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探查

    012/楚天江阔


    孤儿在这个异种横行的时代并不罕见。


    往往只需要一次异种过境,就会在同一时间出现无数孤儿。


    原主和古河几人一样,也经历过异种过境,都是废墟中的幸存者。


    所以原主打小就憎恨那些肆意妄为的异种生物,加入异种清剿队以后,更是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去杀异种。


    当然,恨归恨,听到同样的遭遇也难免动容。


    雪星珏一直以来都是情绪波动很浅的人,甚至于没有,可这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一股不属于他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还是属于他的情绪。


    如果这情绪属于原主,那麻烦就大了,毕竟一体双魂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对劲,要么被挤出去一个要么互相吞噬。


    可若真的是一体双魂,他应该难受才对,但穿过来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看起来更像是遗留情绪在作祟。


    雪星珏将这份难言的情绪压下去,抬脚往驻地的医疗队走去,他过去主要是想趁着两人清醒的时候询问一下水中的状况,顺便做个简单的告别。


    ......


    ......


    两名恢复意识的队员见古河三人回来了,立即朝古河扬起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齐齐喊了古河一声“老大”。


    古河强忍着没有哭,反而朝两人露出一抹笑,另外两名幸存者同样如此,不愿意展露悲伤的一面。


    雪星珏并没有第一时间询,反而等在了门口,把病房里窄小的空间留给0678小队的五人。


    雪星珏心里也难受,但因为患有恐触症,他是一个难以和他人共情的人,哪怕心里再难受,脸上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只有自己出事的时候才会生动一些。


    不对......被黎落欺负的时候,可能也会生动。


    雪星珏抬手掩了一下唇,试图遮盖自己的尴尬。


    忙完回来的许桥看雪星珏脸色不太正常,问:“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什么也没想!”雪星珏即刻否认:“天太热了而已。”


    眼下时值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雪星珏这话说的倒是有依有据。


    但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许桥分得清脸红的种类。


    他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镜:“请雪大队长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害羞的脸红和晒伤的脸红有很大的差别,不过雪队既然不愿意和朋友分享这件事,那我也不问了,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如果不是原主真的和许桥关系还不错,对他这个人也有一点了解,雪星珏听完这句话大概要生气。


    尽管如此,雪星珏还是没有应许桥的话,许桥则坐在了雪星珏旁边,熟稔的问:“我听说你前阵子坠海了,现在就出任务没问题吗?”


    原主坠海的事闹的挺大的,许桥知道并不奇怪。


    “没事。”


    雪星珏并不想和许桥聊这件事,毕竟聊不好就有可能暴露黎落的存在。


    他生硬的岔开话题:“你在神人岛当了三年驻地医生,应该对神人岛有所了解,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里的情况。”


    虽然古河刚刚已经给他讲了一些神人岛的事,但古河到底不如许桥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解的事肯定也不如许桥夺。


    许桥看出了雪星珏的逃避,他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也没继续追问这件事,转而回答雪星珏的问题。


    “神人岛的情况远比你看见的要复杂。”许桥道:“这里的人不仅抗拒异种清缴队的帮助,甚至也很抗拒医生的帮助。”


    雪星珏不解:“他们这么抗拒医生,也是因为信奉神明的原因吗?”


    许桥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和雪星珏:“是的,在他们看来,你和我这样的人,是恶魔派过来谋害他们的爪牙。”


    雪星珏无话可说,许桥谈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这么忙吗?”


    “为什么?”雪星珏十分配合的接话。


    “从第二次报警开始,巡逻队成员发现了许多异种化表现的孩子。”许桥将自己遍布淤青的胳膊露了出来:“我作为医生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巡逻队将这件事报上来以后,我就开始带着医疗队四处走访,希望孩子的家长能够把孩子送到医院做检查,但每次都会被打出来。”


    异种化表现......


    雪星珏不禁想起刚刚在病房中看见的场景,那两名队员虽然都苏醒了、也还留有意识,但异种化表现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们的瞳孔已不再是人类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向外突出的鱼眼,裸露出来的肌肤也长满了黑色的鳞甲,那一口牙更是锋利无比,随便一咬就可以刺穿人的喉管。


    雪星珏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那些孩子和里面的两个人一样吗?”


    “我不确定。自从家长得知我们的目的以后,孩子就被藏了起来,我至今都没有见过巡逻队员口中描述的孩子。”许桥道:“但我觉得情况应该差不多,检查确认完情况,可以直接做无害化处理了。”


    无害化处理就是送入天坑焚烧,只是说的好听。


    出于某些原因,雪星珏可以理解这些家长不让许桥见那些孩子的原因,但若是不及时处理,每一个成熟的异种都会变成的新的母体,进而寄生更多的人。


    雪星珏问:“你说的这件事,古河他们知道吗?”


