐人什么时候放什么用几成热的油温,什么该多放点什么少放点,兴致来了就上手弄两把,不多时,一道金灿灿香喷喷的小酥鱼就做好了。
旁边原来膳房的人赶紧凑上去收拾准备下道菜,攸宁已经开始支使着人,等会儿按着她的吩咐做些酥酪过来。
都有人服侍了,备菜和收拾案板这种琐事自然会有人来做,她的下厨也就是单纯的做菜,相当于是在研究美食了,菜谱都拿着炭笔记了小半本呢,以后可以当传家宝!
皇上的口味也不难猜,他第一个是养生,吃的就格外健康些,也比较克制,不过别的也不是一点都不吃。毕竟除了真的是发自内心厌恶的,人的口味也不是永远不变的。
因此,攸宁这里的膳食就做的少而精,看着皇上要是心情好些,她也会添一两道新鲜菜品,尝尝鲜什么的。
炸的小酥鱼金黄酥脆,但是放在这个天儿当午膳就有点腻了,最后剩了不少,攸宁就叫人收起来,下午出去摘果子的时候当零嘴儿。
这种接地气的做法皇上还是第一次见,没等他说,攸宁就主动靠过去笑着说:“您钓的鱼就这么几条,我可舍不得叫别人吃了。”
这话皇上受用了,想着她可能是借着这个想让他多来看她。
嫔妃们这样的手段多了去了,他有兴致时觉得挺好,心烦时自然也觉得腻味。
可是像她这样的,皇上想了下没找到合适的用词,只能说是瑚氏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她这里,他总是能够发现新的一面。
皇上只在她这里用了膳歇了会儿就走了,听着大概是前面有事情。
攸宁略遗憾,在宫里要培养感情也很难的,没想到来了南苑他还这么忙。
她住在永寿宫,属于惠嫔的地盘,皇上去了当然要给惠嫔面子,基本就很少来侧殿,只有她去前面行礼的份儿。
到了乾清宫暖阁,里里外外伺候的人那么多,白天也只能是偶尔红袖添香一下,晚上还好,起码据说那个到了一定时辰就有太监在外面提示的规定,在皇上这儿是形同虚设的。
压根儿没一个人敢喊。
但也就是这样了,攸宁眼看着要摸到嫔位,心里想要的也比之前多了一丁点,以前想着只要是能生存就好了,现在却想活的稍微有尊严一点。
不过她也只想了一下就放在脑后,南苑这么美,大自然这么迷人,她住在这儿心情就跟学生时代放了暑假寒假一样,为着一点没影子的事情浪费假期简直是罪过。
等到日头不那么毒辣的时候,攸宁就带着人往早就打听好的地方摘果子去了,其实也有点野餐的感觉,她提前让人备好了酥酪和各种点心,还拿了画纸想去画点东西。
按理说这种玩乐自然该是人多点好,奈何攸宁和这次来的嫔妃们都不熟。
而且,贵妃安嫔等,人家家里人在南苑附近都是有宅子的,园子里规矩没那么多,有想和家人见面的,过来递了牌子基本就能进,大家都忙着和家里人说话,要玩也是和家里人玩。
攸宁问了下附近宅子的价格,离得近点儿的地皮全被各种宗室王公包揽了,远点的民宅也被人买了七七八八,问了价格,最便宜的一进院子,都在五千两以上。
而攸宁数了下自己的存款后,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玩也挺好的。瑚夫人毕竟就是普通人,带着一个小妹妹进来,每天见这么多贵人动辄磕头请安的,估计也挺不习惯的,还是不霍霍她们了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打卡第三十九天
独自领着人逛了几天, 把该玩的也都玩了后,攸宁就得知从蒙古来的王公福晋们抵达了南苑,连带着还有不少亲王和王府女眷们也都聚在了一起, 这处园子里骤然多了不少人, 也变得更热闹了。
只有一个坏处,就是如今不过康熙初年, 三藩还没彻底打赢,后来的台湾,沙俄和准噶尔的战事更没影子,如今的皇上在王公们眼里还没有那么的高不可攀,要知道皇上设立南书房分议政王大臣们的权利, 也仅仅就是两年前的事情。
大体上来说,此时清朝宫廷里还残留着关外满人的风气, 他们以前连大汗都是谁拳头大谁来坐这个位置,皇上是第一个只凭借他是先皇血脉就坐上这个位置的。
虽然时间过去已经有快二十年, 他们渐渐放弃了曾经的妄想,可要真的做到心悦诚服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连带着后妃们也不一定能从那些出身尊贵,资深望重的老福晋那儿得到多少尊敬。
自然了,如贵妃这般是皇上表妹的, 那些老福晋不会不识趣地撞上去。
荣嫔一贯低调也不爱出门,就是这样,大格格,二格格和三格格也和宗室格格们有过口角。
更不必说像个靶子一样立着的太子和大阿哥, 兄弟两个开始了走在路上就被人拉去,跟人比抽陀螺,骑射,摔跤的日常。
攸宁想着惠嫔嘱托还叫人去问了, 所幸皇上对孩子们看起来是放养,压根儿不关心他们和谁打起来了,实际上他还是关心孩子们的,叫人看着没受伤。
园子里从热闹逐渐变得有些乱糟糟,攸宁也就不往远处去了,在她看来这帮人纯粹是闲着慌,精力太多没处发泄,干脆办个运动会让他们斗个够本得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皇上就在旁边,听完笑她:“你是自己想玩了?”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攸宁立马点头,期待地看着他:“我还没骑过马射过箭,听人说着好威风呢!”
