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加盯着他, 还在笑,并不是平常作弄别人或者是游戏获胜时会露出的笑,而是冰冷的、宛如看着仇敌的讽笑。
“难怪。难怪。香榭丽舍跟你同时间去了一趟美国就被FBI抓住, 库拉索的手机里发现了不知名的代码漏洞, 而你自己, 更是直接大摇大摆叛出了组织, 再无音讯。”
降谷零冷静回应:“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还不用立刻丧命。”
“呵,我在乎吗?”他兴奋的目光看向降谷零的眼睛深处,“你也恨我,很好。”
刚才景抓住转轮的那一幕还宛如映在眼前, 他差点以为历史又要重演一次。自己真的无法再承受了,又怎么能不恨宾加。
金发青年闭了闭眼睛, 只是发问。
“那个给你带来狙击手的新合作人,是谁。”
跟高明哥分别后, 他前往他们定好的接应位置,以防景遭遇不测,而自己去联系了赤井秀一。他觉得上周目连杀两人的那名狙击手或许没有离开这片区域,而是在某处等待指令。专业知识和经验俱丰富的赤井秀一或许更能猜测出对方的藏身点和行动轨迹, 如果有不能向公安寻求帮助的事,他也可以打个信息差请对方帮忙。
他带着赤井秀一在火拼的大部队后方寻找着踪迹, 此时尤里尔传来消息, 说在仓库里找到个人,一个死人。
他们赶到后查看尸体, 明确他是在恐惧中开枪自杀的, 那声枪响混在四周的混乱里没人发觉, 仓库周围还有曾产生争执的痕迹, 赤井秀一检查茧的位置和肌肉走向,基本笃定他就是自己正在找的狙击手。
人居然死了,还是这样一种怪异的死法。
他拍照记录,打算走公安程序去查出这家伙的身份,也是在此时他接收到诸伏高明的讯息,说他们所在的位置被宾加发现了。
如果要找到线索,只能去堵宾加,要想找到景和高明哥,更要以最快的速度过去解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更早收到消息赶过去的公安小队,对方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马的阻击,他观察行事作风,猜测对方是境外来的雇佣兵,却也没空多停留确认,径直往景他们所在的大楼跑。
然后所经历的事就是不太想回忆,总之降谷零此刻冰冷地看着宾加,对方也不甘示弱地回看他。
“真稀罕,那人可一枪都没开,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这与我问的问题无关。”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要想真拿点东西跟我交换,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眼前的男人附近的同伙几乎全部被剿灭或抓捕,他却还能有胆面对面跟敌人谈判,降谷零盯着他。
宾加的确是个比想象中棘手一点的对手,或许是前些年看他打游戏时的蠢样看多了,他居然都有些忘记这男人的危险性。宾加蓝灰色的眼睛看他神态,知道对方是默认了,于是微微扬起唇。
“那么第一个问题,香榭丽舍还活着吗。你最好说实话。”
“她还活着,活蹦乱跳,现在可能还在想着怎么从FBI探员手里越狱。”
宾加笑了一声:“蠢货就是有蠢货的好。那么,第二个问题。”
“库拉索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你又用她手机里种的那串代码传了什么东西出去。”
“库拉索的状态与我无关。”他停顿了一下,“是组织想让她发挥更大的价值,利用生物实验的副产品修改了她大脑有关记忆的皮层。”
“朗姆?”
“对,朗姆。”
“啧,早知道就先做了他再过来。”宾加嘁了一声,眼里的厌恶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降谷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短暂琢磨后明白了,便依旧沉默。
“别装死,我的后半句呢?”
降谷零叹了一声:“我用她手机里的模块做了个中转站,把我知道的组织情报转手到FBI那边去。”
“?你有病吧。”日本公安偷偷给FBI总部递情报去?
“我们现在可不是能互相开玩笑的关系。”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宾加突然连声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浸了水银的湿布包裹,明明坠着浓浓的毒,心里眼里都恨得巴不得立刻就上去伸手掐死对方,面上却此番“其乐融融”。
“好了,好了,叛徒,那么现在是第三个问题。”
他略微屈膝,挑衅般的与降谷零平视,话语像尖刺一般扎像他的瞳孔。
“你——循环了几次?”
降谷零猛地抓住宾加的衣领:“你在说什么?”
通过目镜辨读着唇语的赤井秀一微微皱起眉头。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是一直在找挑起这次变化的那个人吗?你认识那家伙的,你认识的”
他甚至刻意没有吐露对方的性别,只是给了这么模糊的一句话,降谷零抓着他领子的手收得更紧,却突然瞳孔怔缩,伸手撬开了他的牙关。
已经晚了。他早就准备好下地狱。
也决定了这个开关要由他自己按下。毒效很快,他的脸颊立刻抽动起来,痛苦让他生理性地颤抖扣住喉咙,但他狞笑着,挣扎伸手伸向摔落在地上的左轮。
“呵呵,我已经很大度了。你最好一次解决,否则”他抬头,连带着刚拾起的枪,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降谷零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倒退回来说不定要再杀我一次。”
下地狱吧,降谷零。
极速肿胀的喉咙让这句诅咒没有出口,在他扣下扳机之前,楼顶射出的子弹结束了他的生命。
他果然一早就打算死。
降谷零重新打开了耳麦的开关,电流滋滋地响了一下,赤井秀一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动手。”
长久的沉默。
青年依旧神色不明地看着胸腔缓缓淌出血来的宾加。
“不是有你在吗。”
“这不是理由。”
后来赤井秀一说了什么,他都没听。
他只知道,可以确认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了解时间回溯的人。这个人可能知道潘多拉,知道前几周目发生的事,甚至更多,知道这一切始于什么、发动回溯的规律是什么、那个跟着他的所谓诅咒又是什么。可这个人现在正在跟他对着干,连最终目的都不明确,敌暗我明,一朝不慎就会被本可以利用的“经验”害死。
他攥紧了拳,片刻后生硬地勾起嘴角。
但这次是他赢了。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对方想杀了景,而他已经渡过了这个关口。现在景应该不会等等。
他吓得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黑田兵卫的电话,景现在应该在救护车上,而跟警车押送犯人一样——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掉以轻心,导致车上的人被灭口的时候。
“嘟——嘟——”无人接听,他拿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最坏的打算在心里成型,片刻后,听筒里却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电话接通了。
“喂?黑黑田先生,景他还好吗?!”他没有任何前言就这么急匆匆地问了出来。
“啊,我是七实,看备注您是局里的同僚是吗。诸伏的状况不太稳定,现在黑田长官坐在他旁边跟他说话,抽不开身。”
“那就是,还还活着对吧。”
“?”
“?你是不是他朋友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信不信老子削你啊?!”
“对、对不起”他真心实意快速跟不认识的后辈低头道歉,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太好了,没出事。随后他又叽里呱啦同篇大论讲了他那一套去医院路上要谨慎的理论,直到他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像是要立刻破救护车而出过来砍他,他才按下不安挂断了电话。
“哼”赤井秀一的哼笑突然在耳边炸开,他这才想起来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有人能听见。降谷零的脸色一下子青黑交加,虽然在夜里完全看不清。
“你偷听别人讲电话你要脸吗?!”
“啊,我以为你不关耳麦是特意要我一起听的。”
“你他喵给我滚!!”
“嘟。”耳麦被单方面关掉了。
啊,叫了别人帮了半天忙还要让别人滚,这就是日本公安吗。赤井秀一(0-0),但一是他现在说什么对方也听不到,二是降谷零好像确实受了什么刺激,而且他刚刚直面自己的朋友差点死在天台上的场面,就算是他跟诸伏景光这样关系平平无奇的人都要吓死,更别说认识很久的朋友,因此他没有加以嘲讽。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看见降谷零走入楼内,便也起身收起狙击枪的支架开始拆卸配件,而后手机又忽地亮起,是来自降谷零的信息。
【还是谢谢你了。】
谢我?
赤井秀一把枪装进包里拉上拉链。
不信。不来一脚把我踹出日本都得谢谢你。
第92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1
到冬天了。
但太阳依旧和熙温暖。
降谷零把红包往花果篮里按了按, 整理了一下领带,然后推门而入。
“早上好啊,零。”
诸伏景光坐在床上朝他微笑, 白被衬得窗边的阳光透明, 安置在右边的医疗器械轻轻嗡鸣作响。柜子上的花刚刚换过, 叶尖还含着水珠。
“早。”青年走上前去将篮子放在床头, 在床边弯腰,“今天还有发热吗?”
他伸手抚开友人的额发,用手背探他额头的温度。
“已经退了。”诸伏景光眼间含笑,“你要是再早来两分钟,就能刚好跟七实和阿兰碰上了, 好奇怪啊,他们还特意提醒我不要交友不慎, 你有什么头绪吗,降谷警官?”
“我不知道啊。”降谷零咕哝着糊弄, 走到床位拿起挂着的记录版翻看前晚的身体数据记录,看他的状况逐渐趋于稳定,才逐渐放下心来。
距离东郊围剿已经过去十一天,七天前诸伏景光恢复意识, 该说确实是命硬,他在72小时的急性期内症状严重, 有时候只是医护人员对伤口的触碰都会让他抽搐, 他朦胧产生意识时分不清现在的时间和状况,以为自己还在天台上, 甚至条件反射袭击前来按住他的护士, 直到随情况稳定, 听力、视力先后恢复, 他才算是真正醒了过来,脱离了危险。
恢复了一周,他现在已经能如常交流了。
友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衣服一穿几乎看不见痕迹,但降谷零知道他肋骨的断裂根本还没开始愈合,应当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捻动了一下。
在天台就想抱了,可现在还没抱过。拜托别这么笑了,他都想哭。
他抬起眼来,正好看见诸伏景光微微侧身开始在他的花果篮里翻翻翻。
降谷零顿时大惊失色伸臂道:“住手——!!”
“啊,找到了!”诸伏景光像抬起宝箱一样举起了压在下面的红包,“我说了来看我不许带这个!”
“只是希望你快点康复的习俗而已!”降谷零快步上前,“又不是单纯给你塞钱,你别乱动了,等下痛了又要叫。”
“啊,zero人身攻击我!”
“哪有攻击你!”