    “知道。”许桥点头:“古队也一直在跟着我走访,没少挨打,身上的伤只比我多不比我少。”


    虽然古河是觉醒者,轻而易举就可以掀翻神人岛的居民。


    但全人类保护协会为了保护普通人的权益,特意立下相关规定——不许觉醒者用天赋能力压制普通人,违规者停职观察,使用能力伤害普通人者或受刑。


    总之规矩特别严苛。


    而许桥他们要想将人带回来,就必须先拿出百分百的证据证明那些孩子变成了异种,可前提是他们得见到孩子才能拿出证据。


    眼下家长将孩子看的这么紧,根本不给许桥等人见孩子的机会,这件事就成了死循环。


    雪星珏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这时古河出来了,站到许桥身后道:“许医生,今天出访的时间是不是到了?”


    每天上午九点是走访的时间,许桥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是。”


    他起身拍了拍土,看了一眼:“今天我和冷队一起去就行了,古队留在这里陪一下队员吧。”


    沉默须臾,古河点了一下头:“谢谢您。”


    雪星珏很想跟许桥一起去,但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初步的规划,他今天得去河边看一看。


    而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雪星珏面前。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站直身体行礼,用软糯的声音道:“双子塔去保护基地第三支队,第六小分队成员冷茜,向雪队报道!”


    雪星珏看了一下时间:“怎么这么晚?”


    “对不起雪队,”冷茜对了对指尖:“飞行器在半路没油了,坠机了。”


    “......”


    雪星珏:“你出门前没有检查油量吗?”


    冷茜小声抽泣:“太激动,忘了。”


    她上次接任务还是半年前,激动在所难免。


    看着眼前这个忍不住要哭出来的姑娘,雪星珏忽然有点后悔带她来了,不如自己一个人来支援古河。


    不过,冷茜柔弱的外表也不是百害而无一利,他看了许桥一眼,吩咐道:“冷茜你一会儿跟着许医生和冷队去走访,必要时对着人哭一下。”


    冷茜泪眼朦胧的看着雪星珏:“您说的冷队,是我父亲吗?”


    雪星珏点头:“嗯。”


    自打被冷锋送进双子塔区保护基地,冷茜已经很久没有回神人岛了,倒也不是她不想回,而是冷锋不让她回。


    冷茜向来听冷锋的话,所以从来没有回来过。


    如果这一次不是雪星珏带她来出任务,冷茜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


    回来的第一天就能见到冷锋,冷茜雀跃的直接哭了出来。


    她以为雪星珏是刻意这样安排的,好让她见见冷锋,所以冷茜激动的朝雪星珏鞠了一个九十度以上的大躬:“谢谢雪队,您真是个大好人。”


    “......”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好人卡。


    不过,雪星珏完全理解冷茜的心情,他拍了拍冷茜肩膀:“好好表现,别让你父亲失望。”


    “是!”


    冷茜掷地有声的应了一句,就跟着许桥去走访了。


    人走远,雪星珏看了一眼古河:“里面告别完了吗?”


    古河摇头:“还没,哭了。”


    虽说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但伤心在所难免。


    距离那两人彻底变成异种还有一段时间,不急着这会问。


    雪星珏转身欲走,古河追上了:“雪队您去哪?”


    雪星珏:“去河边看看。”


    古河:“那我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雪星珏道:“我自己去就行,反正只是看看。”


    沉吟片刻,古河点了一下头,注视着雪星珏离开。


    ***


    神人岛是一个十分有特色的岛屿,它不仅四面环海,岛屿的中间还有一条南北贯通的咸水河,接连着周围的海。


    为了发展渔业,神人岛的居民就将这条河流拦截了,又将河道向东西拓宽,最终形成了这条有点像同心圆的咸水河——而这条河顾名思义,就叫同心河。


    由于同心河在神人岛的中心,所以无论他从那个方向出发,只要保持直线行驶,最终都能到达目的地。


    神人岛虽然是岛,道面积却不小,足以媲美一个小岛国家。


    为了节省时间,雪星从驻地申请了一辆越野车,沿着蜿蜒曲折的林间路前行。


    怕给河流造成污染,神人岛除了渔业什么也没有发展,同心河周围的树更是没敢乱砍,只开辟几条公路,方便运输打捞上来的鱼。


    但因为污染爆发,鱼车全都停摆,在道路两边停成了两排。出河捕捞的渔船也都停了,整整齐齐的在岸边码成了一条直线。


    不过,当地的渔民并没有停摆,竟然组成了巡逻队,在同心河旁边巡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鱼叉。


    雪星珏才将车停下,就有渔民靠了过来。


    神人岛的居民不算多,家家户户基本都认识,靠过来的渔民从未见过雪星珏,他立即警惕了起来,问:“你是不是清缴队的人?!”


