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说着, 揪在苏玉晓长发上的手又加重了力道,简直把人家的头发当揠苗助长的禾苗。
苏玉晓从小也是娇惯着过来的,哪里受过这个?
那一声下流至极的“臭婊子”听得她羞愤欲死!
她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对抗拉力, 一边泪眼模糊瞪着明花。
“明花, 明花是吧?我是你姐姐的同事,好朋友啊, 我们见过的!”
“你好歹也得叫我一
声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太没教养了!”
明燕咬牙切齿:“放屁!你嫉妒我姐比你漂亮比你有能力, 刚刚骂我姐呢!”
“平时就算了,今天我姐和姐夫办大事的日子,你也来这出, 你才是怎么好意思!”
“我姐就是太重感情了,才会把你这种阴险小人请过来!”
“说我没教养,我可是太有教养了, 我要是没教养,早把你脸皮都撕下来!”
苏玉晓一愣,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俗的女孩。
她不知道怎么办, 头皮的疼痛和大家狐疑的视线让她恐慌。
她只能赶忙道:“我怎么可能骂明香呢?我没有骂她,你是不是听错了,一直是她们在说她。”
被指着, 刚刚编排明香的女孩子们都坐直了身子, 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苏玉晓。
明花死命揪着她头发, 冷笑:“你放屁!我就见你挑拨离间把话头往我姐身上引!”
“长得人模狗样的, 心眼子比藕洞子还多, 我今儿就不打她们,我就打你了!我就拿你这只鸡杀给猴看了!”
说着啪啪就往苏玉晓脸上甩了两个巴掌。
一个精瘦精瘦的小女孩居然这么凶猛,大家都惊呆了, 骚动起来。
那边,李曼芸见女儿又发癫,一下子就来了劲儿。
她完全把刚才那股子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羞涩劲儿扔得干净,上前跟女儿扭打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一向也不是什么善茬,她要是个善茬早死得透透的了。
于是二话不说也转而把气也都往苏玉晓身上撒。
“还好意思说是我女儿的同事,我女儿有你这种背后使刀的同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女儿就算了,我女婿总归没惹你们吧?你们文工团就是这样教你们对待战友和同志的吗?嚯!那我可就不理解了!”
好家伙,她声音娇娇弱弱缠缠绵绵,那效力可是真刀刀入肉。
这话糙理不糙的,人苏玉晓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眼泪都下来了,一边捂着头躲,一边苦哈哈摆着手:“不是我,我没说!呜!”
其他几个姑娘都吓傻了,脸红耳赤,眼睛瞪老大。
她们哪敢编排曾易青啊?
她们只道是女孩子们之间的闲聊,谁想明香她妈和妹妹这样大声!
一时间也怪起苏玉晓来。
其中一个姑娘就瞪她:“都是上了你的当!谁让你突然起这种话头来?真是不安好心!”
“对对对,婶子,我们和明香好着呢,我们什么也没说,都是她说的!”
这动静闹大了,连一直在墙角等明香回来的郑清禾都发现这边的不对。
他靠了点过来,一下子就发现自己对象被人围在里面,一边摆手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郑清禾赶紧进了院子,想要过去保护苏玉晓。
他虽然是个记者,但也是骨干,采访过的大人物很多。
这会儿一亮相,就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认出他来。
惊讶之间,又听姑娘们带着奇怪的神色在一起嘀嘀咕咕。
“哎哟,这不是郑大记者吗?他不会是来抢亲的吧?可是真喜欢明香啊!”
“喜欢谁?明香?明香不是曾易青老婆吗?这不正办着喜事呢?“”
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知道了。
郑清禾有对象,对象还是文工团里的苏玉晓同志,本来看不起跟他告白过的明香同志
可也不知怎么的,他跟苏玉晓好好的,忽然又思想抛锚,重新惦记上明香来了!