现在的满人还好骑射,无论男女皆是如此,现在他们虽然也受到了汉族影响,有把女儿往柔弱里养的,但是皇上对大格格和二格格就不是,二格格性格有点骄纵他也从没训斥过。
攸宁想到骑射,脑子里就是各种网红视频或者纪录片视频里男男女女矫健的英姿,骑着骏马奔驰在一望无垠广阔的大草原上,张弓拉弦,箭似流星。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想想都觉得英姿飒爽,侠气十足。
谁还没有个江湖梦呢?
只可惜现代能玩得起这种的非富即贵,而她不光没有钱,甚至也没有这个空闲。
“以前只顾着羡慕人家,现在我终于也可以试一试了!”
她说话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眼尾微微扬起,眼神发亮,像颗小小的星子,让人不自觉想要亲一下。
皇上用一只手捧着她的下巴,看她眼神逐渐黯下去,以为她是想到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骑着马去玩。
也是,瑚家那个样子,吃饭都顾头不顾尾的,哪有闲钱来养马让她玩?
于是道:“南苑现下就备着不少马,带你现在去挑匹你喜欢的?”
要是等过两日,只怕好的那些都被挑走了。
攸宁自然是赶紧去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皇上看到她身上穿的还是袍子,想起来她没有骑装。
“骑装下回再说,我和我的小马培养几天感情也不迟啊。”
攸宁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她都已经想到她的小马的样子了,柔顺的毛发,长长的睫毛,驯顺的湿漉漉的眼睛,哪怕现在不能骑,摸一摸抱一抱这种有灵性的动物也很好啊。
皇上难以抵抗她的眼神,很快松了口。
其实南苑整体还是很大的,分别修建了三处行宫,囊括了不少风景在内,其外还有许多风光。
攸宁如今所在的只是皇上比较喜欢来的南宫之内的后花园
马厩所在之地是在南宫外面,攸宁也算是沾了皇上的光也才能出去一趟,这次坐在马车里,终于可以时不时通过翻飞的帘子,看到外面不一样的风景了。
外面的建筑,景色,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一眼望出去大部分都是男人,穿着各色官服的那种。
宫里看到的都是宫女太监,乍一看外面居然这么多男的,她居然还有点不大适应。
皇上看着她做贼似地往外看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笑,凑过去把帘子一掀道:“这么看岂不是更方便?”
话音刚落,就见她受惊似地往回躲了下,而后回头似乎是在看他神色,确认无误才又凑在窗口好奇地看了起来。
原本这马车走在这里,周围来往的人是不知道是谁的,只是看着是亲王的架势,所以才有人拱手算是行礼。
但是皇上把帘子一掀起来,外面的人就看到了里面人的真面目,有一个官员只是远远望了一眼,然后就受惊似地瞪大眼赶紧跪下冲这边行礼。
这套动作略有些滑稽,攸宁往后靠了下和皇上对视一眼,忍着没敢笑,却后知后觉方才那个官员的长相似乎很是熟悉。
她赶紧在脑子里过的同时,又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大脑当场宕机。
这不就是原身的哥哥瑚家老大吗?