单人病房里喧闹着,在米花警察医院里,该说这种同僚之间的吵嚷很寻常吗?至少路过的护士只会叹息着摇摇头,相信这些与伤痛常伴的家伙自己有分寸。
说是推拉,两人动作倒也不大,毕竟这其中还有一个肌肉刚恢复知觉不久的病号,积极情绪有利于康复,降谷零便也顺着他摇来晃去。诸伏景光举着红包的手突然一收,戳向他的小腹。
“当时在梦里好像听你咳嗽,肺受伤了?”
降谷零一愣,没想到话题跳得这么快,最后也没有瞒他:“左肺当时进了水,有点后遗症。”
哪想诸伏景光幽默细胞长得奇怪,狡黠地点了点自己的右肺:“那我是这边穿孔,我们俩是对称的。”
好笑吗?
不好笑。
但降谷零还是在诸伏景光打趣着“残疾兄弟”时无奈地扬声跟他一起笑出来,像是连伤痛也可以在笑声中化作飞鸟一样远去,真是古怪。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前来探望朋友却听完全程的赤井秀一水灵灵地站在门口,拿着可怜的花束愣在原地。
这两人神经病啊。
“你来干什么?”降谷零又像触发了什么东西一样对他龇牙咧嘴起来,那他赤井秀一带着慰问品都走到这里了,总不可能现在转头就走吧,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蒽。
三个神经病。
*
“你三个肺?”
降谷零近日对赤井秀一的攻击性有所加强。可能是当时在天台上他没有直接对宾加开枪,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也可能是FBI先生跟他天生八字不合,总让他看到自己难堪的一幕,所以降谷零就更不想看见他了。
但有些事还是要聊的,比如诸伏景光就会担忧地问起,赤井秀一就这样叛出组织有没有关系。
嗯,他东郊事件爆发第二天就公然从组织跑路了,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恰巧前一天就是宫野姐妹每周见面的日子,外围成员们被诸伏景光一事诱惑的晕头转向,他直接联系在东京驻守的同事把两个人接走,第二天她们就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这会儿她们连新房子都租好了。
怎么样,嚣张吧,他也觉得。
赤井秀一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叼出一支,然后,然后就被降谷零拍掉了手里的打火机。
“这里是病房,你在这里抽烟?!”
“啊抱歉,我忘了。”这是他装b的起手式,一时不察
降谷零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重生归来依旧无法跟赤井秀一和解,倒是诸伏景光乐呵呵的,像个看不见冲突的傻瓜。
“你们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但这样不会耽误工作吗?”
“都从组织里跑出来了,这几天很清闲,不过我探望完病人后确实要回美国一趟,有些事要做,在那之前”他看向降谷零,“方便聊聊吗?”
降谷零回看他,知道赤井秀一的忍耐也差不多到限度了,实际上对方在被隐瞒真相的情况下能帮他到这一步已经很意外,于是他点点头,又看向病人。
“你着急吗?不急的话我再跟景坐一会儿。”
“不急,你慢慢来,我在楼下花坛那里等你。”
赤井秀一关门离开后,降谷零坐在了友人的床边。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也在等他开口。
“我——”干涩的嗓子却又停住了。
“我可不会说什么‘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哦,该说你瞒我的东西多得我都有点生气了。”
“对不起。”他又下意识道歉,脑子里还在组织语言,他看向窗户,又回看诸伏景光膝上的棉被,像一只坏掉的电风扇,简直将不安和焦虑写在了脸上。
诸伏景光都有些不忍心了,想着要不还是轻轻翻过,反正朋友又不可能去做什么坏事,没必要逼他。但降谷零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金发青年转过头来,紫灰色的瞳孔直直与他相对。
“景”他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看过有关时间回溯的文学作品没有,像《重播》那样的。”
那部作品里的男主角也是卷入了时间回溯,每一次都回到大学时代,在相同的起点作出不同的决定。
诸伏景光眨眨眼睛:“倒是有听说过毕竟也是轻小说的热门题材,你不会想说,自己经历了时间回溯吧。”
“嗯。”降谷零郑重地点头,实际上在他脱口而出的前一秒,自己也没想过会把这种荒谬的事情告知自己身边的朋友。
眨眨,眨眨,眨眨,诸伏景光一连茫然了三下。
他伸手贴到了朋友的脑门上:“好像烧坏了。”
“我没有,很健康!”降谷零往后一躲,“就算是做梦,但我脑袋里的那些信息的确都是真的。”
“所以不打招呼就叛出组织也是这个原因?”他停顿一下,“你在做的事很危险吗?”
“呃,算是吧。”他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后脑,眼神飘忽,这作态有点像是学生时代他瞒着自己打了歧视他的男生时会出现的样子。
诸伏景光有所猜测,但也没说信不信,就像聊小说情节一样自然地问下去:“那结局会怎么样,我们成功了吗?”
“嗯,我们成功了。”金发青年认真地点头,即使他们每一次都付出了不同的代价,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最后都走向了胜利,这美好的像是幻想但切肤之痛证明那一切所得都是由血泪砌起。
“那真是太好了,那这样我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他重新绽开了笑容,与他对面对坐着的朋友表情却骤然有些凝固了。窗帘被风轻抚着,鸟雀掠过,落下稚嫩的啾鸣。
“你说什么呢。”降谷零牵动嘴角,尽力控制着情绪,“你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别犯傻了。”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诸伏景光摇摇头,将右手摊开在自己的眼前,“你说,人昏厥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做这么清晰的梦呢,我看见与现实极为相似的一幕,我靠在天台的墙边,手枪顶着我的胸膛,但那时抓着转轮的不是我自己。”
降谷零藏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诸伏景光看向窗外,那里应该直连着住院中心的花坛,可惜楼层太高了,他看不见应该在那里等的人。
“有人告诉我说:‘要是被抓住了左轮手枪的转轮以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叩动扳机的’。”
“这个人”他们又四目相对了,“就是现实中出现在对面楼顶的莱伊啊。”
“零,我听见枪响了,心脏在短暂的麻后感到剧烈的疼痛。你说我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第93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2
“景, 你刚刚……说什么?”
呼吸有些颤抖,友人的目光看过来,与天空同色的瞳孔盛着湛蓝的光。
【围剿事件结束后: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 1 】
【待办事项:1.搬家。让试图黏上自己的风见去找屋子, 准备在东京着手相关策划。
(已完成)
2 .提交报告。复述完整在美行动线, 维护与公安机构间的信任。
(已完成)
3 .向雾刀发信求证他卷入潘多拉事件的契机。
(已完成, 暂未收到回复)
4 .去探望景。
(未完成)】
“只是……幻觉和认知错乱之类的吧, 哈哈。”降谷零自言着,他还不想向景坦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也绝不能忽略这次异常。
“我想也是,但那些画面太真实。”诸伏景光撑着手将上半身挺直了些,两人的眼睛因此距离缩得更短, “真实的就像——我现在用眼睛切实看见的、你的反应。”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2 】
【待* 办事项:1.前往警察厅提审川耀延,要求其供述组织近期动向与长期布置。
(已完成, 待具体整理对接)
2 .联系法国大使,打听他的“情人”(贝尔摩德)动向, 推测组织内部状况。
(已完成,动荡中)
3 .甩掉跟踪自己的赤井秀一。
(未完成)
(甩不掉…….狗皮膏药。)
4 .去看看景。
(未完成)】
“这事你不许再瞒着我。”诸伏景光突然单手抓住他的领子,将他下拽到自己眼前,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已经背着我偷偷摸摸够久了, 现在我们都脱离了组织卧底这一层身份,处于安全的病房内,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你还要继续闪烁其词。”
“景, 你听我说,这涉及局里机密……”
“零, 我告诉你, 我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最了解你的人。”他牙关咬下的清脆声响中包裹着笃定, “其实我已经很生气了, 你再骗我、蒙我、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又耍得团团转,我们就当从没做过这个朋友。”
这话可不谓不重,降谷零下意识扣住友人的手腕,诸伏景光顺势将他的衣领一松,等他开口。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4】
【待办事项:(划去,划去,划去)
景醒了,去看看他。
(已完成)】
他还记得景从死神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清醒地睁开眼睛的那一天。闻讯赶来的战友们将他团团围住,直到护士前来将人群挥散推出去,他也只勉强遥遥从缝隙中看到他一眼。
比靠坐在天台墙边时那副模样,好看多了。
他深夜去看他,推门而入时发现窗户开着。自己走到他窗边,友人像是早有所料的睁开眼睛,呼吸罩上的白雾时而铺开时而散去,他半咳半笑着:
“咳咳…….我都…差点忘了,你已经……可以,咳咳……不用再走窗户。”
……
“我告诉你。”金发青年低下头,垂落的额发盖住半敛的眼睛。
“如果可以,我也从来不想瞒你。”
“所以,不要再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7 】
【持续跟进事项:1.确认国际刑警组织已与日本公安接洽,完全共享信息。
(已完成)
2 .确认FBI已通过库拉索邮箱中的病毒获取完整组织情报。
(已完成,对方还在确认真实性中)
3 .确认尤里尔已带上妻子的遗物,向MI6投诚。
(待定,未接到回信)
4 .确认CIA已接手头巾男子,情报等待被发现中。
(未完成,视野受限)】
“那么景,你就听我说吧,无论信与不信,我都愿意告诉你。”
他再次不坦诚,如果雾刀已经回信告知他“卷入时间回溯的契机”,他说不定会试探出景产生记忆回影的原因后,继续打机锋瞒着他。
好吧,他也觉得自己过于混蛋,只是时间的重量让他变得对待感情有些太想掌控,以至要忽视对方的意愿和能力。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诸伏景光就那样看着他,将他的矛盾与苦楚收进眼底。
花坛旁的赤井秀一看了看表,而病房中的两位朋友面对面坐下,坦诚相对。
如果再来一次,依旧要在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人走下去吗?
是的。
他的回答只能是,“是的”。
【降谷零的工作日 Day9 】
几则信息发送记录:【雾刀,回信。】
【尤里尔,情况如何?】
【工藤先生,未曾想你也与刑警们同行,我想我们今后会正式共事的。】
【赤井秀一,你能不能别缠着我,说了就等两天而已。】
几则回信记录:
无。
【还算顺利,我的妻子毕竟因他们的疏忽殉职,但他们对我的态度依旧微妙。】
【我想称不上巧合,想登上诺亚方舟的人,总得从自己的小船上先踏出来。今后也希望一切顺利,零君。】
【。这都四个两天了,你到底想晾我多久。】
将一切倾倒而出,他竟有些轻松。
他的话越说越多,越说越多,好像想将几十年间对他墓碑说过的或没说的全部一股脑地塞给朋友,他觉得自己不负责任极了,那用作缓解气氛的自嘲和打趣变成了糊成墨点的逗号,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太奇怪了,他又想,在友人轻轻拥住他时他也还在想。
“很辛苦吧。”
是啊,都辛苦死了。
温热的泪水浸透薄薄的病号服。
他还以为自己拿着网兜,是在乡下的夏日里那个追着蝉鸣跑的男孩,至少可以在受委屈的时候待在朋友身边。
不是对着朋友哭,他以前从没这样哭过。
诸伏景光甚至立刻就相信了他说的那些故事书一样的情节,用托在他脊梁的右手安抚着他。
“那……说恢复后跟我一起回长野还算不算?”