胆子是真大啊,居然敢跟曾冰块儿抢老婆。
既然知道了这个,人们自然也就知道了,苏玉晓在自己对象那里失宠,怪罪到明香头上!
这对男女真的是把明香当日本鬼子整啊!
就因为明香家里条件不大好,她们就这样欺负明香!
她们真做得出来!
一时间,外场所有人都对这两个人有了新的感官,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多多少少都透露着鄙夷和怒意。
了解曾易青的,看向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同情。
完蛋了这两个。
另一边,曾易青把妻子接回来,刚安顿在二楼的喜房里,就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
小陈跟他说的时候,他只是简简单单“嗯”了一声,随后就神色如常地招待客人去了。
可一到了风暴中心,他那眉头一拧,眼睛微眯,身上那股气场可就不一样了。
他拿了杯酒走到郑清禾面前向上举了举,似笑非笑:“兄弟,来喝喜酒我们欢迎,来闹事就麻溜儿给老子滚出去!”
他一双眼睛鹰隼一般,让采访过很多更高级别领导的郑清禾都本能地缩了缩身子。
面前的人非常危险,他知道。
但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眼神,郑清禾高傲的心性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
他奋力地把自己的衣领从曾易青手里证出来,抬着头咬着牙。
“我只是来看一下明香。”
曾易青眼睛眯得更危险。
郑清禾原本就心痛不已,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不该来,于是故意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说:“恭喜了,希望增团长能对明香好点,不然……”
“不然什么”
曾易青朝他走近了一步。
郑清禾被她逼得往后退,好歹是没说,转身就走。
苏玉晓听到了全程,心如刀绞,理智全没了,大声骂他:“郑清禾!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清禾一腔憋屈无处发泄,也不转回头来看她,只捏着拳头,低着声音:“如果不是你,今天和明香结婚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他是气血上头说的话,苏玉晓却听得差点吐血,眼睛红透了,捂着心口。
围观的众人却从这句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得了的信息。
“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不是你,结婚的就是他和明香?”
“郑清禾原本是喜欢明香的,是苏玉晓把他们俩拆散了?”
“啊?反了吧?不是说是明香横插一脚,要抢苏玉晓的对象吗?”
“那是刘红梅说的,刘红梅是苏玉晓的跟班,肯定是苏玉晓勾搭人对象还倒打一耙呗!”
“哇,那明香岂不是被冤枉了那么久?明香也太可怜了吧!”
一时间叽叽喳喳。
苏玉晓气到脑袋一片空白,对明香的怨恨到达顶点,于是又哭哭啼啼,郑清禾又不走了,转回来看他,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曾易青看着,都想把他们当场全毙咯!
他头一次尝到懊悔的滋味。
本来是想给明香留些朋友在京市,以后从岛上回来还能有些姐妹友人什么的一起走动走动,却没想到文工团出了这么些人!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曾易青咬着后槽牙,但他一向稳重,知道当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给明香最盛大最融洽最快乐的婚礼,不该让这些蠢货搅黄!
曾易青死死压着脾性,冷脸吩咐:“小陈,谁请的他?找死呢!还不送客!”
这声音压着,声儿并不大,却让郑清禾头皮发麻,身体一僵!
他想去仔仔细细看一眼曾易青,却发现自己脖颈好像被压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终于抬起来了他就发现这人眉目俊郎,却有着当兵人的匪气,和他完全不一样。
明香更喜欢这样的人吗?
明香喜欢这种粗暴无脑的汉子,不喜欢他这个正儿八经燕大出来的知识分子?
不!
郑清禾懊悔得都要吐血了。
他一直在跟自己说不
,可再看向曾易青时,他又忽然觉得,确实,跟着这样的人,才不会受欺负,才会有安全感。
郑清禾刚才见曾易青把明香抱上车,心里就已经有些酸溜溜,这会儿想着这些,更是满心酸涩。
当初不离开明香就好了。
正懊悔不已,忽然听另一道声音,音量不大,却也同样震人心魄。
是那位被喊作小陈的军人,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郑同志,请吧!”
