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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61章“若是生了个小格格,将……

    这厢李舒窈在为小崽崽的躲猫猫水平感到震惊,那边皇上已经沉声询问起了有孕期间要注意的事项。

    月淑和田佳柔两人连忙端正态度,认真听讲,恨不得将太医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的最深处一般。

    帷幔里,李舒窈还在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肚子。

    快三个月大,是多大?

    应该是要比葡萄粒还大一些的吧?

    生出小手和小脚了么,能不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啊?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飘过很多问题。

    同时又有些遗憾,要是她表姐生孩子的时候,她多去看看就好了。多少也会有些概念,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宝宝的手脚长没长出来都不知道。

    ……或者网络上刷到那些视频的时候,她能够多关注两眼的话……

    唉,主要是李舒窈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连二十岁的生日都没过呢,就忽然穿越到了一本书里,然后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某个人的妃嫔,如今还……还有了小宝宝。

    李舒窈惆怅了一会儿,眼皮慢慢变得沉重。

    最后在外面太医絮絮叨叨的交代声中,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不清,旋即陷入一片黑暗。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几阵寒风刮过,吹得屋檐下的灯笼左右摇晃,连带着投射在窗楹上的明灭倒影也胡乱轻颤。

    李舒窈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两眼无神地抱着膝盖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的肚子里好像多了颗小葡萄?

    于是连忙把两只脚都伸直出去,又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自己还算平坦的小腹,心中感觉十分微妙。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床上爬了下来,穿好鞋子,套了一件厚厚的外裳,拢着领口到外面找田佳柔和月淑要水洗脸。

    外间却只有月淑一个人在。

    田佳柔不知去了哪里。

    李舒窈洗完脸后,月淑又给她端了一些吃食过来,李舒窈便一边吃,一边询问月淑:“佳柔呢?”

    “她去了林嬷嬷哪儿。”

    月淑笑着说完,顿了一下,不等李舒窈继续开口,很是自觉将下午李舒窈睡着之后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皇上高兴坏了,当场就赏了小主好多名贵的物件,什么珐琅啊,玛瑙啊,还有布匹和首饰之类的,念了好长好长一串,奴婢连记都来不及记呢。”

    听到这儿,李舒窈连忙把嘴里的汤咽下,着急地开口:“那我,我当时睡着了,没有起来谢恩,皇上有没有不高兴啊?”

    “怎么会呢,您休息好了,就是肚子里的龙胎休息好了,皇上又怎么会不高兴?皇上不仅没有一丝儿不高兴,反还叫几位太医说话声音小点呢。”月淑笑眯眯地说:“还有就是下午的时候,皇上又亲自挑了一些人过来伺候小主。”

    “还说这只是暂时的,其余的宫人要等小主到了长春宫之后,再令行添置。”

    “长春宫?”李舒窈眼眸一亮。

    她倒不是贪图位份,主要还是想着去了长春宫之后,就能离清瑶更近一些了。

    以及……长春宫里可是有地暖的呀!

    地暖可比炭盆方便多了,也不用成日担心会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风险。

    李舒窈满脸惊喜地问道:“皇上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长春宫么?”

    月淑摇了摇头:“没说,只说还要问问两位老祖宗的意思,不过已经吩咐奴婢几个可以先行收拾行李,只待圣旨一下,小主就能搬去长春宫里安心养胎了。”

    “哦,对了,皇上还说,叫小主到时候不要害怕,只需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龙胎便可;皇后娘娘目前还在病中,为了龙胎着想,小主暂时不用去磕头请安,至于旁的娘娘那儿,皇上也会交代下去,让她们无事不要去打扰您。”

    李舒窈嘴里“嘶”了一口凉气,“皇上真的这么说啊?”

    那后宫里的其他娘娘,不会很生气吗?

    到时候都来嫉妒她的话,可怎么办呀?

    李舒窈忽的又陷入了担忧之中。

    月淑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指,点点头,“皇上确实这么说的。”

    又问李舒窈:“小主是在担心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用公筷给李舒窈夹了几块豌豆黄放入碗中。

    李舒窈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无精打采地用筷子搅弄起了那几块豌豆黄。在把几块豌豆黄都捣得稀碎之后,她忽而似想起了什么,连忙端起瓷碗,用筷子将碗里零碎成屑屑的豌豆黄像扫地一样,扫进了自己的嘴里,囫囵咀嚼几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月淑看得一怔,她还以为李舒窈是没有了胃口,不会吃了呢。

    李舒窈睨她一眼,好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哼哼唧唧地说道:“食物是不可以浪费的。”

    也不可以拿来当玩具一样揉捏玩耍。

    不然她妈妈就会突然跑过来呵斥她一顿。

    李舒窈说完之后,也不管月淑的反应,直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下头,嘴里喃喃地念道:“听见了吗?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所以你出来以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乖乖地吃饭,做个好宝宝,懂吗?”

    月淑:?

    她好奇地跟着看向李舒窈的小腹,问道:“小主,你这样跟龙胎说话,他能听得懂吗?”

    李舒窈才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呢,反正她是一定要教的。

    从三个月教到十个月,总能听得进去一点点,这样出来之后,大约就会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宝宝了!

    最好是像她小时候一样乖,一样好带!

    *

    李舒窈怀孕的消息,是在几日之后才开始传遍后宫的。

    彼时她肚子里的崽崽已经满了三个月。

    太医来诊断过后,说是李舒窈的体质好,所以小崽崽在她肚子里也生长得十分健康。

    就连之前的孕吐反应,也在排除了几样特定的食物和味道以后,很快消失不见。

    皇上在征得太皇太后同意之后,很快拟定了晋封李舒窈为嫔的圣旨,并赐居长春宫的正殿。

    只这封号还没有想好。

    他思来想去,粗粗拟了“柔”、“嘉”、“淑”、“德”、“昭”几个字。

    把纸张递到李舒窈面前以后,她眼睛眨都不眨,就拿起笔把倒数第二的“德”字划了去。

    那是原书女主用的封号,她才不要呢。

    皇上看见她的动作,表情微诧地挑了一下眉梢。

    有心想询问一下原因,可当他掀起眼帘,看见李舒窈双手托着两边肉乎乎的颊腮,皱着两条细细的眉毛,浑然一副陷入深思的严肃模样时,他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眼神缱绻地在她红艷水润的唇.瓣上转了又转,再看向那两坨被挤得有些变形的脸颊肉肉时,手心忽然发痒。

    可爱,想掐掐脸。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没有多做打扰,只一边欣赏着李舒窈的情态,一边安静地等她思考完。

    李舒窈划去“德”字之后,放下毛笔仔细想了想,原小说中好像就没有过什么柔妃、嘉妃、淑妃、昭妃的。

    所以这几个字没有重名,是可以用的。

    昭妃,听着像赵飞,不要。

    淑妃,像是庶妃,也与“输”字同音,寓意不好,不要,划掉划掉!

    嘉妃,加菲猫吗?

    她又不是小猫咪,也不好,不要。

    那就只剩下一个柔妃了,一听就很祸国殃民,咳咳,就是漂亮的意思。

    ……她漂亮吗?好像也还可以吧,中等姿色而已。

    柔妃柔妃。

    李舒窈在心里反复念叨了两遍,其实不是很喜欢,但是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其实是想要一个一听就很聪慧的封号的,可是她又不能叫聪妃,也不能叫慧妃,什么机妃,智妃,聪明妃……

    算了,她还是想一想就好了,说出来估计也只会惹人笑话。

    李舒窈动作慢吞吞地将后面几个字都划掉,然后咬着嘴唇把剩下来的那个“柔”字推到了皇上的面前。

    心里想着,花瓶就花瓶吧,也算是一个优*点不是?

    皇上没有从她脸上看见半分喜悦,就知她心里定然是不喜欢这个封号的。

    于是看也不看,就将桌上的白纸攥在手心揉成团,丢到一边,又拿过一页空白的宣纸,放在李舒窈的面前,温声说道:“都不喜欢也没事,你只把你喜欢封号写下来,给朕看看,若无不妥的话,朕都依你。”

    李舒窈:“……”

    怎么又变成她来动脑筋了呢?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第一时间拿起毛笔,而是四下张量了一圈,然后扭头问道:“皇上,内务府那边没有给奴婢,额,没有给嫔妾拟定封号么?”

    皇上只看了她一眼,就瞧出她心里的小算盘。

    正好,他也想考校考校李舒窈这段时间功课有没有懈怠,于是摇摇头,沉声说:“朕没有吩咐下去,他们如何敢自作主张?”

    一边说着,一边转了转扳指,眸色幽幽:“朕是想亲自给你拟定封号的,谁知你却一个都不喜欢,那也罢,你就自己给自己拟定封号吧。”

    李舒窈闻言,悚然一惊,忽而又觉得那些什么赵飞输妃加菲的封号听着也还行。

    总比自己想封号要好。

    命题作文什么的最讨厌了。

    她现在脑子里面就一片空白,除了阿巴阿巴之外,哪里能想得出读音好听,又寓意美好的封号呢?

    李舒窈咬着嘴唇有些欲哭无泪。

    眼尾很快泛起了微微的红色,看起来十分委屈。

    皇上:“!”

    他最瞧不得李舒窈露出这幅模样了,当即就将考校的心思甩到了一边。

    叹出一口气后,拿起毛笔又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嘴里同时还在对李舒窈说着,“行行行,朕来写,可以了吧?”

    “别哭了,当心肚子里的孩子受你情绪影响,到时候就该闹你了。”

    一听他这话,李舒窈便知,这是一个比自己还没有经验的完全新手奶爸。

    “他才三个月大,就这么,这么大一丁点儿,”李舒窈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圈,然后语气十分惊讶地道:“连手手和脚脚都没长全呢,如何能听懂嫔妾的话,又如何会闹嫔妾呢?”

    她似乎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无论吃什么东西都要给小崽子碎碎念叨,以做胎教的事情。

    皇上手中的毛笔一顿,“那你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嫔妾问过太医了呀,这话还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朱太医说的,他说的肯定没有错!”李舒窈说得掷地有声。

    皇上的表情难得有些怔愣,须臾,低头写完最后两个字,把宣纸复又推到了李舒窈的面前。

    李舒窈低头一看——“靖”、“令”、“熹”、“毓”、“仪”、“婉”、“贤”、“宸”。

    她遽然瞪大了眼睛。

    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配。

    特别是最后一个“宸”字。

    还有那个“贤”字。

    “靖”字好像……也配不上。

    还有那个“熹”字……

    李舒窈捏着纸张的手指轻轻发颤,几乎能够预想到,自己得了这里面的字做封号之后,将会被后宫的人嫉恨成什么样。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宸”字,这可是当今太皇太后最厌恶的一个字啊。

    皇上他是怎么想的?

    脑壳坏掉了?

    他自小在太皇太后的膝前长大,不会不知道太皇太后对这个“宸”字的忌惮……

    正想着,另一边的皇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从李舒窈手中将宣纸抽走,动作快速利落地划去最后那个“宸”字之后,才把宣纸继续又推了过来。

    他的表情还微微有些不太自然,“这个字不太好,不适合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舒窈在心里点了点头。

    僵着手指把宣纸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然后低下头又研究了半天。

    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令”和一个“婉”字。

    皇上过来看了一眼,抬手将“婉”字划掉。

    李舒窈:?

    她霎时又觉得有些不爽了起来,他是什么意思,觉得她不够温婉吗?

    虽然她确实是有些活泼跳脱了一些,但是……

    正在想着,对面的男子悠悠开了口,“你都已经这么爱吃了,再赐个‘碗’字给你,只怕后宫会有人议论和嘲笑,所以还是‘令’字吧,你看如何?”

    ……

    哦,是这个意思啊。

    李舒窈心里才刚升腾起来一丢丢的小火苗霎时熄灭得干干净净。

    她模样乖巧地笑着点了点头,杏花眸微微发亮,眼神十分专注地看向对面的皇上,然后声音清脆道:“好哒,嫔妾都听皇上的安排,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最最英明不过了!”

    ……是这样么?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而后没说什么,大手一挥,命令梁九功将圣旨拿了过来,当着李舒窈的面,将“令”字写入圣旨之后,又重新交到梁九功手上。

    梁九功表情庄重地双手捧着圣旨,嘴里“嗻”了一声,很快转身离去。

    大约是下去盖章,然后还要走什么流程吧。

    李舒窈在心里猜测着。

    *

    从乾清宫回来的第二天,李舒窈就如愿搬去了长春宫。

    她的身边除了田佳柔和月淑之外,其他的宫人,要么是从乾清宫带来的,要么是皇上亲自挑选的。

    办事都极为快速又妥帖,整个搬家的过程中,没有叫李舒窈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这头李舒窈才看完装潢一新的长春宫正殿。

    另一边,郭络罗清瑶便迫不及待地从隔壁跑来看她了。

    “清瑶!”

    看见好闺蜜,李舒窈表现得十分激动,直接将手中的书一丢,手脚并用就要从榻上爬下来迎接。

    田佳柔跟月淑在旁边看着,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郭络罗清瑶亦是如此。

    她再也端不住威严的姿态,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李舒窈的榻前,伸手阻止了她弯腰穿鞋的动作。

    表现得比之前的李舒窈还要小心慎重。

    竟然直接伸手将李舒窈的鞋子从她脚上脱下,然后甩到一旁,又两只手扶着李舒窈的肩膀,手指微微用力,迫使着她的身子由弯曲俯身的姿势重新变得板正。

    “哎呀你这是要做什么?”

    郭络罗清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快速地在李舒窈的肚子上摸了两把。

    只觉触感依旧柔软,别的就……再也感受不出来了。

    李舒窈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忽然被她用力“掰直”,表情除了空白之外,就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眼睁睁看着清瑶摸完了她的袜子,又伸手过来扶住她的肩膀,最后两只手一起在她肚子上摸来又揉去,一边摸着,还一边把脸靠了过来,好像是在仔细地聆听她肚子里面的动静。

    李舒窈:“……”

    三个月!

    小崽子才三个月!

    又不是三十周!

    连手手和脚脚都没长好呢,清瑶竟然还想听……

    她还没想完,就看见虚虚趴在她肚子上的清瑶一脸笑容明媚地朝她看了过来,“有声音诶!”

    “这个声音,是他在跟我打招呼吗?”

    李舒窈:“……”

    她表情无比僵硬,隐隐还有几分尴尬。

    让她想想,要怎么跟清瑶解释,她听见的其实并不是小崽子同她打招呼的声音,而是她,她的肠鸣音?

    肠鸣音这东西,是个人都会有。

    古代人也不例外,书中人也不例外。

    ……哎呀哎呀,清瑶在干什么?!

    李舒窈还在认真思索着如何解释,忽觉肚皮上传来一阵温热。

    李舒窈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清瑶在低下头……

    嗯?嗯?

    清瑶她,她竟然亲了一口我的肚子??

    这是在干嘛呀!

    一瞬之间,李舒窈的脸直接红了。

    双手抱住肚子就往后仰了仰。

    “清,清瑶,你……”

    她急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总感觉她跟清瑶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过暧.昧了一些?

    郭络罗清瑶大约也是意识到了她的羞涩,很快红着脸颊退远一些。

    表情讷讷地对李舒窈说:“我,我方才没忍住嘛。”

    “一想到是舒窈姐姐的宝宝在跟我打招呼,我,我就……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他银票,也没办法给他喂好吃的,也不能给他买宅子,买马,送弓箭……所以只能亲一亲他。”

    郭络罗清瑶忽然走过来坐在李舒窈的身边,两只手一起拉着李舒窈的胳膊,十分害羞地低下了头,声音低低地继续解释道:“我其实真的好激动好激动的,因为是舒窈姐姐你的宝宝呀。”

    “这几日,我激动得都睡不好觉,即便是睡着了,梦里面也都是舒窈姐姐和你的小宝宝,他长得可像可像你了,小手软软的,身上香香的,见人就笑,性格和脾气都特别特别好,是全天底下最好看,最乖巧的宝宝!”

    李舒窈听得眼眸亮晶晶。

    她顺着清瑶的话,忍不住也在脑海中里臆想了起来,越想越是高兴,最后干脆侧身同清瑶贴在一块儿,声音清脆地问她:“真的吗?”

    清瑶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舒窈姐姐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小宝宝的样子画下来给你看。”

    李舒窈一听,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好呀好呀,那你等会儿画给我看看好了,我也有些好奇,”说完,忽然顿了一下,“不对,不对,清瑶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男宝宝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男宝宝长大以后都是皮猴子,只有女宝宝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要是可以的话,她还是想生个女宝宝。

    清瑶还不知她的想法,“因为我梦见男宝宝的次数多一些,一共梦见了七次。梦见女宝宝的次数只有三次,所以我就在想,这会不会是上天的预警?”

    “笨清瑶,这哪里是上天的预警了?”李舒窈难得有机会说清瑶笨笨,眼尾眉梢都透着狡黠。

    她说:“这明明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话音落下,她直接要求清瑶,“所以你就从今儿开始想,想女宝宝的样子,可别再想什么男宝宝了,我还是更喜欢女宝宝多一些。”

    清瑶先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过了几息,忽而又有些疑惑,“不对,舒窈你怎么回事,这宫里人人都盼着有个阿哥,你怎么就偏偏想要个格格呢?”

    “因为小格格好呀。”

    “哪里好了?”

    “乖巧,懂事,贴心,跟混小子才不一样呢。”

    混小子长大了只会冲着你biubiubiu,而贴心小棉袄则会对着你亲亲又抱抱。

    李舒窈自然是更喜欢女宝宝多一些啦。

    可清瑶下一句话却将她拉回了残酷无比的现实——

    “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生了个小格格,将来可是要抚蒙的。”

    李舒窈:!

    对哦。

    她怎么把这给忘了!

    第62章 第62章骗人,她才不信呢!……

    李舒窈瞬间就不觉得生个女宝宝好了。

    她舍不得的。

    还是生个混世大魔王算了。

    想到这里,李舒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漂亮精致的眉眼耷拉下来,也不捧着自己的肚子了。

    拉着清瑶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散乱的衣裳。

    忽然之间又意识到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清瑶,颤着声音问她:“你,你刚刚,是不是摸了我的袜子来着?”

    摸完袜子,还摸了她肩膀,还有她的肚子……

    清瑶也是明显一僵,脸上划过几分心虚,将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唇不说话。

    李舒窈冲她皱了皱鼻子。

    哼!

    她闷闷不乐地喊了田佳柔去打盆水来给清瑶洗手,自己则是拉着月淑走到里间换衣裳去了。

    *

    不多时,李舒窈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

    恰巧田佳柔来报,说是内务府送了一些宫人过来,请她出去看一看。

    李舒窈点了一下头,清瑶便自发地走过来,与月淑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李舒窈往外走。

    观那架势,好像李舒窈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似的。

    李舒窈被扶得极为不自在,可这次清瑶却说什么都不肯由着她,最后只能这样慢慢吞吞地被扶了出去。

    长春宫的院子里,早有宫人搬来了两把圈背椅。

    一见李舒窈与清瑶出来,院中等候的内务府宫人齐齐下跪,口中喊道:“奴婢/奴才见过宜嫔娘娘,见过令嫔娘娘。”

    ——册封李舒窈为令嫔的圣旨是早上下发的。虽还没有举行正式的册封大礼,但有圣旨在手,宫人称呼她一声“令嫔娘娘”倒也没错。

    只李舒窈每次听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比较别扭。

    就好像她穿的不是康熙朝,而是乾隆朝似的……

    “都起来吧。”

    这边李舒窈还在思绪沉沉,那边清瑶已经出声,将内务府的宫人喊起来了。

    然后就有一个衣着比较正式的首领太监颠颠儿地跑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对李舒窈和清瑶道:“奴才王永新,见过宜嫔娘娘,见过令嫔娘娘。”

    他躬身又行了一礼,还不等李舒窈开口,很快直起腰板,对着李舒窈笑眯眯地说了好多恭维的话,“奴才还未恭喜令嫔娘娘呢,令嫔娘娘洪福齐天,得老天爷眷顾,这才得以封嫔和怀孕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竟是一连说了十来个成语。

    李舒窈听得叹为观止。

    心里也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学习的想法。

    ……总不能学了好几个月,词汇量还比不上一个小太监吧?

    李舒窈捏了捏手指,肃着小脸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吹。

    清瑶见状,也不开口。

    王永新说着说着,一直得不来回应,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尴尬,逐渐有些说不下去了,于是声音就一点一点的降了下去,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讨好。

    他原是想着,长春宫这位新出炉的令嫔娘娘既然是宫女出身,那自然见识就不太长远,也没经历过什么世面,只用三两句好听的话来应对,也就足够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沉得住气,听了这么久,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

    身上的气势凛凛,较之旁边早已封嫔小半年的宜嫔娘娘,也不差什么了。

    王永新一点一点将心里的轻视压了下去,面上的笑容微敛,再不敢将这位宫女出身的令嫔娘娘当成什么能轻易打发的对象。

    他很快住了嘴,满脸正经地对李舒窈介绍道:“令嫔娘娘,这些个宫人都是早些时候,乾清宫的林嬷嬷亲自挑出来的。林嬷嬷选的都是一些家世清白,品行贵重的宫女,还有这些个小太监,也是内务府那边手脚灵活,办事最得力的那些。”

    他说完,李舒窈只淡定地“嗯”了一声。

    叫王永新一时琢磨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只得将那些个宫人一一叫了过来,排成几列,如同小选一般先自报家门,再说些自己擅长做的事情。

    王永新则是退到了一旁,低着头不敢瞎看,姿态小心翼翼。

    清瑶便朝着李舒窈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李舒窈接受到她的眼神,很快眉眼弯弯地回了一个清浅好看的微笑,然后又快速将笑容敛起,目光审视地看向那些宫人。

    “奴婢吹荷,原是山东人士,入宫已有三年,之前是在……”

    “奴婢丸语,原是陕西人士,入宫已经有五年了,曾在寿康宫待过半年,后来又去了……”

    ……

    李舒窈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同原小说做比对。

    这个没有在小说出现过,可以用;这个好像出现过,但是是在哪里出现的……她有些不太记得了,算了,反正有戏份的通通不要。

    这个也不可,这个会在三年之后,因为得罪一个什么妃子,害怕遭到打击报复,便投向了另一个妃子……

    还有那个,角落里面穿绿衣服的,她会养蛇,也不能要。

    再有就是这个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的,其实是个碎嘴子,又爱搬弄口舌是非,在小说里面传过好几次谣言……

    如是这般,等四十个宫女介绍过一遍,李舒窈手中的名册只剩下了二十八个名字。

    清瑶凑过来看了一眼,虽然有些不解,却没有贸贸然开口询问。

    而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低下头来欣赏起了自己手上那几根涂了蔻丹的指甲。

    这边李舒窈划完一轮之后,将所有宫女都叫了过来,命她们掀起袖子给她看看手腕。

    看完之后,又划去了其中两个人的名字。

    之后又轮到太监。

    按照宫规,她身为长春宫的主位娘娘,身边可有两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八个三等宫女,和负责殿外扫洒和打杂的宫女若干。

    而太监这边呢,则需要选出来一个总管太监,两个低一些的主事太监,以及小太监若干。

    这两个若干就很有灵性。

    李舒窈初拟定完大概的名册之后,先扭头询问清瑶,她那边一共是挑选了多少个宫女,多少个太监。

    清瑶抬起头,先接过她手里的小册子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你若是喜欢,可以将册子上剩的这些人全都留下。”

    李舒窈有些吃惊,她身边已经有田佳柔和月淑了,这两个自不用问,肯定是作为一等宫女在她身边伺候,而二等宫女和三等宫女加起来应该是十二人,另外的十六个……

    若干能若这么多人?

    还有那份太监的名单,她没记错的话,二十个太监之中,她只划去了六个人,也就是剩了十四个。

    她怎么记得,以前去清瑶宫里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过那么多宫人呢?

    所以要是她全都把人留了下来,算不算是僭越啊?

