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过去就行。”前脚才在包间里怒怼了卫煜之，闻知意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佯作强势地对他要求道，“后天——别又忘了带户口本，下午两点民政局见。”
卫煜之恍若未闻地看着窗外，树影婆娑的深浅光影在他侧脸勾出孤绝利落的线条，他似乎本来不打算有所回应，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闻知意。
“不请我上去坐坐么？”他已经换上了何歆派人送来的特制保护贴，刚刚经历过信息素爆发的腺体此刻再度回归沉寂，他看着沾了一身白兰地信息素的闻知意，感到一种久违、奇异的满足与安心。
可他知道这只是彻底决裂前无足轻重的短暂弥合而已。
闻知意对自己身上浓度足以熏死一众ao的信息素毫无察觉，他对卫煜之提出的要求感到些许诧异，迟疑了一瞬后拒绝道：“没必要，我们地方小，你去了也没地方坐。”
何歆派来的小秘书是一名年轻干练的女性beta，她在送来特制保护贴与换洗衣物时十分贴心地提出是否要给卫总的伴侣也准备一套，被何歆挑眉驳回，成熟稳重的上级拍着她的肩膀示意有些事情不用过于上心。
开玩笑，卫总和那个beta结婚整整两年，连他这个特助见到后者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一个新来的小秘书上赶着给闻知意送衣服绝对会打翻boss的醋坛子。
毕竟上一个秘书就是这么走的。
小秘书察觉到车内紧张凝滞的气氛，突然灵光一闪地领悟到老板蹙眉嗤笑下的意图，从前排回身对闻知意扬起笑脸合掌道：
“闻先生，在山泉居处理包间泄露信息素时我身上沾了点卫总的信息素，能不能借个地方处理一下？您看，我带着这身信息素也不方便直接回公司，拜托啦。”
她要上楼借地处理信息素就断然没有让老板在楼下等着的道理。
闻知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小秘书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最终还是松口同意她和卫煜之一起上楼。
三人站在狭小的电梯轿厢里，一米九的卫煜之几乎占据了全部的主体位置，他身旁的秘书虽然也身姿挺拔、仪态良好，但气场与身高的碾压让她看上去就像山岳旁的纤细树苗。
闻知意站在两人前方，懒得回头去看后面两人，他目光平直地盯着前方的电梯门，一米七九的净身高虽然比卫煜之矮了不少，但穿个鞋说出去也算够到了一米八的门槛。
小秘书看看前方的闻知意，再看看身旁的老板，强行忍住掏出手机找何歆求安慰的强烈欲望。
在小秘书对带教的无数呐喊声中，电梯终于来到七楼，随着清脆的叮咚提示音，轿门缓缓向两侧收起。
闻知意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看到狠戾挥拳的前任与脸颊红肿的前前任。
然后便是惊呼着奋力上前死死抱住发疯前任的女性alpha，她求救般地朝徐徐展开的电梯门投去视线，结果绝望地发现电梯里三个人都凑不出一个alpha。
无比狠辣又结实的拳头沉重地落在顾砚声脸上，发出指节皮肉与颧骨相撞的沉闷响声，顾砚声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得朝后倒退几步直至踉跄着站在闻知意面前。
令人牙酸的拳击声本该让闻知意蹙眉于顾砚声所受到的暴戾冲击，但在好不容易站直的顾砚声朝他投来震颤、脆弱又包容的一眼时，出于本能想要去搀扶对方的年轻beta突兀地停下所有动作，他顿在原地，表情猝然变得平静冷淡。
他意识到这个beta又在企图操控自己的情绪——怜悯、不忍、心软……让他产生诸如此类的柔软情绪是顾砚声从小到大的拿手好戏。
不躲不闪地挨过s级alpha两拳的顾砚声清晰地感受到后槽牙的松动，火烧烟熏般的炽热灼痛如烈火泼油猛地蹿升，瞬间便已肿胀不堪的面容让他看上去完全处于劣势。
不论陈阙过去几年怎么嗑.药作死，他这种级别的alpha在身体素质层面都已经来到人类极限，随随便便几拳都足以让一名普通beta痛苦不已地躺上几周。
看着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置身事外的闻知意，顾砚声眼里温柔优雅的情绪一点点收起，那张英俊深刻的面容慢慢变得神情幽深，他艰难地咽下几口血沫，对闻知意勾起一个平静的笑容：“知知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闻知意见鬼似的啧了一声，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听对方用一种他十分熟悉的轻快语气说：“如果知知一点都不在意的话，我就白挨打了啊。”