    如果没有提前了解这里的人对清缴队的成员充满敌意,雪星珏大概要自爆家门了,他矢口否认:“不是,是过来做报道的记者。”


    神人岛的居民虽然闭塞,但也知道“前线记者”这种人。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放人!


    渔民将鱼叉往前捅了捅:“我不管你是谁,总之快点滚蛋,惊扰了河神大人你负不起责。”


    看来,这里的人,比古河和许桥说的还要离谱一些。


    此般不配合,也怪不得一个简单的水生异种一直无法搞定。


    雪星珏来时查过神人岛这个任务,异种等级的定位非常低,以0678小队的能力处理起来完全不是问题。


    但有了这些阻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面对渔民恶劣的态度,雪星珏温和的笑了一下:“我简单拍几张照片就走,您通融一下吧。”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渔民的脸上划过戾气:“你再不走,信不信老子一鱼叉扎死你!”


    看来好言好语是行不通了,至于来硬的那就更不行了,他可不想挨刑。


    雪星珏用指尖推开抵在他胸口上的鱼叉:“老哥消消气,我这就走。”


    渔民依旧保持着警惕:“快滚!”


    雪星珏转身上了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路北下。


    既然无法直接从同心河下河查看,那只能考虑从大海和同心河的接口处入河了,然后潜游到河中心探查。


    对于旁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件完不成的事,因为氧气瓶中的氧气可能供应不足。


    但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雪星珏根本不值一提,拥有了在水中呼吸的能力,他在海里生活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是潜水。


    至于会不会有人在大坝设防,那完全不用担心,因为神人岛是漂浮在拉斯维加斯海域上的岛,雪星珏不相信这里的居民敢靠近坝边找死。


    毕竟谁也不知道大坝的另一头会有什么庞大的生物。


    不过雪星珏不怕,他的体内有黎落的丹珠,而人鱼一族作为拉斯维加斯海的霸主,黎落又是人鱼一族王,想来只要催动丹珠那些庞然大物就会退避三舍。


    虽然有时候黎落确实挺胡来的,但雪星珏不得不承认黎落给他执行这一次任务带来的极大的助力。


    如果没有黎落,这条路指定是走不通的。


    ......


    ......


    下午两点,驱车两个小时的雪星珏终于赶到了大坝旁边。


    和他预料的一样,这里没有人看守,甚至称得上荒凉。


    虽然入河查看这种行为很危险,但清缴队成员就是那种专门往危险堆里扎的人。


    再说了,要想绞杀母体,只能下水,毕竟是水生异种。


    至于异种寄生的问题,雪星珏倒是不担心。


    这种靠卵实现寄生的异种除了喷卵有周期性,卵存活的时常也很短,一般不超过六个小时。


    从前天夜里到现在,异种母体喷卵的时间早就超过六小时了,那些没有寻找到宿主的卵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


    大坝的形状是梯形城墙,不仅将同心河和拉斯维加斯海做了拦截,还在两边建出了向内延伸几百米的城墙。


    来时雪星珏观察过了,城墙的尽头有居民自行建造的哨塔,再往外就没有了。


    为了安全起见,雪星珏还是决定从大坝的尽头入河。


    因为是梯形建筑,越靠近大坝的尽头,海水的面积就越大,做这样的设计,大概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爬坝入河吧。


    就算体内有黎落的丹珠,雪星珏还是蹲在岸边观察了一会儿,以防万一。


    才看了一会儿,雪星珏就头皮发麻,这水中的礁石上挂满了变异的蓝环章鱼。


    这些蓝环章鱼的眼睛格外大,牙齿也格外的密集锋利,一看见他就齐刷刷的往岸边蠕动,眼底的食欲藏都藏不住。


    “......”


    雪星珏有点想走了,但想想家里那条鱼和身上几百万的房贷这腿就挪不动。


    他死马当活马医,开始催动黎落的丹珠,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指尖,企图驱散这些蓝环章鱼。


    正当他准备把手指探入水中的时候,一张人脸忽然从水底极速上浮。


    雪星珏还没反应过来,那脸就冲出了水面。


    对方半截身子挺立在水中,一手一把蓝环章鱼,冲着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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