    清瑶大概是看出她明亮眼眸里的疑惑,先是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然后对着她摇摇头,说道:“没事的,你如今有孕在身,本就需要多增添人手小心看护,还有啊,等到你即将临盆的时候,还得再提前给你腹中的胎儿添置四个奶嬷嬷,和宫女太监共计二三十来人。”

    说到这儿,清瑶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宫里面,是不是还缺少两个负责掌宫主事的嬷嬷啊?”

    李舒窈“啊”了一声,她不知道呀。

    皇上也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不过原著里面倒是有提及过,宫中但凡有妃嫔怀孕,太皇太后都会派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过来传授经验,顺便保驾护航,一直到妃嫔顺利诞下皇嗣之后,再由这两位嬷嬷自行决定去留。

    没办法,谁叫前些年,宫里的孩子死得太多了。

    两位老祖宗和皇上都疑心是这宫里藏了毒蛇。

    李舒窈却觉得,多半还是因为早些年,皇上和那些妃嫔都年纪太小了的缘故。

    十几岁的孩子,身体都没长成呢,就跑去生儿育女……

    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早就被老师们和家长骂死了。

    不过她也一样啊,这具身子才十七八岁吧?

    好像……也算是未成年?可是古代的成年又不是按照十八岁来算。

    李舒窈撇了撇嘴巴,心里默默地吐槽道:她可是当了快二十年的乖乖宝,初中高中的时候更是连早恋都不曾有过,也没有什么暗恋的人……

    倒是有人跟她告白过,可她当时还以为那人是开玩笑的,所以就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大冒险输了……

    呸,扯远了。

    李舒窈把飘飞的思绪又往回拉了拉。

    就听见清瑶提醒道:“嬷嬷的话,你现下还不用着急,等回头先问问皇上的意思,若是他那儿没有好的人选,我就往宫外传个信,让我额娘帮着找找,还得找两个有过生育经验的来……”

    清瑶絮絮叨叨的径直安排好了一切。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觉得眼下的画面有些好笑。

    她才是怀孕的人呀,怎么清瑶表现得一副比她还有经验的模样?

    李舒窈拉过清瑶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清脆地说道:“不用麻烦郭络罗夫人的……”

    她话还没说完,清瑶便对她露出一个并不十分赞同的表情,“不找如何能行?你家又远在江南,等你额娘收到京城的信儿,再专程从江南赶过来,只怕你都要生完了。”

    “哪有那么快的?!”李舒窈遽然有些震惊。

    她家是在江南,又不是月球,即便是在古代,也没有赶路要赶七个月的道理啊。

    清瑶拧着眉头想了想,“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慈宁宫求一求……”

    “你等等,”李舒窈直接打断了清瑶的话,“其实,其实皇上之前有跟我说过这件事,他说他来想办法,清瑶你就别操心了,好么?”

    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不好么?

    至于什么孩子,什么嬷嬷的,给谁生的,跟谁姓的,那就由谁来操心。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李舒窈才不想因为这些事情,把自己熬成黄脸婆呢。

    而且……

    她想着,抬眸悄悄瞅了瞅清瑶的肚子。

    她要是没有算错的话,清瑶也快要怀上小宝宝了吧?

    只不知道清瑶会跟历史上一样,是在康熙十八年怀孕,还是跟小说中的那样,是在康熙十七年怀孕。

    ……康熙十七年,下个月就是康熙十七年的一月了。

    李舒窈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知是算到了什么,娇艳如花朵一般的小脸像是遭到雷劈一般,差点儿裂开。

    ——她现在是有孕三个月,而按照十个月来算的话,她生产的时候不就是……不就是七月?

    她要在七月和八月之间做月子?!

    那可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啊!

    她得受多少罪啊!

    清瑶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这边才刚犹犹豫豫地答应下了李舒窈叫她不要多做操心的话,下一秒就看见李舒窈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目瞪口呆,十分不敢置信的表情。

    郭络罗清瑶:?

    是她答应下来,答应得不对么?

    她左思右想想不明白,眼尾余光中还瞥见,那个叫做王永新的内务府太监站在角落里偷偷抬了一下头,好像是想上前说话,但又不敢打扰她们两个。

    这才意识到,自己同李舒窈说话已经耽搁了好些时间。

    郭络罗清瑶伸出手在李舒窈面前晃了一下。

    李舒窈恍恍惚惚地回过神。

    清瑶伸手点了点她面前的小册子,“舒窈你怎么说,要全部都留下来么?”

    李舒窈想了想,“留吧,先全部都留下来看看。”

    至于清瑶说的掌宫嬷嬷,李舒窈想着,太皇太后那边应该很快会派人过来了才是。

    *

    也正如李舒窈所想,当天下午,她才刚刚午睡醒来。

    田佳柔便脚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是慈宁宫的苏麻姑姑带着几位嬷嬷过来了,请她出去见一见。

    李舒窈连忙拉着清瑶一起走了出去。

    苏麻喇姑看见宜嫔也在,眸中的光芒微微闪了一下,面上笑容却丝毫不露端倪,仿佛早已经预见过会在这儿看见清瑶一般,从善如流地给李舒窈和清瑶一起行了礼。

    李舒窈与清瑶连忙上前扶了她起来。

    苏麻喇姑笑得十分慈和,起来之后先跟李舒窈道了喜,又问了几句她搬入长春宫后的情况,还对她说若是之后有什么住得不太舒心的地方,只管派人去慈宁宫说与老祖宗听,老祖宗都会为她做主的。

    闻言,李舒窈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的,也请苏麻姑姑替嫔妾同老祖宗道声谢谢,等以后,我是说,等嫔妾生完之后,再抱着宝宝去给老祖宗磕头谢恩!”

    她这话说得有些可爱。

    而且也没有故作扭捏地表示非要现在去慈宁宫谢恩。

    苏麻喇姑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又真切了几分,转头开始问起了田佳柔和月淑,李舒窈有孕之后这段时间的身子情况。

    田佳柔毕竟是女医出身,自打李舒窈有孕之后,她会每日三次给李舒窈把脉,以确认腹中胎儿的情况。

    故而骤然被苏麻喇姑闻起来,对答倒也算得上是流畅。

    只月淑表现得有些紧张,最开始的时候有些结结巴巴,被苏麻喇姑安抚了几句之后,才镇定心神,将李舒窈这段时间用过的饮食,做过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李舒窈不想她们居然在自己身边观察得这么仔细,连自己用了几口米饭都……

    她猛地一下瞪大了双眼,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清瑶的手腕,脸颊迅速升温,连耳朵都是红彤彤的了。

    清瑶原本还有些不解,等听完月淑的话后,她难得沉默下来。

    下一瞬,苏麻喇姑也笑眯眯地朝着两人看了过来,十分欣慰地说道:“毕竟令嫔小主现在是一人吃,二人补,多吃一些,腹中胎儿也会成长得更好,更为健康,只是要小心一些,孕后期需得注意控制食量,莫要将胎儿养得太大,也免得生产的时候遭大罪。”

    李舒窈红着脸点了点头。

    旁边清瑶略微有些不解,她尽量委婉地问了一句,“可她现在,她腹中的胎儿不是连手脚都没有长出来么,怎么会吃东西呢?”

    苏麻喇姑一下就笑了,走到清瑶的身边,附在她耳畔悄悄说了几句什么话。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李舒窈即便是站得离清瑶很近,也知依稀听到了什么“营养”,“心情”,“顺着她”几个字眼。

    一串联起来,李舒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当下有些气呼呼地甩开了清瑶的手。

    清瑶连忙又讨好地笑着,将她的手捏在了掌心,转过头,继续听着苏麻喇姑传授经验。

    李舒窈:“……”

    有什么是她这个尊贵的孕妇不能听的嘛?

    她干脆直接凑了过去。

    苏麻喇姑看她一眼,不再压着音量,将孕前期,孕中期,孕后期的一些注意事项都说了一遍。

    讲得倒是要比太医院的太医们要细致很多。

    田佳柔眼眸一亮,快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本子,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只炭笔,记得十分仔细。

    月淑则是绷着小脸,试图用脑子记下来。

    清瑶也听得连连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几个老嬷嬷呢,听苏麻喇姑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传授起了之前照顾孕妇的经验。

    ……好像清瑶才是那个孕妇似的。

    李舒窈的眼眸逐渐呆滞。

    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

    苏麻喇姑带过来的几位嬷嬷,都是自己有过生育经验,并且也有过侍奉待产妃嫔经验的嬷嬷。

    其中还有一个,曾在慈和皇太后的身边待过。

    也算是亲眼看见过当时只有几个月大,在慈和皇太后肚子里“拳打脚踢”的皇上……

    李舒窈一听“拳打脚踢”几个字,吓得连忙手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惨白着一张小脸问道:“那会不会很疼啊?”

    有个老嬷嬷说了声“不会”,而侍奉过慈和皇太后的那位老嬷嬷呢,则是忽然出手拉了她一下,然后对着李舒窈郑重说道:“会疼的。”

    “怀孕,生孩子,不管是哪一个阶段,都是会疼的。”

    李舒窈:“……”

    她咽了口口水,当即决定,就要这个嬷嬷了!

    苏麻喇姑还让她再想一想。

    李舒窈直接摇摇头,“我就要这位严嬷嬷了,还有刚刚那位说她会按摩肚子和腿脚的赵嬷嬷。”

    严嬷嬷虽然姓严,看着也很严肃,还不会骗人。

    可是……

    李舒窈却还是觉得严嬷嬷好。

    毕竟是生孩子这样的大事……她都要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了,还骗她做什么呢?

    让她心存侥幸,然后生产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么?

    那跟掩耳盗铃有什么不同?

    李舒窈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做个清醒鬼。

    再者,提前知道实情,也才能尽早做好心理准备不是?

    七个月,足够她准备的了。

    苏麻喇姑见她神色比平常坚定,就知她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其他几个人退了下去,先自行回到慈宁宫。

    然后又转头与田佳柔和月淑交代了几句什么。

    田佳柔和月淑便领着她,开始屋里屋外的搜寻了起来。

    清瑶还在同赵嬷嬷说着话,等她说完了话,再扭过头来,就发现苏麻喇姑不见了,于是好奇地询问李舒窈:“苏麻姑姑回去了?”

    李舒窈摇摇头,冲着自己的寝殿一抬下巴,说:“在里边呢。”

    清瑶问她:“在里边做什么呀?”

    “检查呀,就是看看内务府那边布置长春宫的时候,有没有用到什么不该用的材料,留下什么不该留的摆饰,说是有些东西平时看起来不甚起眼,可若是遇上了相生相克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厉害,可毒了呢!”

    李舒窈说完,像是拍西瓜一样拍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说道:“苏麻姑姑也是为了这只,咳咳,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着想。”

    “清瑶,你要跟着一起进去看看么?”

    郭络罗清瑶连连摇头,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在外面等着苏麻姑姑出来吧。”

    不多时,苏麻喇姑便领着田佳柔和月淑从李舒窈的寝殿出来了,手里还拿了几个什么东西,有蜡烛*,也有挂在床边的流苏,还有两个用来清新空气的荷包。

    田佳柔拿来一个小竹筐,苏麻喇姑将东西都放了进去,一言不发又在正殿搜罗了起来,最后走进另一边的书房。

    苏麻喇姑一共搜出来两个竹筐的物件。

    她脸上表情难得有些沉重,先把两个竹筐远远放在了屋外,这才过来对着李舒窈和清瑶行礼告辞,还说她今儿带走的东西,晚些时候自会有慈宁宫的宫人送来新的。

    李舒窈与清瑶对视一眼,“那就麻烦苏麻姑姑了。”

    苏麻喇姑这才露出一点点笑意,对着她二人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她走后,李舒窈小心翼翼凑到清瑶身边,同她小声说起了悄悄话,“你说,那些东西,就是苏麻喇姑搜出来的那些东西,会不会是后宫有人……故意,买通内务府的人,偷偷送进来的啊?”

    李舒窈说完,忽然又意识到些什么,小脸唰的一白,“那我们,刚刚还在里面睡了一觉,这……”

    清瑶连忙捏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安抚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自己吓自己。若是那些东西当真这么厉害,苏麻姑姑早就派人去请太医了。”

    李舒窈一想,这倒也是。

    紧紧崩住的小脸这才松懈下来,李舒窈拍了拍自己胸口,“还好老祖宗机智,派了苏麻姑姑过来看我,”她想了想,继续又道:“苏麻姑姑也很厉害,就这么走了一圈,什么牛鬼蛇神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我要是以后能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两道“噗嗤”声。

    李舒窈表情一僵,对哦,忘记了。

    她身边现在还多了两个新来的嬷嬷。

    她们一定是听到她和清瑶的对话了,现在正在嘲笑她呢……

    没承想,严嬷嬷和赵嬷嬷却是同时走了过来,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李舒窈和清瑶二人各倒了一杯温水。

    慈眉善目地对李舒窈说道:“令嫔娘娘蕙质兰心,将来呀,说不得比苏麻姐姐还要厉害呢!”

    李舒窈:“……”

    骗人,她才不信呢!

    第63章 第63章她的崽崽不会有问题吧?……

    没有怀孕之前,李舒窈就常觉得宫里的这些嬷嬷总是拿她当小孩子看待。

    有了小宝宝之后,这些嬷嬷就更过分了!

    ——直接将她当小傻子看待。

    李舒窈鼓了鼓脸颊,不敢同慈宁宫派来的老嬷嬷争辩,只能捧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同时朝清瑶递去一个愤愤的眼神。

    郭络罗清瑶:“……”

    嬷嬷明明是在夸赞舒窈,舒窈瞪她做什么哦。

    清瑶表情无辜地摸了一下鼻子,然后端起茶杯,跟着喝起了水来。

    她同李舒窈一样,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同李舒窈争辩,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小宝宝呢,若是大白天惹得她心情不好,说不定就会在晚上抱着肚子,一边流泪一边同小宝宝说她的坏话。

    ……算了,还是忍一忍好了,等小宝宝出生了再说。

    喝完了温水,二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

    清瑶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告辞。

    李舒窈还有些惊讶,她以前去翊坤宫的时候,都是宫门不下钥不离开,还以为清瑶也会如此,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了?

    李舒窈的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淡淡的不舍。

    将清瑶送到长春宫的大门口时,耷拉着脑袋拉住清瑶的袖子晃啊晃的,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严嬷嬷只得过来哄她:“娘娘今儿搬宫辛苦了……”

    她话还没说完,李舒窈抬头睨了她一眼,声音软软地反驳:“我不辛苦呀,是佳柔和月淑辛苦了,还有内务府提前派来收拾长春宫的宫人辛苦了,还有乾清宫帮我搬东西的宫人辛苦了……她们做了好多体力活,我只是坐在轿撵上被抬过来了而已。”

    “所以说,嬷嬷,我不辛苦的。”

    严嬷嬷被她的话说得一噎,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奴是说,娘娘有孕辛苦了……”

    “也不辛苦,他才这么一丁点儿大。”李舒窈用手指比了个圈圈,“在我肚子里面轻得就跟没有一样,辛苦什么呢?”

    严嬷嬷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在宫中服侍了三四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说话这样直白坦率的妃嫔。

    后边的赵嬷嬷见状,连忙过来救场:“娘娘,皇上今儿还要过来呢,您不先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嘛,她肚子还揣着个宝宝呢,太医说了不能行房事的。

    所以皇上过来要干嘛?最多就是说说话,吃吃东西,看看书,然后就躺在床上一起睡个觉。

    睡醒他就走了,准备什么准备?

    她倒宁愿跟清瑶多呆一会儿,毕竟清瑶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那个姓徐的书生到底考没考上状元啊,还有那个姓吴的小娘子后来怎么样了?

    还有那个贪官,和那个身手奇佳,又嫉恶如仇的大侠……

    哎,会认识繁体字就是好。

    清瑶看话本是看故事去的,她看着看着……就变成认大字去了。

    到最后还得劳烦清瑶来给她讲故事。

    李舒窈站在大门口,抓着清瑶的袖子又摇了好一会儿,在得了清瑶连续好几个保证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目送着她穿过两道朱红色的大门,站在翊坤宫的门口冲她挥了挥手。

    李舒窈连忙扬起笑脸,也对着清瑶十分卖力地挥了挥右手。

    二人相视一笑,这才各自转过身,回到各自的宫殿。

    *

    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很快交由两位嬷嬷去安置和调.教。

    又过两日,严嬷嬷领着四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站在了李舒窈的面前,对着李舒窈介绍道:“娘娘,其他的宫人已经安置好了,八个三等宫女的位置也已经大致定了下来,只这四个二等宫女,还需得娘娘来亲自给她们赐名才行。”

    李舒窈坐在榻上,先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那四个宫女。

    扭过头问严嬷嬷:“一定要我来给她们取名么?”

    “她们之前的名字是什么呀?”

    严嬷嬷先点了一下头,才说:“她们之前的名字也都是由内务府那边取的,这个叫乔香,乔香旁边的叫做茹雨,茹雨旁边的叫做翠儿,翠儿旁边的叫做点烟。”

    说完,严嬷嬷又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同李舒窈说道,这都是宫中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的洒扫和三等宫女也就算了,二等以上的宫女,基本上都要经过主子娘娘的赐名,才算是表露过看重的意思。

    也方便她们日后管教和约束底下的宫人。

    李舒窈点了点头,忽而想起来什么,她问严嬷嬷:“佳柔和月淑也需要我来给她们起名字么?”

    “不是起名字,是赐名,”严嬷嬷先纠正了她口中的叫法,才说,“她们两个都是从很久以前就跟在娘娘身边的,情分不一般,所以赐不赐名什么的倒也无所谓了。”

    便是令嫔娘娘不赐名,底下宫人也不敢轻看这二位的。

    李舒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个小宫女。

    “你们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几个宫女垂着眼帘抬起了下巴,目光还直勾勾地看向地板。

    李舒窈看了几眼,指着最左边的那个宫女道:“你们四个以后就叫梅兰竹菊好了。”

    “闻梅,若兰,音竹,邀菊。”

    她说完最后一个名字,严嬷嬷连忙轻咳了两声打断她。

    严嬷嬷说:“娘娘的名讳中有个‘窈’字,而邀菊的‘邀’字又谐音同‘窈’,不若还是换一个字好了。”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反问她:“那月淑的名字也要改咯。”

    “那清瑶呢,清瑶的‘瑶’字跟我的‘窈’字念起来可一模一样呢。”

    她说:“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妃嫔,哪里有那么多避讳的呢?”

    “而且邀菊这个两个字是真的很好听,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呢。”

    “嬷嬷若是觉得不好,那就由你来改好了,反正我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听的字眼来的了。”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李舒窈说完,一耸肩膀,表情十分无辜地对着严嬷嬷摊了摊双手,示意自己的脑子里是真的没有一点点存货了。

    严嬷嬷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沧桑的面庞逐渐染上几分无奈。

    而后直接嗔了李舒窈一眼,思忖片刻,对李舒窈说道:“挽菊,如何?”

    “碗,哪个碗?吃饭用的碗么?”李舒窈问。

    严嬷嬷瑶瑶头,“挽留的挽。”

    李舒窈想了想,也挺好听的。

    于是四个二等宫女的名字就此赐下。

    几人跪下来朝李舒窈行了个叩拜大礼之后,就被田佳柔和月淑领着下去分派差事了。

    这几日,皇上翻的都是长春宫的牌子,即便知晓李舒窈无法侍寝,他倒也很乐意过来陪着她。

    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再摸一摸李舒窈的肚子,清隽俊颜上满满都是对这个孩子的期盼。

    可李舒窈却觉得拘束极了。

    概因他一来,清瑶就要走。

    没得故事听不说,还得忙前忙后地伺候他……

    额,其实也不是真的忙前忙后,只是李舒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懂事又周到,像个干过十来年妃嫔职业而技术和素养都超绝一流的妃子一样。

    若是细究起来的话,她其实也真的没有干什么。

    ——不过就是在田佳柔倒茶的时候托一托茶盏底下,或是在皇上看完书后,将翻来的书本阖上,放到一边;或是在皇上享用点心的时候,帮他把叉子提前插到点心上;或是在他洗手的时候递一下手帕……

    放在皇上的眼中,就像是一只娇养了许久的懵懂小猫咪,忽然有朝一日变得黏人了起来。

    谁能抗拒来自一只漂亮小猫咪的讨好呢?

    尽管看起来有些笨拙,有些质朴,还有些……

    咳,无所谓了,只要她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皇上如是想着。

    但在连续翻了几天长春宫的牌子之后,他也害怕李舒窈会成为后宫妃嫔的众矢之的。

    于是这日起,皇上开始翻起了别人的牌子,翻的还是承乾宫。

    这边李舒窈得到消息之后,当场就喜得眉开眼笑的。

    叫严嬷嬷和赵嬷嬷暗自有些吃惊。

    一时之间,还有些怀疑李舒窈是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二人正在想着要如何劝说李舒窈放宽心怀。

    那边李舒窈却已经拉着田佳柔和月淑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寝殿,走到最里边用来放置衣物的小房间里,窸窸窣窣翻找了半天,最后收拾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

    “我今儿去翊坤宫跟清瑶睡!”

    “你们两个商量一下,谁留在长春宫,谁跟我一起过去。”

    田佳柔与月淑对视一眼。

    想都不想地给李舒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跪得猝不及防,丝毫没有给李舒窈反应的机会。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说着:“娘娘,不可啊!”

    李舒窈:“……”

    她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她们两人跟在严嬷嬷和赵嬷嬷身边的这几日里,学坏了!

    怎么还学会卖惨了呢!

    想卖就卖吧……

    她现在就去清瑶的宫里,眼不见为净。

    李舒窈绷着小脸迈开脚步,绕过二人就要离开。

    可谁承想,刚刚走到寝殿的门口,就迎面撞见了捧着一个大托盘走进来的赵嬷嬷。

    赵嬷嬷是给她送点心来的,一进门就瞧见李舒窈拎着一个小包裹快步走了出来,一张精致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坚决和肃穆,再看看后面还跪在地上,凄凄惨惨膝行前进的田佳柔和月淑……

    赵嬷嬷依稀感觉自己懂了些什么。

    她快速将托盘放下,扭头就对着门外喊道:“严姐姐,您快来呀!”

    李舒窈闻言,悚然一惊!

    手里下意识就将小包裹丢到桌子下面去了。

    然后背起双手,脸颊鼓鼓地站在原地,对着赵嬷嬷眨巴眨巴眼睛,好似在说,我又没干什么,你找严嬷嬷来了我也不怕。

    严嬷嬷很快赶了过来。

    赵嬷嬷快步走到她身侧,将刚才看到的情况一一叙述一遍。

    下一秒,严嬷嬷便板着脸冲李舒窈看了过来。

    李舒窈后退了一步。

    严嬷嬷直接上前好几步。

    李舒窈干脆一转身,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寝殿里,再将两扇大门一关,说什么都不想直面生起气来的严嬷嬷。

    呜呜,她虽然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下次,就等下次严嬷嬷出门的时候,她再偷偷溜走好了。

    ……

    李舒窈在自己的寝殿里兀自自闭了半个多小时。

    外面的人声逐渐远去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睛瞪得像铜铃,又竖起两只天线一般的耳朵,用心留意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好像是真的都走了。

    应该……应该不会藏起来,藏在暗处,等她出来之后,再猛地一下窜出来吓她一跳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崽崽。

    严嬷嬷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至于专门等在暗处,就为了吓她一跳。

    想着,李舒窈快速将两扇房门打开,门页在她的左右发出两道绵延的“咿呀”声音。

    而外头还是静静悄悄。

    看来是真的没人。

    李舒窈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经过稍间时,发现自己之前打包好的小包裹不知被严嬷嬷收到了哪儿去。

    她又来到外间,外间的大门未关,而门口檐下正站着几个值守的小宫女和小太监。

    她们看见李舒窈出来,先屈膝给李舒窈行了个礼。

    李舒窈心不在焉地叫了一声“起来”后,又问她们:“严嬷嬷和赵嬷嬷,还有佳柔和月淑,她们去哪里了?”

    有个小宫女站了出来,“回娘娘话,赵嬷嬷现下在小厨房里,严嬷嬷则是带着佳柔姐姐和月淑姐姐往翊坤宫去了。”

    “翊坤宫?她们去翊坤宫做什么?”