她反应过来的同时,远远看到瑚大也满脸惊吓,不可置信,知道他肯定也是认出来了。
原身和这个兄长的关系也很好,那个刻了字的金如意她现在还记得呢。
身体本能反应来了,她赶快眨了几下眼睛把溢出来的泪水弄消失,侧着脸低着头感叹:“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
皇上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但能看出来她为此高兴,随口就道:“过两天围猎,你们兄妹俩能好好见上一面。”
攸宁一面高兴,一面想着听这意思,皇上也是想干脆热闹一场,散一散园子里这些人多余的精力了。
只可惜马车还没出了南苑,就被后面的人给追了上来,来人说是太子和大阿哥跟蒙古来的几个小阿哥闹将起来了,场面有些控不住,贵妃便遣了人来禀报。
皇上面色沉静,不慌不忙叫人掉头,问着来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攸宁也没料到有这种飞来横祸,缩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以前皇上心情不好从来不找她的,她只能说是他高兴的时候锦上添花的,但是这对她来说很好啊,起码不用战战兢兢怕自己被迁怒,也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想到这次坐在一辆马车里,真是躲也躲不过去。
回去的路上,皇上显然也失了玩乐的兴致,就这么安静着也没人说话。
攸宁只能在脑袋里琢磨啊,大阿哥和太子估计没什么事儿,要是太子这个宝贝金蛋哪怕被人扯掉一根头发,来的人就不是这架势了。
但是没有大事贵妃还来请人,那就是他们一伙人打了群架?牵涉的蒙古人里没准有比较重要的,比如科尔沁?
科尔沁那边两座大山呢,贵妃还不是皇后,估计也是不敢得罪,太子这边更不敢动,只好叫人来请皇上了。
她想了下几个小萝卜头打在一块的搞笑场面,忽然有种幼儿园小朋友打架,老师请家长过来劝架的感觉
这老师是不是有点胆小了?
攸宁琢磨一路,发现皇上压根都忘了把她半路放下,只能继续坐着,然后他下车,她也只好跟着下去。
一落地就发现这会儿人还不少,男男女女,老的老小的小,上首贵妃讶然地看着她。
皇上下了车先看到太子安然无恙,旁边的大阿哥脸上有些小伤,一脸凶狠瞪着蒙古小孩们,后者身材总体都有些高壮,这会儿趾高气昂的,看样子是皇阿哥们打输了。
他没说话用眼神安抚了一二,发觉了众人目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叫人把瑚氏送回去了。
不过他很快收回注意力,看着眼前这场景也头疼,不是说只是孩子们闹起来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些王公们也都到了聚在一起?
要解决就该早些,不该等这么多人来,这么兴师动众的,反而难下台了。
要是由他开口,太大题小做了。
论理,敌我差距悬殊,打输了没什么好丢人的,可蒙古的人是客,要是仁孝在,或是惠嫔在,她们心疼儿子可以说,妇道人家没人会揪着不放,他却不能这么失身份了。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护在太子身前的大阿哥却只是怔怔看着自己的汗阿玛,他知道他安抚的眼神是向着太子去的。
他刚刚替太子挨了一下,脸上现在还热辣辣的疼着。
太阳高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大阿哥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就看到跟在汗阿玛身后的瑚娘娘正一脸担忧和敬佩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凭着一股气冲开蒙古人的包围,感觉自己像只小狗一样横冲直撞闯进了瑚贵人的怀里,仰着头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是一时的冲动,想着爷也是有人关心的,可是真的跑过来以后又立马后悔了。
不应该这样的,他不能表现得这么脆弱,他刚刚挡在太子面前的勇气呢?
汗阿玛有没有看见?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脑袋被人迟疑地摸了下,紧跟着他听到瑚娘娘坚定嘹亮的嗓音:“大阿哥这么小的年纪,就敢跟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哥哥们争勇武了?”
大阿哥不可置信地抬头,嘴角慢慢地向上弯起来。
攸宁看到那些蒙古孩子黑着脸瞪她,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大阿哥看着好委屈还受伤了,这些人恃强凌弱怎么好意思这么理直气壮的?
而且,她没猜错的话场面僵持就是因为,皇上这边的人输了,这事儿,他不好说,贵妃安嫔荣嫔也不说,大阿哥奔着她来相当于是,突破点到了她这儿。
她要是再畏畏缩缩,一言不发,那这个丢人的锅可能就从太子和大阿哥身上掀起来,然后甩在她身上了。
她总得把锅甩出去吧?