“算。”
降谷零带着鼻音回答,受过伤的肺痒痒的,但他不敢咳嗽,怕吹出鼻涕泡,景会笑话他。
“好啦,好啦。”温和的友人拍他的上臂,眯起的笑容里也有着未消化完的不忍,“至少现在你有我了,我一定比对你百般提防的队友好用多了,对吧?”
“不许这么说,你又不是工具。”
“如果能让二十六岁的零君停止哭泣,那我做工具也可以哦。”
“我要生气了!”
诸伏景光接连轻笑着:“好了,去吧,莱伊还在下面等你啊,可别当着他的面也哭出来。”
降谷零抽了床头柜的几张抽纸捂住鼻子,声音有些发闷:“我宁愿自刎也不会的。”
“好、好。我现在……大概也得想想零你说的这些事,毕竟故事真的很长,对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降谷零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身,无意中在避免回头看自己刚刚对着哭的朋友的脸,他在下楼前还特意跑去卫生间冲了冲泪痕,因为如果在赤井秀一眼前露怯,他可能真的会想切腹自尽。
他和景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当然,他在冷静的同时还要工作,接下去的计划就很简单了,推进机构获取情报的进度,促进他们之间的联合,最重要的是把那个证人找到。
或许清剿之后他们能得到很多碎片信息,但想要有能以最快速度将人定罪避免势力拉扯的证据,可能只有格菲一个人能做到。只要格菲还没被任何一个机关捕捉,他的工作就不能停下。
他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水珠,穿过中庭去往花坛,意外的是,竟没有看到赤井秀一的身影。
此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收到了来自赤井秀一的简讯,对方发来一个定位,附写:【速来。】
仅仅是停顿几秒,对方便补充一句:【来看了再说。】
降谷零便立刻收起手机前往停车场,发车前往对方所言的位置。
待他到了那近郊的镇子附近,只听到纷杂零碎的人声。他远远看见赤井秀一那高个子伫立,便快步而上,穿过人群,还未向赤井秀一发问,乍显在眼前的景象已经让他血液冻结。
连呼吸都滞涩了。本万不该出现在东京的茱蒂·斯泰琳紧拥着香榭丽舍倒在地上,两人身上的刀口已经结为红褐色,前者的致命伤是脖颈上深刻利落的刀痕,动脉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怀中保护的人满身。
两个人都死了。
赤井秀一凭着自己的探员证件证明自己与死者其一有关,让警察允许他先一步查看两人的尸体,降谷零同样出示证件后被放行,他在赤井秀一旁边蹲下,那男人没有转头。
绿眼的男人用手帕从香榭丽舍的手里取出了她紧握的通讯手机,那是很明显的信息承载物。就好像他真的能无时无刻维持冷静、以线索和利益为优先似的。
手机还有电,被按亮屏幕时,蒙在上面的血雾让荧光都被染红。
降谷零认得出,这不是她们两人任何一人的手机,这是雾刀的。
界面上仅停留着一则未成功发送的留言,对象是曾多次给他发信的降谷零。
【证人已死。】
缩小的点阵字体在血污中忠实待在原地。四个字令降谷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身旁的呼吸也立即绷紧了,如果他现在转头,或许能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见对某些东西真实又深刻的的痛恨。
他的工作停转了。
从一场谋杀开始。
第94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3
降谷零以身份做保, 让赤井秀一跟他一起前往了当地警局,小镇的警察没见过这场面,很快市里的法医和刑警也赶来, 他们把两个被褐色的血渍粘在一起的人分开, 带上车前往东京米花警察医院。
在外等待初步尸检成果时, 降谷零本想开口与赤井秀一交谈, 关于两人出现的缘由、关于波士顿、关于【证人已死】。但见男人沉默着,左手在口袋里摩挲烟盒,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无论如何,现在在手术刀下被刨析的都是前不久还在他面前活的好好的熟人,谁也没能想到再见就是这幅景象。
他吗, 他倒还好,这样的场面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说不上习惯,但他已经能够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这桩凶案中疑云重重, 靠在墙上的赤井秀一突然直起身来,转身要走。
“你不等了?”
“我等不了,报告出来了发我一份。”
男人故作姿态,又独自离开了。赤井秀一没空跟降谷零多聊了, 让他们即使没有信任也要站在同一条绳上的理由又添一条,这根新纽带又沉又紧, 浸透着血腥气。
降谷零无声叹了口气, 余光中同伴背影消失,他偏头看向窗外。
本该跟上一周目别无二致的时间线又被破开一个大口, 先前安排雾刀在波士顿待命, 可此时他的手机却被香榭丽舍攥在了手心。这种程度的变动, 只能让他想到是潘多拉相关的人员插手其中。
先前那个在围剿区域仓库被发现的死亡狙击手, 公安也已经查明了他的社会身份。那是秋水集团分公司名下的一位普通员工。
实地调查后,公司并没有问题,但这名“特殊的员工”以出差的名义常不在工位上待命,而他的直属上司在公安找上门前就失踪了,再往上查,他们就遇上了有些背景的硬茬子,如果没有出现这桩意外,今天下午他就是要去处理这件事。
事故选在了今天,是有意阻拦他深查秋水集团,还是仅仅时间上的巧合。
无论如何,秋水集团都与潘多拉脱不开干系了,就算不提这颗宝石,他也该为刚牺牲的两条人命去找到真凶,告慰她们久久徘徊此地的灵魂。
降谷零将摊在眼前的右手握紧,空荡的走廊中只有他一个人。
走廊尽头和楼梯口都有公安的同事把守,他实在不放心才等在这儿。当他正犹豫是否离开,去继续跟进对秋水集团的调查时,落在窗口的余光中突然有什么晃过。
他立刻转头看去,但中庭树影摇晃,花叶自洽,像是错觉。他等待片刻,矮丛又是一颤,他立刻完全回身,手掌已经按上窗沿。
“降、降谷先生?!”
刚从楼梯口踏上走廊的风见裕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上司翻窗跳了出去,他扑到窗沿边张口欲喊,听见身后动静的降谷零立刻回头竖指让他噤声。
“嘘——”
风见裕也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点点头,走廊尽头和楼梯口的两名警员以为出了事,也跟着从后面扑了上来要帮忙,风见裕也在他们开口大声呼喊前一手揪住一人后领紧急制止。
“嘘,嘘————”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茫然地住了嘴,三人齐齐往窗户下面看去,无奈扯扯嘴角的降谷零回头继续追人,哪想就差点撞上一名拿着折叠轮椅的小护士。
降谷零不想再耽搁,对她连连点头抱歉后转身便继续追。
“你——!”不许在医院横冲直撞!小护士才刚蹦出一个字“嘘——嘘———!!”的奇怪响声便从脑袋上传来,小护士抬头一看,顿时吓得倒退一步。
三个大男人跟八爪鱼一样挥舞着手臂疯狂引起她的注意,伴随着对着嘴巴拉拉链和食指比在嘴前的疯狂动作。
什么妖魔鬼怪?!吓死人了。
而她身后的降谷零早就不见踪影。医院的住院部偏僻,和其他建筑之间多隔着连廊和绿化,青年一路走走停停,一度跟丢了对方的踪迹,但大概是对方脚底踩过花坛,灰色的毛地砖上残留了些许泥土。
降谷零看着那痕迹摸了摸下巴,眼神在空荡荡的连廊中逡巡。
玩躲猫猫吗,有点意思。
树影摇晃着,左侧的偏僻小径引向荫庇下的凉亭,矮树与高天之间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身上没带什么武器,但也不怵,在围满警察和安保的医院里动手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如果对面是个笨蛋,那就更好办了,他向来擅长把笨蛋玩得团团转。
他踩着石板路,视线随着脚步扫过树后,从枝叶间漏入的光斑洋洋洒洒点在衬衣上,偶尔的折射晃人眼睛。
他又微微抬起头来,眯眼看树梢。的确也没人躲在树上,周围连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格外安静。
“沙沙……”
在公共场合作自然石块状的播音装置后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
“……嗯。”降谷零又点点下巴,心底大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放静脚步,悄悄地接近那石块。
“沙沙…沙沙……”
藏在后面的小家伙浑然不知二足兽正在接近,当它面前的草皮镀上一层墨绿,它才猛然仰头,四足警觉地向后蹦了一下。
“汪!”
“!哈罗?!”
降谷零惊讶地喊出了声。
“汪!”
毛茸茸的小狗又清脆地叫了一声以示回应,即使他并不明白这只两脚兽在说些什么,便歪歪头,哪想眼前的家伙突然一个熊抱过来,他来不及跑,嗷得一声便进入了人的怀抱。
人,你是谁!
“啊,对,你还不知道!”降谷零轻咳两声清嗓,正儿八经地说,“我叫安室透,我现在决定收养你了,你的新名字叫安室哈罗,你意下如何?”
“汪!”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同意了对吧,嗯~好哈罗,好哈罗。”降谷零把哈罗抱起,用脸颊蹭着它打着卷的毛毛,即使因为一直在流浪不太干净,但他此时只满心满眼地想着,能再次遇到哈罗,真是太幸运、太幸运了。
哈罗是一只会跑会跳的流浪狗,没有固定活动的时间和区域,他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哈罗,即使多次故意去原处锻炼,但那只死皮赖脸跟着他的小狗还是没有出现。
他把哈罗举起来,脸上的笑容是真的、真的很开心。看,哈罗现在还那么那么小,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没人能忘掉自己的小狗,他也一样。
当初是哈罗死缠烂打上来,这次他却一定要千方百计把茫然的小狗拐回去。
看着小狗不挣扎不反抗的样子,他心里小声说着,笨狗。
这样不是很容易被人拐走吗。眼里的景象却像镜子一样,一刻没有再让小狗的身影消失。
金发青年笑着蹲在地上对小狗一顿猛揉,在小狗忍受不了要轻轻咬他的时候,又伸手把他提溜起来,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
“不行哦,要先带你去打针驱虫才许咬我。”
哇呀呀呀,再这样揉我我就咬死你!