    她还没去呢。

    怎么严嬷嬷反倒先自己过去了?

    李舒窈问完,咂然又回过味儿来,她问小宫女:“那严嬷嬷走的时候,有没有很生气呀?”

    小宫女摇了摇头,“严嬷嬷的表情还跟往常一样,也看不出来是生气了还是没有生气。”

    小宫女说完,似乎想起来什么,又“哦”了一声,说道:“对了,严嬷嬷走之前,还把小顺子给指派出去了,让他去慈宁宫将苏麻姑姑给请来,好像说是要,要检查,还是要看看翊坤宫什么的……”

    “娘娘恕罪,后面的话,奴婢实在是没能听清楚。”小宫女说完,同李舒窈告了一声罪。

    然而李舒窈此刻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上边了。

    她有些惭愧,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想要跑去跟清瑶一起过夜什么的,而竟然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把远在慈宁宫的苏麻喇姑给惊动了。

    ……苏麻喇姑都知道了的话,那两位老祖宗能不知道么?

    严嬷嬷的意思,李舒窈也明白。

    她其实并不是要阻拦李舒窈与翊坤宫来往,只是害怕翊坤宫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想着,李舒窈心里的愧疚如同海啸一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小宫女见她表情怔怔的,一直没有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于是便小声地喊了一声:“令嫔娘娘?”

    她问:“严嬷嬷和两位姐姐都已经过去了,令嫔娘娘要不要也……”

    “不了。”李舒窈沉声打算小宫女嘴里的话。

    她决定还是要乖一些。

    就等,就等严嬷嬷那边将翊坤宫清查完了,她再去找清瑶玩耍吧。

    而且……

    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原小说中关于女主乌雅氏的剧情已经被她这个书外人蝴蝶掉了很多。

    乌雅氏没有机会承宠,便无法生下四阿哥胤禛。

    而老四没了,老五说不定就变成了老四。

    算一算时间,距离清瑶有孕也没有多久了,最迟一年,李舒窈就能听到来自翊坤宫的好消息。

    故而严嬷嬷在此时带着人去清查翊坤宫,对清瑶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对的,就是这样!

    李舒窈在心里小小地安慰了自己一番,这才轻松许多,转身回了正殿,安安静静地等待消息去了。

    *

    当天下午,严嬷嬷就带着田佳柔和月淑从翊坤宫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几人面上的表情都算不得好看。

    李舒窈坐在榻上看书,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后,快速回过头,一下就撞进了严嬷嬷那双浑浊中还透射着锐利光芒的眼眸。

    吓得她手中的书页抖了抖。

    李舒窈连忙把书放下,小声地开口询问:“怎么了这是?”

    严嬷嬷摇了摇头,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宫里拿下腌臜的事情说过李舒窈听。

    这头月淑却忍不住了,直接对着李舒窈吐槽了起来,“娘娘,您是不知道,奴婢几人下午在翊坤宫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呀?”李舒窈一听,顿时就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她眼巴巴地从榻上爬了下来,穿好鞋子之后,走到桌前,给严嬷嬷几人各自倒了一杯温水。

    严嬷嬷一怔,很快伸手接了过去。

    又与月淑几人一起同李舒窈道了声谢,这才侧过身,小口小口地喝起了温水。

    李舒窈捏着茶壶把手,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用处的。

    于是等她们几人喝完,她自觉举起手中的茶壶,眼睛亮亮地问她们:“还要不要,我给你们倒水呀。”

    严嬷嬷摇摇头,走过来从她手里将茶壶拿了过去,才开口说道:“不劳烦娘娘,我们自己来。”

    “哦,那好叭。”李舒窈咬了咬嘴唇,双手背在身后,自觉让出了桌前的空位。

    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们几人喝完了满满一茶壶的水。

    这一刻,李舒窈心里的好奇瞬间攀升至了顶峰。

    于是还不等严嬷嬷几人将茶杯放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嬷嬷,您还没说呢,下午在清瑶的宫里都发现了些什么呀,连您这样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人,都感觉到了几分棘手,想必一定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吧?”

    严嬷嬷点点头。

    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过来扶着李舒窈在榻上坐好。

    那边月淑已经搬了几个小绣墩过来。

    几人便围着李舒窈坐成了一圈儿。

    田佳柔先开口说道:“娘娘还记得那日,苏麻姑姑在咱们宫中搜走了多少物件么?”

    李舒窈点头,“记得呀,大概是这么大的竹筐,苏麻姑姑一连搜了两竹筐的东西出来。”

    说完,她忽而意识到了些什么,杏花眸遽然瞪大:“难道说,清瑶宫里搜出来的东西,比我们宫里的还要多?”

    几人同时点了点头,月淑的声音明显还夹杂着几分后怕,“何止是多啊。”

    她想了一下,问李舒窈:“娘娘还记得从前在乾清宫时,看到过的,那些个用来蓄水的大缸吧?”

    她说:“今儿从宜嫔娘娘宫中搜出来的东西,能填满两个大缸!”

    田佳柔紧跟着补充,“我们走的时候,宜嫔娘娘就说要带着人去乾清宫跟皇上告状,想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这时候,严嬷嬷也叹了一口气,“但是宜嫔娘娘已经在翊坤宫中住了将近五个月,而翊坤宫从前又是皇后娘娘所住的宫殿,时日久远,也不知皇上那儿能查出些什么来。”

    李舒窈听得一愣又是一愣。

    好半晌才将她们的话在脑海中消化完毕。

    第一个反应是担心——“那清瑶住了这么久,她身体没事吧?”

    严嬷嬷摇摇头,“下午的时候,已经着太医院的人来为宜嫔娘娘把过脉了,脉象正常,想来应该无大碍。”

    她说完,又看向李舒窈的肚子,“翊坤宫搜出来的那些东西,效用多是令人无法有孕的,即便是侥幸有了身孕,长时间受到那些东西的影响,也极难撑得过前三个月,更别说安稳生产了。”

    李舒窈:“……”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脑子里面一团乱糟糟。

    干脆低下头掰起了几根纤细如葱段的手指,比了一个九,对严嬷嬷说:“我是九月多的时候有孕的。”

    九月正是大封之后,各宫娘娘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而没有心情理会她的时候。

    ——同时也是她最受宠的时间段。

    那时候,皇上三不五时就要招她去乾清宫伴驾,故而一月里头,她几乎有二十多天是在龙床之上睡下的。

    待到十月,天气已经逐渐凉了下来,没有七八月那般酷热,所以那时候她去寻清瑶玩耍,多是站在门外等她出来,然后两人手拉着手往御花园去玩,玩得累了,就在亭子里休息休息,一直到夕阳西斜,她们才会重新回到翊坤宫。

    再说一会儿话,吃点东西,她就回围房睡觉去了。

    就这么一直到了十一月底,紫禁城开始下雪,她和清瑶才在翊坤宫待得比较多。

    一直到她查出来怀有身孕……

    想到这儿,李舒窈忽然有些害怕。

    她的崽崽不会有问题吧?

    第64章 第64章已读乱回之“都听严嬷嬷……

    严嬷嬷似乎看出李舒窈心中所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紧张。

    又说晚些时候会有太医院的院正大人亲自过来给她把脉。

    她柔声劝说了好一会儿,才叫李舒窈将悬空的心往下放了一点点。

    然后严嬷嬷接着开口,将下午去到翊坤宫后的经过一一道来。

    李舒窈忍着害怕,仔仔细细听着。

    等听到严嬷嬷说,从翊坤宫后殿的梧桐树下挖出来一个血包时,她终于没能忍住,捂住嘴巴,侧过身子又干呕了起来。

    严嬷嬷连忙停下话头,过来给她拍了拍后背,须臾,见她呕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这才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边。

    而李舒窈却是连手指尖都在颤抖,捏住茶杯之后,动作哆哆嗦嗦,导致茶盖也在摇晃,发出几道清脆而微弱的玉石敲击声。

    严嬷嬷无法,只得将茶杯又收了回去。

    李舒窈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泛出的泪花,一脸委屈巴巴地对严嬷嬷说道:“我,我没忍住,肚子有点儿疼。”

    她这话说得严嬷嬷倏然一惊,顾不得给她喂水,动作干脆利落地拨开李舒窈的两条腿,手指沿着小腹往下,在李舒窈的大.腿之间摸来摸去。

    摸了一会儿,严嬷嬷松出一口气,“没有见红就好。”

    “见,见红的话,会怎么样啊?”

    “……会小产。”严嬷嬷顿了一下,选择如实道来。

    “啊?”李舒窈忽的更加害怕了,抬起几根手指牢牢地捏住严嬷嬷的袖子,带着哭腔问道:“那,那我现在……”

    “娘娘应该是过于紧张导致的轻微腹痛,暂时于龙胎还无什么大碍,可若是娘娘一直长此以往下去,您受得了,腹中的龙胎可是受不了的。”严嬷嬷沉声说着。

    同时心中隐隐还有些后悔,她方才不应该说得那般细致的。

    本是想给令嫔提个醒,谁能料到她竟会将自己吓成了这个样子呢?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

    严嬷嬷一边给李舒窈揉捏着手上和脚上的几个穴位,一边思忖着什么。

    那头,李舒窈也听明白严嬷嬷的话了。

    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害怕下去,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起了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时光:第一次跟着爸爸妈妈去迪士尼玩的时候,第一个跟着爷爷奶奶去千岛湖的时候,第一次出海,第一次出国,还有查到高考成绩,以及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还有还有,穿越以后,遇见清瑶,跟清瑶在一起玩耍的每一天也都是快快乐乐的。

    清瑶昨儿还跟她说呢,说以后等她也生了小宝宝,就把她的小宝宝和李舒窈的小宝宝放在一块儿养,或者交换,她养清瑶的,清瑶养她的。

    反正两人的宫殿之间也只隔了一条短短的宫道和两扇大门,谁养不是养呢?

    清瑶还说,等过些年南方的战事平定了,皇上说不定会有南巡的想法。

    而南巡必定会经过江南。

    她还想着跟李舒窈一起去看一看烟雨后的江南,是不是真如诗词里面写的那样美妙绝伦呢。

    哦,对了,她到时候还可以带清瑶去楼外楼里吃饭!

    江南的楼外楼可有名了,原主都没去过几次呢,要么是原主的额娘嫌弃太贵不肯带她去,要么就是楼外楼里的宾客云集,没有座位……

    她如今却不一样了,她是皇上的妃嫔,有权又有钱的。

    到时候就跟清瑶一起,一人拿五百两出来,说不定能将整个楼外楼包下来整整一天,让他们家的大厨站在她们面前,给她们现场做好吃的!

    想着想着,李舒窈心中的害怕不知在何时烟消云散。

    一抹清浅的笑容缓缓爬上她的唇角。

    须臾,还是忍不住,乐出了声儿来。

    倒叫严嬷嬷看着有些稀奇了。

    她想起来从前伺候过的贵主儿,有哪个像她这般,一会儿胆子小如松鼠,一会儿又胆大到……

    严嬷嬷思忖了半天,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李舒窈这时候的状态。

    好在太医院的院正来得及时。

    院正过来的时候,李舒窈的肚子已经彻底不疼了。

    严嬷嬷先小心地将她身上被拨得乱七八糟的衣裳整理好,这才出门唤了院正进来给她把脉。

    院正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国字脸,五官立体又端正,留着一把山羊胡,眼眸十分清亮。

    他进来之后,半蹲着同李舒窈行了个礼,旋即温声介绍了自己:“微臣姓徐,名长德,娘娘直唤微臣的名字即可。”

    徐长德,好像是个好名字。

    李舒窈点点头,依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旁边的严嬷嬷立时眼疾手快地拿过一块丝帕遮挡住她的手腕,这才让开身子,唤了院正上前来给李舒窈把脉。

    徐院长半蹲在地上,一手搭脉,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敲了敲弯曲的膝盖,面色沉思,眉毛微拧。

    过了一会儿,他把完脉后,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几步距离。

    没有先说李舒窈的胎象如何,反倒是问起了严嬷嬷今儿下午都在翊坤宫查出了些什么违禁的物品。

    严嬷嬷回话之前先抬眼觑了李舒窈一眼。

    担心吓着她,还是先将徐院正请了出去,这才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没一会儿,两人重新回到稍间。

    李舒窈眨眨眼睛,杏花眸水润清亮地看着徐太医,而双手略微拘谨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模样乖巧地问:“徐太医,我肚子里的宝宝没事吧?”

    徐院正点了点头,“娘娘的龙胎无碍。”

    然后拽着词儿,说了好一番什么浮啊沉啊,什么凝啊,还有什么表里内里的话。

    李舒窈通通都听不懂!

    一双乌黑圆润的杏花眸几乎要听成了弯弯绕绕的蚊香盘。

    可严嬷嬷却好似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能跟徐院正有来有回地探讨。

    李舒窈听得无聊,便在心里想着,要是田佳柔在这儿就好了,田佳柔也是学医的,但她学得一知半解,说不定还能给她翻译翻译……

    良久,严嬷嬷和徐院正终于结束了这场“学业讨论”。

    严嬷嬷一回头,就看见李舒窈两眼放空,双手支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自己的颊腮,面容沉敛又安静,就好像是一个在乖乖等待着大人说完话,好带她回家的小孩子一般……

    严嬷嬷的心肠顿时变得十分柔软。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李舒窈立时生出警觉,泛空的眸仁逐渐聚焦,倏而直起腰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这才声音又软又甜地问她:“嬷嬷你们说完了呀。”

    “我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了?”

    严嬷嬷说:“娘娘放心,您肚子里的龙胎无碍,只是为着谨慎,接下来几天时间里,您需得静心安神,不可多思多虑。”

    顿了顿,她继续说:“还要每日揉捏几个穴位,揉穴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酸疼,还请娘娘届时务必忍耐一下。”

    “好哦,我会尽量忍耐的。”李舒窈一点儿反驳和追问的心思都没有,当场就乖乖地答应了下来。

    惹得不远处的徐院正又朝她这儿看了几眼。

    ……

    将徐院正送走之后,李舒窈当真没将之前的肚子疼放在心上。

    也不再吵着嚷着要去隔壁跟清瑶玩。

    ——她知道,翊坤宫里搜出了那么多脏东西,清瑶跟皇上告状*还来不及呢,现在哪里有时间理会她?

    告状,探查,审讯,再问罪。

    等清瑶将事情处理完毕,怎么都要好几日的功夫吧。

    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待在长春宫,不要瞎凑热闹,也不要拉扯清瑶的后腿,乖一点,照顾好自己,再将肚子里的小葡萄养成小李子那样大小,她就已然很棒了!

    李舒窈这头自顾自安慰好了自己。

    另一边的皇上和清瑶等人却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心境。

    翌日。

    先是慈宁宫的太皇太后送来了一些布料和头面,以作为嘉奖她底下宫人立下大功的赏赐。

    李舒窈一脸懵懵地接下赏赐,行了谢恩礼,又送走慈宁宫的嬷嬷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向严嬷嬷:“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呀?”

    严嬷嬷摸了摸托盘上的布料,沉吟片刻,说道:“这些都是极柔软的料子,用来做刚出生胎儿的里衣再好不过了。”

    李舒窈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瞬间“恍然大悟”,“老祖宗这是赏给我肚子里的宝宝的,所以我先帮他收起来,等过段时间后宫里安定了,我再去找几个绣娘来把这些布匹做成小衣裳和小袜子,对不对?”

    严嬷嬷愣了片刻,试图委婉提醒她:“令嫔娘娘看着这些布料,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李舒窈想了想,一拍手,“不止可以做小衣裳,还可以用来做玩具布偶对不对?”

    也就是阿贝贝。【1】

    她小时候的阿贝贝就是一条小被子。

    让她想想,要给肚子里的崽崽做个什么样子的阿贝贝呢?

    严嬷嬷沉默,看了看已经陷入沉思中的李舒窈,又看了看太皇太后送来的布匹。

    半晌,叹了口气,冲着宫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先将布匹登记造册后,先送到库房里面去。

    又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寿康宫的太后娘娘也派人过来了。

    这回送的不是布匹和头面,而是一些来自大草原的特产,以及几根人参。

    李舒窈依旧是表情懵懵地接下了所有的赏赐。

    又朝着寿康宫的方向行了谢恩礼。

    寿康宫的老嬷嬷这才笑眯眯地走了。

    不多时,便轮到乾清宫的人来送赏赐。

    李舒窈只觉得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所以……她昨天真的立功了?

    就因为她吵着要去跟清瑶睡觉,从而导致严嬷嬷出手,再从翊坤宫里搜出了好多违禁的东西。

    这便是立功了?

    李舒窈收礼收得有些惭愧,总觉得这份功劳里面,严嬷嬷和苏麻喇姑才是占大头的,其次便是跟着辛劳了一下午的田佳柔和月淑。

    至于她,她算角落里的哪个小泥鳅啊。

    居然还有脸收下这么多赏赐……

    李舒窈越想越是不安。

    等乾清宫的人走后,她干脆拉着严嬷嬷的手走到一边,小声地征求她的意见。

    严嬷嬷听完只是摇头,“娘娘心善,想要嘉奖长春宫上下的心是好的,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候呀?”

    严嬷嬷看了她一眼,“等皇上那边查出真凶之后,才是合适的良机。”

    再者,内务府这些新送来的宫人,也需得经过一番观察和考验才行,总不能什么都没做,就因为跟了个好主子,便无缘无故得到这样一番厚赏吧?

    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李舒窈只得将自己蠢蠢欲动的想法给暂时按了下来。

    先听严嬷嬷的吧。

    严嬷嬷懂得多,听她的准没错。

    ……

    一早上都在收礼和谢恩中渡过。

    下午用过晚膳之后,李舒窈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

    再醒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外面还在下着雪。

    而寝殿中因为有地龙的缘故,温度正正好。

    是很适合……再睡个回笼觉的那一种。

    这样想着,李舒窈的眼皮逐渐沉重,一点点往下耷拉。

    意识将睡未睡之时,忽而听见门口有人悄悄说话的动静。

    好像是田佳柔和月淑。

    月淑先是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语气有些焦虑地问“怎么办”。

    田佳柔就说:“那我再进去看看吧。”

    月淑说“好”,又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还说了一句什么,“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坤宁宫来人……”

    坤宁宫来人?

    来的什么人?

    李舒窈倏地清醒过来。

    还不等田佳柔和月淑两人走到自己床前,她便动作流畅地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半跪在床板之上,双手掀开两边的帷幔,对着站在自己床前,表情呆愣地田佳柔和月淑问道:“是皇后娘娘派人来了吗?”

    月淑呆呆地点了一下头,说:“是,回娘娘话,是的,眼下正在院子里等着呢。”

    “还真是啊?”李舒窈眨了眨眼睛,手脚扑腾着挣脱被子的怀抱,“砰砰砰”地往床下爬。

    田佳柔和月淑从怔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连忙走近,伸手扶了一把。

    李舒窈很快拾掇好,披着厚厚的大氅,在长春宫的正殿里接见了坤宁宫的人。

    坤宁宫来的人是皇后的心腹,也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一等宫女,是个模样十分明艳俏丽的姑娘。

    她看见李舒窈以后,先眉眼弯弯地朝李舒窈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温婉又好听:“奴婢晴尤,见过令嫔娘娘,令嫔娘娘万福金安。”

    竟是将态度放得十分客气。

    李舒窈抿了一下唇.瓣。

    也不知道自己该警惕一些,还是该……

    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看晴尤和她身后几个宫女的架势,明显也是来送赏赐的。

    “晴尤姑娘免礼,快起来吧。”

    李舒窈柔声说了一句。

    一旁的田佳柔和月淑连忙上前,将晴尤和她身后几个捧着托盘的宫女一一扶了起来。

    李舒窈问:“晴尤姑娘来长春宫,是做什么的呀?”

    晴尤回道:“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给令嫔娘娘送赏赐的。”

    说罢,她身子往旁边一站,让出自己身后的宫女,旋即转身将几个宫女手上托盘盖着的红色绸布一一掀开。

    李舒窈眨眼一瞧,也是一些华美名贵的首饰,以及一些布料和药材什么的。

    跟慈宁宫和寿康宫送来的赏赐功能重叠了。

    看来还是皇上用心一些,送来的都是从外头西洋行采购来的稀奇物件,什么万花筒啦,玻璃画啦,小钟表一类的东西。

    不过……也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啦。

    她不该嫌弃的。

    于是李舒窈眨了眨眼睛之后,很快露出一个惊讶又欣喜的表情。

    坐在罗圈椅上,探着脖子望了望,然后笑着对晴尤说道:“真是太漂亮了,皇后娘娘有心。”

    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坤宁宫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晴尤的眼眸闪了闪,看得出来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喜悦。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左右皇后娘娘的赏赐也带到了,令嫔也没有仗着腹中的龙胎以及自己的得宠说什么过分的话。

    反而还客客气气地冲着坤宁宫遥遥行了个屈膝礼。

    屈膝的动作虽然有些快,但到底比承乾宫的那位要好上了百倍不止。

    毕竟承乾宫的那位,在收到皇后娘娘的赏赐时,可是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一个……

    晴尤想完,面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真挚了几分。

    对着李舒窈又说道:“令嫔娘娘有孕在身,很不必行此大礼的。”

    李舒窈:“……”

    她“啊”了一声,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我已经行完了呀。”

    行完了才说……

    李舒窈想了想,这应该就跟小时候过年,她一边不好意思收亲戚的红包,一边偷偷将口袋拉扯出来是一个道理。

    很快又送走坤宁宫的宫人。

    李舒窈正想要起身回寝殿,就见严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娘娘暂且再等一等吧。”

    “等什么呀?”李舒窈问。

    严嬷嬷说:“等会儿,估计还有好几拨人过来送礼的,娘娘走来走去的也比较麻烦,不如就在这儿坐着,安心等候就是。”

    严嬷嬷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

    李舒窈皱了皱眉,正想要问句为什么,就看见闻梅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表情很紧张地对她说道:“娘,娘娘,咱们长春宫的宫门口外,排了好多好多的人啊,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估计也是来送礼的。”

    “送礼?”

    送什么礼啊?

    李舒窈十分诧异,下意识推算起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难道清朝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节日?

    闻梅点点头,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可要奴婢将她们都请进来?”

    “……请,请吧……”

    李舒窈刚说了几个字,就听她旁边的严嬷嬷忽然开口说道:“且慢。”

    李舒窈和闻梅一起朝严嬷嬷看了过去。

    严嬷嬷先给了李舒窈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慢慢地走到闻梅的身边,附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闻梅表情虽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乖乖地领命下去办事了。

    李舒窈有些好奇:“嬷嬷同她说了什么?”

    严嬷嬷道:“只是让他们在外头支个桌子,将那些个贵人常在送来的礼物放在门口,方便宫人登记造册就行,人却不比进来回话了。”

    “贵人,常在?”李舒窈愣了一下,又问:“那贵人以上呢?”

    “贵人以上便是嫔,嫔与娘娘同级,娘娘自是要亲自接见的。”严嬷嬷的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李舒窈被严嬷嬷按着坐在紫檀木制的罗圈椅里,脚边是两盆烧得红红的炭盆,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手中还捧着一杯严嬷嬷特调的热牛乳茶。

    而外面是排着队等她接见的宫人。

    因她有孕的缘故,即便严嬷嬷未做出交代,那些人也不敢将满身的风雪带入殿中,于是只从门口进来几步,将手里的托盘放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后。

    才隔着一整座大殿的遥遥距离,冲着李舒窈行了礼,又礼貌客气地报出了家门,转达了自家主子的话。

    得到李舒窈一声“感谢”之后,宫人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

    她就这么接见完了六嫔派来的宫人,至于贵人以及常在答应等派来的人,则是被拦在了长春宫的大门口,放下礼物之后便走了。

    李舒窈:……

    她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扮演了动物园里的一个什么角色似的。

    怎么阖宫都要给她送礼啊。

    还有,清瑶怎么没来?

    佟贵妃呢?

    佟贵妃怎么没有派人过来,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啊?