恃强凌弱,以多胜少的蒙古小孩们,就是你们了!
而旁边的所有人感觉自己的心里都瞬间一松,总算有人能说出这句话了。
蒙古那边的王公既然来拜见汗王,肯定不是为了开罪来的,可毕竟他们是赢了的,就算不得意洋洋,也不能在勇武这事上甘拜下风,回去要被人给嘲笑一辈子的。
贵妃这边,她也是很无辜,谁知道出来走走都能遇着这么一件倒霉事,她刚开始看到是太子和科尔沁那边太皇太后喜欢的孩子们就懵了,等到脑子终于理清楚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而且,终归是太子和大阿哥输了,直接说出来脸上太难看,可是要是承认满洲不如蒙古,她也不敢说这句话,更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颠倒黑白。
这下,可终于来了个无足轻重的人站出来说话了,一句话就说成是孩子们争勇武,还挑着说了是蒙古那边年纪大。
可其实这些孩子年纪是差不多的。
贵妃深深看了瑚氏一眼,想着要是日后蒙古那边女眷们为难她,她得想着法子给她解了围才行。
攸宁这句话算是破了冰,蒙古那边的王公们率先扯着自家小孩上来致歉,说孩子们下手没轻没重的,虽然也受了伤,但终归皮糙肉厚的,看着都没有大阿哥脸上的伤明显。
皇上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略带责怪地看了眼身后的攸宁,训斥道:“宁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不许胡乱说话。”
说着又瞪着太子和大阿哥:“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情,还不快快跟诸王伯王叔们赔礼。”
太子和大阿哥登时跪下领训,攸宁后知后觉被皇上又慢悠悠瞪了一眼,反应过来话里所说的‘宁嫔’居然是自己,也连忙跪下。
那边蒙古王公们见状,一个个把自家孩子也都踢了一脚让人跪下。
蒙古王公们纷纷和皇上赔礼,心里也钦佩皇上的心胸宽广,方才的形势,自己这边也确实是冒犯了,没想到皇上还是先训斥了皇子们和刚刚的宠妃。
女眷们则不着痕迹看了眼后面的攸宁,想起方才皇上那明显是宽容的态度,再想着这宁嫔方才和皇上一同过来,不由得琢磨莫非她是皇上近来的宠妃?
也难怪了,不是宠妃有底气,谁敢在刚才那样的场合下那么高声说话,明里暗里指着说是她们的孩子们以大欺小?
只是既然是宠妃,这口气,也就不容易出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打卡第四十天
皇上领着一众蒙古王公们去了别处, 留下女人和孩子们纷纷上前安慰自家孩子顺带着检查伤势。
贵妃自然是先紧着太子检查的,不过也没冷落了大阿哥,瞧着他站在攸宁跟前, 干脆就把人先托付给了她。
于是攸宁一边等着人给大阿哥和他的哈哈珠子们抹药, 一边听大阿哥说着事情原委。
半大的小男孩嘛,都是天之骄子, 一句话说不来自然就争起来了。
大阿哥和太子和他们其实算是同龄人,除了各自的哈哈珠子等人,其实在场没一个超过十岁的
只是太子和大阿哥的哈哈珠子也和攸宁一样,先看着他们的体格一个个又黑又壮就提起了警戒心,然后护主心切推搡起来, 再然后,就是互殴了。
——是太子和大阿哥的一堆哈哈珠子和蒙古王公带来的孩子们互殴起来了。
要真的说起来吧, 太子他们是又丢人又理亏。
但是谁敢直接驳了皇上的面子呢?
攸宁刚才那句话是给了大家一个台阶下没错,不过得知实情后, 她觉得这怎么都有点仗势欺人和稀泥的意思,因此这会儿对面的蒙古福晋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要是自己孩子被人这么指着说,攸宁敢肯定自己会比她们眼神还更凶恶。
然而现在
她表现得非常之镇定,理直气壮地盯了回去, 看得对面的蒙古福晋敢怒迟疑着不敢言。
皇上刚刚临时给她套了个宁嫔的壳子,大概也是方便她这会儿狐假虎威?