太久没有养宠物,轻而易举就被萌化了,注意力虽是明面上全在哈罗身上,但他实际倒是一直想着背后。
他还没到分不清人和动物的程度,最初见到的那动静一定是人制造出来的,他一路逼在后面,对方只能往这里走,现在一眼扫来亭里没有、树后树上没有,那么人躲在哪里,已是显而易见了。
要怎么在最大程度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看到对方本尊确认身份呢?手上逗着小狗,心里倒是想着肮脏的人类社会的事。
“嘟嘟——”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左手拢在小狗头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是一条短信,来自法医助手。
对方问他还在不在医院,有东西需要他尽快确认,对方的语气很急迫,他本想着至少抓了人再回去,但紧接着上传过来的图片让他立刻顿住。
他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捞着哈罗快速往开设在住院部的临时解刨室奔去。鞋跟溅起的草渣飞扬在空中,在日辉下渐渐落地,重归平静。
待周围完全没有声音,藏在三角亭顶中的银发女人才翻身下来,她缓缓走到木椅前,透过灌木的缝隙远远盯着降谷零去往的方向。
金发的身影在玻璃前一闪而过,她确认了位置,塞在左耳的耳麦如呼吸般闪着光。
*
降谷零匆匆回到解刨室前,法医助手还带着那个托盘在等他,两人一经碰头,后者就立刻将盖在托盘上的无菌布揭开,向他展现了方才框在图片里的实物。
青年抿着唇接过了托盘。那是一颗蓝色的宝石,棱角分明的地方沾着猩红的血丝,让它中央仿佛闪着妖异的光彩。
“从女孩的喉管里取出来的,这颗东西让她窒息而死。”
法医的助手解释着,他和法医都是降谷零私下信任的人,为避免节外生枝,这次才将解刨安排在了医院。没想到,没想到……
助手先生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同样紧张不已:
“这是不是你要找的那颗——
——潘多拉。”
第95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4
降谷零呼吸重了些, 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捻起了不再纯蓝的宝石,温热透入他的皮肤,或许出于宝石本身, 或许出于其上渐渐凝固的血。
青年尽量压下情绪冷静地检查它, 他不会专业鉴定, 但出于某种直觉, 他认为这是一块赝品。
仔细翻动后,他将宝石放回托盘内。
“洗净后直接交给局里鉴定吧,我在一个月前上传过一份相关文件,专业人士会看出它和照片的差别的。”他拿回手帕时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带着血迹的部分折起, 叠好放回口袋,“……其他死亡信息呢?”
助手先生的视线从托盘上抬起来, 死者他见得多了,但还是无法对死亡习以为常:“女孩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左右,她的肾脏被子弹打穿,早早失去行动能力,死因就是这块宝石, 伴随着失血窒息而死。”
“成年女性的死亡时间更早,大致在四个小时之前, 左大腿和肩部有弹孔, 上半身多搏击伤和刀伤,被利刃割开颈部动脉后迅速失血死亡, 被割开喉咙时她正揽着那个女孩。除此之外, 两人的遗体侧均有压痕, 推测死亡后长期没有被移动, 其余接触物还在分析,要两三个小时,只是先发现了这块宝石,一定急着让你过来看看。”
“我知道了。”降谷零点头,助手朝他致意,端着托盘转身回解刨室。青年敏锐地听到身侧有什么响动,转头看去,正见着哈罗挪开小腿要开溜。
他一手便把小狗提回来。
“去哪,哈罗。别乱跑,现在出了大事。”
“汪!”
“嘘——”
刚才的助手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小狗不介意,但并不代表他带着狗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是正常的。
“先带你去车上好吗?我再看望下病友就跟你一起回去,等在这里毕竟不是办法,我要好好想想。”
“汪呜…”
降谷零伸手戳向小狗圆筒状的嘴,哈罗果然遵循本能张嘴啃了上去。也不疼,痒痒的,只是他现在没心情逗狗了。
“好哈罗,我带你走吧。”
“汪!”
……
再次四肢着地,小狗已经踩在了车里的软皮座椅上。
有些脏的前爪在皮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梅花印,哈罗抖抖前爪,汪一下抬头看向正从窗户缝里跟他短暂告别的新主人。
小狗伸爪按上了干净的玻璃。
“汪!”
“想出去吗?嗯……你之前也是黏我黏得不得了。”
“汪!”人类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带汪跟你一起回医院!
但降谷零没有学习过小狗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挥手告别后还是离开了。
哈罗苦兮兮地用爪子磨着玻璃,指甲勾到降谷零给他留的窗户缝,但那也根本不足以让他的身子挤出去。眼见人类背影越来越小了,白毛小狗失败地收回爪子,啪唧一下倒回座椅上。
它无聊地蹭蹭坐垫。
……嘿嘿…还挺舒服的,以后它会能够住在这里吗?突然白捡了一个好喜欢好喜欢的主人,心里美得冒泡泡。
不过片刻后它还是直起身,透过玻璃看出去,望向被层层高墙遮挡的医院中庭方向,黑溜溜的眼珠里居然透出点类人的情绪。
【小金还在里面呢。】
玻璃上又多了几个梅花印,它在车里打着转找出口,上蹿下跳,翻出了此人不少秘密,坐垫下面奇怪的箱子,后备箱里的…攀缘工具?还有副驾驶踏脚处的衣服和……假发!
哈罗像王者一样四只爪并拢站在唯一还干净的中央扶手箱上,狗狗生威。
出口,没找到!但他的新主人,好像很厉害。
从车旁路过的人余光瞟过车窗缝隙中的混乱景象时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迈开步子离开了。
*
入夜,医院的临时解剖室中寂静无声。
暗中值守走廊的人员竟不在原处,一只手出现在窗口,自外将窗户拉开。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后,来人利落翻入,被搬到墙边的白床映出月光,也给不速之客的轮廓镀上白芒。
解刨室为维持低温白天刻意制冷,此时还残留着微微的寒,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被驱散了,但更多药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嗒、嗒、嗒。
无菌布盖着两具隆起的身体,来人径直走向钢台。
解剖工作已经完成了,法医的助手将血液和其他内容物拿去送检,前来转移遗体的人还在路上,而解剖的主手本该在门外等待交接,侦查时却未看见人在哪。
能供人趁虚而入的间隙大概也就只有六七分钟。浅绿的长布被素手从边缘微微掀开。
一个女人。金色的短头发被规整地梳好拢在耳后,常涂唇彩的嘴唇干白发枯。
看鼻梁的痕迹她本该戴着眼镜的,但这些装饰物早就不见了。
不认识,陌生的。
来者似乎是在原地自己回忆了一番,随后盖回无菌布,走向右边查看另一具遗体。
绿布拉开,另一番遗容显现。女孩,棕发,尸体发硬时表情也显得更僵了,卷曲的发尾被切得零落,湿润的眼角处像黄褐色羊皮纸。
也不认识。
来人将布盖了回去。
会不会是因为记忆没有“打开”?如果打开了,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半透明的彩片,刚欲展开,走廊突然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笃、笃、笃。”
鞋跟敲击在地面,不疾不徐,一切尽在掌握,听声音是属于护士的制服鞋,但潜入室内的人并没有躲藏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静看着门口。
“叮铃,咔。”
钥匙彼此相撞,锁孔旋转,门被缓缓推开。月光的斜影自下而上显露女人的身形。
——是白日在中庭差点与降谷零相撞的护士。她朝室内的人轻轻一笑:“晚上好,库拉索。”
话毕,她纤手抚上颈侧,“刺啦”一声,人皮面具的碎屑顺着拉扯飞扬在空中,金色的鬓发顺着女人的动作摇晃,她将面具丢到脚边,伸手扯散了盘起头发的皮筋。
柔软的金发在她的五指的梳理下泛动平整的光泽,那张美丽而永不衰老的容颜几乎不可能叫人认错。
“贝尔摩德。”
“嗯哼。”
金发女人施施然绕开脚下连接着冰柜的电线和她丢下的“垃圾”,指尖擦过不锈钢台,然后来到库拉索面前。
“你好像并不意外我在?”
“法医不在门口,巡逻的人不见了,窗户没锁。我只是猜不出具体是谁在这。”库拉索的眼神冰冷而无感情,或许没有记忆作支撑,她也没什么好作反应的了。
“好吧,好吧。但你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这是我的任务,我记得组织要人监督你的,那人呢?”
“谁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哼~难怪组织要我做你的新监督人,当然,是在这次任务完成后。既然不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她的鼻尖凑近了些,“你有看出什么吗?比如这里躺着的两个有没有你认识的?”
“没有。”
“真的没有?”
库拉索看着女人神秘莫测的眼,看不清她是在故意试探,还是隐隐暗示,她只好摇头说真话,重复道:“没有。”
“这样啊——”贝尔摩德挑开绿布,指缘在茱蒂·斯泰林的脸庞边缘划过,那皮肤苍白而松弛,真是令人不适。
“你要带走他们?”库拉索的眉头皱了皱,她不动声色,将打开记忆的五色卡牌放回了口袋内。贝尔摩德毫不避讳潜入时会留下痕迹,又直接伸手触摸死者,其意图很明显了。
“是啊,这就是我的任务。那你呢,跑到医院里来是为了什么?”
库拉索抱起手臂,看着她掀开整块绿布开始检查遗体上有没有出现什么不该有的设备,冷声回答:“无可奉告。”
“哎呀,这样我会很难办的,怎么说你也是不经允许跑到了我的地盘,这要我怎么跟上面解释,替你隐瞒吗?难道你真的做了什么不该有的事?”
静谧的室内一时只有贝尔摩德移动时鞋跟轻叩的轻响,还有制冷仪器细微嗡鸣的声音,半晌,库拉索才叹了口气,她实在、实在是很不想…跟这种每字每句都藏有深意的人沟通。
“我是白天看见叛徒波本来过这里才想潜入看看的,本来上面也表明了波本的叛逃很蹊跷。至于最开始进入医院的原因,是出于朗姆的命令,他在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一条狗。”
“狗?”贝尔摩德讶异地挑眉,倒是真颇感兴趣地转过身来,“什么狗,朗姆的假头发被它叼走了?”