    可是那日端午宴上,佟贵妃明明待她很和善啊。

    李舒窈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严嬷嬷则是带着田佳柔几人,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所有的礼物,一一存入库房之后,几人才重新回到李舒窈身边。

    严嬷嬷说:“这些东西还得等明儿徐院正来检查过之后,方才可知能不能用。”

    李舒窈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严嬷嬷的。”

    严嬷嬷又说:“然后还得准备回礼的东西。”

    李舒窈继续点头:“也听严嬷嬷的,另一个库房的钥匙在赵嬷嬷那儿,您去找她拿就好了。”

    严嬷嬷看她一眼,问她:“娘娘可要沐浴?”

    李舒窈点头:“好的呀,都听严嬷嬷的。”

    严嬷嬷:“……”

    她深吸了一口气,“娘娘的乳茶喝完了么?”

    李舒窈:“可以,都听严嬷嬷的!”

    ——俨然一出已读乱回。

    第65章 第65章与其怪罪自己,不如甩锅……

    李舒窈的声音落下,整座正殿一下子寂然无声。

    李舒窈却还浑然没有察觉到殿内的沉默,兀自趴在罗圈椅的把手上,下巴抵着手背,认真思索佟贵妃娘娘怎么没有派人过来。

    殿内的另一头,田佳柔与月淑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又很有默契的同时抬头,觑了觑严嬷嬷脸上有些黑沉的表情,对视一眼,胆战心惊地拉着手退到了殿外。

    严嬷嬷没有理会她们,先端起李舒窈手边的琉璃杯,看见杯子里的热牛乳茶只被李舒窈喝了小小几口,其余的动都没动。

    ……也不知是又在忧虑些什么。

    居然连牛乳茶都不喝了。

    严嬷嬷把已经渐凉的牛乳茶放到一旁,弯腰凑近在李舒窈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唔,严嬷嬷做主就好了。”

    ——李舒窈只回了这么一句。

    严嬷嬷:“……”

    她终于没能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李舒窈因为沉思而微微鼓起来的柔软面颊上戳了一下。

    李舒窈立时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青蛙一样,从罗圈椅的把手上把脑袋弹了起来。

    然后慌里慌张地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是严嬷嬷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嬷嬷呀,你吓了我一跳。”

    严嬷嬷问她:“娘娘以为是谁?”

    “也没有谁,就是,我还以为是皇上呢。”

    整个宫里面,也只有皇上喜欢掐着她的脸玩,还说什么像包子,看着就很好捏……

    真的坏死了。

    李舒窈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不懂自己的脸怎么就像包子了。

    明明白净又光滑,虽然摸起来软软的,还有些弹……

    反正就不是包子!

    一边想着,李舒窈一边眼神幽怨地抿着嘴唇,鼓起了颊腮。

    须臾才回过神来,抬眸问严嬷嬷:“嬷嬷找我是因为什么事情呀?”

    严嬷嬷语气淡淡地说:“老奴是想请问娘娘,可还记得昨日徐院正都说了些什么?”

    “记得呀!”李舒窈一派天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掰了掰手指,“说要静心,不可多思多虑,还要作息正常,早睡早起,饮食也要规律一些,尽量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不可贪凉食寒……”

    “对,就这些啦。”

    “那娘娘方才在做什么呢?”

    “在想事情呀。”李舒窈眨了眨一双灵动水润的杏花眼,表情无邪,好似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一般。

    严嬷嬷沉默:“……”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既知道自己不该多思,为何还……”

    “我是思了没错,但是我不是多思,我是因为好奇佟贵妃娘娘为什么没有遣人送礼过来,所以随便地思了思,又没有多,也没有忧虑,这样也是不可以的么?”李舒窈歪了歪脑袋。

    振振有词,有理有据,理……理不管直不直,反正先气壮了再说。

    一番话,说得严嬷嬷愈发沉默。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凡事都讲究一个过犹不及,若真叫她什么都不去想的话……严嬷嬷也实在担心她会不会被养出一副不染纤尘,事事慈悲为怀的圣母性子来。

    想通之后,严嬷嬷不再过多置喙,只点点头,示意李舒窈自己理解了。

    李舒窈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要被严嬷嬷教训了。

    不过严嬷嬷说得很对,她确实不该想得太多,佟贵妃娘娘出身皇上的母族,又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就连皇后娘娘的面子也可以说不给就不给,不给她送礼又算得上什么呢?

    常规操作罢了。

    而且她现在已经坐到了嫔位,实在是没有必要去稀罕别人送的一点点礼品。

    只要佟贵妃不冲进长春宫来打她就好了。

    李舒窈正自我安慰着,外头忽然又响起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不好了!”

    “佟,佟贵妃娘娘来了,现在正在咱们长春宫的宫门口下轿呢!”

    李舒窈被宫人这话吓得差一点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心脏倏地悬到了半空之中,跳动的频率如同密集的鼓点,一下一下,超大声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仿佛在说,你完蛋啦,佟贵妃娘娘真的冲进长春宫来教训你啦!

    李舒窈顿时紧张无比,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绷了起来。

    她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椅子把手,撑住身形之后,才在严嬷嬷的搀扶之下,手脚软趴趴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张精致娇艳如春日花朵的小脸上煞白一片,灵动水润的杏花眸都不会转动了。

    就这么站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之后,依稀想起,按照宫规,她应当到门口去迎接贵妃才是。

    可是,可是她的膝盖真的好软,软得就像……

    不,不行,再软也要走。

    长春宫这么多宫人都看着呢,加上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宝宝,佟贵妃娘娘若是还有理智的话,应当也不会对她动手才是。

    想到这儿,李舒窈心里忽然凭空生出了些许勇气。

    就这么在严嬷嬷的搀扶之下,迈着缓慢又坚定的步伐,一点点挪到了正殿之外,正想要走下台阶之时,眼睛忽而敏锐地瞥见长春宫的宫门口曳出一抹亮眼的红色。

    下一秒,身着红色大氅的佟贵妃就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她看见出来迎接的李舒窈,表情一愣。

    李舒窈也是一愣,杏花眸呆呆地看向佟贵妃身上的红色大氅,嘴里忽的“嘶”了一声。

    佟贵妃可真胆大啊。

    连红色的衣裳都敢穿,不是说,这是正宫皇后的专属么?

    想着想着,她脑中蓦地生出一个大胆又邪恶的念头——

    佟贵妃不会是想借着这身红色的大氅,把还在病中的皇后娘娘给生生气死吧?

    “不是说有孕了么?怎么穿着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台阶之下,穿着华贵又雍容的佟贵妃娘娘却不似李舒窈之前想的那般凶神恶煞。

    甚至还关心了一下李舒窈的身子。

    李舒窈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严嬷嬷的手,双手搭在腰间,冲着台阶下面的佟贵妃屈了屈膝。

    膝盖屈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的这个角度不太对,有点儿过于居高临下了。

    于是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双脚麻利的“噔噔噔”走下台阶,走到佟贵妃的身前,朝着她身姿轻盈地屈膝行礼。

    严嬷嬷和一众宫人简直要被她的动作吓得整个人疯掉。

    这,台阶上还有未化的积雪呢。

    她怎么走得那么快?

    就不怕摔跤吗?

    佟贵妃明显也是被李舒窈的动作吓得不轻。

    李舒窈在她身前站定的时候,她还处于惊吓之中,等到李舒窈屈膝朝她行礼的时候,她想也不想,伸手一把将李舒窈从冰凉的地板上捞了起来。

    而后几根温热的手指在李舒窈的手上,肩上,以及脸颊上胡乱摩挲了几下。

    “身上这么冰凉?快进屋歇着吧,那边那个,对,就是你,去搬两盆炭火进来,别叫你们家娘娘凉着了。”

    佟贵妃二话不说,直接反客为主,一手拉着李舒窈往正殿的方向走,另一只手随意点了一个小太监,命他去多加两盆炭火进来。

    等走上台阶之后,她似乎仍然觉得不够,美眸在院中众人身上一转,又点了几个宫人出来,命他们将台阶之上,以及院中的残雪全部清扫干净。

    冷声吩咐完,也不待众人领命,很有气势地直接一转过身,牵着李舒窈又往正殿走。

    李舒窈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诶?佟贵妃娘娘好像并未生气的样子呀。

    而且还在关心她呢。

    她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虽然两条腿还是有些软趴趴的使不上来什么力气,却还是乖乖巧巧,十分听话地任由佟贵妃将她一把拉进了正殿。

    多走几步,越过会客用的大厅,直接在右手边的屏风处一转弯,进了稍间里面。

    殿外,被佟贵妃点到名字的宫人却没有第一时间下去做事,而是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了严嬷嬷一眼。

    严嬷嬷冲着他们微微一颔首,他们才各自下去,拿炭盆的拿炭盆,拿扫帚的拿扫帚。

    田佳柔转身去小厨房准备茶水和点心,她一走,便有两个来自承乾宫的宫女快步跟了上去,一左一右地走在她的身边,先是问了她的名字,又自报了姓名,待入了小厨房之后,她们又自行在里头转悠了起来。

    少顷,利用小厨房里的材料,快手快脚地做好了一份茶水和点心,又对田佳柔笑着说道:“你准备你家娘娘的就可以了,我们娘娘嘴挑,一向吃不惯旁人宫里的手艺。”

    还能这样?

    田佳柔看得一愣。

    想着佟贵妃可以的话,她家娘娘之后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

    长春宫的正殿稍间之内,李舒窈还不知小厨房里发生了些什么。

    她一脸喜滋滋地被佟贵妃牵了进去。

    佟贵妃回过头,便看见她笑得一脸明媚,清澈的杏花眸里不含一丝阴霾。

    ……怎么说呢,还是之前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难道就不害怕她是来害她的吗?

    就这么心无城府地跟着她进来了,身后连一个宫人都没跟着。

    ……这长春宫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佟贵妃颇有些不悦地想着,下一秒,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宫女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又有一个满脸肃容的老嬷嬷缓步走到李舒窈的身边,仔细服侍着她脱下身上的大氅,又将她的双手按在了水盆里面。

    像是大人给小孩子洗手一般,捏着几根纤细如葱段的莹白手指揉来搓去。

    看得佟贵妃十分眼热。

    这边李舒窈一边洗手,一边扭头冲佟贵妃解释,“还请娘娘勿怪,嫔妾是因为方才喝了热乎乎的牛乳茶,手上沾了些乳茶渍,摸起来黏黏腻腻的,这才需要洗手。”

    她说完,对着跟进来的闻梅几人道:“你们几个,快去服侍贵妃娘娘呀。”

    佟贵妃一抬手,声音泠泠地说:“不用她们,本宫自己可以。”

    说罢,自行将身上的红色大氅拖了下来,随手往榻上一丢,然后眸子看了看李舒窈跟前的铜盆,对闻梅说道:“也给本宫端盆水过来吧。”

    她也想洗洗手了。

    闻梅看向李舒窈。

    李舒窈眨眨眼睛,脑子转了几下,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道:“去吧,去吧,要听贵妃娘娘的话。”

    贵妃娘娘的品级比她高出了整整两级,怎么能不听贵妃娘娘的话呢?

    就连她都要听贵妃娘娘的话呢。

    ……也不知道严嬷嬷是怎么调.教的,这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宫人就这么厉害,这么有规矩了。

    李舒窈一边用棉布擦着手,一边在心里感慨着。

    洗完手后,没一会儿,田佳柔也带着两个眼生的宫女端着沏好的茶水和点心进来了。

    田佳柔将她手上托盘里的茶水和点心放在了李舒窈的跟前。

    另两个宫女也将她们手上托盘里的茶水和点心一一放在了佟贵妃的跟前。

    李舒窈看了一眼,觉着佟贵妃的点心和她的点心好像不太一样。

    下一瞬,就听佟贵妃的声音忽然莫名尖锐了起来,“谁许你们擅做主张的?”

    那两个宫女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跪在了佟贵妃的面前。

    李舒窈这儿也是被吓得手指尖一抖,银质的叉子直接在光滑的瓷盘上划过,发出一道呕哑嘲哳很难听的声音。

    李舒窈茫然地抬起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两个宫女做错什么了么?

    佟贵妃许是也觉得叉子划过瓷盘的声音很难听,下意识皱紧了两条柳眉,朝李舒窈看了一眼。

    李舒窈连忙坐直身子,慌里慌张地将手里的银叉放好,双手互相搭着搁在桌面上,像个正在上课的三好学生一般。

    她身后的田佳柔也立时抱着托盘绷直了身体。

    主仆二人被佟贵妃一句话吓得差点站起了军姿。

    佟贵妃径直看向李舒窈,“没说你,你吃你的点心就是。”

    又对田佳柔说:“也没有说你,你下去再给本宫也准备几道点心吧,就跟你家令嫔娘娘吃的一样,就可以了。”

    田佳柔没说话,询问的目光看向李舒窈。

    李舒窈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快跑。

    田佳柔便抱着托盘飞也似地跑了。

    而那两个宫女还跪在地上。

    佟贵妃却看也不看她们,等田佳柔走后,才脸上略有些惭愧地对李舒窈表达了歉意,说道:“本宫宫里的人,都没规矩惯了,你别见怪。”

    见怪?见什么怪啊?

    李舒窈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里捏着银叉,一脸沉思地绷紧了小脸。

    只她如何想,都不明白佟贵妃在说些什么。

    佟贵妃看得很是无奈,只得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唤回李舒窈的注意力之后,才谆谆对她教导道:“你如今有孕在身,如何敢叫旁人宫里的人,随意靠近你的小厨房呢?”

    底下两个宫女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敢再哭,胡乱地擦去脸上泪痕之后,侧身转向李舒窈,十分真挚地道了歉,请求李舒窈的原谅。

    李舒窈:“……”

    她默不吭声地缩了缩脖子,很想说其实她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到如今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呢。

    什么就靠近小厨房了……

    咦?

    哦,原来佟贵妃跟前的茶水和点心都是她们两个人做的呀,难怪跟她的不太一样。

    不过……要是严格按照佟贵妃话里的意思,要罚她们两个人的话,那她宫里的田佳柔,还有严嬷嬷,以及所有看着她们两人靠近小厨房的宫人,岂不是都要受罚?

    没,没有必要吧?

    李舒窈有些惴惴不安地把那两个宫女叫了起来,说自己并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又让她们下一回来的时候乖一些,不要到处再乱走了。

    等那两个宫女感激涕零地撤退出去之后,她才小声将自己的担忧同佟贵妃说了一遍。

    佟贵妃听完,很是哭笑不得。

    直接抬手在李舒窈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是觉着,你宫里的人能够拦得住本宫宫里的人?”

    “别说你了,便是从前的翊坤宫,本宫也是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

    从前的翊坤宫,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就是从前的钮祜禄妃的住所。

    李舒窈听完之后,越发沉默。

    她在想佟贵妃这话是在单纯的炫耀,还是隐晦的警告?

    警告她,她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令嫔了……

    她心中的纠结都透过一双澄澈可见底的水色杏花眸,一展无遗地表露在了脸上。

    佟贵妃读着读着,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这小宫女,咳,这令嫔怎么这么怕她?

    怕到就连她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要放在心上转了又转的揣摩和猜忌。

    枉她之前还觉得令嫔与宫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甚至还因为她身上与箬雪有几分相似而……

    佟贵妃越想越是生气,觉得自己今儿眼巴巴地跑过来,当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咳,贴了个冷脸。

    当真是没意思。

    她正要起身,对面盘腿坐着的李舒窈忽然小小声的开口,声音虚得就像飘在天上的云彩一般,她问:“那,贵妃娘娘,就不怕,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问责于您么?”

    她一边小心翼翼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放置在佟贵妃身后的那件红色大氅。

    佟贵妃闻言一愣,什么问责?

    她顺着李舒窈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自己穿来的那件水红色大氅。

    “你说这个?”

    李舒窈点了点头,小表情十分纠结。

    佟贵妃:“……”

    她眼神有些难以言喻地看了看李舒窈,又看了看那件大氅,末了,声音有些艰涩地问她:“你是觉着,这是正红色?”

    李舒窈“诶”了一声,“不是吗?”

    佟贵妃简直要被她的脑补气笑了,“本宫怎么会大摇大摆地穿着正红色的大氅在外走来走去,这不是明着跟皇后作对么?”

    李舒窈神色犹豫:“可是暗里,就是,私下里作对,也是不对的呀。”

    佟贵妃:?

    “那你要我如何,乖乖在皇后跟前俯首称臣么?”

    竟是直接气得连“本宫”都不说了。

    李舒窈想了想,点点头,“教导我的嬷嬷说,这是妃嫔的本分。”

    “什么妃嫔的本分,慈和皇太后是我的姑姑,我跟皇上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是论起情分,也合该是我坐上那个位置。”

    “她钮祜禄氏仅仅凭借家世压我一头,还不许我不高兴了?”

    李舒窈听得唇.瓣有些干涸,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佟贵妃却误以为她是嘴馋了,忽的抬起手重重拍在牙桌之上,“你也觉得我不对,是么?”

    李舒窈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看见佟贵妃一脸怒容,心里害怕她等下会不会拿起叉子偷偷捅自己一下。

    但佟贵妃到底还是理智的。

    她只怒了一会儿,见李舒窈不答话,也意识到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甘啊!

    陷入不甘情绪中的佟贵妃,忽而一朝忘却了身为贵妃的矜持,直接起身走*到李舒窈的旁边,与她共同挤在一张榻上。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眸底飞快闪过各类情绪,追忆,幸福,惘然,震惊,之后便是浓浓的不甘,翻腾了许久,最后渐次平息,如同一摊死水一般回归寂静。

    李舒窈撑着榻板往里头挪了挪。

    除了清瑶之外,她还没有这样靠近过一个妃嫔呢。

    有些害怕,更多的还是不自在。

    佟贵妃她,她应该不会忽然对自己动手吧?

    想着,李舒窈的两只手悄悄抚上了自己的小肚子。

    宝宝啊,你可要保佑你的妈妈才行,求求了……

    她心里的祈祷只说到一半,忽而手臂上传来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

    是佟贵妃伸手捉住了她,一手捉着她的胳膊,一手迫使她抬起下巴,二人对视,然后佟贵妃突然对着她露出个苦笑,“两次,两次都是差一点点,我就能坐上那个位置了,到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赫舍里氏,还有钮祜禄氏,你说,她们到底是凭的什么?”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声音清脆的说道:“就凭她们有个好爸爸,哦不,嫔妾是说,就凭她们有个好阿玛呀。”

    一边说着,她还十分大胆地抬起手在佟贵妃的肩上拍了拍,“贵妃娘娘不要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就这么想,其实并不是你输了,而是您的阿玛输了,您的阿玛比不上她们的阿玛,又与你有何干系呢?”

    “您还是很厉害的呀!”

    与其怪罪自己,不如甩锅别人。

    做人嘛,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做什么呢?

    第66章 第66章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佟贵妃脸上的表情一滞,忽的有些古怪起来。

    “我的……阿玛?”

    “是呀是呀,就是娘娘的阿玛呀,要是他足够厉害的话,皇上又怎么会跳过娘娘,选择册封别的女人为后呢?”李舒窈眨眨眼睛,继续劝说,心里还有些小小的紧张。

    过了半晌,佟贵妃才颓然地松开捏着李舒窈下巴的手。

    似是理智已经回归,慢慢地坐远了一些,忽而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偏过头睨了李舒窈一眼,声音微冷地说道:“佟家本就是皇上的母族,若是我阿玛再厉害一些,岂不是有功高震主的嫌疑?”

    “所以呀!”李舒窈见她终于想明白了,连忙一拍手,“贵妃娘娘您这心里不是跟明镜一样么?”

    佟家已经出了一个慈和皇太后,下一任皇后必不会自佟家挑选。

    这一点,皇上自己清楚,太皇太后也清楚,而满朝文武呢,更是早早就达成了共识。

    李舒窈抬眸朝佟贵妃看去,见她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知她心里之前也往这方面猜测过,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偏偏今日被她点破。

    ……嘿嘿,她可真聪明啊。

    李舒窈正美滋滋地想着。

    另一边的佟贵妃忽然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听来很是落寞,“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才不甘啊……”

    “不甘什么呀?”李舒窈明知故问了一句。

    佟贵妃久久说不上来话。

    李舒窈想了想,佟贵妃今儿专程上门来看望她,还提点了她,要小心有人靠近她的小厨房。

    说明佟贵妃对她没有恶意,是想跟她做好朋友的。

    那她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一下?

    试着劝一劝什么的,也免得她一直郁结于心,继续内耗?

    几句话而已嘛,又不需要她付出什么。

    李舒窈有些蠢蠢欲动。

    一边在脑海里挑选着措辞,一边扶着牙桌,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又靠佟贵妃的方向靠近一点点,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娘娘不要再纠结这些了,因为这些都是您控制不了的呀,就像每天早上的太阳都要从东边升起,花儿春天开,秋天败,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额……”

    李舒窈打了个嗝,差点唱了起来,于是连忙闭上嘴巴。

    导致佟贵妃没能听清她后面那句话,好奇地问道:“天上的什么?”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李舒窈乖乖回答,“意思就是天上的星星都跟着北斗星转……”

    “嫔妾是想说,这些都是自然现象,是我们凭借人力无法干扰的,所以再想也没用。”

    “既然没用,还不如不想。”

    佟贵妃:“……”

    她表情难以言喻地朝李舒窈看了好几眼,问她:“你可知道什么叫做‘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李舒窈点点头,“知道呀,可是不是还有一句老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么?”

    佟贵妃不说话了。

    李舒窈根本按捺不住作死的心,一开口就没完没了。

    “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尽人事,而知天命。”

    “嗟夫,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1】

    ……

    她念得佟贵妃都有些烦了,之前那些什么痛苦啊,不甘之类的情绪,全都在李舒窈什么“人”啊,“天”啊的唠叨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佟贵妃现在只想要她闭嘴。

    而李舒窈却还在苦思冥想着还有什么成语没有说过。

    等她好不容易想起来一句,正兴致勃勃的要说出口,小脸一抬,便被佟贵妃的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两边的脸颊,红艷的嘴唇直接嘟了了起来,“唔唔唔唔……嗯?”

    李舒窈:?

    贵妃娘娘做什么呀?怎么跟皇上一样讨厌,都爱捏她的脸。

    ……

    看见李舒窈吃瘪,佟贵妃的心情霎时间大好。

    她直接伸出两只手,把李舒窈的脸蛋当做面团一样胡乱揉搓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打算起身离开。

    起身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情,嘴里“咦”了一声,转身看向李舒窈的小腹。

    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满是跃跃欲试,一看就不怀好意。

    李舒窈:!

    她赶忙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这才避免了自己的崽崽被佟贵妃继续乱rua的悲惨命运。

    然而佟贵妃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坐到对面之后,微微抬了抬下巴,口吻十分傲娇地说道:“等你生了之后,记得抱过来承乾宫给本宫看看。”

    “啊?”李舒窈一愣,旋即低下头,掐着手指算了算,“大约是不行的了,七八月都是最热的时候,嫔妾还得坐月子呢。”

    在一整年最热的时候坐月子,还不能用冰,李舒窈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到时候得受多大的罪。

    哪里还有力气把崽崽抱到承乾宫,主动送上门求rua呢?

    佟贵妃一想,也是。

    她一点不纠结,直接摆了摆手,“那就到时候,本宫亲自来看。”

    “也行。”李舒窈也很是大方地一点头。

    二人就此说定。

    恰在这时,田佳柔进来送茶水和点心。

    她依着佟贵妃的话,重新做了几盘一模一样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放在佟贵妃跟前的桌上。

    偷眼觑着贵妃娘娘脸上没有出现怒容,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抱着托盘,站到了李舒窈的身后。

    佟贵妃低下头先嗅了两口,问李舒窈:“你平日就吃这些?”

    李舒窈表情十分开心地点了一下脑袋,“嗯嗯!”

    “贵妃娘娘可以先浅尝一下合不合您的口味,如果不合的话,您可以说说平时是喜好偏甜还是偏淡,下回等清瑶来了,我再跟她一起调整方子,争取下回贵妃娘娘来的时候,能吃得舒心,吃得开开心心!”