下一秒，顾砚声便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强硬姿态骤然袭向陈阙！
替老板挡了一腿的宁萌猛地惨叫出声，这年头的beta怎么比她一个a级alpha还猛！她出于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心理，大义凛然地挡在陈阙身前，即便下意识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机预警也依然没把顾砚声一个beta放在眼里。
直到被顾砚声一个冷厉利落的飞踢瞬间放倒，宁萌还在美滋滋地畅想着最好受点小伤从老板手里大讹一笔，然而看上去优雅温和的beta一出手就是极其专业的格斗搏击术。
这才是闻知意预料之中的场景。
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被顾家大伯当作继承人培养的顾砚声从小就接受各种防身训练，虽然看上去稳重得体实际上把周围小孩全都打了个遍。
闻知意从小就长得好，小学初中放学后经常被周围一些混不吝的淘气鬼堵在胡同里不让回家，非得让小闻亲他们一人一下才让回去，那时的小闻性格内向却气性很大，宁愿饿着肚子在胡同里站到天黑也绝不屈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死死盯着围在自己身边的alpha们。
闻知节倒是急着想出门找自家弟弟，却被爸妈强硬按在房间里勒令滚去学习，说来也奇怪，闻知意虽然性格倔了点，但明明从小到大都从不生事，偏偏闻家父母一口咬定他就是在外面疯玩等饿了自己就回来了。
最后是顾砚声顶着盛夏傍晚此起彼伏的蝉鸣找到了闻知意，他当着小闻的面把那些轻浮调皮的不良少年挨个抽着嘴巴痛殴了一顿，然后背着小闻把他带回家。
那些alpha全是顾闻两家同僚的孩子，回家向父母告状说自个就是和闻家小儿子开个玩笑而已，结果顾砚声下手狠辣到每个人都伤筋动骨在家躺了个把月，事后自然被顾大伯教训了一顿。
顾砚声当然不后悔，但时隔多年他仍旧记得闻知意趴在自己背上小声问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找他。
顾砚声记得闻知意郑重地说他会在意、心疼自己受的所有伤。
但曾经抚摸着他红肿的嘴角说出这种话的知知，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陈阙一拳打到踉跄着后退。
为什么会这样呢？
顾砚声昏昏沉沉地看着面前咬牙红着眼睛的alpha，无比轻蔑、疑惑地想：知知和他分手后就找了这么个alpha？
除了天生具备的腺体和信息素外，这些一到易感期就脆弱暴躁得理智全无的alpha，到底有什么吸引知知的地方？
他垂在身侧的、修长结实的手腕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是一下又一下暴烈狠厉的攻击拳拳到肉地落在陈阙身上，陈阙虽然在速度和力量上有s级alpha的独特优势，但他不像顾砚声经过专业训练，动起手来毫无章法全凭一腔愤恨，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把别人打死也把自己打死的歇斯底里。
被顾砚声瞬秒的宁萌躺在地上纠结着要不要去抱住老板大腿，但她知道打架从来没有抱自己人的说法，她揉了揉自己疑似散架的肩胛骨，哭丧着脸蹲到闻知意脚边。
“还没离婚就让前任到家里来？”她听到三个人中最高的那个男人以一种无法言说的奇特情绪轻声道，“你就算让他们来，也应该安排好时间让他们错开吧？”
糟糕！
精神病老板自作主张擅闯前任门口，结果给漂亮beta带来麻烦！
正在竖起一只耳朵窃听风云的女alpha急忙站起身澄清道：“我老板是自己要来的！你别污蔑闻先生啊！”
她转头又对警惕地掏出手机正要报警的小秘书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和对方掰扯起来。
闻知意根本懒得理卫煜之这点挑衅，面色凝重地看着正朝自己这边投来视线的陈阙，对方此刻看上去和走火入魔的疯子没有区别，一边应付着顾砚声一边还能对自己露出一个柔软又纯洁的笑容。
他看到陈阙高挺的鼻梁猝然抽动了一下，神情阴鸷到如同闻到某种令他厌恶到极点的不适气味。
苍白如岩的英俊alpha突然停下一切动作，任由顾砚声一拳砸在自己唇角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这拳真的只是捶在一团松散的雪堆里。
陈阙接下来的这句话令顾砚声也惊疑不定地停下了动作。
他颤抖的声音苍白无力、濒临崩溃，脆弱愤怒到像重症患者临死前缓慢而又不甘地松开的拳头：“知知，你身上的信息素是谁的？”
这么浓的信息素，陈阙只能想到在被窝里滚了三天三夜这唯一一种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