库拉索沉默地看着她,好吧,没有幽默细胞的小机器人就是这样,贝尔摩德自顾自地笑笑,无聊地卷了卷自己的头发:“不过你说的波本叛逃的事嘛……的确,动机、时间、既得利益,都奇怪极了,最近组织内部的风波你也是知道的吧,不说情报员川耀延莫名被公安逮了个正着,针对组织的势力也动作微妙。这一切……会不会跟奇怪的波本有关呢?”
“啊,我的人到了。”不待库拉索回答,贝尔摩德突然伸手将两张无菌布盖了回去,“那么,再见咯,库拉索。”
金发女郎侧身挥手与她告别:“库拉索呀,其实有时候想不起来——”
“也是为了你好。”
笃、笃、笃、笃。
第96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5
两名死者的遗体交接分明出了问题, 一时竟没有走漏风声。哈罗一如既往的黏着降谷零跑去医院,又果不其然被留在了车里,此时它左等右等, 主人还不回来, 只能蔫了吧唧地滩在驾驶座上。
小狗语碎碎念念, 为什么……又不带我出去, 还回来得这么慢……饿……
那降谷零人呢?怎么可以让小狗挨饿!
降谷零被鬼(划掉)
降谷零被狗缠上了。
*
“你看!”
降谷零一脸呆滞,当诸伏景光捂着被窝说要给他看个好东西的时候,他还以为接下来眼睛会被社会主义的光芒屏蔽。
但从小一起长大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应该好好静养的朋友,居然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掏出来了一条——
一条金光闪闪的狗啊!
不是,你昨天才刚能下床走动啊!今天就告诉我你从外边捡了一条狗回来?!捡来为什么要洗干净后偷偷藏在被窝里?!话说医院里是能随便捡狗的吗?!惊喜是这么给的吗劳资都快被你吓死了啊!
降谷零的表情五彩纷呈扭来扭去, 诸伏景光憋笑,好吧, 失败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带着一种恶作剧成功后的欢畅。
“那个,你别告诉别人呗,下次来探望我的时候带点狗粮来。”
他还好意思跟自己讲条件。
降谷零黑黝黝的脸更黑了。
“这狗,我没收了!”他伸手就去抓。
“!不行!我跟你说, 它超级可爱的,我手一伸就把脑袋凑过来让我摸, 不乱叫也不乱拉, 护士来了还会躲起来,特别特别聪明!”诸伏景光急切回护住狗, 那只藏在他怀里的半大的小金毛眼睛湿漉漉的, 一脸无辜地看向凶神恶煞的陌生人。
“比松田聪明都不行!会躲开护士不是更糟糕了吗!而且是狗就会掉毛会乱跑, 你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点数, 反正我没收了,等你至少好全一半再来问我要。”
“不行——不要带走我的小狗——!”诸伏景光闭上眼睛耍无赖,但降谷零也是铁了心不许他乱来,四只手争夺着小金毛,而诸伏景光这个病号,当然是争不过他降谷零的!
降谷零高举着完全被夺到他手中的小狗,露出胜利而得意的微笑。
“哈——哈——我说过了!诸伏景光你——”
“砰!”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突然被一手拍开,随即护士小姐惊异的质问声冲进了他的耳朵里。
“降谷零?!——又是你!你给病号带条狗来干什么?!”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病号在床上笑得仰倒下去,* 肚子都疼了。
*
住院部里的大家几乎都是跟警察挂钩的熟人,一传十,十传百,短短一个下午,整个住院部都知道了301病房的降谷零去看望病人的时候给人带了条狗。
还是一条跟他本人长得很像的金毛狗。
“再让我看着你带狗进住院部,我就叫保安把你撵出去!”
那些常被诸伏景光温柔以待的护士小姐们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呢,围着他就是一顿蛐蛐,降谷零低着头有苦说不出,毕竟他现在要是说出事情,被提溜着耳朵叨叨的不就成了床上的诸伏景光了吗。
他透过缝隙看出去,诸伏景光还在忍笑。笑什么笑!都是你害的!
最后降谷零被连人带狗轰出了住院部,一出院门他的手机就弹出条消息。
【你不会忍心让我太久见不到它的对吧,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偷偷把它带过来啊。】
太过分了,诸伏景光!
那你就说带不带吧。
……抱歉,让景伤心的事我做不到。
什么?听不懂。到底带不带?
带!带!带!带行了吧!
到时候让他自己去跟护士长求情说点什么心理状况要小狗陪伴才能快速好转的鬼话,自己再把狗偶尔带给他看看。想养病房里,那当然不可能了。那家伙准是算计好的,就等着自己上门接手呢。
降谷零牵着诸伏景光塞给他的滑稽狗绳·临时绷带版,带着金毛狗怒气冲冲地打开了自己的车门,然后就看到——
小哈罗正蹲坐在驾驶座上盯着他。
降谷零的视线机械地下移到了脚边一脸倨傲的小金毛身上。
不,哈罗,你听我解释。
“汪——!”
悲伤欲绝的汪声从哈罗的口中发出——
咦?并没有。
哈罗兴奋地跳出了车,跟小金毛扑在了一起,两条小狗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连汪带笑,把两身干净的毛毛都染上了灰尘。
【小——金———!】哈罗兴奋异常。
【小——白———!】那金毛小狗脸上的表情也是倏然一变。我就说这人类身上的狗味怎么有点熟悉呢,原来是你!早知道我就不提前准备给你个下马威了——!
降谷零喟叹,他突然明白了。
难怪哈罗看起来一直想往医院跑,就是想去找它的小狗伙伴吧。流浪时的好朋友的确难以忘怀,他完全理解。这下真是太好了,他更不介意帮景养着这条小狗了!完完全全的,圆满大结局啊!
*
完完全全的……大圆满……大结局啊。
他把两条小狗带回家,只是去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回来一开门,洁白的鹅毛就扑了他满身……
屋里下雪了吗。
现在是夏天了吧。
那条在景那里憨态可掬的金毛小狗此时叼着他的枕头胡乱甩着,里面的绒毛飞泻而出,一旁的哈罗眼睛一眨不眨地旁观,四爪像站在雪地里。看这数量,是把衣柜里的枕头也翻出来了对吗。
没给哈罗下马威,给自己的代理主人来了一个。
降谷零默默反手关上了门。
门碰上的轻响没有打断小金毛的猖狂举动,它甚至挑衅地朝降谷零扬起下巴,抖了抖身上被静电沾住的羽毛。
咯哒,咯哒。降谷零按了按拳头,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景不是说你特别特别乖吗——你到底哪里乖了,两面派的坏小狗要一开始就好好教育一下!
“汪!”小金毛转头就跑,金发青年撸起胳膊就追,矫健的小狗哐一下撞坏了纸移门,蹬着后腿钻过去,降谷零一边抽气着痛心一边心里鬼火冒——“你给我站住!”
那坏小狗简直是故意哪里有东西就往哪里跳,矮柜上的瓶瓶罐罐丁零当啷掉了一地,没被震掉的它回头时不忘记用尾巴一扫,送幸存者陪同伴一起摔个七零八落。
“喂你!给我停手!”
这声响比隔壁小区拆房子的声音还大,降谷零每次刚抓住它身子,那灵活的小狗就窜出去,皮毛从他手里溜走,他又不敢真对小狗动手,只能咬牙切齿地撵在狗后面。两人从客厅交战到卧室,从阳台交战到厨房,哈罗黑溜溜的眼睛压低了,竟生出一点人似的无语。
他的爪子碰了碰旁边的电话座机。要是他会打人类警察的电话就好了,下次偷学一下吧。
这场战争最后被邻居的疯狂敲门声叫停,当降谷零疲惫不堪地打开门时,邻居家的小岛太太看着他的模样默默后退了一步。
在他脚边神采奕奕的狗,混乱如垃圾场的里屋,一脸绝望的金发主人。
一切尽在,不言中。
*
降谷零决心要驯服它。驯服这只邪恶的狗。
他收拾屋子收拾了半宿,暂时控制住两条狗的方式是打开电视给他们看了猫和老鼠。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就他在交战之中对那只狗的了解而言,不真正找到对抗它的办法,它还敢跳起来找他的事!
他也能想象到自己跑去跟景说出真相时,那被小狗哄的团团转的家伙会说:“诶?!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哪里惹到它了,它在我面前真的很乖的。”
到时候他将生闷气到炸,所以!矫正坏狗行为就从现在开始。
降谷零思索着,或许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金毛小狗打心底里逐渐承认自己是它的人类饲主,对他有点尊敬。那第一步……
他想到自己收留哈罗后的做法,对,得先给他起个名字,这样或许可以加深它的归属感。不过这本质还是景的小狗,得认真参考景的意见。
视频电话接通时一人两狗坐在一起,那小金毛也乖的不得了,降谷零看着身后的背景也是想起来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先把屋里的惨状拍照留作证据,不然现在干干净净的他都没地诉苦。
电话里的景看起来状态不错,他自脱离组织开始养伤后一直鼓励自己调节恢复,让降谷零放心不少。棕发的朋友思忖了一番,想出了个好点子。
“你不是给你新捡的白毛小狗取名叫‘哈罗’吗?那不如就叫小金毛‘拜拜’?叠字听起来也很可爱吧。”
哈罗的眼睛亮亮的,小金毛的尾巴也狂摇起来,看起来喜欢这个名字极了,他冲上前几步隔着屏幕舔着诸伏景光的脸颊,还用毛毛脸蹭他,逗得诸伏景光直笑,作势摸了摸它的脑袋。被挡在后面的降谷零隐忍不发,他的手机屏幕被舔的都是口水,等下还要帮它擦干净继续通话……
可恶……
前一秒还在跟景亲昵的拜拜突然转过身来,狗嘴的边缘微微上扬,竟然像是一个挑衅的笑!
你以为这一卷的标题是给你起的吗?可笑!
“金毛总裁休息日”,指的是我啊!
第97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6
降谷先生彻查凶杀案与证人死亡事件的日常轰轰烈烈拉开了序幕。降谷零这日子, 先是被通知遗体遭劫,后是要为围剿行动的一些事情扫尾。
当然,在此期间还要负责……
“拜拜!拜拜!赶紧进来, 你看哈罗就听话!”他手按着笼子, 紫灰色的眼睛瞪过去, “你别装作听不见啊, 你能听见的吧!”
