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结盟物证

    十丈之外,薛溶月立在西侧,衣袍翻飞,在喧嚣寒风下与秦津对立。


    秦津身形悍拔,弓弦满如残月,月色倾洒在他锐利的眉眼处,衣袍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两支箭矢同时离弦如白虹贯日,撕破如墨夜幕,锐利箭头穿透飘落的竹叶,须臾,已至玄衣人前后。


    玄衣人瞳孔猛缩,大惊失色,电光火石间,手下纵身一跃,将他扑到在地!


    “铮——!”


    两道长箭不偏不倚,在浮动的夜色下击撞,火星迸溅的霎那,金铁交鸣的尖锐声响彻竹林,惊起枝头的燕雀。


    薛溶月眼尾微挑,不加遮掩的挑衅目光撞上秦津深如寒潭的双眸。


    月色将两人影子拉长,与摇曳的竹影下交叠纠缠,终殊路同归。


    净奴将最后与她缠斗的一人打退,玄衣人已经在其余手下的掩护下逃之夭夭,身形穿梭,快速消失在竹林。


    净奴抬步欲追,却被匆匆赶来的薛溶月制止:“穷寇莫追,不知他还有多少人马埋伏在附近,自身安危要紧。”


    净奴看着倒在身旁的尸身:“可惜了,险些就能揭开此人的真面目。”


    玄衣人被手下扑救,用人命当盾牌逃离,下一次也不知如何才能将人引出活捉。


    薛溶月却不慌不忙,笑眯眯朝净奴招手,待人至身前,她低声耳语几句,净奴顿时眼前一亮,高兴道:“还是娘子诡计多端!”


    “啧。”薛溶月瞪她一眼,“都叫你多读点书,这叫足智多谋。”


    净奴嘿嘿一笑,看着地上的尸首又不禁苦恼:“这些要如何处理?”


    蹲下身,目光从这些尸首身上移到一旁断至两截的箭矢上,薛溶月忽而问:“秦津在何处?”


    他既出现在此地并出手,就没有置身事外的余地。


    净奴四下张望,在一棵青竹林稍发现秦津的身影。


    他枕着左臂,躺在竹梢上,石榴红锦袍在一众翠绿下格外耀眼,英挺的身子随着竹梢一垂一荡,正抬眸赏月。


    月色偏爱,独揽他身。


    寂寥泠泠的月色为他镀上一层清冷,婆娑的竹影静静流淌在他清隽俊朗的眉眼,几片竹叶轻飘飘落下,被他闲情逸致地弹走。


    撇了撇嘴,薛溶月行至青竹下,抬起握在掌心的箭矢:“秦世子你的箭羽,自己处理了吧。”


    留在这里,就是杀人的证据。


    她这番举动已然算是示好,不然放在平常,她早将秦津的箭矢偷偷藏起来,下一次出现,就不一定会在什么场面了。


    秦津依旧望着竹林上方的明月,闻言连眼神都没有飘过来一个,懒洋洋道:“送给你了。”


    谁稀罕要一个断成两截的箭矢,薛溶月怀疑秦津在内涵嘲讽她,语气不佳:“我要它干什么?我现在不想与你斗……”


    秦津轻飘飘道:“送给你,当作我们两个暂时结盟的物证。”


    薛溶月话语猛顿:“你同意了?”


    不待秦津开口,薛溶月得意地笑哼:“我就说,互利互惠的事,何乐而不为之。”


    她还在记恨秦津说她没脑子的事:“看来秦世子没有以往那般愚笨。”


    站起身,秦津颈瘦高大的身形比青竹还要峻拔,如出鞘利刃,投下的阴影牢牢笼罩下端的薛溶月:“但是,我有句话必须要提前告知你。”


    把玩着手中的长弓,他睥睨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唇边勾起的弧度危险:“不要再窥探我的隐私,不然……”


    旦夕之间,秦津搭箭挽弓,骤然射过来的箭矢尖鸣一声,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


    一直侧目这边动静的净奴不由发出一道惊恐的嘶鸣:“娘子!”


    擂鼓似的心跳震得耳鸣发颤,几乎要跳出咽喉,薛溶月甚至来不及产生害怕的神色,那支箭矢擦着就已经擦着她鬓边碎发,狠狠射在距离她一寸,挂在竹梢,对她嘶嘶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上。


    “啪嗒”一声。箭矢射穿蛇的躯体,与蓄势待发的蛇身一同掉落,飞溅的鲜血洒在薛溶月雪白的耳垂上。


    心轰然一声落地,心跳带来急促呼吸,后知后觉的恐惧愤怒涌上眼底,薛溶月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理智却未消散,抬手拦住要与秦津拼命的净奴。


    将最后一声喘息咽下,薛溶月闭了闭眼,强压狂涌的愤怒,反问:“我了解你的喜好让你如此不安吗?”