要是他一走,自己因为位份低就被这些女人看不起,进而轮番上阵挤兑个狗血淋头, 那可就尴尬了。
非要以君臣来论的话,这帮人伤害太子和皇子就是不对,皇上没有降罪给他们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如果说现在以上想法也许只是皇上一厢情愿,那等到几年之后这些蒙古人看到朝廷不但没被三藩拖垮, 反而修养几年又连续对着南边和北边开战,到那个时候,这也就不只是设想了。
这也是皇上给力,让她知道后面都是他们这边占优势,她才敢站出来说话。
要是清朝彻底被三藩拖垮,不几年就要退去关外苟延残喘,她吃饱了撑的才会出来得罪人。
大阿哥擦完剩下的伤药,攸宁就让人去外面塞给了他的哈哈珠子们。
大阿哥的伤是想护着太子伤的,他有哈哈珠子护着伤得不严重,反而是那些忠勇的哈哈珠子们为了护着他而顾不了自己,伤得还比较多。
接过伤药藏在袖子里,大阿哥临出门前和太子对视了一眼,贵妃还在对太子嘘寒问暖,想也知道肯定顾不上太子身边那些人,于是领会了他的意思。
大阿哥捏着药瓶子,寻了个由头退出去,和贵妃一比,他深深觉着瑚娘娘人真是好,难为她这个时候还能想得到他的哈哈珠子们。
自来皇子们的哈哈珠子要不就是从母族选,要不就是皇上从各家信任的大臣里挑。
惠嫔母家不显,大阿哥的哈哈珠子就是从大臣家挑出来的,其中有两个是他幼时抚养过他的大臣噶禄的儿子,比他年纪大一两岁,自幼一同长大,如亲兄弟一般,而其他人也都是戴佳氏这一辈的子弟。
更别说他们刚刚护着自己时那股子勇武的劲儿,更让他这个当阿哥的看得心里激动不已。
连带着太子那边的哈哈珠子也是,太子的哈哈珠子是从赫舍里氏挑选的,他和他的哈哈珠子们以前和他们还不熟悉,可是经过这回并肩作战以后,大家看着对方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大阿哥晃晃悠悠走进内殿,老远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等他进去的时候他的哈哈珠子们一个个鼻青脸肿起来磕头请安,旁边太子的哈哈珠子们也跟着行礼。
一群人眼看着他拿出了伤药给了一个,都很不见外地围在旁边开玩笑想抢。
看着他们还能闹起来,大阿哥就放心了,旁边有人抱着脸哼哼唧唧个不停,大阿哥听烦了踢他一脚,笑骂道:“你自己荷包里没带着药?用好了赶紧给人分分!”
其实他们各自荷包里也都有药,受的那点伤足够用了,不过宫里的药到底是好些。
再者,大阿哥现在还沉迷在刚刚的战斗里,虽然他们输了,但是他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多想法想着下次施展了,所以迫不及待要过来跟人商量。
他在这里聊得正欢,那头太子也出现在了门口,他的哈哈珠子们又是另一个样子,不似大阿哥和自己人一样不拘小节,刚刚从他手里接过伤药,也是沉默着一个接一个的抹着,现在对着太子也是,恭敬有礼,但是眼里的忠诚是做不得假的,而太子的做派也更加像皇上
正殿内,攸宁这个“宁嫔”的身份勉强哄得了蒙古福晋,却哄不过知根知底的安嫔,荣嫔和僖嫔等人。
只不过安嫔万事不关心,僖嫔在嫔位里面一贯垫底,也是个低调行事的人。
唯有荣嫔默不作声看完全程,只觉得她以前在别人眼里都是那种上不得台面,仗着有了点宠爱就不规矩的人,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好在她及时把二格格那性子掰过来了,不然碰上硬茬子也不好。
上首,贵妃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皇上当着众人面护着她,说了瑚氏是宁嫔,那便是宁嫔吧。
提前叫上嫔和回了宫再换称呼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皇上先前说的围猎,她有些担心,现在孩子们都闹成这样了,等到围猎那日,她得更加小心着才是,要是在那时候再闹出事来,就真成笑话了。
她难得肃容道:“安嫔,荣嫔,僖嫔,宁嫔,你们也都退下吧。”
众人依言行礼,出了门,安嫔独身先走了,僖嫔跟在荣嫔身边微笑着同攸宁告了别。
屋里贵妃正在琢磨,她一个人精力有限,难免会有看管不到的地方,干脆这一次就让安嫔和荣嫔还有僖嫔帮着看着点儿。
宁嫔,她是年纪轻了些,资历也浅,她还是问问皇上的意思好了。
贵妃一贯是个爽利性子,她心里有一杆秤,不要紧的事情当然是说办就能办,毕竟有出身在这里顶着,只要她不坏事儿皇上不会厌弃她,顶多就是不宠爱她。
而她现在这副身子,连孩子都几乎没可能再有了,还在乎宠爱干什么?