金毛小狗屁股对着他,一副对这个名字没反应的样子,听了两声还颠颠跑到了连接卧室的走廊里。
降谷零拧起眉头——对这个名字还没习惯?
小金毛正用爪子扣着榻榻米上的污渍,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温和熟悉的呼唤声。
“拜拜?”!诸伏景光。
金毛小狗回身就是冲,还没见着主人的影呢, 它就撞上了坚硬的笼子,身后的笼门咔哒一声关上, 拜拜晕头转向地倒在了笼底,正看那笑容邪恶的金发男子收起手机, 提起装着它的笼子拔腿就走。
是板砖,是板砖发出了诸伏景光的声音!可恶中计了。
“再跟我装呢?没用!你就乖乖跟哈罗一起去打疫苗吧!”
邪恶金发男子打开门,把两个笼子交给了上面来提狗的宠物医院人员,他还不忘叮嘱那条金色的小狗闹腾得很, 千万要按住它。
送走医护人员后,他回到屋内洗漱一番, 抓起衣帽架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披上, 还不忘用滚筒粘掉上面的狗毛。整整衣领,青年带上钱包和钥匙出门了。
他驾车到一处居民区, 在楼下等待片刻后, 一深蓝西装的高挑男人走了下来。诸伏高明拉开车门坐入, 降谷零笑着与他问好。
这就是他说的“扫尾任务”之一, 诸伏高明毕竟参与了与组织相关的行动,他本人似乎也并不打算置身事外。这几天他就住在东京的朋友家,明天要回长野,而自己曾答应过的,如果诸伏高明愿意,他会带他去见见那张电话卡的主人。
那张电话卡里究竟有些什么,没人不想知道,不是吗?
银白的车子从高低不一的居民楼穿过嘈杂的商业街,他们驶过广告大屏路过门口清冷的学校,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稀疏单一,老旧的房子和除不尽的杂草像要扯住行人的腿脚将其留下,但粗糙的轮胎只是飞啸着碾过。
诸伏高明看向窗外变幻的景色:“那人生活萧条?”
“也不算。”话毕,降谷零踩下刹车,“我们到了。”
两人下车去,降谷零转身走进后方的花店,而诸伏高明立在原地,端详着眼前漆黑的雕花栅栏门,开始生锈的铁链挂在栏杆缝隙里摇晃,枝蔓和水垢自角落慢慢攀上,想要将铁锁吞没。
这是一座偏僻的墓园。原来如此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
降谷零捧着一束沾着露水的百合回来了:“我们进去吧。”
“不买菊花吗?”
“听说这位前辈最讨厌菊花,因为他一看见那寡淡的花朵就想到自己去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喜欢百合,所以我想……买这个应该没错吧。”
青年笑了笑往前走,带着诸伏高明穿行在林立的石碑中,有些碑上没有名字,但灰尘扫得很干净,时常有人在看顾。
最后两人驻足在一块有名碑前,这里已经先有人一步留下了祭品,还有一根未燃尽的烟。烟支在水泥台边露出半截,烟丝袅袅飘向风去的方向。降谷零放下花束,擦了擦墓碑上微乎其微的脏污。
“我向上面打过申请了,各方联合在即,一些动静想藏也藏不住,您是长野的‘诸葛孔明’,围剿行动时您的推测让我们的人得以在正确位置接应卧底同事,我们都心存感激,也欢迎您加入我们的行动。”
诸伏高明笑了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哈,因为我也是对您感激的其中一员吧。”青年放松地笑笑,随后看向那墓碑上的刻字。
他在世间已了无牵挂,便不再怕死后有甚妖魔鬼怪来报复,坦荡荡亮堂堂的让自己的名字嵌在墓碑上。他叫松山木,一名留下的遗书里只有“将我和妻子葬在一起”的国际刑警。
“其实这位前辈您认识,您和伊织无我先生都认得,就是那件让你们三个相识的事。”
“啊,邮筒的事?”诸伏高明摸摸下巴,“我倒是没想过你也知道。”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伊织先生毕竟是我的前同事。”他摆摆手,即使没有亲历,倒也能想象出几人微妙的关系。
今年二月,诸伏高明在执勤时遇到了当地失踪案的嫌疑人,巧的是,那人也是松山木正在追踪的组织外围成员,两人一文一武,唯恐慢一步又让嫌疑人逃出生天,便先行合作对其进行抓捕。但抓住人后,这一个嫌疑人要归去哪边又是个问题,按理说松山木作为国际刑警,优先级当然高于诸伏高明,但他当时背后有些许顾忌,无法挑明身份,两人便在狭小的甬道内僵持。
最后是松山木先松口,让他把人带回去,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其出事,自己三天后会走正规程序将人带走。诸伏高明对他的身份有所察觉,也应许了他的话。三日之后,来的却不是松山木,而是伊织无我。
来的人不是当初说好的那个,他当然要前去多嘴问两句,结果被伊织无我亮了一手公安证件,把所有的询问挡回得结结实实,那时候的伊织无我可还没有当管家时对大小姐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对待工作冷静又无人情,毫无负担地给诸伏高明派了个活,让他这段时间每天往指定地点的邮筒里投信。
那时候大和敢助在旁边,听了这回事私下还劝他小心些。
诸伏高明当然知道这没头没脑的任务背后定不会这么简单,但还是遵从“上司”的命令每日去邮筒投信,投了约定的七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再没有见过松山木和伊织无我。
“那时松山前辈一定没有跟你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吧,他作为组织卧底,大概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你报本名。我们和组织追逐的那张电话卡里,当然存着一些通讯录、短信消息,但那不是最主要的。组织想拿回去的、我们想要得到的,是一则基站代码的连接记录。”
“那极有可能是组织在东京最大研究所的基站,解析出其中的信息,我们就能将其成功定位。组织一直在追求长生不老,不捣毁那些研究,即使这次联合将他们的窝点全都取缔,人心中的阴翳也会源源不断滋长,迟早催生出另一个‘组织’。”
“长生不老吗?听起来还真是荒诞。”男人口中最后落下的两字很轻。
“是很荒诞。”降谷零内心低笑,也是因此,他这辈子都不会把发生在工藤新等人身上的“奇迹”说出来。不过现在连宫野志保本人都被赤井秀一打包送回了美国FBI,想来这些“未来”要再次发生还是有些困难的。
“您当时投递邮件的任务,只是伊织先生向组织投的烟雾弹,他留下线索,让追踪他的人以为你才是他的同党,那些家伙想趁你落单从你口中撬出点什么,可去邮筒的那条路热闹非凡、监控完善,深夜你更是连日为工作住在警局,他们咬牙切齿,找不到丁点机会。而趁此时机,伊织先生接过松山前辈带出来的电话卡,怀揣着这珍宝返回警察厅。松山前辈不是不想把这东西送还到国际刑警那边,但情况危急,在那种时候,只要是对抗组织的,那就都是同伴。”
“后来,松山前辈因此牺牲,伊织无我也在不久之后辞去工作。嗯“诸伏高明停顿了一下,又略过了这个话题转首问道,“我果然是饵?”
降谷零笑着:“他一定是认出了您就是长野的‘孔明先生’,才智过人、机变如神,知道以您的敏锐和谨慎不会出事。当然,这种做法也的确又加深了大众对日本公安的刻板印象。”毕竟本质还是将不知情的别人置身险地,青年有些歉疚地摸摸后颈。
诸伏高明对着那显而易见的奉承失笑。但即使现在明确知道了当初奇怪事件后的真相,自己又被利用了一番,他也依旧不太生气,一是他的确早有所料,不至于恍然大悟后气急败坏,二是知道了这事既然与组织有关,心想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弟弟,便更有些原谅。
“可这电话卡怎么说也放在公安处半年有余,怎么现在才东窗事发?”上挑眼的男人提出了疑惑,蹲下与金发青年并排在碑前
降谷零眼神描摹着那规整的刻字,远处的野林里,黑色长卷发的男人已经暗中注视他们很久。
那些“组织的消息”实际真真假假混乱杂掺,他们甚至无法还原当初的真相,把伊织无我、松山木和诸伏高明的身份和存在全部搅在一起,说出什么电话卡的主人是个“叛出组织的日本公安”这周话,这证明半年前组织的根须受限、情报不通,因此信息零碎,胡言乱语。
背后的真相他知道,却不能在此时诉之于口,因此面上只是摇摇头,半真半假回答:“人只为自己的利益行动,而谎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他自言自语着,望向天空:“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
“库拉索出现在医院做什么?”
第98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7
降谷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转动锁孔推开家门,只见一片黑影骤然抓住他的衣领,“咚”一声, 他的背脊被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降谷零挪挪胳膊却只能蹭下一点墙灰, 他抬眼一看, 是赤井秀一。
“医院里的遗体被不明人物转移走了?”男人风尘仆仆, 眼中似有些愤怒。
降谷零没有回话,赤井秀一那双燃烧的绿眼睛离他更近了。
“你默许的,是不是。”
降谷零扯扯嘴角,这也发现了?太快了吧。
“你现在就告诉我,她们两个的遗体去哪了, 你又想干什么?你连死人都利用,你还有人性吗?”
降谷零鲜少见到赤井秀一将情绪流于表面的时候, 更少见到他不加掩饰的指控,如果再不文明一点, 可以称得上咒骂。降谷零没说他们卧底一路走过来都是要利用他人的,他只是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两个人跟二十几岁赤井秀一都有关,赤井秀一又被他胡说八道糊弄了这么久,所以生气是很正常的。
“你先放开我。”降谷零伸手扯了扯自己脖颈处的衣料, 有点勒着他了,他不方便说话。
赤井秀一现在的眼神像能咬死他,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冲动, 但如果不来这么一遭,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逼降谷零说出点真相来。
隐瞒、巧合、胡说八道, 对降谷零的认知完全建立在揣测和客观事实上, 这么回想两人的所谓“合作”真是让人发笑。
“先前的事我权当合作伙伴事先付出的信任, 但如果这次的事你不跟我讲清楚, 我发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和平对话。”
绿眼的男人后退一步松开手,示意他可以说了。其实降谷零也没想能瞒过他来着,但主动去坦白,跑到赤井秀一脸上说:嗨嗨!你的前女友和香榭丽舍的遗体被我默许让未知人士偷走啦,现在来告诉你一声哦!那赤井秀一一拳下来他可能会死。
只是,现在要从哪里说起呢?从他那个荒谬的穿越、毁灭组织的大布局、这次凶杀与潘多拉的关系、还是……组织可能已经和相关潘多拉的神秘人勾结在了一起这件事?