    她十分卖力地推销着,好像长春宫是什么长春酒楼一样。

    还什么“下次再来”,“吃得舒心”……

    佟贵妃听着,面上露出一丝恍惚,险些以为自己此时并未入过宫,还在宫外的佟家待着呢。

    她伸手拿起瓷盘旁边的银叉,顺着李舒窈的推荐,插了块奶白色的糕点送入口中。

    只觉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味道嘛,却不似她想象中的又甜又腻,而有一股清浅的甜味,款款的萦绕在唇舌之间。

    李舒窈眼眸亮晶晶地问她:“贵妃娘娘觉得如何,好吃么?”

    佟贵妃难得诚实地点了一下头,“还不错。”

    说完,又插了一块牛奶小方送入口中。

    李舒窈嘿嘿地笑了两声,精致明艳小脸上的表情与有荣焉,仿佛这点心是她自己一个人做出来的一样。

    “贵妃娘娘若是喜欢,回头嫔妾叫人把方子给您送过去,这样一来,您在自己的承乾宫里也能吃到这些点心了。”李舒窈说。

    佟贵妃却摇了摇头,语气忽然冷淡下来,说不必了,她若是想吃,来李舒窈这儿也是一样的。

    李舒窈闻言不解,怎么会一样呢?长春宫在西边,承乾宫在东边,中间虽然只隔了一个坤宁宫和翊坤宫,可若是佟贵妃要来她这儿,是没法从坤宁宫直接穿过来的。

    必须绕原路,先往北边的御花园走,穿过一整个御花园,才能来到西六宫的地界儿,然后还得再绕一下,不然直接从翊坤宫穿过来,也是很不礼貌的。

    ……哦不对,她是贵妃,她若是想从翊坤宫借道,清瑶也无法说出个“不”字。

    李舒窈捏了捏手心里的丝帕,觉得这样还是不妥。

    可是看着佟贵妃脸上的表情莫名冷淡,她却也不敢非要送上方子。

    好像是在拒绝佟贵妃上门来一样……

    于是她只能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那,那好叭。”

    佟贵妃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

    “在想,娘娘这样子,会不会不太方便……”

    佟贵妃轻笑一声,“你以为本宫跟你一样,一日不吃点心,嘴里便十分馋得紧?”

    李舒窈摇了摇头,须臾,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阴阳了,什么叫做她一天不吃点心就馋得紧啊?

    说得她跟个什么一样。

    那还不是因为清朝一日只吃两顿,她,她饿嘛……

    饿跟馋可是不一样的。

    李舒窈正想开口为自己辩解,那边佟贵妃已经“桄榔”一声丢下了叉子。

    李舒窈就瞧见,她面前除了牛奶小方之外,其他盘子里的点心都只受了一点点皮外伤,新的跟没有吃过一样,便有些怀疑,是不是不太合佟贵妃的口味?

    佟贵妃丢下叉子之后,先起身洗了个手,然后一边用棉布擦拭几根微湿的手指,一边吩咐外面的宫人进来将点心盘子撤下。

    末了才对李舒窈解释道:“本宫其实并不怎么吃点心。”

    今儿忽然想吃,还是因为李舒窈的缘故。

    因为她吃起东西来,柔软的脸颊总是一鼓一鼓的,像只囤食的松鼠一般。并且神态十分专注,叫人看了又眼热又手痒,还会令人凭空对那些食物也生出几分渴望之情,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然而一旦吃过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就那样……

    还不如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吃呢。

    李舒窈听完,有些迷惑:“那娘娘方才还,吃了好几块那什么点心呢。”

    佟贵妃一笑,温声道:“那个点心确实还不错。”又软又香的,还不怎么甜腻。

    “只不过是因为本宫身边的嬷嬷交代过,不可多食甜品,所以三块便已经是极限了。”

    啊?三块就极限了?

    李舒窈根本不敢想,要是严嬷嬷和赵嬷嬷只许自己一天吃三块点心的话……

    她只怕就要给馋哭了。

    李舒窈还在幽怨的想着,那边佟贵妃又竖起三根手指,“今儿吃了这三块点心,接下来连续三日,本宫都不可再碰甜食了。”

    李舒窈大惊,“所以不是一日三块,是一日只给吃一块?”

    佟贵妃点了点头,“嬷嬷说了,甜食于身体并无益处,若是本宫还想养好身子的话,还是少碰为妙。”

    李舒窈有些纳闷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呀。”

    “医书古籍上都这么说的。”

    “可是……可是糖分也是人体每日必须要有的呀。”

    不吃糖的人生,该有多无聊啊。

    多巴胺会哭的好不好?

    佟贵妃又睨了她一眼,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脑子里回想起了嬷嬷同她说过的话。

    半晌,默默无言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对李舒窈多做解释。

    李舒窈看她不想说,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低下头将自己盘子里面的点心一一吃光之后,心满意足地将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而后打了个饱嗝,对着身后的田佳柔摆了摆手,让她把盘子和水杯都撤下去。

    田佳柔的手脚很是麻利,撤下去之后不久,又端了一杯热茶和一杯山楂水进来。

    热茶是给佟贵妃的,而山楂水则是给李舒窈准备的,里面除了一小勺蜂蜜之外,再没放过其他东西。

    隔得老远,佟贵妃也能清晰闻见她杯子里飘逸出来的山楂酸味。

    佟贵妃有些好奇,“你不嫌酸吗?”

    李舒窈摇头:“不酸的呀,这个味道刚刚好。”

    佟贵妃就说:“也挺好的,酸儿辣女,说不定里头是个小阿哥呢。”

    李舒窈:“……”

    她现在对小崽崽的性别其实并没有什么期盼,只要身体健康,没有什么毛病就好了。

    李舒窈没说话,默默地低下头,捧着比自己脸蛋还大的琉璃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粉嫩的侧颜看起来又安静又乖巧。

    叫佟贵妃看着看着,忽而凭空生出一股“要是能一直在长春宫住下去也不错”的想法出来。

    片刻之后,她被自己脑海里翻腾不休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呷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这才将那股莫名其妙的念头完全压了下去。

    ……

    李舒窈一边喝着山楂水,一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佟贵妃也在她这儿待了大半个小时了。

    却一直没有提及她今儿过来的目的,难道真是心血来潮,是为了看看她和她肚中的崽崽而来的?

    “对了,本宫今儿过来,是有一事要感谢你。”

    佟贵妃将茶杯放下,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室内的静谧。

    李舒窈倏地一下从琉璃杯中将脑袋抬了起来,眨眨清澈水润的桃花眸,声音里满是疑惑,“感谢嫔妾?”

    “是呀,现在阖宫都已经知晓了,你宫里的宫人昨儿在翊坤宫搜出了了不得的东西。郭络罗氏带着那些东西往乾清宫告了一状之后,其他各个宫里也开始了盘查,这一查么,啧啧,各个宫里都查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佟贵妃解释道。

    李舒窈:“……”

    她还是没懂,所以她最多算是一个导火索,真正立下大功的人是严嬷嬷和苏麻喇姑。

    又关她什么事了?

    她最多也就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怎么佟贵妃却说的,好像是她一力主导的一般?

    她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啊,特别是宫里还有个皇后娘娘在看着呢,万一觉得她越俎代庖了怎么办?

    佟贵妃似是看出她心里的害怕,不等她开口,温言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对你也很是赞许,你不用担心。”

    “皇后娘娘赞许嫔妾?为什么呀?”李舒窈直接越发不解了。

    佟贵妃便道:“自八月底,皇后坐稳中宫之后,便一直想着要彻查一遍后宫,将那些陈年的腌臜清理出去,再将底下那些惯会偷奸耍滑的宫人放出去一批,只是因为各宫明里暗里的反对,这才一直没能成行。”

    皇后虽然位份尊贵,可到底是后来者居上。

    那些入宫十多年的嫔妃,哪一个不比她有资历?

    即便是表面上答应了下来,私下里可操纵的空间却多得是。

    若不是这次李舒窈误打误撞,手底下的宫人在翊坤宫发现了数之不尽的腌臜之物,什么慢性毒药、相生相克的花卉和摆件、带着血迹斑斑的包裹,以及数个插着银针的木头小人……

    各宫倒还不会如此配合。

    不,“配合”二字还算是比较轻松的说辞了。

    该用“迫不及待”来形容才对。

    于是各个妃嫔回宫一查……

    具体查出了些什么,佟贵妃并不知晓,她也没有那个闲心去派人查探。

    只知道,今儿早晨递往乾清宫的帖子可谓是如同飘雪一般纷纷飒飒,络绎不绝。

    李舒窈听完以后,“啊”了一声,而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半晌,她缓缓开口:“所以,皇后娘娘并没有怪罪嫔妾的僭越?”

    佟贵妃许是不喜她对坤宁宫里的那位表现出如此小心谨慎的做派,当即便皱了一下好看的眉毛,忍着不虞说,“她没能做到的事情,你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若是她还来追究你的僭越之罪,岂不是说明她这个皇后无用?”

    是这个道理么?

    李舒窈十分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问道:“那现在不追究,日后会不会……”

    佟贵妃直接打断她的话,“日后你就是膝下育有皇嗣的妃嫔了,还怕她做什么?”

    李舒窈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嫔妾不是怕,嫔妾只是……”

    “嗯嗯,本宫懂的,你是想说,你不过是在守着妃嫔的本分和职责,对吧?”佟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舒窈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呀。

    她守本分还错了么?

    没有!

    于是理直气壮的一点头,“对的,就是这样,没错。”

    佟贵妃无言。

    概因李舒窈的态度过于光明磊落,而表情又十分真挚,叫她还未说出口的那些冷嘲热讽都显得好像不合时宜了起来。

    被噎了好一会儿后,她也大致明白了李舒窈这人的性子。

    用胆小如鼠形容她都是轻的了。

    只是到底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从小便才名远播的佟贵妃娘娘,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

    又坐了大约两刻钟,李舒窈才送走了佟贵妃。

    她站在正殿的屋檐之下,眼睁睁地看着佟贵妃的水红色大氅曳出了长春宫的宫门口范围,这才大大地舒出一口气。

    然后抹了抹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对身侧的严嬷嬷说道:“我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严嬷嬷瞬间警觉,“娘娘累了?”

    李舒窈点点头,“心累。”

    不管是身体累,还是心累,只要这个“累”字从她家娘娘的口里说出来,便是她想吃零嘴了,亦或者是想要睡觉了。

    严嬷嬷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娘娘方才才吃过了点心,不若现下再去小眯一会儿?”

    李舒窈:“……”

    她睨了严嬷嬷一眼,鼓着颊腮道:“可是我不是才刚起来么。”

    刚起来,就接见了好多来送礼的宫人,然后又亲自接待了佟贵妃,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得知了一些清瑶不曾告诉过她的消息,李舒窈此时还兴奋着呢,怎么会想睡觉呢?

    李舒窈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

    “晚些时候还会不会下雪呀?”

    要是不下的话,她还挺想去御花园走走的。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是御花园,她只是在长春宫里待得有些腻了。

    自搬进来之后,她还一步都没有踏出过长春宫的宫门口呢,所以,要是严嬷嬷同意的话,她也可以不去御花园,就在长春宫宫门前的宫道上来来回回走几圈就足够了。

    果然,严嬷嬷一听她要去御花园,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早晨才下过雪,如今宫道上还有积雪未扫干净呢,娘娘若是脚下一滑,摔倒了怎么办?”

    “那就不去御花园,我只在宫门口走一走,可以么?”李舒窈趁机又提出自己真正的要求。

    宫门口啊……

    严嬷嬷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为着谨慎,她还是先自己出去快步走了两圈,感觉还是不太放心,于是便叫宫人从库房里搬出来十多张巨大的地垫,在长春宫的宫门口铺出了约四分之一个羽毛球场大的空地。

    李舒窈看着身边来回忙碌的宫人:“……”

    心里很是愧疚。

    她明明只是想在门口走一走,也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

    怎么严嬷嬷还,还专门圈了一块地出来啊。

    严嬷嬷也太会宠小孩了吧?

    李舒窈幽幽思忖着,忽而又想起来,清瑶之前同她说过,等她肚子里的崽崽长到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她就需要开始为他挑选奶嬷嬷和负责主事的嬷嬷了。

    她一共要选四到六个产婆,两个主事嬷嬷,四个奶嬷嬷,四个大宫女,八个小宫女,两个随身伺候的小太监,两个负责掌事的大太监,以及八个跑腿的小太监……

    ——当然,如果生的是小格格的话,便不用那么多太监,只将两个随身小太监的名额改成小宫女便可以了。

    产婆只在生产之时需要,而奶嬷嬷一般也只伺候小崽崽三到六年。

    所以这些人她可以随便挑挑,人品合格,技术过关就行。

    只那两个主事的嬷嬷,和两个掌事的大太监,才是要跟着小崽崽一辈子的人。

    务必要仔细挑选才行。

    李舒窈觉着,严嬷嬷和赵嬷嬷就很不错。

    可是若是将两个嬷嬷都给了小崽崽,她手里就没人了……

    李舒窈想着想着,霎时间又苦恼了起来。

    也不觉得长春宫外的空气新鲜又自由了。

    她停下脚步,站在地垫的中间陷入苦苦思索,而一旁的宫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手拉着手,围成一堵肉墙,避免远处吹来的寒风冻着了她。

    李舒窈出来的时候,田佳柔和月淑手里都有事情要忙活,便派了若兰和音竹出来搀扶着她。

    若兰是个比较活泼的小姑娘,而音竹则相对沉稳内敛一些。

    看见李舒窈停了下来,若兰的表情有些惊诧,想也不想便开口问道:“娘娘在想些什么呀?”

    李舒窈回过神来,下意识捏了一下她的手,“没,没什么。”

    音竹的眸光闪了闪,很快垂下眼眸,声音细细地说道:“严嬷嬷说过,不让娘娘多思多虑,所以娘娘若是有什么好奇的事情,可问奴婢们一二。”

    “奴婢们说不定能为娘娘解惑。”

    “真的么?”李舒窈一下子来了兴趣,在心里挑挑拣拣,然后扭过头问道,“那你说,清瑶她什么时候能忙完,过来看我呀?”

    这……

    音竹的脸上闪过几分迟疑,旋即低下了头,“奴婢不知。”

    “哦,这样啊,那我换个问题吧,你们说,皇上这几日会翻我的牌子么?”

    她只在佟贵妃娘娘那儿吃到了搜查后宫的前半段瓜,至于后面的什么宫人处置,会有什么惩罚,她是一概不知。

    心里好奇极了,十分想从皇上那儿吃到第一手热瓜。

    音竹:……

    音竹快要给她跪下了。

    她现在心里就十分后悔,不该为着讨好娘娘,而刻意说了那样一番话。

    若兰看出她的为难,眼眸子转了装,声音清亮地道:“肯定会的!”

    “哦?”李舒窈又把脑袋转了过来,眸色格外专注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娘娘的肚子里还怀着龙胎呀,皇上怎么会忍心不过来看望娘娘呢?”

    李舒窈闻言,有些失望,“所以你觉得,皇上是因为喜欢我肚子里的龙胎,才会过来看我的?”

    若兰摇了摇头,“不是,皇上是因为先喜欢娘娘,所以才会连带着,格外喜欢娘娘肚子里的龙胎。”

    “可是你这话,有没有什么凭据呀?”李舒窈问她。

    “自然是有的呀,”若兰的表情很是自信,“娘娘您看,之前纳喇贵人有孕的时候,皇上也只去看了七八次;荣嫔娘娘怀长生阿哥的时候,皇上倒是去的多了一些,可也没有涨过荣嫔娘娘的待遇。还是荣嫔娘娘上一胎,怀胤祉阿哥的时候,皇上才开始许她享嫔位待遇的。”

    “而娘娘您就不一样了,您这儿才满三个月呢,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封您做了令嫔。”

    “倘若是要严格按照宫规的话,您即便是怀孕有功,最高也只得从贵人开始做起,然后要等十月怀胎,顺利诞下了皇嗣,讨得了皇上和两位老祖宗的喜欢,才有机会一举封嫔。”

    “只有嫔位及以上,才可自行抚育皇嗣。”

    换一句话说,哪怕是怀上了皇嗣,又顺利生产了下来,若是皇上不够喜欢,亦或者是两位老祖宗有什么顾虑的话,大多也只会在生产之后,草草地给个封号了事。

    至于嫔位,则想都不想要。

    而没有嫔位呢,便没有自行抚育皇嗣的资格,待出了月子之后,多半要交由宫里某位资历深厚,德高望重的娘娘来操持满月礼,满月礼过后,就会由皇上亲下圣旨,选择宫中一位嫔以上的妃子来作为新生皇嗣的养母。

    宫中很多女人,都是卡在了贵人这一位子上。

    就好比若兰刚刚所举例子里面的纳喇贵人,她之前所生的万黼阿哥,此时便是由永寿宫的主位娘娘,也就是僖嫔抚养着的。

    李舒窈逐渐听明白了。

    若兰的意思是说,后宫里面,并不是每个生了崽崽的嫔妃,都能得到嫔以上的位份,以及不一定具有单独抚育皇嗣的权力。

    而这样的位份和权力,皇上却在她才刚满三个月身孕的时候,便想也不想地赐给了她。

    说明皇上看中的不是她肚子里的崽崽,而是她这个人。

    别人呢,是母凭子贵。可换到她这儿却不一样了,她是子凭母贵。

    也就是,她,要大于崽崽,的意思。

    可是……那凭什么嘛?

    虽然她肚子里面的崽崽只比葡萄大上一点点,可也流着他和她的血脉呀。

    他凭什么就不能像喜欢她一样,喜欢她肚子里面的崽崽呢?

    李舒窈不仅想岔了,并且还越想越是生气。

    一张精致的俏脸直接鼓成了包子的形状,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似着了火一般。

    若兰说完,原本以为娘娘会高兴起来,可谁承想,她竟是忽然之间生起了气来。

    并且不论她和音竹如何相劝诱导,娘娘都不肯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

    最后被问得烦了,居然手上微微用力甩开了她二人,然后便气呼呼地往长春宫正殿里走了。

    若兰和音竹:“……”

    她们两人对视了一眼,若兰问音竹:“你知道娘娘是为什么生气的么?”

    音竹叹气:“不知啊。”

    她若是能猜对娘娘的心思,之前就不会说出那几句话了。

    若兰想了想,“不然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音竹说行,若兰便径直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留下音竹一人,指挥着周围的小太监们将地上的垫子一一收拾了起来,送回库房里面去。

    太监们受了冷风,又因收拾地垫和出了一身的汗。

    严嬷嬷在院子里看着,扭头吩咐人去小厨房熬一锅浓浓的姜汤出来,命今儿扫雪和搬运地垫的宫人各喝了满满两大碗。

    ……

    另一边,若兰很快请了太医过来。

    年迈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在李舒窈手腕上探了许久脉象,最后只道是李舒窈的身体并无无碍,只今儿吃得有些多,夜间可能会积食,叫人注意看着点儿。

    李舒窈躺在床上,羞得两边脸颊就跟如火的晚霞一般。

    等到太医收拾药箱走了,她没好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奶凶奶凶地瞪了“好心办坏事”的若兰和音竹一眼,“都是你们!”

    说罢,朝着二人愤愤地丢过去一个只有足球大小的圆形枕头。

    因为没有使多大的力气,那枚枕头只在半空中的时候,便咻地一下掉到了地上,软趴趴地摊成了一个饼状。

    音竹羞愧地跪下来道歉,而若兰则是“嘿嘿”地笑了一下,飞快弯腰从地上将枕头捡了起来,左右拍打几下,小心翼翼地塞回了李舒窈的床上,嘴里讨饶道:“哎呀,娘娘,奴婢们知道错了嘛。”

    “奴婢和音竹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这不是因为担忧娘娘的身体嘛。”

    音竹也说:“是的,都是奴婢二人的错,娘娘要罚,就只罚奴婢二人好了。”

    若兰这时候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个傻音竹,还要什么惩罚啊,说两句好听的话都不会么?

    李舒窈坐在床上看着,大约也是瞧出了一些她们两人的眉眼官司。

    当下又气呼呼地叉起了小腰,“好哇,若兰你这个坏心眼的,都知道我生气了,还在想着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是不是?”

    “你就不看看音竹是怎么做的,她道歉多真诚啊。”

    说罢,回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音竹一眼,“音竹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但是,我不原谅你,臭若兰!你必须要好好跟我道歉才行。”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若兰当场就给她跪下了。

    姿态放得比音竹还要卑微,不仅跪下,还给李舒窈五体投地地磕了个头,眼睛眨巴眨巴,表情又羞愧又真挚地说道:“娘娘,奴婢错了!”

    “奴婢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再也没有下一回了,还请娘娘绕过奴婢吧。”

    李舒窈瞬间哑火。

    她还以为若兰会垂死挣扎一番呢。

    没想到……

    李舒窈抿了抿唇,她原本就不是很生气,毕竟若兰和音竹找太医过来给她把脉是为了她好。

    她自己其实也说不清楚,之前在长春宫宫门口的时候,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生起了气来。

    ……大概是怀孕都会经历的过程,情绪反复无常之类的?

    李舒窈趴在*床沿,伸手将若兰从地上拉了起来,声音闷闷地对她说道:“你也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只是!”

    李舒窈觉得自己还要强调一遍,“我现在不是有了小宝宝嘛,雌激素还是孕激素什么的,会变得很不正常,心情啊,食欲啊都会受到影响,所以下回我要是忽然再生了气,你们就别管我好了,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上一会儿,估计就能自己调理好。”

    “反正就是不要,不要有事没事就找太医过来。”

    “雪天路滑,要是把刚刚那位,顾太医是吧?他看着都快八十了,要是把他这样的老人家摔着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若兰被拉起来以后,难得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认认真真地对她点了一下头,“奴婢知道了。”

    音竹这时候也走过来,表情有些犹豫,半晌,小小声对李舒窈说道:“只是娘娘,方才那位顾太医,他其实并没有八十岁……”

    太医院怎么会请一个七八十的老人家来做太医,给人看病问诊呢?

    音竹说:“他其实,过了年后,也才五十八呢。”

    李舒窈一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神不好,要不然怎么会凭空给人家长了二三十岁?

    然后下一秒,就听若兰声音清脆地说道:“那也怪不得娘娘呀,谁叫顾太医生得老呢?”

    音竹试图委婉,“顾太医并不是生得老。”

    若兰便问:“那他是怎么回事嘛?”

    音竹默了片刻,“听说这位顾太医,家中妻妾颇多,并且喝酒抽烟赌博,样样精通……”

    若不是医术实在了得,太医院才不会将他招进来呢……

    音竹也不懂,为何若兰的运气会这么“好”,按理来说,太医院那边每日当值的太医共有十余人才是,怎么她随手一拉,就拉了这么一个……

    音竹想不通,也不想将这些话说出来脏了自家娘娘的耳朵。

    李舒窈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小说里面,那个帮着钮祜禄皇后干坏事的太医,是不是就姓顾来着?

    该不会就是刚刚那一位吧?