她就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四阿哥在她这儿一日,她就想要安宁一日,别的以后再说吧,总归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等到皇上从前面回来,贵妃就把这事儿说了。
皇上觉得贵妃有点太小心了,围猎她要管的就是后面女眷们的事儿,具体的也不必她操心,只是拿个主意而已。
不过谨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到时让荣嫔和僖嫔跟着你吧,你抽不开身,就让宁嫔去侍候皇额娘。”
话里全然没提安嫔,贵妃也习以为常了,这位就是个吉祥物,性子又是那样的,皇上没对她抱有期待过,反正是个闲人,宫里又不是养不起。
让宁嫔去侍候太后,贵妃更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人性子难听点就是懒散,让她去小心奉承人,她办不到。
而且,她也没必要勉强自己,替太皇太后祈福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众人一天天跪过来的,该有的请安礼节一点都不落,孝顺和奉承本来也是两回事。
宁嫔先前为太皇太后侍疾有功,太后也记着呢,有这两位老人家在,她去了还能躲躲蒙古福晋们。
大家都得了便宜,挺好。
皇上是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贵妃送走了皇上,回去着急忙慌哄四阿哥了,这小祖宗醒着的时候不见她就闹腾个不停,让人有点甜蜜的幸福。
攸宁一路回了住处,消息传得比她人还快几分,进了院子,里面侍候她的人全都改换了称呼,开始叫她宁嫔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皇上带着她去挑马的事情耽搁了,但她也算是,应该算是因祸得福了。
先前虽然说是提了待遇,但到底还是有点差别的,就像宣贵人同样是嫔位待遇,但是也没人敢大着胆子说一声宣嫔。
攸宁的庆祝方式就是吃顿好的。
皇上来南苑也有段时日了,有时候出去打猎,得来的东西膳房处理完还会分到各个主位住处,让大家尝尝鲜。
偏偏惠嫔此时并没有来,攸宁空担着个嫔位的待遇,得来的东西当然也是一些边角料,只能切着炒点菜什么的,简直暴殄天物。
这回她前脚回来,后脚就有人把东西送过来了,说是上午刚得的野物儿,特别新鲜的那种,还按着她的喜好都弄成了肉串儿,方便直接烤来吃。
她正琢磨着是让膳房考好了送上来吃,还是自己找个僻静地方,亲自下厨体验一下露营烧烤呢?
皇上已经使人来叫她了,目的地就是她先前想好了要去烧烤的地方。
围起来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各种用来烤制肉串的物件儿。
刚刚皇上把太子和大阿哥叫过去的时候,两个人都以为是要被骂一顿了,今天这事儿他们太冲动,输给了蒙古人也太丢人!
走在路上,兄弟俩时不时对视一眼,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大阿哥闷着头想要是自己拳脚功夫能再精进些就好了。
太子却有点别扭的想,要是想大阿哥这么大这么勇敢的弟弟再多长大几个就好了,人数少才是最大的劣势啊!
不料皇上却只是摸着他们的脑袋,说输了没什么,还夸他们胆子大,输人不输阵嘛,下回继续努力!
太子眼神亮了起来,跟着不断点头。
大阿哥也被夸得心花怒放,全然忘了白天的事情,毕竟二弟是太子嘛,国之储君,汗阿玛先看他也是正常的。
把有点蔫哒哒的两个阿哥哄好,定下下回一定赢回来的目标,皇上打算给孩子甜枣吃的时候,就听到太子犹豫着说想吃烤肉。
太子盯着大阿哥有点羡慕地说:“大哥说宁娘娘的手艺极好,儿子还没尝过,能请宁娘娘来指点一二么?”
大阿哥闻言黑了脸色,心里郁闷。
想吃就想吃,干什么摆出一副好像他一直吃独食的样子啊!
他从永寿宫膳房偷偷摸摸带出去的那一大堆零嘴儿最后究竟是进了谁的肚子啊!?
再说了,哪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宁娘娘爱做吃食是自个儿的兴趣,又不是膳房的奴才,怎么能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