要不实际点吧:“因为香榭丽舍的遗体内取出了一块宝石,你看过我发给你的报告的。这块宝石本来应该在波士顿被我的一个朋友保管,它对某个势力来说很重要,我怀疑是他们动的手,所以打算试试在医院守株待兔。”
“那你为什么任凭他们带走遗体,这有任何好处吗?”FBI探员先生的压迫感依旧很强,他脱下风衣扔在一边重重在桌前坐下,一副要跟他好好谈谈的架势。
“因为……来的并不是我想的那群人。是贝尔摩德他们把遗体带走的。”
“组织?”
“对。我对贝尔摩德私下的行踪有打探的途径,知道她又回到了日本,但在医院让人蹲守时,我也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她。”
一个护士进去后再也没出来,第二天这名护士照常上班,表示自己明明请了两天假,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可不就显而易见,主导转移了遗体的人是有着高超易容和潜入技术的贝尔摩德。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照你先前说的,如果跟宝石有关系,那组织有什么理由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半年前朗姆换了人吗?”
骤然转移的话题让男人愣了愣,降谷零也此时在桌前面对他坐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几乎没有人知道。组织做的生物研究目的是达成长生不老,而有一则秘密的传言,即拥有那块宝石,就能使时间倒流,让生死逆转。”
赤井秀一笑了声:“呵,你觉得组织那群人会信?用一块石头来推翻他们百年的努力,然后去追求一个童话故事?”
“这当然很荒谬,但其中只要有一个人信就够了。”
“你想说那个新朗姆?”赤井秀一有些头疼地扶住脑袋,他觉得降谷零可能疯了,“有什么根据吗?”
降谷零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似的:“你记不记得半年前你、我、苏格兰三人一起出任务的那次,朗姆让我们在车站集合,说看到提示自然会明白的事。”
降谷零有时候真的很莫名其妙。赤井秀一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但因为有人卧轨自杀,所以我们错过了提示,最后直接按任务书上写的东西把任务完成了,对吧。”
“当初不是说很有可能自杀事件本身就是提示?”
“但后来的流光大厦案你不是也参与了?里面找不到一点组织的手笔。所以我怀疑那个提示还在那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异想天开。”
“别急着否认。”降谷零换了个盘腿的姿势。
“记得我们第一次到地下酒吧查探时为什么提前撤离吗?”
“因为雾刀。为了防止后续发生命案把我们关在里面,所以提前撤离。”
“没错,可第二天我们得到消息,死的仓库区员工是醉酒后被呕吐物噎死的。”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巧合?”比如任务目标刚好倒霉死了之类的。
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那时雾刀的顶头上司已经换人,是他授意要这么做的呢?”
“没由来的猜想。”
“可守仓人死后他的儿子得到了一大笔保险金,随后他辞去了旧工作,新入职的地点是——
秋水集团。”
赤井秀一抬起头来:“围剿行动时发现的那名狙击手所在的集团?”
“对。以及因为一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基本确定秋水集团跟那块宝石脱不开干系。”
赤井秀一陷入沉思,降谷零摊摊手,邀请道:“怎么样,话都说到这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到去年那个站台看看,或许‘提示’还在那里。”
……
“你自己去吧。”
赤井秀一捡起风衣,起身重新披上。
“面对直接摆在面前的凶杀案,你联想并追查半年前的事,我可以理解,但依旧不认可。我过来不是为了听这些的,死去的两人是怎么来日本境内的、凶手意欲何为、现在在哪,这才是我认为该优先追查的事项。”
他打开门,离开前最后转头道:“我发现了,你似乎在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统筹大局的救世主,因此你下意识向我隐瞒一些事情。我不想再跟你弯弯绕绕,下次见面,就以机构之间合作的关系吧。”
房里只有降谷零一个人,因此当他不说话时,整栋屋子都很寂静。门关上后,青年五指梳了梳额前的金发,叹了一声。
赤井秀一说的对,他不把所有事情说出去,在他看来就是又莫名其妙打谜语。他也确实像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把向同伴传递信息的单向开关握在手里,全凭自己心意。
赤井秀一不值得信任吗?是他心底的恩怨还在作祟?明明赤井秀一也是朋友,可为什么不能对他像对景和尤里尔那样坦诚或者直白些呢。
这对赤井秀一而言的确是一种不公,但赤井秀一不会在乎,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赤井秀一太坚定、内核又太稳了,因此对方是一个可以和他站得平齐的合作者,即使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穿越元素也不影响他为合作可展现的能力。他们没有十几年的交情,没有需求关系,因此对方转头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多犹豫。
赤井秀一顶多会觉得烦而已,烦他跟个谜语人搭上了线。他以前觉得赤井秀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好烦,估计现在的自己在赤井秀一眼里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不说呢,大概是他对于“了解赤井秀一”这件事的自大。这番交谈结束后,他跟赤井秀一不正是双线并行,分开调查了吗。
又是把自己当布局者,又是把同伴当可摆布的工具。他似乎早有所料,又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变成了这样。
门铃响了,他前去打开门。
是宠物医院的人送回了狗,趴在笼子里的哈罗立刻站起来扒笼子朝他汪汪叫,另一只小金毛用屁股对着他,爱搭不理。
“谢谢。”青年笑着接过笼子,却在看清“拜拜”后愣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狗。”
“诶?诶?!我们搞错了吗?我、我看看,客人您别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
那工作人员看起来比他还慌乱,立刻把笼子放下走到一边开始弯着腰打电话。
降谷零蹲下将笼子旋转过来,盯着同样是金色毛毛的小狗的正脸,它的毛色要浅一点、略短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那双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跟拜拜狂妄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是在哪见过呢……
“降……降谷先生,我刚才确认过了,的确是我们搞错了,现在我们联系到了这条小狗的主人,她还在店里,说愿意来接小狗并把‘拜拜’带过来,我陪您一起在这里等,您看行吗?”打完电话的工作人员收起手机过来又是解释又是鞠躬,降谷零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可以。”
第99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8
日头渐升, 那狗主人远远袅袅婷婷走来,降谷零没有想到,在他要前往车站寻找关于提示的线索前, 心里最怀疑的那个人物就这样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秋水谅把装着拜拜的笼子放在了门边, 仿若没有注意到降谷零的表情, 后者悄然紧盯着她, 打开笼子把金毛小狗托起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没什么奇怪的,甚至拜拜脸上露出了嫌弃他的表情,不明白他在搞些什么。旁边秋水谅刚提起另一只笼子, 一只深色的手臂就横在了她面前。
她出现得太诡异也太突然了——
降谷零皱起眉头拦在她面前:“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嘘,别着急。你现在是不是想着, 哎呀哎呀这个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会儿神出鬼没、一会儿又舞到正主面前, 还有这是你的狗吗你就拿?那么澄清一下,这是我的狗,我的狗被人拿错了,我是名正言顺的‘受害者’。”秋水谅无所谓地把他的胳膊掰开。小狗从笼子里一跃而出, 在她面前一边打转一边摇尾巴。
这不是只自言自语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再看看,你是不是认识它?”秋水谅以为降谷零还在怀疑狗的问题, 便把狗抱起来怼到他脸前, 降谷零后退一步保住被挤扁的鼻子,将信将疑。
“秋水谅”“金毛小狗”“他认识”, 这三个词串在一起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是当时威士忌演出前莫名其妙从装着慰问食品的塑料袋里跑出来的那只狗?”
“嗯哼。”秋水谅很高兴他还记得, “本小姐真的很心善呐, 见它喜欢我, 居然养着这只流浪儿到现在。”
降谷零的确没想到,但他依旧不觉得秋水谅的出现是一次巧合,少女已经转头去跟工作人员说起了话,内容大体是两位狗主人恰好认识,三言两语哄走了局外人,当走廊仅剩下秋水谅的眼睛朝他看过来时,降谷零意识到她有话想说。
“呐,送你了。”
少女上前一步,把陌生的金毛小狗塞进了降谷零的手里。
意义不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说——你的很多猜想都没错。来自秋水集团的狙击手、争吵内容奇怪的双胞胎、不知为何与你对立的另一个时间旅者,而现在,有与你相关的人惨遭杀害时,我又从美国出现在了日本东京,这真的很有趣,是不是?”
“别打谜语了。”降谷零的语气有些生硬,“如果你想表达什么,或者用这些真相换取其他东西,最好直接说出目的,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干耗。”
“别急,别急。跑得太快、会更容易被命运找到。”少女弯弯眼睛,将双手背到身后。她又开始了。“改变命运有其代价,这句话——不是早有人给你带到了吗?”
降谷零怔愣了一下。
“改变悲剧的时候你不是总在担心吗?担心在爆炸案中活下来的朋友再在流光大厦被压死,担心尚且年轻稚嫩的下属提前在围剿行动中就被狙杀,你靠着一次又一次重复有惊无险地挺过来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担心他们扭转悲剧后被收取代价时,所谓真正在最大程度改变、玩弄命运的人,是、你。”
秋水谅笑意盈盈,指尖点在他的胸膛。降谷零却已经无暇去想秋水谅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了。
少女的嘴唇一张一合——“降谷零,代价不会允许你无限赊账,它会给蔑视命运的人以惩戒。上一个是‘雾刀’,下一个将要受刑,再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在“我会承担选择的后果”脱口而出前,降谷零脑中钉铛一声,就好像什么东西突然打开了,
不对,不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本来就该是秋水谅说的这样才对
他手臂的肌肉绷紧了。循环本就该受到质疑。潘多拉是从哪里出现的,为什么可以引发时间回溯,正打破规律逆行的自己算是什么。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上天也不会看他太惨就给他抛下赠礼,他为* 什么这么晚才认识到这一点,这太过古怪,如果“潘多拉”不是礼物,而是
降谷零抿紧了唇,出于某种直觉突然内心急迫起来,他看向秋水谅:“告诉我吧,告诉我关于潘多拉的一切。”
“很抱歉,在我这里不允许不劳而获,更何况我很讨厌你。”面对请求,少女耸耸肩。
“在雾刀之后,下一个承受代价的人就是你吧。”降谷零紧盯着她,“如果愿意说出真相,在你身上将要发生的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他也刚好能借此弄清楚代价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搞错了,该我承受的代价已经到来得差不多了,剩下没落地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应该也明白,回溯太多次后,自己小命的优先级的已经可以排到很后面。不过我的确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秋水谅的表现可以说是喜怒无常,至少降谷零从来看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笑了,但嘴角古怪地勾起来:“我们来玩海龟汤吧,谜面就在你打算去的车站里,我会回答你三个问题,答案只能是‘是’或‘不是’,三个问题结束后,如果你能还原出半年前酒吧怪事的真相,我就直接告诉你刚死的那两个女人在波士顿经历了什么,除此之外,如果你有其他想要知道的,我也能够告诉你。”
“怪事具体是指?”