    *

    因着李舒窈无意间掀起的波澜,整个后宫来了一场长达三日之久的大扫荡。

    搜出来的腌臜之物数不胜数,被撵出宫的宫人也基本可以以“百”字来计数。

    皇上连着三四日没有翻牌子。

    而清瑶也好些日子没有来长春宫了。

    万幸李舒窈是个能够坐得住的性子,她深知现在外面有数之不尽的宫人在恨着自己,于是直接将长春宫的宫门一关,安安静静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来。

    按时睡觉,按时起床,起床以后先喝一杯温热的甜牛乳,然后就在院中走上几圈。

    便到了用早膳的时分,用过早膳,钻进书房看看书,练练打字,一呆就是一上午,期间还得吃上一顿加餐,等到下午两点左右,用过一顿精致的晚膳,又到院中走一走,便回屋睡个回笼觉。

    只有下午的时间是闲散轻松的。

    要么看看话本,要么在几个宫女的指导下,笨手笨脚地学习打络子。

    原以为生活会这么继续平淡好长一段时间,可谁知不过几日,她就被皇上派来的轿撵一摇一晃地抬到了乾清宫。

    前脚刚一踏入东暖阁的门,下一秒就看见东暖阁的地上,跪着一个很眼熟的背影。

    那……那不是原小说中的女主,乌雅莲初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67章 第67章清瑶百思不得其解。……

    从李舒窈的视线角度里,乌雅氏背对她而跪,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背影,侧影,看上去都挺漂亮的,还有一股楚楚动人的柔弱和可怜之感。

    她现在正掩面而泣,泣声听起来有些幽怨,但是音色却很好听。

    一看就是精心排练过的,反正李舒窈是呜不出来这样好听的声音……

    李舒窈心里的警惕性一下子拉到了最高,然后缓缓从乌雅氏的背影上收回眼神和注意力,在严嬷嬷的搀扶之下,走进暖阁,对着皇上屈膝行礼,“嫔妾见过皇上。”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里头不止皇上一人,旁边还有清瑶、惠嫔、苏麻喇姑、林嬷嬷和几个眼生的嬷嬷和宫女。

    清瑶冲着她浅浅一笑,惠嫔也跟着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不带什么温度,但态度却是温和的,对着李舒窈点了一下头,便把阴沉沉的目光又对准了地上的乌雅氏,没有跟李舒窈搭话的意思。

    苏麻喇姑还有其他几位嬷嬷宫女走过来对李舒窈行礼。

    李舒窈先侧身让开苏麻喇姑的礼,然后对着她伸出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乌雅氏也是哭声一滞,很明显是意识到李舒窈来了。

    即便心里万般不愿,她还是抽抽噎噎地调整了一下跪姿,面对向李舒窈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了头,“奴婢,奴婢见过,令嫔娘娘。”声音十分艰涩,又酸又苦。

    李舒窈听着:“……”

    她瞬间就开心起来了,欲要上扬的嘴角比AK还难压。

    咬着唇瓣克制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免礼。”

    说罢,又转过头看了一眼皇上,得到他的默许之后,才脚步雀跃地走向清瑶,勾了勾她的手指,小声问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呀?”

    清瑶微微偏过首,声音同样被压得很低,“大阿哥前几日差点坠马,你知道么?”

    李舒窈闻言,脸色茫然,“啊?”

    她不知道呀。

    长春宫里也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

    清瑶顿了顿,继续用气音对她说道:“大阿哥的马被人动了手脚,好在那日大阿哥心情不佳,没有骑马的兴致,只慢慢逛了两圈就从马上下来了,只是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惊动到何处,马匹忽然发起了疯,差点就尥蹶子踢到大阿哥身上,还好被身边的宫人挡了一挡。”

    “后来,检查马匹的人来回报,说是马草里面被人下了一些药粉,虽不怎么致命,却会使得马匹极易亢奋和受惊。”

    “……并且,大阿哥常骑的几匹马的马草里面,都发现了这些药粉,说明是有人想要故意谋害大阿哥。”

    嘶,难怪惠嫔那么生气!

    想着,李舒窈偷偷朝不远处的惠嫔看去,就见她黑漆漆的眼眸还在盯着地上的乌雅氏。

    李舒窈忽觉几分不对,连忙问清瑶:“惠嫔娘娘是在怀疑,这事儿,是莲初下的手?”

    清瑶点了点头,“那日,从我宫里查出违禁物后,皇上便命我和惠嫔、荣嫔、安嫔几人一起,将东西十二宫各彻查一遍。”

    “查到惠嫔娘娘的延禧宫里时,从乌雅氏的房中搜出了一包药粉。”

    “经过太医查看,正是马草里混入里的那些药粉。”

    “惠嫔一下就生气了,要把乌雅氏杖毙,可是这乌雅氏巧舌如簧,也不知怎么说动的,竟从延禧宫里忽然跑出来三四个宫女为她求情。”

    宫女虽不怎么起眼,但大多数都是旗人包衣出身。

    有了她们的求情,加上还有人通风报信,延禧宫里的纷争越闹越大,最后竟然直接惊动了皇上。

    李舒窈听完之后,神色若有所思,所以是小说里的剧情又重新扭回去了?

    这是非要让女主上位的意思?

    那她怎么办呀。

    她可斗不过乌雅氏。

    这头李舒窈在跟清瑶说着悄悄话,另一边,惠嫔已经不能继续忍受乌雅氏了。

    掀起裙摆一转身,直接对着皇上跪了下去,从来要强之人,此刻脸上满是斑驳的泪痕,哭得竟比乌雅氏还要凄厉一些。

    先哭当年留不住承庆,她有多么地怨恨长生天,心里又有多少酸楚和悲怆。

    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保清,还平平安安地将他抚养到这么大,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能看着他娶妻生子了。

    却没承想躲在阴暗里的毒蛇是一条接着一条。

    上回下毒还不够,这回竟是直接对着保清的马匹下手。

    她若是无法为保清求个公道,简直枉为保清的额娘!

    ……

    李舒窈听到这儿,不知是想到什么,忽而又扯了扯清瑶的袖子,待她看过来时,疑惑问道:“大阿哥不是才五岁么?”

    “惠嫔娘娘怎么说再过几年,大阿哥就要娶妻生子了?”

    她一边说着,掰了掰手指,“若是到十五六岁才能成婚的话,怎么也还得再等十年吧?”

    清瑶沉默。

    然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忍不住叹气:“按照礼部的规矩,一般是先赐婚,再成婚,从赐婚到成婚,一般要准备一到两年左右。”

    李舒窈惊奇地“哇”了一声,“这么久呀?”

    清瑶点点头,然后对她说:“你别说话了,好好听着吧。”

    “嗯嗯嗯,好哒,好哒。”李舒窈语音轻快地应了一句,两人手指勾着手指,复又朝暖阁中央看去。

    ……

    那边像是按了快进键一般。

    惠嫔娘娘的话音刚刚落下,乌雅氏就满脸泪痕地疯狂摇头,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药粉的事情。

    又说如果当真是她做的,已经几天过去,她难道不知道要将这些药粉处理掉吗?

    惠嫔说:“那是因为你没有料到宫里会突然掀起一场清理和搜查,若非如此,怎么能将你捉个正着?”

    乌雅氏则是跪在地上继续申辩,“可是娘娘,那不过是一包药粉而已,奴婢若是有心想要处理的话,只需随便往小厨房的灶上一丢,一把火就能烧了了事。”

    “再者,这次东六宫搜查是从荣嫔娘娘的钟粹宫先搜起,再到贵妃娘娘的承乾,以及安嫔娘娘的景仁宫,奴婢守在延禧宫里,明明有一早上的时间去处理掉那包药粉,但奴婢却没有,岂不是更能说明,奴婢从头到尾都对这包药粉毫不知情?”

    “或许是你忘记了呢?”

    “惠嫔娘娘,眼下距离大阿哥的马匹受惊不过才过去两三日,奴婢就是再健忘,也不可能疏忽至此啊。”

    “呵,还真是好灵活的一张嘴啊。”

    “惠嫔娘娘谬赞了。”

    最后这句话,乌雅氏回得不卑不亢。

    若不是她是女主,李舒窈都险些要给她鼓掌了。

    只不过勾住清瑶的手指稍稍那么一放松,就被清瑶十分警惕地用力重新勾了回去。

    李舒窈空不出手来,只得遗憾放弃了这个念头。

    清瑶察觉到她的动静,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她:“你要做什么?”

    李舒窈表情讷讷,“没,没有呀。”

    清瑶有些不是很相信,便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戏台话本子,你呀,还是小心着些吧。”

    李舒窈听着有些不对劲了,明明是惠嫔宫里面的事情,怎么清瑶却说的,好像会,会牵扯到她身上一样呢?

    以及,皇上叫她过来干嘛呀?

    是觉得她闷在长春宫里太久了,怕她寂寞,专门叫她过来看个热闹?

    可是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她和乌雅氏之间有过矛盾的?

    李舒窈的心里忽然被清瑶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塞入了一团乱麻。

    倏而又下意识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估计是连环套,一套接着一套,表面上看是大阿哥坠马的事情,实际上还不知道牵扯有多深呢。

    想到这儿,李舒窈默默攥紧了清瑶的手指,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那边惠嫔已经开始提起前段时间的宫女爬床事迹了。

    李舒窈这才知晓,延禧宫里那个因为爬床而被贬到辛者库的宫女,原先与乌雅氏十分交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是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将惠嫔赏赐下来的点心留给乌雅氏的那一种。

    而等到爬床的事迹被揭发,乌雅氏却是第一时间远离了那个宫女,并且还很快交到了新的宫女做朋友,与其他人一道,对着那个爬床宫女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

    “可明明是你撺掇她去爬床的,不是么?”惠嫔满是嘲讽的话语一出。

    东暖阁里霎时陷入一片沉寂,就连跪在地上呜咽抽泣的乌雅氏,也下意识消了声音。

    惠嫔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自己这话,好像还将皇上给骂进去了。

    于是连忙转身对着皇上屈膝道歉。

    皇上缓缓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倚在榻上的姿势闲漫,而眸光幽幽,如同深不见底的暗渊一般。

    他听见惠嫔这话,脸上却不见什么恼怒的情绪,只一昧儿地盯着地上的乌雅氏看。

    李舒窈心中有些惴惴,还有一些生气。

    大猪蹄子,他该不会像原小说里面一样,也忽然看上乌雅氏了吧?

    她才不想跟乌雅氏做同事呢……

    正想着,就听见皇上声音低沉地开口:“宫人之间的谣言,也是你传出来的?”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谣言?

    宫中近日传过什么谣言么?

    没听见过啊。

    李舒窈与清瑶对视了一眼,眼神很茫然,跪在地上的惠嫔也朝身边的宫人投去疑惑的目光,然后宫人对着她摇了摇头。

    大家都有些云里雾里,唯有当事人乌雅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她不能说!

    于是一脸泫然欲泣地咬了咬湿润的嘴唇,表情怯生生地朝皇上看去,对上他锐利如鹰隼般的幽黑眸子时,似一只受了惊的小鸟,飞快又将头埋了下去。

    声音听来十分矫揉造作,“什么谣言?皇上在说什么,奴婢不知。”

    她、居、然、变、成、了、夹、子、音!

    夹得还很难听!

    李舒窈气得直接鼓起了两边脸颊,眼神气势汹汹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乌雅氏。

    她怎么能,怎么能当着她,还有清瑶,还有惠嫔娘娘的面,这样勾引皇上呢?

    太坏了!

    “你不知?”那边皇上却似乎全然没有收到影响的样子。

    冷笑了一声,对着梁九功招了招手,梁九功抱着拂尘瞬间会意,微微一弯腰后,悄声走到东暖阁之外,不多时,又提了几个五花大绑的宫女和太监进来。

    那几个宫女和太监的嘴里还塞着一坨厚厚的棉布,身上十分狼狈,而表情瑟缩又害怕。

    被丢到地上以后,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场面发展到这里,便是清瑶也不知怎么回事了。

    于是李舒窈也只能表情遗憾地抱着肚子,坐在椅子上,静静观看后面的发展。

    好在梁九功是个会总结的,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在场的几位主子娘娘们完完整整复述了一遍。

    ——前段时间,延禧宫发生了宫女爬床事件之后,皇上大为震怒,一气之下,直接将那个爬床的宫女丢到了辛者库去服役。

    而那宫女被拖走的时候,神色十分不甘,表情癫狂地喊了一句什么谁谁谁可以,为什么她却不行?

    话音刚落,嘴里就被侍卫胡乱塞了根木头进去,搅得满口鲜血,什么话都说不明白了。

    然而她之前喊出来的那句话还是被周围的宫人听了去。

    纷纷开始打听,前一个爬床的宫女是谁?

    期间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误导,还是有什么人在添油加火,慢慢地,宫人私下的流传里边,开始频繁出现李舒窈的名字。

    恰好又被乾清宫,宫嬷嬷手底下的人给听了去。

    事关李舒窈,宫嬷嬷很是重视,在回禀过皇上之后,便一直在私下里调查这件事,最后查到了延禧宫那个爬床宫女的头上。

    宫嬷嬷便带着人去了一趟辛者库,秘密找到了那个爬床的宫女。

    她去的时候,那个宫女已经因为不堪辛者库的折磨,精神濒临毁灭,行迹疯癫,语序潦草地说了很多话,很多关于李舒窈的坏话。

    而这些,她一个远在延禧宫的宫女,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宫嬷嬷抽丝剥茧,一一调查排除了那宫女身边的人,最后才将怀疑的对象放在了乌雅氏的身上。

    等回到乾清宫后,宫嬷嬷还悄悄去了一趟李舒窈以前待过的宫女所,将吉雅嬷嬷和其他宫女一一提去问了一遍话,最终确定了谣言的来源,便是乌雅氏。

    ……

    李舒窈听得目瞪口呆。

    她不过就是关起门来三四日,外边就发展成这样了?

    怎么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舒窈连忙靠近了清瑶,低声问她:“这些你……”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早早就把之前月淑的那罐药拿去给宫嬷嬷了。”清瑶飞快地否认了几句,又道:“也就不用宫嬷嬷废那么多事了,又是提审造谣的宫人,又是去辛者库,又是去宫女所的……”

    李舒窈一想,也是,她跟清瑶一样,与乾清宫的几位嬷嬷关系都还算不错。

    若是早知道宫嬷嬷在查这些,必定老早就过去帮忙了。

    李舒窈想完,转瞬又意识到,“所以,她除了撺掇宫女爬床之外,还蓄意构陷,与宫人私下传了我的谣言?”

    “这就已经两项罪过了吧,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罚她……”

    最好是直接让她下线,赶出紫禁城去!

    然而清瑶却是摇了摇头。

    李舒窈有些着急,“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呀?觉得皇上不会罚她么?”

    清瑶:“……”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舒窈,“你怎么会这么想?”

    “等一下,你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解啊?”

    误解……吗?

    可是李舒窈不这么觉得啊,毕竟小说里面是这样说的。

    李舒窈对了对手指,低下头去不说话。

    清瑶便凑过来给她解释,“不说传你谣言,只单单前面那点,她撺掇宫女爬床的事,便已然让皇上很生气了。”

    “所以啊,你就看着吧,她今儿绝对是要完蛋的。”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不懂清瑶为何这么说。

    原小说中也没有这段剧情呀,原小说里只写了——

    “李舒窈”爬床的时候,皇上十分震怒,侧颜凌厉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眸子里黑云剧烈翻涌,看着床上那个玉.体横陈的宫女,仿若是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

    对哦,所以他是为什么那么生气呀?

    这些都是小说中没有揭露的伏笔,故而李舒窈之前也没有细想。

    今儿得到清瑶的提点,李舒窈才恍然回过神来,原小说中皇上当时的表现,就很奇怪啊。

    不过就是宫女爬床而已,他做什么那么震怒嘛……

    李舒窈伸出手指,拉了拉清瑶的袖子,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写满了“我想吃瓜”。

    清瑶被她拉得没有办法,便也不去看那边的对峙了,直接扭过头,靠在李舒窈的耳边,声音压低,语速飞快地将原因说了一遍——

    “当年的董鄂皇贵妃,你知道吧?”

    李舒窈连连点头。

    “听闻,当年董鄂皇贵妃还未入宫之前,嫁过人。”

    “但是大约不太满意自己的这桩婚事,一次入宫参宴之后,便与先帝爷……那什么了……”【1】

    说到最后几个字眼的时候,清瑶的声音几乎轻到让人无法捕捉。

    只李舒窈靠得近一些,才完整地听完了她这句话。

    登时又是一惊,这也是小说里私设的部分?

    她记得历史上可没有,没有这么香艳的内容……

    作者怎么回事,是把小说当野史来写的吗?

    虽是这样想着,李舒窈还是忍不住心底里的兴奋,悄然往清瑶的方向靠了靠,“之后呢?细说。”

    清瑶直接瞪了她一眼,她能得知这些,就已然很了不起了。

    偏偏舒窈还叫她细说,这是能细说的事情么?

    若是被那边的皇上听见了,她们两个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不,不对,舒窈现在怀有龙嗣,皇上才不忍心摘掉她的脑袋呢。

    那便只有她自己一人倒霉了。

    想到这儿,清瑶登时闭上了嘴巴,任凭李舒窈如何哀求,都不肯再透漏一个字的了。

    李舒窈摇了一会儿清瑶的手指,见她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也不肯看自己,就知大约是听不到什么八卦的了。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的话,那就别怪她自己瞎想了。

    ……

    另外一边,梁九功说完谣言的事情之后,站直身子拍了拍手,便从外面进来几个侍卫,将他脚边的几个宫女和太监一一提了出去。

    外头很快响起拔刀的声音,然后便是几道沉闷地“咚”声,最后一切归为沉寂。

    李舒窈被吓得手脚一片冰凉,清瑶的小脸也瞬间苍白了不少。

    惠嫔还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

    乌雅氏则是……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极度的惊骇充斥于她的心头。

    之前千般万般的遐想,在听见那几道,仿若人头落地的声音之后,霎时间变得空白一片。

    可这还没完。

    榻上的皇上表情依旧深沉。

    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手里继续拨动着扳指,过了几息,朝林嬷嬷的方向摆了摆手。

    林嬷嬷便拿着几本账册走了出来。

    李舒窈在旁边看着,感觉她手里的几本账册有些莫名眼熟。

    难道是林嬷嬷之前在查的,有关内务府的事情?

    清瑶这时候也朝她看了过来,眼神同样疑惑,不明白,明明是在说乌雅氏在后宫里兴风作浪的事情,怎么忽然又牵扯到内务府了。

    然而这次却是李舒窈的脑子转得更快一些。

    她还不等清瑶想个明白,便十分开心地攥住了清瑶的几根手指,左右摇晃几下,“乌雅,是乌雅氏一族,他们家不是也在内务府做事情么?”

    “肯定是因为林嬷嬷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然后发现乌雅氏也牵扯入了其中,才会把账册拿到这里来说的。”

    清瑶瞬间恍然大悟,“原是这样!”

    说完,她眼神里流露几分对李舒窈的赞赏,只这回不敢再夸她“变聪明了”。

    要不然舒窈会生气的。

    于是绞尽脑汁想了一句,“舒窈你可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我刚刚都还没有转过弯来呢。”

    李舒窈直接挺起胸脯,小表情十分自豪的“哼”了一声,然后说道:“那是自然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是跟你一块儿玩,我也是会变聪明的好不好?”

    清瑶张了张嘴巴:“……”

    所以同样是夸“变聪明了”,为何舒窈自己能说得,她却夸不得呢?

    清瑶百思不得其解。

    第68章 第68章“让她爬!”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得意忘形,忘记了掩饰音量大小,李舒窈才刚说完,皇上就看了过来。

    黑漆漆的墨色眸仁里飞快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转瞬又了过无痕,表情微微有些沉敛地朝她看了一会儿。

    李舒窈不知怎的,竟读出了几分“事过之后再找她算账”的意味来。

    ……

    所以又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找她算账啊?

    她难道还不乖吗?

    她应该可以算是整个后宫里,最安分、最乖巧的妃嫔了吧?

    想到这儿,李舒窈忽然来了几分底气,竟然鼓起了颊腮,直接朝着皇上奶凶奶凶地瞪了一眼。

    杏花眸里水汪汪的,半分震慑力都没有。

    然后又朝着林嬷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仿佛是在示意他,快听林嬷嬷说话呀。

    林嬷嬷已经说完了彻查内务府的前情。

    开始摆出证据,每拿出一件,梁九功就极配合地示意外头的侍卫往里丢人。

    一个个皆是五花大绑,口塞棉布,显然是没有要他们回话的意思。

    李舒窈凝眸一瞧,全都是内务府里的掌事太监。

    这个曾经为难过原主,那个曾经帮着另一个宫女霸凌过原主……

    还有那个吊梢眼山羊胡的,曾在原主去内务府领取物件时,色眯眯地摸了一下原主的手背,吓得原主回去之后,洗了一晚上的手。

    简而言之,全都是恶名远扬的坏蛋。

    林嬷嬷也太厉害了吧。

    抓得真准。

    ……霸凌,欺辱,夺人钱财,逼人对食,一桩桩一件件,林嬷嬷皆描述得十分清晰,逻辑缜密。

    在场之人听得都十分投入。

    唯有跪在地上的乌雅氏,身子哆哆嗦嗦,几乎要软化成一滩水。

    林嬷嬷说完,声音微顿,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呈递到皇上的面前。

    那本册子里写的应该就是这些犯事的掌事太监,头顶上的保护伞了。

    大约是牵扯到前朝,亦或者是宗室,林嬷嬷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便干脆写进了册子里面,留待圣裁。

    皇上抬手接了过去,只打开看了一眼,便“啪”地一声将册子又阖上。

    然后朝着地上的乌雅氏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对林嬷嬷道:“你接着说。”

    这便是要林嬷嬷单独细数乌雅氏一族所犯之罪的意思了。

    林嬷嬷直起身子,不冷不热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乌雅氏,口中娓娓道来。

    ——自康熙四年,乌雅氏的阿玛进了内务府的那一日起,便一直在苦心筹谋,极近钻研之事。

    先是给几位内务府的主理大臣私下塞了数十万两银子。

    又送美人,又送奇珍。

    等好不容易搭上线了之后,自觉地位稳固,便在开始在内务府里拉帮结派,排挤弱小,对内贪赃,对外跋扈。

    “……经过查证,光是乌雅荣禄的手上,便犯有十七条人命,其子乌雅满吉也谋害过七八条人命……侵占郊外良田数百亩地,抢夺民舍几十间,良铺二十三所……”

    那些个数字,李舒窈是越听越生气。

    一瞧旁边,清瑶也面色铁青地捏住了椅子的把手,手背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再看不远处被宫人搀扶着的惠嫔,面上也是一副不敢置信,匪夷所思的表情。

    暖阁里伺候的宫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忍不住抬眸朝暖阁中间跪着的乌雅氏看了过去——

    “难怪她一进宫就能到乾清宫的后围伺候呢……”

    “……可别说,我阿玛从前有一次上酒楼的时候,就撞见过乌雅氏的人在对着几个摊贩又打又骂,当时我阿玛还以为是那些个摊贩有眼无珠,骗人骗到了乌雅氏的人头上去呢。”

    “真的假的?他们乌雅氏一族在宫外真的这么嚣张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

    “……对了,上次她来乾清宫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过话,林嬷嬷不会也把我认作她的同党吧……”

    “那得看你有没有收过她的东西呀?”

    “差点就收了,只是当时我看见她递过来的镯子成色太好,害怕是什么娘娘赏的,这才没收……”

    “那你还挺幸运的。”

    ……

    李舒窈忍不住往清瑶的方向靠了过去。

    “清瑶,她从前也送过我一些吃的,会不会……”

    “不会,不过就是一些吃的,林嬷嬷查不到你头上去。”清瑶不知在想些什么,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李舒窈干脆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我是说,她用来买点心的钱,会不会都是外面那些老百姓的血汗钱?”

    “也……不好说。”清瑶终于回过了伸来,反手握住李舒窈的手,发觉掌心一片冰凉,连忙用双手将李舒窈的手紧紧地拢在了掌心里面,“你冷吗?”

    李舒窈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原先是不冷的,毕竟暖阁里面烧着地龙,又添了足足的炭火,刚进来的时候便是热气一片。

    一直到林嬷嬷出场之前,她都不觉得冷。

    还是外面的那些侍卫动刀之后,她才开始手脚冰凉的,而等到林嬷嬷说完乌雅氏一族犯下的那些罪行……

    李舒窈直接震撼到不行,连手脚迟迟未曾回温都没发现。

    清瑶顿时着急了起来。

    直接从椅子上面站起,走到另外一边的架子处,拿来自己穿过的大氅,不由分说直接盖在了李舒窈的身上。

    她这一举动,直接引来了皇上和其他人的注意力。

    皇上的身子不自觉朝李舒窈的方向靠了靠,同时声线低沉地问:“令嫔怎么了?”