连手下的兵都有这样的气场!
郑清禾简直气急攻心,捏着拳发着抖。
“走就走!”
说完真走了,留苏玉晓一个人面对大家嘲讽的目光。
苏玉晓也待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被明香碾压了,尽管明香人都不在这里。
自己的男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没和明香在一起,都怪她。
哈!
苏玉晓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清禾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这么喜欢明香?
那样彬彬有礼的、优雅高尚的知识分子,居然撒泼一样来闹人家的婚礼!
苏玉晓真的面对不了这些,她面对不了。
偏偏曾易青落在他身上地眼光又那样可怕,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所以她也逃了,视线模糊,跌跌撞撞,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其他几个说话难听的姑娘本来还以为事儿没到自己身上,没想到那边新郎官儿视线冷嗖嗖地就刺过来了。
她们几个人顿时如坐针毡,屁也不敢再放一个,菜都没再敢夹一筷子,就那么心有余悸地在那儿坐得直直的。
这件事也让杨主任如坐针毡,她坐在一帮同事和好友间,听他们半认真半玩笑地说她带的一手好兵。
杨主任半生没出错,从来都是被嘉奖得标兵,现在却觉得自己脸都没了,气得捂住了额头。
这些姑娘也太放肆了!敢在曾易青婚礼上闹!不想活了!!
明香是婚礼结束才听说这事儿的。
她倒是有些讶异。
看不出来李曼芸还是个傲娇?
那当初闹着不来干什么!矫情!
不过一想,这俩一来,法力无边,怼得那些不识好歹的痛苦万分就算了,还丝毫没影响婚礼的正常进行,也算是厉害了。
就是李曼芸说不定是昨晚连夜赶路过来的,肯定受了不少苦,毕竟她也没那个闲钱和心思去住招待所。
但也是她自己活该,可怜小小的明花跟着折腾。
不得不说,被家人护着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跟当初爷爷替她出头时的感觉有点像。
明香扶了扶满头珠翠,满意一笑。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显然是宴席散去,大家都陆续离开。
意识到这点以后,明香有些不自在起来。
宾客散去,意味着要开始闹洞房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帮人簇拥着曾易青就来了。
曾易青穿着崭新的白色海军军装,和初见那天一样,高大俊朗,一身白色军服下胸肌明显,看得人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战友们也是穿军装,个个精神又帅气,脸上的笑却有些不怀好意,甚至带着点儿色气。
显然没在想什么好东西。
他们进来先是大笑着喊了声“嫂子好”,然后就把矛头对准了满面红光的曾易青。
“哎哟我的曾团长,你那张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的脸,以前不知道唬住我们多少回,今儿个可是个好机会,有我在,大家不狠狠弄你一场都不算完!”
明香认出来这位是曾易青唯一的损友李航。
这位和曾易青算是世交,一个大院长大的,平日里和曾易青暗暗较劲,现在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曾易青居然也非常配合,走过来弓腰牵起明香的手,另一只手放在明香腰上把她轻轻搂了起来。
“媳妇儿,咱给他们一个面子,省得他们见我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心里不平衡。”
明香从来没见他这样带着醉意的张扬模样,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像是月夜里的海面一样广阔醉人。
还得是帅哥啊!
明香又想起那天回城时他说的话。
一辈子在一起,不许说离婚……吗?
她有些好笑,就想着,算了,怕什么,既然嫁给人家,就陪着人家把戏演好吧。
曾易青是个好人,严肃却又温和有礼,她不想让他在战友面前丢了面子。
在众人的起哄中,曾易青在明香脸上亲了一口。
明香的脸有些热,因为他们现在是抱在一起的,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呼吸。
很烫,带着酒气,却不令人生厌。
只是……
明香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什么?!
她怎么好像又感觉不该在曾易青身上出现的硬度?!
错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