    秦津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内,可死亡笼罩的危机却令她勃然大怒,险些维持不住心绪,按照原有计划进行。


    她这几日闭门不出,昼夜不分的研究攻略秘籍,随即发现攻略秦津最难的一步,便是改善秦津对她的看法,扭转秦津对她的偏见敌意。


    两人针锋相对十余年,偏见敌意如何是能被一朝一夕轻松打破,可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薛溶月思来想去,唯有眼前这个法子可行。


    先故意勾起秦津的不安警惕,再通过行为言语暗示他的判断是错误的,从而一步步瓦解他的防线。


    小不忍则乱大谋。


    薛溶月在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直到怒火被暂时压下,她咬了咬牙,抬眸对上秦津的视线:“你觉得我窥探你的隐私是要害你。”


    秦津剑眉微挑,讥讽之色不加掩饰:“不然薛娘子是在关心我?”


    在房间内涂涂写写两日,薛溶月最终确定下两句台词是必须要当面对秦津说出口。


    可不管练习了多少次,薛溶月在对上秦津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桃花眼时,都觉得自己心理建设还是做少了。


    可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呼吸在这一刻充满颤抖,薛溶月险些将一口白牙咬碎,嘴唇几番蠕动,方才挤出破碎音调:“你……”


    “你为何一直、一直这么想……我。”


    短短的一句话,薛溶月却像是牙牙学语的稚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话说完,她面色都呈现一瞬深以为耻的扭曲。


    净奴在一旁听得脸部都跟着用力,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秦津神色一怔。


    薛溶月一鼓作气:“为何你从来只把我当仇人,我恨你、恨你全然不顾昔日……”


    全然不顾昔日兄长在世时的兄妹之情。


    最后几个字薛溶月实在吐不出来。


    还有比今夜更屈辱的时刻吗?


    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薛溶月恍惚许久,方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底线碎裂的声音。


    秦津震惊地看着薛溶月。


    他当然不会相信薛溶月这么可笑且漏洞百出的鬼话,他只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谋算能让薛溶月舍弃最在乎的颜面。


    牺牲这么大吗?


    秦津肃然起敬。


    薛溶月也没有指望她开口秦津就相信,潜移默化需要次数累计,一次秦津觉得荒唐,五次秦津觉得可笑,可十次、二十次、百次……


    只要言行一致,将次数累计上去,多打幼时握手言和的兄妹牌,总有一次会让秦津动摇,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见好就收,转过身,望着前方的几具尸身:“这些该如何处理?”


    这些尸首已经被搜查过,面容不认识,身上也无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什,总觉一把火烧了可惜。


    秦津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报官,请曹明煜来。”


    此话正合薛溶月的心意:“报官之后怎么说?”


    月色将秦津身影拉长,与憧憧竹影混为一体,他道:“刺客行凶欲杀我,被我身边的豪仆察觉反杀?”


    薛溶月闻言眉头一挑:“世子打算自己面对执卫司的盘查?”


    秦津淡声道:“我也不愿,可如果再多一个你,曹明煜必定起疑。别忘了,你我身上本来就有一桩命案尚未洗清,若是再一同卷进另一桩凶杀案,恐怕就不能轻易脱身。”


    此言不虚。


    两个势同水火,又是同涉王金虎命案的嫌犯,如果在一片竹林中被追杀,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懒懒地勾起唇,秦津问:“还是说主动结盟的薛娘子其实并不信我?”


    薛溶月轻嗤一声。


    这不是废话?


    她看向净奴,净奴已经将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全部打扫干净,没有半点纰漏,对上薛溶月的目光微微颔首。


    她复又低头检查手中的箭矢,确认是定安侯府特制,这也是秦津亲手交上来的把柄。


    以她对秦津的了解,他出口之话没有食言过,既然说暂时结盟,应当不会阳奉阴违,况且在这件事上他想要动手脚也不容易,顾虑也在理。


    分析完利弊后,薛溶月点头:“那此处就交给世子处理了。”


    骆震安顿好钟愿赶来,与净奴再一次仔仔细细将现场排查清楚,确认连根头发丝都没有遗落。


    走时薛溶月仍不放心,眼神暗示骆震一会偷偷返回,悄悄监视这边的动静。


    待薛溶月一行人的踪迹消失在竹林,广晟方才小跑溜过来:“世子,奴已经派人去执卫司报案。”


    秦津仍立在林稍上,广晟抬头,便见世子爷垂首看着地面上的蛇血,素日淡漠的面色扭曲,唇色泛白,身子似被强烈的不适塞满。


    广晟瞬间想起世子爷恐血传闻,忆起方才与薛家娘子的针锋相对,他不由为之动容。


    为了震慑心怀不轨的薛家娘子,世子爷克服恐血之症硬撑到此时方才面露不适,当真是忍常人之不能忍!


    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广晟刚欲鼓掌表达他的赞叹,他家世子爷眉宇终于克制不住的痛苦皱起。


    秦津呲牙咧嘴道:“快、快扶我一把,脚麻了……”


    为了摆出气势,他维持那个姿势半天都没有动,脚麻的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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