    李舒窈的小脸都被埋进了厚厚的大氅绒毛里面,手脚包括全身都被牢牢包裹着,而清瑶大约是觉得还不太够,拿完了自己的大氅,又将李舒窈自己的大氅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直接盖在李舒窈的身上。

    而后双手紧紧地捏住大氅的边缘,整个人站得离李舒窈极近极近,像是十分用力地投怀送抱一般,堵得李舒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见皇上的疑问,清瑶费劲从大氅的绒毛里抬起了脑袋,说道:“回皇上,令嫔说她冷。”

    不,我不冷了,我现在可热可热啦!

    该说不说,清朝的大氅质量是真的很不错。

    只盖了两层,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李舒窈的手脚便迅速回温了,并且热意持续上涌,热得她脸颊红红,连耳朵都是烫烫的了!

    李舒窈“呜呜”了两声,还不待她说出话来。

    霎时间觉得身上一松,好像是大氅被人拿走了一件。

    然后身体又是一轻……

    李舒窈低头看去,发现是皇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直接隔着一层大氅,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李舒窈:?

    抱她做*什么?

    是要去哪里吗?

    不要哇,她还没有听完乌雅氏的下场呢。

    她才不要走。

    想着,李舒窈不爽地晃了晃脚丫子,挣扎着正想要说句什么。

    忽而大.腿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旋即一股龙涎香的气息迎面而来,“别动。”

    ……哦。

    不动就不动。

    李舒窈就这么乖乖巧巧地被皇上抱到了另外一边,不知道哪儿的一间屋子里。

    她刚十分费劲地把大氅上的绒毛压在了脖子下边,露出自己一张干净白皙的小脸,后腰就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一抹坚硬。

    李舒窈低头一瞧,发现是皇上把她放在了床上。

    皇上把她放下来之后,手里快速地拿掉了她身上覆盖着的大氅,随手往地上一丢。

    李舒窈:“皇上别丢,这是清瑶的大氅……”

    大氅都被丢到了地上,等会儿清瑶要怎么回翊坤宫呀?

    皇上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床上的李舒窈一眼,然后手指尖一松,上好的狐狸毛制成的大氅就这么耷拉在了地上,成了白色的一坨。

    李舒窈看得十分心痛。

    可是下一秒,她就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了。

    概因站在床边的高大男子很快倾身躺了上来,大手一勾,像是滚陀螺一样把李舒窈揽到他的怀里,另一只手则是快速扯过床上的明黄色被子,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了一起。

    李舒窈的面颊有些微红。

    而另一人的手明显不太老实。

    藏在被子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摸索的,竟是精准无误地攀到了李舒窈的旗装系扣上,三两下就将她旗装上的的系扣完全解开。

    然后一手搂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快速剥去她身上的衣物。

    剥啊剥,没一会儿,李舒窈身上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里衣。

    好快!

    他是练过的吧?

    再一细想,确实是练过的。

    从前她侍寝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是这样,被亲得迷迷糊糊,连什么时候被抱上了大床,什么时候被脱去了身上衣物的都不知道。

    李舒窈越想越脸红。

    而皇上给她脱完了衣服之后,却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只抬起手摸了摸她微烫的脸颊,微烫的额头,捻了捻她的耳垂,旋即又将她泛凉的几根手指拢在大大的掌心里面。

    好像是在用自己的身子给她传递温度……

    李舒窈怔怔想着。

    那边皇上一边抱着她,一边低声开口:“你不是有孕了么?”

    “……是呀。”李舒窈足足过了好几息才回话。

    “有孕之人,体温一般会比常人还热上几分,你怎么会手脚冰凉呢?”皇上问她。

    李舒窈回想起之前听到的几声闷响,不自禁往被子里边缩了缩脖子,“嫔,嫔妾也不知道,大概,大概是被吓到了吧。”

    “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皇上又问,“乌雅氏一族在宫外犯下的那些事情,吓到你了?”

    可不止。

    李舒窈如实道来,是被之前侍卫的刀声吓到的。

    她从小到大,从穿越前到穿越后,都没有见过死人,更何况还是……还是距离这么近的听见杀人现场。

    李舒窈声音沉闷地说完,皇上却直接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是觉得,那些人不该杀?”

    李舒窈摇摇头,“他们欺负了那么多人,该杀的。”

    只是听别人说,和亲眼看见,到底是不一样的。

    皇上心下一转,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捏起她的几根手指抵到唇边亲了几下,旋即又飞快地捏着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边,“放心吧,朕没杀他们。”

    “没杀?”李舒窈一愣。

    皇上“嗯”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对李舒窈说道,“朕打算在西边的郊外,建个园子,所以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与其杀了他们,还不如让他们去郊外帮着开荒。”

    园子?

    圆明园吗?!

    李舒窈的杏花眸霎时间一亮。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又被她按了回去。

    不对,应该不是圆明园,圆明园虽然也是康熙时候建立的,但是没有这么早。

    估计是畅春园。

    历史上的康熙好像就是在畅春园驾崩的,而小说里面的皇上却是中了女主乌雅氏的毒手,死在了乾清宫里面。

    想到这儿,李舒窈神色有些犹豫。

    过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道:“皇上,皇上预备如何处置乌雅氏一族呀?”

    皇上将她脸上所有的小表情都看在了眼底,闻言想都不想,“手上沾有人命者,斩首示众,敛下的钱财全部充入国库,至于其他人,则是发配宁古塔。”

    “那,那个乌雅莲初呢?”李舒窈小小声地问道。

    她刚问完,下巴就被人以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捏住并抬了起来。

    皇上径直望入她的眼底,“你希望朕怎么处置她呢?”

    李舒窈不知道。

    乌雅莲初是原小说中的女主,身上的女主光环可厉害可厉害了。

    好几次遇到险境都能绝处逢生。

    虽然现在的剧情已经被扭曲,皇上看着似乎也没有多么喜欢她。

    可……万一呢,万一一不小心,就触发了她身上的女主光环怎么办?

    李舒窈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皇上也在暗中观察她脸上的微表情和反应。

    宫嬷嬷之前调查宫中谣言的时候,曾从吉雅嬷嬷口中问出一件事情——在他将郭络罗氏提为官女子之后,李舒窈曾经与郭络罗氏大吵过一架。

    说明李舒窈曾经也是有过攀龙附凤的想法的。

    但是她的这些想法,后来为何会忽然消失了呢?

    皇上捉摸不透。

    他自诩自己不会看错人,从第一次见到李舒窈时起,他便发觉了,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是当真懒散。

    莫说攀龙附凤了,她连得过且过都难以过得好。

    活着对她来说是随随便便,死了好像也没甚好害怕的。

    表面上看着对皇权十分畏惧,内里嘛,还说不好是个什么态度呢。

    故此,皇上有些不愿信,李舒窈会是宫嬷嬷口中说的那种人。

    所以她当时为何会那般生气?

    总不会是……

    皇上不知是想到些什么,心下忽而一动。

    旋即眼神有些不自然地游弋了起来。

    总不会是,仰慕于朕吧?

    ……

    李舒窈不知面前的人,正在一边捏着她的下巴,一边在脑海里划过什么奇思妙想。

    她很仔细地将原小说的剧情回想了一遍,发现这儿对不上,那几件事情也未发生,还另有几个十分关键的角色,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所以,如果现在将乌雅氏赶出宫去的话,大概率,很有可能,她是回不来的了。

    想到这儿,李舒窈一下子变得有些兴奋。

    杏花眸亮晶晶地看向了眼前身材颀长的男子。

    见他没有看着自己,便很主动地把自己的下巴往他手指边送了送,摩挲几下,唤回他的注意力之后,语气欢快地问道:“皇上这话的意思是,不论嫔妾想如何处置乌雅莲初,皇上都会由着嫔妾么?”

    “嗯?”皇上闻言有些惊讶,还真叫着妮子想到了办法?

    他顿时来了些兴趣,很想要听听李舒窈的想法,于是浅笑道:“你说说,你预备如何处置她。”

    “嫔妾想让她爬!”李舒窈说得掷地有声。

    皇上:“……”

    他没听懂,只得不耻下问,“什么叫做‘让她爬’?”

    这世上难道还有他没听过的刑罚方式?

    李舒窈直接伸手拽了拽他的衣领,示意他低下头来,仔细听自己说。

    皇上也很配合,十分有耐心地低下了头来,将耳朵凑到李舒窈的嘴边。

    李舒窈小小声道:“皇上,她不是喜欢撺掇人爬床么?那就让她自己也体验一下‘攀爬’的乐趣好了。”

    “泰山,皇上您听过吧?嫔妾想让她去爬泰山,并且不得借助外部的帮助,必须要她自己徒步攀爬上去。”

    “每日就爬一个来回好了,爬上去,再下来,然后第二天再爬上去,再下来,一日复一日,无穷尽也……”

    皇上听完,便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李舒窈眼见着他表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连忙在心底琢磨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话,觉得问题大概率是出现在“泰山”二字上面。

    好像古人都对泰山很看重……

    所以,这个时候的泰山,是不是不准人随便上去攀爬呀?

    想到这儿,李舒窈顿时有些着急了,手指扯着皇上的衣领又稍微使了些力气,“泰山不行的话,那就华山,皇上您看如何?”

    泰山高,华山陡。

    而且这个时候的华山,还不像现代那样经过开发。

    所以,只要爬上那么一遭,吓也能把乌雅氏吓得半死了。

    就是要辛劳宫里的侍卫们一趟,把她压过去华山那边,还得每日监督着她爬山……

    为了防止她逃跑,估计还要派人跟着一起爬。

    所以是不是要派一些心细胆大的侍卫去啊?

    李舒窈拧着眉头,神色略微有些苦恼地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她旁边的皇上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便是你想出来的处置办法?”

    李舒窈霎时回过神来,像只小狗一样,连连点头。

    皇上没说什么,缄默地捉住她的手指,捏了几下,正要放回被子里边,忽而察觉她的几根手指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泛凉了。

    于是动作一顿,干脆将李舒窈的手指放在了掌心里肆意把玩。

    李舒窈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成了玩具,还在眼眸亮晶晶地等待着皇上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男人开口,声线低沉,“朕准了。”

    “不过南边的战事频起,局势不太安平,所以最多只能让她爬一个月……”

    “一个月?”李舒窈眨了眨眼睛,“一个月也行啊。”

    估计只要三五次,就足够吓死她的了。

    “那一个月后,你又要如何处置呢?”皇上又问。

    李舒窈想了想,收回手指往北边的方向一指,表情十分无辜地道:“爬山一个月,但是中间去和回,少说也得个把月的时间吧,到时候她估计也思念家人了,皇上不如大发慈悲,送她去与家人团聚如何?”

    这话便是要把乌雅氏发配宁古塔的意思了。

    皇上听完,声线沉沉地笑了一声,“准了。”

    说罢,又将李舒窈的手指拢在了掌心里揉捏把玩。

    李舒窈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那几根已经被摩挲到微微泛起红粉光泽的手指。

    心里很是大逆不道地想着,就看在他没有被乌雅氏迷惑的份上。

    ……赏他一回吧!

    *

    当日,李舒窈是在乾清宫歇下的。

    东暖阁里面的闹剧结束之后,皇上第一时间把她挪回了东暖阁的龙床之上,又命人为李舒窈延请了太医。

    太医看过之后,说她的心神有些惊惧,胎儿却是无恙的。

    只需好好歇息几日即可。

    于是皇上便大手一挥,直接“曲解”了太医的话,将她强行留在乾清宫的东暖阁里边宿了好几日。

    期间太皇太后也曾派人来问过,得知李舒窈受到惊惧的事实不假,很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后宫之中,那些妃嫔看见慈宁宫的人也是铩羽而归,虽然心中不忿,到底还是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什么情绪来。

    于是李舒窈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被皇上当了几天暖手的汤婆子用。

    每天晚上入睡都被抱得很紧,导致她接连好几日梦到了巨蛇。

    等她再次回到长春宫的时候,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龙涎香的味道腌入味了!

    她第一时间叫人找了热水,一边沐浴,一边问严嬷嬷:“这几日,后宫里边是不是有人在骂我啊?”

    不然闻梅她们几人,看见她回来的时候,表情怎么会那么奇怪?

    严嬷嬷给她洗头发的动作一顿,先小心觑了她一眼,才斟酌着说,“没有,只不过……皇后娘娘那儿,早些时候才派人来传了话,说等娘娘回来以后,想请娘娘去一趟坤宁宫。”

    李舒窈:?!!!

    第69章 第69章“皇后娘娘一定干坏事了……

    李舒窈到坤宁宫的时候,太医刚给皇后把完脉,正往外走。

    坤宁宫里面的中药味很重很重,有点儿密不透风的感觉。

    李舒窈往里走着走着,脚下忽然一顿,她看见了前段时间来长春宫给她把过脉的顾太医,此时正走在队列的最后,同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宫女小声说着什么。

    然后那宫女停下了脚步,对着他姿态轻盈地服了一下身子,说多谢太医,她知晓了。

    知晓什么了?

    李舒窈有些好奇。

    严嬷嬷看她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问:“娘娘?”

    李舒窈回过神来,“没事,就是药味有些重,我刚刚晕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在前头带路的坤宁宫的宫女:“……”

    她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了李舒窈一眼,瓜子脸白净,杏花眸清澈,花瓣唇微红,看起来又漂亮又恬静。

    可怎地说话却如此不经过大脑。

    她这话里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宫中的药味冲撞了她不成?

    宫女越想越是气愤。

    而李舒窈却浑然未察,一边扶着严嬷嬷的手继续往坤宁宫里面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嬷嬷,你看这些中药,光闻味道就这么苦了,皇后娘娘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若换做是我,才喝不了这么苦的药呢,还一喝就是好几个月……”

    “娘娘!”严嬷嬷忽然捏着李舒窈的手腕晃动两下,眼神警惕地往四下扫了扫。

    意在提醒她,这儿是坤宁宫,说话需谨慎。

    李舒窈忙不迭闭上了嘴巴,“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太厉害了!”

    宫女的表情很木:“……”

    她没想过,在后宫之中大名鼎鼎的令嫔娘娘,居然是这么个性子。

    所以她方才,是不是白瞎操心了?

    很快进了坤宁宫。

    皇后今儿的气色难得有些好转,一早起来,便吩咐了宫人烧水沐浴。

    泡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将身上浓郁的药味清洗掉大半。

    又坐在妆奁台前,精心打扮了好半晌,才将苍白脸上的病色稍微掩盖住一些。

    此刻她衣着隆重,珠围翠绕地坐在坤宁宫正殿的上首位置,眼睁睁看着只穿了一身简单淡粉色旗装,明明不施粉黛,却仍然丽色光耀、素犹积雪的李舒窈朝她屈膝行礼,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嫉妒。

    等到目光触及李舒窈的小腹时,心中的嫉妒情绪霎时间攀爬至顶峰。

    指尖戴着的护甲一下子嵌入了木质的椅子把手中。

    而李舒窈还不知皇后此时心中正在疯狂闪现着什么样的念头。

    她在严嬷嬷的搀扶之下,循着宫规,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口中称颂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没有第一时间叫起。

    是过了好几秒之后,虚弱的声音才远远地传了过来,“令嫔免礼,起来吧。”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李舒窈便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杏花眸里流光溢彩,仿佛一丝儿阴霾都没有,看谁都深情。

    皇后似乎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指尖一松,稍有些不甚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不敢与李舒窈对视一般。

    李舒窈在宫女的引导下,在皇后下手的椅子上坐定。

    旋即身子微侧,好奇地问道:“皇后娘娘今儿招嫔妾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皇后就道:“昨儿乾清宫里发生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

    “嗯嗯!”李舒窈用力点了点头,眼睛眨啊眨,仿若在说“然后呢?”

    皇后:“……”

    她继续往下说,“听闻那个姓乌雅氏的宫女,从前与你很是交好?”

    “没有没有,”李舒窈十分迅速地否决了,“她其实跟谁都交好,嫔妾只不过是她所交好宫女中的其中一个,而且,嫔妾与她共事了将近一年,她也不过是给奴婢留过几次点心罢了。”

    她不知道皇后是想问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反正现在,乌雅一族已经被赶出了内务府,而乌雅莲初呢,也已经在前往泰山的路上了。

    李舒窈十分不愿再与她牵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干脆掰起手指给皇后细数道:“她好像还挺有钱的,那时候嫔妾刚入宫不久,便看见过她私下里悄悄塞了一个掐丝珐琅的手镯给内务府的一个姓吴的调.教嬷嬷。”

    “她还送过一个金丝的蝴蝶发簪,给了乾清宫后围宫女所里一个叫做络芳的宫女。”

    “还给御膳房的祝公公塞过一小包银子,具体多少,嫔妾却是不知道了。”

    “对了,还帮好些人从宫里带了东西出去给宫外的家人,有广储司的两个小太监,庆丰司、营造司、掌仪司里边都有她的朋友,只这些人有没有收过她的好处,嫔妾就没看见过了。”【1】

    “不过嫔妾知晓大概的名单,请问皇后娘娘需要么?”

    皇后肃着脸没有说话,她如今还在病中,掌宫之权也已经下放到了佟贵妃和几位嫔的手上。

    而清算内务府的差事呢,皇上似乎也没有交付于她的意思。

    提起乌雅氏,不过是想为接下来的话寻个切入点。

    ……谁要乌雅氏交好之人的名单了?

    李舒窈看皇后一直没说话,误以为是自己吧啦吧啦说得太快了,而皇后还在病中,意识迟钝,没有听清楚。

    于是身子又朝着皇后的方向倾了倾,“皇后娘娘,不若等嫔妾回去长春宫以后,找个人把具体的名单写下来,再送到您手里,您看如何?”

    皇后声音艰涩地说:“不必了。”

    “本宫其实并不是想问乌雅氏的同党,而是……谣言一事,你也已经知晓了吧?”

    李舒窈点点头,“知道呀。”

    皇后说:“谣言一事,虽说并未酿成大祸,但到底是本宫御下不严导致,你又是苦主,所以本宫今日招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补偿?”

    李舒窈的杏花眸滴溜溜转了转,倒还真有。

    她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跃跃欲试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皇后娘娘。”

    皇后点了点头,“只要本宫能做到的,都可补偿于你。”

    李舒窈就说:“那嫔妾想要个厨子。”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严嬷嬷顿时心生几分不妙之感。

    但到底还是没能阻止住李舒窈接着往下说,“就是,御膳房里边,有一位姓戴的公公,听闻从前是专门负责慈宁宫那边两位老祖宗的膳食的,烤得一手好肉!”

    “只是两位老祖宗年纪大了之后,饮食偏于清淡,就不大用得上戴公公了。故而戴公公便一直领着闲差,平时也不怎么展露手艺……所以娘娘,嫔妾想让戴公公来长春宫里待上一段时间。”

    “也不用太久,就,就一个月,额,十五天?可以吗?”

    李舒窈原本想说三个月的。

    然而旁边严嬷嬷的眼神实在可怕,于是出口之前,连忙怂怂地改成了一个月。

    可一个月好像也不行。

    因为皇后听完她的话之后,也倏地一下瞪大了眼睛,好像在听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舒窈只得继续改口,将时间缩短到了十五天。

    同时心里悄悄打算好了,这十五天里,她要天天吃烤全羊,吃烤全牛!

    把接下来几个月的量都吃了!之后就不会再惦记着了。

    其实说句实在话,她还想吃捞汁海鲜大餐来着,然而海鲜大多性寒,严嬷嬷肯定不许她吃。

    所以烤全羊已经退而求其次里的退而求其次了!

    李舒窈眸色哀求地冲着皇后露出一个“求求了”的表情。

    旋即两只手捏在一起,像是拜年一样,对着皇后“恭喜恭喜”了两下。

    皇后霎时间陷入一片难言的沉默。

    或许是因为李舒窈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皇后的节奏。

    她一时之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大脑里昏昏沉沉的浮现一股朦胧雾气,随后指尖便开始有些泛软,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支撑住身子,没有倚靠到椅背上面去。

    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皇后便猜测是方才喝下的药,开始起了效用。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或许李舒窈是真的不知情吧。

    要不然,怎么敢出言向她讨要厨子呢?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借着戴公公,在她的长春宫安插人手么?

    ……也罢,就看在她不知情的份上。

    皇后到底还是同意了李舒窈的请求。

    李舒窈霎时间快乐得像是一只刚刚学会了飞翔的小鸟。

    而严嬷嬷则是眼前一黑。

    几可预见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操多少心了!

    ……

    刚从坤宁宫回来,李舒窈便第一时间遣人去隔壁翊坤宫,将清瑶请了过来。

    严嬷嬷以为她是要跟宜嫔娘娘说烤全羊的事情,二话不说,便将一个跑腿的小太监派了出去。

    等清瑶一到,李舒窈忙拉过她,又将其他宫人全都屏退到了殿外等候。

    这才贴近到清瑶的身边,用小小的气音对她说:“皇后娘娘,她之前肯定干坏事了!”

    清瑶闻言就是一惊,连忙侧首看她:“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经过,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出手了,至于是怎么出手的,估计跟太医院的那个顾太医有关。”李舒窈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然后对着清瑶比手画脚地解释:“就是,她今儿忽然招了我过去,你知道吧?哦对你肯定知道了,因为她是前几日派人来长春宫的,那时候我还没回来呢。”

    李舒窈停了一下,在脑海里斟酌了两遍用词,再开口的时候就没有之前那样慌里慌张了。

    “其实就是,我今儿去坤宁宫的时候,看见了顾太医在同坤宁宫的小宫女说话。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个太医也在,瞧着是没什么问题对吧,但其实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顾太医的医术并不是太医院里最好的,那宫女过去问话的时候,明明徐院正也在旁边,所以若是为着皇后娘娘的病情考虑,她也该去向徐院正请教,对吧?可偏偏她却寻上了顾太医……”

    李舒窈这话说完,清瑶登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关键,“你的意思是,那个顾太医,其实皇后的人。”

    “没错!”

    因为原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李舒窈仔细盘算过了,她穿过来的这半年多时间里,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乾清宫的周围,所以受她蝴蝶影响最深的,除了清瑶之外,便是皇上,还有月淑、梁九功、林嬷嬷等人。

    至于后宫中的妃嫔,则影响最小,所以,有关她们的剧情和设定,应该并未受到多少波及才对。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是有金手指优势的!

    ——因为她背过原小说的角色构成图。

    所以她知道,现在的顾太医便是皇后的人,而在皇后薨逝之后,顾太医会因为受到佟贵妃的打压而被赶出太医院,最后流落街头。

    而至于怎么流落的呢,书中就没有详细描述了。

    还有,徐院正是太皇太后的人,在几年之后,会被女主乌雅氏陷害,从而失去院正的位置,再由她扶持的张太医担任院正一职。

    佟贵妃也在太医院里收买过太医,以及惠嫔、荣嫔、安嫔,未来的良妃、密妃、温僖贵妃……

    简直都快要把太医院安插成蜂窝巢的形状了!

    李舒窈斩钉截铁地对清瑶说道:“所以,从顾太医入手,必定能查出来,皇后娘娘之前都干了什么的。”

    清瑶听她这么一说,心尖忽而一动,“你就这么肯定?”

    李舒窈点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清瑶静静地朝她盯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掐住她的两边脸颊,咕叽咕叽地捏了两下,又问她:“那你能猜得出来,皇后大致做了什么事情呢?”

    李舒窈:“……”

    她还真的有过一丝丝猜测。

    李舒窈往后缩了缩脖子,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脸颊从清瑶的手中抢救出来。

    然后神情颇为哀怨地揉了几下脸蛋。

    总感觉清瑶跟着皇上待久了,都变坏了。

    以前哪会这样子动不动就掐她脸脸啊……

    李舒窈咬了咬唇.瓣,在心底悄悄地抱怨完之后,很快收拾好心情。

    再开口时,还记得要压成气音说话,“我猜,大概,可能会跟延禧宫有关……”

    “延禧宫?惠嫔?”清瑶一怔,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大阿哥……?”

    “可是,大阿哥险些坠马一事,罪魁祸首不是乌雅氏么?”

    李舒窈摇摇头,“她没认罪呀。”

    清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要怎么认?谋害皇嗣,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她阿玛和她族中的叔伯兄弟虽然都判了斩立决,但是底下到底还有未长成的弟弟们,便是为了他们考虑,乌雅氏也不能真的承认下来呀。”

    李舒窈继续揉捏着自己的脸颊,“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她干的。”

    “而且,清瑶你想过没有,她这么恨我,又在宫中有那么多交好的姐妹,若真是她的话,她为何不偷偷将那包药粉送到长春宫,或者是你的翊坤宫呢?”

