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和我都已经厌烦这段婚姻，那么签字对于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闻知意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无法忽视的浓烈酒香刹那铺满整个包间，他整个人如同坠入一桶庞大暴烈的白兰地酒液中，馥郁深沉到辛辣粘稠的omega信息素将他裹入一张无形又强大的气味网，他在这种极致强烈的信息素冲刷下立刻陷入如同醉酒般的轻微恍惚状态。
他曾经偶尔嗅到过的优雅内敛、圆润醇厚的信息素在此刻暴烈到如同灌顶瀑布，他艰难地仰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前面无表情的高大omega，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此浓烈爆发的信息素象征着什么。
急躁、迫切、愤怒、困惑……所有多年前就已经与卫煜之作出告别的情绪，在他不得不接受“彼此都已经厌烦这段婚姻”这个事实的刹那——
如同暴烈喷发的纷扬大雪，毫不犹豫地裹挟而下。
这个维持着平静表情的omega，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在这堪比筑巢期浓度的信息素外泄下，始终对信息素免疫的beta终于闻到了能够象征他情绪的暴烈酒味。
卫煜之维持着将对方笼罩在身下的姿势，一点一点慢慢地俯身靠近闻知意，然后停留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耳廓的距离，用闻知意无比熟悉的、在夜晚的情欲巢穴深处才会出现的、温柔又怜惜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说我们身上已经没有维系彼此需求的事物，可如果我对你还有所求呢？”
对他还有所求？
闻知意挣扎着从对方洪流般裹挟而来的信息素中清醒过来，beta极其稳定的生理状态让他能够快速免疫卫煜之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他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想要去思考这种浓度的信息素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而就在他喘息着抬起眼睫极力想要去看清面前的男人时，对方身边拉至顶端的进度条如一团烈焰猝然涌入眼中，那颗破碎的灰色爱心就像烫在视网膜上的灼热火星。
闻知意骤然清醒。
已经够多了——
你对这段婚姻、对这个男人、对你们关系的思考、了解与理解已经够多了。
但你现在依旧坐在这里，依旧要求这个男人签署离婚协议。
那么再多一次的思考又有什么意义？
无法形容的冰冷与坚定再度包裹上闻知意的心，他的心脏像一袋被锡纸仔细打包好然后放入冷冻室的冰冻汤圆，他告诉自己反复解冻的下场只会是溃烂。
他慢慢抬起手臂抵住卫煜之近在咫尺的肩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肢体接触的男人其实也像放在冷冻室里的冰块，坚硬、透明、不可改变。
“但我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在卫煜之猝然震动的瞳孔中，闻知意平静地宣读自己对这场婚姻的最终判决，他抵住对方肩膀的手臂逐渐加大力度，像推开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的港湾。
在对方浓烈到极致的情绪宣泄下，保持冷静的一方变成了闻知意。
如同卫煜之以往多次所展现出的冷漠平静，闻知意慢慢勾出一个笑容，对满目惊痛的omega温柔地说：“签字，然后去申请离婚登记。”
……
苍白高大的alpha站在楼道里目光执拗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门，他身后的助理气喘吁吁地想要将手上提的、肩上扛的、背后背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又猛地想起陈阙的洁癖，即使有无数层精致的包装袋裹着，只要放在地上了都肯定不会再碰一下。
身材高挑的女alpha在心里第无数次吐槽老板的拧巴别扭，连夜飞了十几个小时回国想要挽回前任，结果第一件事竟然是马不停蹄地去买早茶！
他们这些助理就可以安排妥当的事情，这位祖宗非要亲自去排队，固执不已地认为只有折腾自己才能体现诚意。
宁萌为老板病态扭曲的爱情观而无语凝噎，顺便小小好奇了一下被精神病缠上的可怜beta。
大部分搞艺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问题，宁萌这种健康阳光的心态反倒成了少数，她见过陈阙犯病时歇斯底里的恐怖状态，s级alpha毫无保留的信息素宣泄绝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也就陈家有权有势，否则两年前差点闹出人命的陈阙早就被强制关进精神病院。
宁萌是在两年前陈阙被送到美国时才入职对方的工作室，对于老板过去刻骨铭心的校园爱情毫不知情，只是偶然从同事嘴里得知对方有一个谈了两年多的漂亮前任。
漂亮前任——
艺术工作者口中的漂亮往往意味着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宁萌因此抱着一点小小的私心主动揽下陪老板找前任的狗血工作，一男一女两个alpha顶着彻夜不眠的黑眼圈出现在公寓楼道里盯着电梯显示屏的每一次变动。
不对，好像只有自己有黑眼圈。
宁萌充满怨念地瞥了一眼老板光洁苍白的脸，确认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容看上去依旧精神饱满、神采奕奕，s级alpha果然跟铁打的一样任何时候都不知疲倦。
“老板，看样子闻先生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咱们就在这干等着？”时间来到中午十二点，已经在大闻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的宁萌毫无形象地蹲在楼梯口，终于无法忍受地仰头向上司提议道，“要不咱们改天再来？金凤轩好不容易同意打包，结果早点全都凉了啊啊啊。”
陈阙蹙眉低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朝自己龇着牙花的小助理，指了指对方为了偷懒悄么唧唧放在背后台阶上的虾饺皇，示意宁萌把周围这些包装精致的餐点全都拿到楼下扔掉。
它们已经过了最佳赏味期。
宁萌犹豫片刻后笑嘻嘻地对老板央求道：“老板，我带回去吃好不好？就这么扔掉太可惜了，浪费粮食很可耻的！”
陈阙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自己面前的合金门。
他双手插兜身姿挺直地站在闻知意家门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似乎企图透过这扇门仔细观察前任生活的地点，他看得如此入神以至于宁萌都凑过来一起研究。
两名疑似不明分子的alpha沉默地挤在楼道里，宁萌几次想挑起话题都被陈阙理所当然地无视，她气鼓鼓地扭头看了看老板帅到人神共愤的侧脸，出于审美本能可耻地选择原谅对方。
叮咚——
已经往返数次的电梯出人意料地停在了这一层。
宁萌忙不迭地抬头去看，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从电梯轿厢里徐徐走出的男性beta虽然英俊优雅，却明显和“漂亮”一词搭不上边，如果不是对方光滑的后颈，她只会认为他也是一名高级alpha。
“你们是？”顾砚声困惑地偏了偏头，他对站在闻家兄弟门口的两人勾出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容，“我和这户人家是朋友，请问你们也是来找知知的么？”
“知知？”陈阙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你和闻知意是什么关系？”
英俊温和的高大beta明显为对面alpha毫不客气的质问惊愕了一瞬，但从骨子里透出的教养素质还是让他眨眨眼开了个玩笑：“青梅竹马？嗯，我和知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原来是知知口中的邻家初恋。
陈阙冷静而克制地深呼吸了一下。
宁萌脸上的表情寸寸崩裂，她看到自己老板额头暴起无法忽视的青紫血管，那根吊在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绽开，某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在她心中猝然狂跳，她在这一刻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个beta和老板前任的关系。
传说中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她极其快速地看了一眼陈阙后颈特制的腺体保护贴，闭眼祈祷它能拦住s级alpha情绪失控下的信息素瀑布！
“我是闻知意的男朋友。”陈阙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两三厘米的身高差还无法让他俯视顾砚声，但他偏偏就是做出了低头去看对方的动作，“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啊。”
“男朋友？”顾砚声困惑又温柔地笑了一下，“我怎么记得知知的丈夫叫卫煜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