    她这么一说,清瑶也觉得,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于是歪了歪脑袋,问李舒窈:“那你说,会是谁做的呀?”

    李舒窈轻咳了两声,极力按捺着心中的得意,但语气还是悄悄地流泻出几分雀跃的意味来,“我其实更倾向于,她是被人陷害的……”

    “就是,她之前,不是撺掇过一个宫女爬床,害得那个宫女都疯了么?”

    “说不定,是有人要为那个宫女报仇呢?”

    说到底,底层的宫人之间也是有诚挚的友情存在的。

    她和清瑶不就是如此?

    就像是原小说之中,原主爬床不成被赐死,清瑶在查出了凶手之后,不也是不管不顾地为她报仇?

    虽然没有成功……

    不过这也不怪清瑶呀,要怪只能怪小说作者给女主开的金手指太大了。

    真是讨厌!

    清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不得不承认,舒窈今儿可真是太聪明了。

    她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怎么才从乾清宫回来,就变得这么厉害了?连宫里头这些弯弯绕绕都能看得懂……

    难不成,是皇上私下里给舒窈开小灶了?

    郭络罗清瑶有些羡慕了。

    *

    因着李舒窈在宫中没有什么势力,家中又远在江南。

    故而调查顾太医一事,便交由清瑶去负责。

    清瑶风风火火地回到翊坤宫,第一件事便是写好一封密信,交给身边的大宫女,命她即刻送往宫外的郭络罗家。

    郭络罗家的人收到她的信笺,刻不容缓便开始着手调查顾太医与钮祜禄氏的关系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日皇后答应李舒窈的事,很快就有了下文。

    戴公公是翌日奔赴长春宫上任的,然后当天下午,就从御膳房那边买来了一只经过处理的全羊。

    李舒窈得知消息,很是惊喜,连络子都不想学了,直接将手中的线团往桌子上一丢,站起来就要往小厨房的方向跑。

    下一秒就被严嬷嬷和赵嬷嬷一左一右地扯了回来。

    严嬷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然。

    她直接拖着李舒窈在榻上坐好,旋即给她冲了杯温热的白开水,说道:“戴公公处理全羊的时候,一般都是不许人看的。所以娘娘还是等会儿再去吧。”

    赵嬷嬷则是从旁边拿来一个小筐子,放在牙桌上,笑眯眯地对李舒窈说:“或者这样,等娘娘什么时候将这些豆子分开,便什么时候去后院看戴公公烤羊,如何?”

    不如何。

    李舒窈捧着茶杯,探出脑袋往那筐中看了一眼,绿豆红豆和黄豆。

    她才不分呢。

    分豆子是小孩子才干的活。

    她宁愿在这里喝水等着,也不想要——

    “等娘娘分完,老奴就给娘娘做好吃的绿豆糕,红豆羹,还有娘娘之前说过的爆浆豆腐,如何?”

    “好!”

    李舒窈眼眸一亮,当即就答应了。

    然后乖乖地接过赵嬷嬷手中的竹筐,低头伸手从筐子里面抓起一把豆子,摊开手心,另一只手一颗一颗地分了起来。

    闻梅和月淑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严嬷嬷也朝着赵嬷嬷投去赞叹的一眼。

    只有田佳柔,表情看起来有些忧虑,半晌,拉过赵嬷嬷到一边,小声问她:“那些豆子这么小,要是娘娘将眼睛看坏了怎么办?”

    赵嬷嬷一想,田佳柔的顾虑倒也有些道理。

    于是也往李舒窈的方向看了看,不知是想到什么,走进去与严嬷嬷不知道低语说了几句,旋即转身离开稍间。

    不多时,赵嬷嬷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几个卷轴一样的东西。

    李舒窈一边分着红豆绿豆,一边观察着赵嬷嬷那边的动静。

    就听见赵嬷嬷笑眯眯在对月淑她们几人说:“还有一事要劳烦几位姑娘们。”

    “外边的日头太足,娘娘若是一直坐在那儿分豆子的话,容易将眼睛看伤,所以我去寻来了这个好东西,月影纱,想请几位姑娘们帮帮忙,把这月影纱裁成合适的尺寸,然后钉在*那边的几扇窗子上边。”

    月淑从赵嬷嬷手中接过月影纱看了看。

    赵嬷嬷便给她解释,“将这东西钉在窗户上边,能削弱外边阳光的亮度,这样娘娘分起豆子来,就不会觉得阳光耀眼了。”

    月淑眼眸一亮,“倒真是个好东西呢。”

    闻梅也凑了过来,“只是这月影纱,应该很贵吧?我怎么记得是皇上上个月赏下来,说要给娘娘做新衣裳用的?”

    赵嬷嬷摇摇头,“再名贵的东西,堆积在库房里边不用,便成了废物。”

    “而且咱这不是为了娘娘的眼睛着想么?皇上想来是不会怪罪的。”

    也有道理。

    几个宫女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齐齐围了上前,拿剪刀的拿剪刀,拿针线的拿针线。

    月淑看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下手的地儿,便十分干脆地出门熬浆糊去了。

    田佳柔一边测量着窗子的长度,一边指挥闻梅几个裁剪月影纱。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热热闹闹的。

    搞得李舒窈总是忍不住分心,将好不容易挑拣出来的一把绿豆统统放进了黄豆的碟子里头。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黄豆里面掺杂着二十多颗绿豆,绿豆的碟子里边呢,也掺杂了几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进去的小红豆。

    李舒窈气鼓鼓地将几颗红豆捡了出来。

    然后一把将黄豆碟子里的豆豆全都倒进了掌心里面,打算复工一遍。

    恰在这时,出门去熬浆糊的月淑,一脸急切,步伐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对李舒窈和两位嬷嬷喊道:“娘娘,外边!大阿哥,还有太子殿下一块儿过来了,都要走到院子里了!”

    李舒窈听完一惊,不知怎的,嘴巴忽然就快过了脑子。

    “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是来帮我分豆子的么?”

    第70章 第70章“夺少?”

    说完,李舒窈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得太多了。

    大阿哥和太子殿下,现在可以说是紫禁城里最矜贵的两只小娃娃了,怎么可能来帮她分豆子呢?

    李舒窈把手里的豆子丢回碟子中。

    严嬷嬷扶着她下了榻,月淑连忙走过来,弯下腰帮她穿鞋。

    赵嬷嬷在检查她头发上的钗环,田佳柔则是在整理她身上的旗装。

    几个二等宫女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恍恍惚惚之间,李舒窈觉得自己好像……也挺矜贵的。

    至少在严嬷嬷她们几人眼里是如此。

    长春宫的院子里。

    大阿哥与太子殿下肩并肩走着,他俩一进院中,就觉得长春宫的氛围跟别的宫里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院子里面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宫人都显得特别忙碌,这个抱着柴火急匆匆往后殿的方向跑,那个就端着个托盘小心翼翼从正殿旁边的走廊绕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边的一处耳房。

    足足过了好几息时间,长春宫里的宫人才看见他们两个,然后连忙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行礼。

    五岁的大阿哥双手负在身后,十分有气势地微微点了一下圆圆的小脑袋,却没有说话。

    他旁边只有三岁的小太子便也学着他大哥的模样,将双手负在了身后,然后小奶音软软地说道:“免礼,起来吧。”

    长春宫的宫人谢过了恩,这才面色局促地站了起来。

    小太子觑了他哥一眼,见他哥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继续说道:“你们的令嫔娘娘呢?”

    “回太子殿下话,娘娘正在寝殿里歇着呢。”

    “歇着?”大阿哥这时候开口了,说完,抬头看了看高高挂起的金乌,被那十分耀眼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于是连忙眨眨眼睛将脑袋转了回来,“都这个时辰了,你们的令嫔娘娘还没起来么?”

    不知怎的,几个宫人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谴责的意味来。

    为首的小太监紧张地攥了攥衣角,上前小心翼翼回话,“不是,娘娘她早先儿就起来了,只是有孕在身,不宜操劳,加之外边的路滑,严嬷嬷担心娘娘有危险,便劝着娘娘先回去歇息了,要等到晚些时候用过了晚膳,严嬷嬷才会扶着娘娘出来走动消食。”

    “只在院子里走么?”小太子听得十分入神。

    “回太子殿下话,是的。”小太监说。

    小太子又道:“这儿这么小,她怎么不出去外面走走呢?”

    小太监心里想着,娘娘倒也是挺想出去的,但这不是严嬷嬷不让么……

    小太监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

    大阿哥和小太子也不再多问,两只小崽子用着同样双手负在身后的姿势,迈起小短腿,肃着小包子脸,一步一步往长春宫的正殿走。

    才刚走到正殿的台阶下,就看见李舒窈出来迎接他们了。

    小太子的眼眸登时一亮,表情很是期盼地叫了一声,“令嫔娘娘!”

    李舒窈笑眯眯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双手搭在腰间,对着地上两只矜贵的小崽崽行了一个平礼。

    大阿哥和小太子连忙侧身避让了一下,然后同时将双手从身后抽了出来,指尖捏着指尖,对着李舒窈弯腰鞠了个幅度不大的躬。

    然后李舒窈便挣脱严嬷嬷的手,蹲了下来,与小太子的身高平齐,声音清脆响亮地问他:“太子殿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找我玩了呀?”

    “您不用做功课吗?不用背书,不用练写大字了?”

    小太子紧绷着一张白嫩的包子脸,开口之前,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李舒窈的小腹处扫了一眼,才说道:“孤今儿的功课已经做完了。”

    “哇,这么厉害呀!”李舒窈笑容十分真挚地夸了一句,然后水汪汪的杏花眸往上移,看向了比小太子还高一个脑袋的大阿哥,“大阿哥今日的功课也做完了?”

    大阿哥之前从来没有跟李舒窈说过话,对李舒窈的印象都是从宫人口中听来。

    还有便是他的太子弟弟。

    太子弟弟说令嫔的胆子很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一看嘛……

    胆子很小?话都说不出来?

    她话可太多了。

    想起自己房中堆积的那些功课,大阿哥的心里飞快闪过几分烦躁,然后表情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声音很轻地说:“等爷回去了就做。”

    爷?

    李舒窈闻言一愣,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惊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唇,有些沉默。

    才五岁大的小崽子,就算是踮起脚丫昂首挺胸,也只到她腰线那么高。

    却满脸严肃的张口闭口自称为“爷”……

    这画面实在是有些滑稽又搞笑。

    然而李舒窈却不敢堂而皇之地笑出声来。

    要不然,大阿哥只怕就要恼羞成怒了。

    她抿着唇忍了一会儿,才缓缓站直起身子,轻声又说道:“外边的阳光太亮了,我们还是去屋子里面说话吧。”

    大阿哥和小太子同时点了点头,嘴里应道:“好哦。”

    几人很快转至屋内。

    期间,小太子一直在悄悄留心观察李舒窈的小腹。

    心里想着,这么平,里面真的有小宝宝吗?凌嬷嬷不会是骗他的吧?

    他又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屋中被汗阿玛揪出来的那些人,还有汗阿玛同他说过的话……

    一股名为愧疚的小情绪悄悄蔓延至他心底。

    李舒窈并没有发觉到小太子突如其来的失落。

    欢欣雀跃地招呼着两只小崽崽在她的稍间里坐下之后,她将田佳柔和月淑唤到自己的身边,轻声吩咐她们去小厨房做几道点心过来,“太子殿下爱吃甜食,也喜欢牛乳味道重一些的点心,大阿哥嘛……”

    她说着,看向了另一边的五岁小崽子,轻声问道:“大阿哥喜欢吃点心么?”

    大阿哥肃着小脸点了点头,嘴唇紧抿着,没有开口的意思,显然是要李舒窈来猜他的口味。

    旁边的小太子见不得李舒窈为难,当即就脆生生地开口说道:“大哥跟孤一样,我们都喜欢吃一样的点心。”

    “谁说我喜欢的跟你一样了。”大阿哥皱着眉,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小太子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了一下,旋即重新看向李舒窈,“是孤说错话了,大阿哥其实喜欢更甜一些的点心,还请两位姑姑做点心的时候,给大哥的那份多加些蜂蜜吧。”

    李舒窈:“……”

    她看着对面,被拆了台,一张包子脸倏然变红的大阿哥,心中十分想笑。

    然而小太子却浑然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摆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伸手在大阿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旋即凑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大阿哥别害羞,令嫔娘娘这儿的点心可好吃了。”

    “因为令嫔娘娘是整个紫禁城里,最会最会吃东西的人!”

    李舒窈一听。

    当即就笑不出来了。

    笑容直接从她脸上转移到了旁边严嬷嬷、赵嬷嬷、田佳柔、月淑,还有闻梅几个人的脸上。

    大阿哥看见她们都笑得那般开怀,心中本还有些好奇。

    待看见李舒窈脸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窘迫时,他忽然感觉到了几分微妙的心理反应。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想着,他转过头,不由分说将已经整个人靠在他身上的太子弟弟重新按回榻上坐好。

    方才重新肃起小脸,对着李舒窈身边的田佳柔和月淑说道:“劳烦二位姑姑了。”

    田佳柔和月淑连忙敛起脸上的笑容,对着李舒窈和大阿哥服了服身子,很快转身离去。

    大阿哥的视线在李舒窈的稍间里环顾一圈,看见不远处的圆桌上,乱糟糟放着许多东西,有些好奇,“那些是什么?”

    李舒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边是打络子用的工具,还有两匹月影纱,剪刀和尺子,还有就是,额……”

    “一小筐没有分好的豆子。”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豆子?”大阿哥挑了挑眉。

    “是什么豆子呀?”小太子也问。

    李舒窈便走过去将整个小筐拿了过来,摆在牙桌上给他们看。

    “绿色的,红色的,黄色的,黄色的要比红色的大一些,红色的要比绿色的大一些,所以这些是三彩豆吗?”小太子表情很是天真地问了一句。

    “啊?”李舒窈被他问得有些懵圈。

    “不是的,绿色的是绿豆,你夏天喝过的百合莲子绿豆羹,就是用这个豆子做成的。”

    “红色的是红豆,红豆酥里面的豆沙,就是用这个做成的。”

    “黄色的那些,我倒是没有见过了,它叫什么呀,黄豆吗?”

    大阿哥到底是在宫外生活过一段时间,不似小太子这样,从一出生起就被养得十分精细。

    但他也没有见过黄豆,于是给小太子解释完之后,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朝李舒窈看了过来。

    李舒窈直接点点头,“对的,就叫做黄豆。”

    大阿哥又问:“黄豆可以用来做什么点心呀?”

    李舒窈想了想,没想到出来什么点心是用黄豆做成的,便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黄豆可以用来磨成豆浆,也可以做成豆腐。”

    “豆腐?”大阿哥和小太子同时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询问。

    李舒窈点点头,“对,就是豆腐。”

    大阿哥皱了皱眉,“可是豆腐一点儿也不好吃,都没有什么味道。”

    小太子却舔了两下嘴巴,反驳道:“可是豆腐软软的,吃起来就跟鸡蛋羹一样。”

    “那一碗豆腐,还有一碗鸡蛋羹放在你面前,你选择吃哪个呢?”

    小太子想了想,“还是鸡蛋羹吧。”

    说完,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很快又跟着改口说道,“不对,孤是太子,孤都要!先吃豆腐,再吃鸡蛋羹,谁还敢阻拦不成?”

    李舒窈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等小太子霸气地说完这几句话,杏花眸便往左边飘了飘,打算看看大阿哥会如何跟小太子抬杠,哦不,是辩论。

    岂料他却露出来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过了片刻,煞有其事地点了一下浑圆的小脑袋,嘴里说道:“你说得很对,都要不就好了?估计也没有哪个狗奴才敢反对!”

    李舒窈:“……”

    不愧是紫禁城里最矜贵的两只崽崽,这话说的,就是霸气!

    她轻咳了两声,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回来之后,才轻声细语地说道:“今儿早晨,我不小心将这些豆子都混在一起了,弄得赵嬷嬷无法去做绿豆糕和红豆羹。”

    “所以方才,我一直在屋里挑拣这些豆子呢……”

    李舒窈的燕国地图还没拿出来,就被大阿哥皱着小脸无情打断,“这些事情,交给底下的宫人去做不就好了?”

    小太子也捏着拳头气呼呼地问她:“是哪个狗奴才,敢使唤了到你的头上去?”

    李舒窈:……

    啊不,啊不,赵嬷嬷才不是狗奴才呢!

    李舒窈顿时有些慌乱,可她越慌乱,就越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解释,心里一会儿觉得大阿哥说的话是对的,一会儿又觉得赵嬷嬷这样做,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旁边的小太子已经按捺不住了,眼看就要拍桌而起。

    好在这时候,严嬷嬷走了过来,她温声对大阿哥和小太子解释道:“今儿早晨,皇后娘娘派了御膳房的戴公公过来我们娘娘这儿伺候,戴公公知晓娘娘想吃烤全羊,现下正在小厨房里面准备着呢。”

    “可是我们娘娘坐不住,总想去小厨房看看戴公公是如何烤制的。可外边的情形,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也是瞧见了的,宫人来来回回地奔波忙碌,地上又有积雪,小厨房里边还总是烟熏雾缭的,奴婢几个,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危……”

    小太子欲要拍桌的动作一顿,肉乎乎的藕节小手直接停留在了空中。

    大阿哥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滞。

    然后二人齐刷刷朝李舒窈看了过来。

    李舒窈急忙点头,“对的对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太坐不住了,又不听话,赵嬷嬷便给我找了点儿事情干。”

    干完,还有点心作为奖励。

    ……要不然她怎么能坐得住呢?

    她这个人啊,任性起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管不住自己。

    所以还是赵嬷嬷有办法!

    小太子表情有些迟疑地把小胖手收了回去。

    大阿哥扭头看向严嬷嬷,黑漆漆的葡萄眼睛很亮很亮。

    他一下就找到了严嬷嬷话中的重点,“今儿有烤全羊吃?”

    李舒窈一愣,怎么,两只小崽子还要在她这儿留到晚膳时分不成?

    惠嫔,惠嫔会同意么?

    她正想着,就见对面的两只小崽子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手脚并用地往榻下爬,爬到脚踏板上面,又弯腰穿起了小靴子来。

    小太子毕竟年纪还小,手指头不够灵活,几根手指掰扯了半天,也没能将靴子穿好。

    大阿哥穿好靴子之后,朝他那儿看了一眼,虽然平时吵吵闹闹,但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很关心自己的这个太子弟弟的,于是想也不想,伸手一把将小太子手里的靴子夺了过来,不由分说捏起他的小脚丫子,三下五除二,就帮他把靴子穿好了。

    然后还十分贴心地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小手拉着小手,在李舒窈迷茫不解的眼神中,飞快跑到了大殿之外,各自吩咐起了自己身边的宫人。

    大阿哥让小太监去延禧宫给他额娘带句话,说他今儿要留在长春宫里吃烤全羊,就不回去陪他额娘用膳了。

    小太子也拉着何柱儿的袖子,让他快点回去给凌嬷嬷说一声,让凌嬷嬷不要准备他的晚膳,他要在长春宫吃完了再回去。

    末了还记得交代一句:“让凌嬷嬷跟梁伴伴也说一声,我晚些时候,等吃完了,再回去给汗阿玛请安。”

    “嗻。”两个小太监低声答应下来,将衣摆往上一踢,抱在怀里,便飞快地跑远了。

    跟着走出来的李舒窈,看见这一幕,心中有些无语。

    不过还是对着严嬷嬷吩咐了几声,叫她去小厨房给戴公公传句话,说今儿的烤全羊,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也要吃,辣椒……辣椒就不必放了。

    严嬷嬷喜闻乐见。

    离去时,背影就跟年轻了十来岁一般。

    ……

    两只小崽子做完交代以后,很快又回到了李舒窈的稍间,互帮互助地脱完了靴子,手指揪住榻上的坐垫,撅着屁.股往上爬。

    爬上去之后,小太子的手指拨了拨那筐“三彩豆”,扭头对一旁的赵嬷嬷说:“屋子里有我和大哥陪着令嫔娘娘说话,必不会让她出了这屋子的。”

    “所以这些已经混在一起的豆子,你们就拿去倒掉吧,若是赵嬷嬷想做点心,孤让人重新送一些过来便是。”

    大阿哥也跟着点了点头,显然是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然而李舒窈却十分不赞同,“这些豆子又没坏,拿下去叫宫人分一分,还是可以吃的呀。”

    大阿哥欲言又止。

    小太子想了想,“也行,那就让那几位姑姑下去分豆子吧。”

    只要不是令嫔娘娘来分就好,要不然,也太难为她了。

    闻梅几个人走过来,低下头将那筐豆子拿走。

    赵嬷嬷眼见着屋子里的人一个个被打发了出去,很快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将屋内空间留给李舒窈和两位阿哥。

    李舒窈还没有察觉到屋中的气氛有什么不对。

    她一手撑在牙桌上,托住下巴,另一只手则是无聊地抠着牙桌边沿雕刻着的兽纹,嘴里问道:“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是想跟我说什么话呀?”

    小太子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大哥的侧腰。

    大阿哥霎时反应过来。

    连忙端正了表情,轻咳两声之后,对李舒窈说:“我今儿是专程过来谢谢令嫔娘娘的。”

    “谢我?”

    李舒窈的脸上有几分惊讶,然后倏地坐直了身子。

    同时脑海中飞快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又做了什么。

    想来想去,不是吃喝,就是玩睡……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过呀。

    那这个“谢”字又是从何而来?

    李舒窈眨了眨水润的杏花眸,好奇地看向对面的五岁小崽子,眼里的好奇意味不言而喻。

    大阿哥包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又不自在了起来。

    视线飘啊飘的,最后落在了李舒窈搭在桌沿的几根莹白手指上,感觉跟前段时间看过的羊脂白玉一般,还怪好看的。

    就是这抠桌子的动作不太雅观。

    大阿哥忽然很想直接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抠了……

    “大阿哥因何谢我呀?”

    李舒窈看大阿哥久久不说话,干脆又重新问了一遍。

    旁边的小太子见状,连忙又伸出两根手指,使劲地戳向他哥腰间的痒痒肉。

    大阿哥开口的动作霎时间一顿。

    ……差点就浑身颤抖地笑了出来。

    他连忙往旁边让了让,然后眼疾手快地捉住太子弟弟的几根手指,气呼呼地朝他瞪了一眼,嘴里小声说着,“我知道要说什么的,你别戳我了。”

    小太子鼓起腮帮子,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指抽了回来,搭在桌上,认认真真听他哥和李舒窈说话。

    李舒窈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不免更加好奇,大阿哥到底是要跟她说什么呢?

    还弄得这么严肃?

    就见大阿哥很快又将包子脸抬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想感谢令嫔娘娘,为我捉到了想要害我坠马的坏人!”

    李舒窈一怔。

    表情愈发茫然了,她不过就是根导火索,而真正出力的人,是隔壁清瑶,以及大阿哥他自己的额娘呀?

    李舒窈连忙摆了摆手,不敢认下这份功劳,“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主要还是清瑶,也就是宜嫔娘娘和惠嫔娘娘的功劳多一些。”

    “我知道。”大阿哥缓缓开口。

    包子脸上的肃容丝毫不减,眼神也十分坚定。

    “额娘那边,我已经谢过了,但是额娘说她是生我养我的人,护我是应该的,还说若不是令嫔娘娘出了这个主意,只怕她就要做紫禁城里引狼入室的第一人了。”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说辞?

    李舒窈歪了歪脑袋,表情很是困惑。

    大阿哥却还在继续说:“宜嫔娘娘那边,明儿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今儿呢,就是专程来谢谢令嫔娘娘的。”

    最后这句说完,他直接低下头,伸手在怀里掏了两下。

    然后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纸团。

    他将纸团一一摊开,然后推了过来,“这里有五千两……”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舒窈抬高音量打断,“夺少?”

    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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