“一,那个叫雾刀的人出现在酒吧做什么。二、酒吧守仓库的员工的死亡真相。三、你没能看到的‘任务提示’是什么。四、现在坐在二把手位置上的‘朗姆’,是谁?”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
“可以。”
他接受了挑战。
*
【这是一个赛跑游戏。
竞争对手是真相与时间。
如果胜利落后于死亡的来临,
我们将永远迷失于代偿之中。】
*
从一切开始的地方寻起,从那个他突然意识到世界已然因他行为而改变的起点。降谷零关上车门,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入车站,冬日是个旅游旺季,手提箱和疾行的脚步在地面密密麻麻浮动,受限的视野并不利于查找。
他站在当初与赤井秀一汇合的地方,等待那辆相同序号的列车到来。他或许有些紧张,因为没有人能肯定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线索能留在这里长达半年。
列车入站了,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除了这次没有人卧轨自杀引起骚动,他看到的一切与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连车内贴的商业广告都没有更换,围圈拉着手的q版动物滑稽地笑着,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降谷零收起全程录像的手机,在人群流入打开的车门时,后方的视野也更加宽了。他将从车上特意拿下来的皮箱子放下,给自己站的地方定了个点,然后试探地走入后方各处的角落。
不像……嗯,这里也不像。
他在寻找当初雾刀站的地方。雾刀曾在流光大厦时说过,他在车站看见过他,即使后面什么话都是烟雾弹瞎编的,但最开始那句应该是真话。
啊,是这里吧。
他贴在一承重柱后探头望向皮箱。这里距离正正好,也不太会被其他旅客关注到。雾刀会不会给他留下什么线索?怎么说也是卷到时间回溯里的人。降谷零开始在刷着白灰的柱子上查看,想在哪个小角落找到刻字似的。
但什么也没有,随即他想起来雾刀那家伙根本不会写字……好吧。他叹了口气,那接下来就——
他刚抬眼一看打算回原处去,就见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人站在他箱子边左顾右盼,确定没什么人在看他后,他突然手一伸,抓起箱子就跑。
“!站住,那是我的箱子!”
中气十足的一声厉喝吓得小贼踉跄了一下,他惊慌地回头看,箱子的主人正朝他屁股后面撵过来。他来不及感受到箱子重量的不对,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了再说!
箱子里的各种物件丁零当啷响,老练的小贼不愧是高手,降谷零落后他一个拐角,仅仅片刻,居然就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他了。
降谷零站在穿行的人流中目瞪口呆,不是哥们,你有这实力当什么贼啊?其实箱子里倒没装什么重要东西,但刚开始调查先遭了个贼这也太……
放在平常降谷零高低要追上去让他伏个法,但现在他正在猜谜呢,还是出题人故意不限定时间的那种,他没空停留了,只好带着对小贼的幽怨按原计划出了车站。
在车站直接找到提示的算盘落空了,不过他本就对此抱有的期望不大,车站的信息已经拍摄下,既然潘多拉、组织、酒吧事件全搅合在一起,那他能得到线索的地方也有很多。
他站在地下酒吧的入口处,想了想还是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副墨镜,摘掉鸭舌帽后,他插兜往酒吧深处走去。
下午的酒吧也如半年前一样冷清,人群还没聚集起来。不过降谷零在某个角落看到了有些熟悉的人影。
——一个彩毛青年。
第100章 金毛总裁休息日9
每次走进这个酒吧, 画风就开始变得不对起来。
“波本大哥,波本大哥——!”彩毛青年抱着他的大腿暴风哭泣中,别误会, “波本”不是喊他的组织代号, 嗯, 是他的艺名。
“——我真的好想你啊——!”
“波本大哥——”
“波本大哥——!”
刺头青年和中长发青年对视一眼, 也争先恐后扑了上来,这配上四个人五颜六色的头发真的很像一场行为艺术,幸好降谷零有两条胳膊两条腿,还能剩出来一只手怼在彩毛青年的头上剩一张嘴喊:“你们停下啊——!”
我带的这个墨镜伪装那不是完全0作用了吗!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客人已经全看了过来,喜欢在这家酒吧待的哪有没听过在这里发家的传奇威士忌的, 降谷零已经看见有些人眼睛发亮蠢蠢欲动,他更加紧张, 揪住彩毛的脸就开始胡说八道。
“你当初让我出梦男cos委托的时候没说有三个人啊!还有这种亲密举动也是要另外收费的,你现在马上好好给我解释清楚, 不然我就回去挂你了!”
“挂?什么挂?!”刚大学毕业的三青年一听到挂这个字就ptsd,“不要啊,老师你不要挂我!你要什么解释我都给你好不好!”
一旁的客人听见什么“委托”“老师”“挂”,就了然又失望地转了回去, 降谷零松了口气,一拖三把人拉回了角落的卡座里。他们消失在人们视野里后, 一个左顾右盼的家伙走进了门, 钻进了站着酒保的吧台后。
“波本老师,不要挂我……!”
卡座里, 彩毛青年泫然欲泣。
“我虽然每天翘课迟到不交作业考试不及格但我那都是有原因的!至少我期末周好好复习擦边过了对不对, 老师捞捞我好不好我差你这门课我就——诶我好像已经毕业了。”
“对哦, 你毕业了。”中长发青年说, 然后三个傻瓜青年面面相觑,看向降谷零,齐声道,“我们都毕业了!”
降谷零扶额,彻底没招了。
“是是是,你们都毕业了,现在还成功在地下出道,所以能不能看在我当初上台帮你们赶走了宿傩乐队的份上,让我问点事情。”
三个人又眼神互相确认,彩毛青年道:“波本大哥,我们承蒙你的恩情才走到现在,甘愿为你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就算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他求助般看向刺头青年。
“梦男cos委托。”
“对对对!就算那个什么猛男考死委托我们也会为你做的!”
完全听不懂但还是要报恩对吗,阿里嘎多彩毛毛桑,但降谷零要的不是这个!
“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半年前在这里工作的那个酒保现在还在不在啊!”
“哦,酒保啊。”彩毛眨眨眼,终于回答正事,“他辞职了,现在接任他的是他介绍过来的新酒保,你别说,技术还不错。”
“嗯……那你们知道他去了哪吗?”
就算问辞职原因,多半也是随口诌的借口吧。他想找这个酒保,是因为当初朗姆让他试探此人的忠心,现在想来,半年前的那个节点新旧朗姆正在争锋,朗姆大概是在怀疑酒保是对方安插进来的钉子。
“不知道啊,我们仨进门就是搞摇滚,没太关注。”刺头青年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不过,可以问问新酒保,表兄弟总互相知道点吧。”
“新酒保是他表弟,是前酒保亲口说的吗?”
“对。”
那就是两个酒保共边了。不管他们之前是效忠于哪个朗姆,他们现在还在这个酒吧工作,那就是听令于现在的朗姆,找到他们,或许能得到些线索。
降谷零活动活动胳膊,双手相扣放在桌面上:“新酒保有没有什么喜好?想找他打听点事。”
“喜好啊……”彩毛看起来没头绪,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中长发朋友,后者想了想。
“他自己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喜好,不过他有个经常来找他的朋友,两人熟稔的不得了,他朋友的酒水都是他请的,好像是学生时代认识的。喂,他那朋友喜欢什么啊。”中长发胳膊肘捅了捅刺头。
刺头虎口抵在下巴:“我又不对男人感兴趣,怎么会了解他的喜好,不过我路过的时候有听过他们的聊天内容,他好像说是……特别喜欢小宠物?”
“对哦!”彩毛蹭一下站起来,不等刺头用胳膊肘回捅他就擅自抢答发言了,“他超喜欢招惹路边的流浪小动物的!前两天好像还把一只猫捡回去了,你要不送他点宠物用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哟哟哟,会用谚语了?大学没白上。”
“滚开啊!你自己也没有文化到哪里去!”
幼稚的青年们又互掐起来,不过三个臭皮匠好歹是给他凑了个主意。能通过送他朋友礼物来得到酒保的感激吗?有点悬,但试试也没关系。
“谢谢你们了,那我今天就先走了。”降谷零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等等!”彩毛突然把撵上来的刺头推开,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
“在我这里,呆瓜。”中长发青年从另一边抽出了一盘什么,朝降谷零递过去。
彩毛青年兴奋不已:“这是我们的第一张专辑啊!发售量很高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大红大紫,到时候你就把它卖掉,肯定很赚钱!你和其他威士忌成员就是我们的师父,就当徒儿孝敬你们的!”
降谷零接过CD,看了看封面上的图片,是三个精心打扮的杀马特努力凹出的帅气造型,他嘴角勾了勾,收下了。
“很知道感恩嘛,不过出门可不许说是我的徒弟啊。”
降谷零离开了,临走前还听见彩毛在小声跟同伴嘀咕以后被记者采访了一定要第一句话就说自己的师父是谁。
真是青春啊,虽然笨了点,但这样的愚钝很可贵。降谷零没忘记自己还得争分夺秒地去寻找真相,于是打算离开酒吧先买点东西。他余光看到吧台多了个人,想着可能是酒保那朋友来了,先看一眼,结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
他刚被偷走的箱子。
视线上移。
和跑得很快的那个贼。
“我跟你说我家猫真会后空翻你别不信到时候呜啊啊啊啊啊——!!!”小贼在看到金发青年的一瞬间大惊失色,抓起箱子就要往外跑,那酒保眼疾手快抓住了的衣服。
“你又去偷东西了?!我都跟你说了别偷了!”
降谷零要追上去的脚步一顿,这个画面……好像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
“诶呀抱歉,真是抱歉。”
他心心念念的情报员正给他道着歉,旁边坐着的小贼委屈得像一颗倭瓜。他们现在在二楼的包间里,因为在一楼继续闹下去一定会影响到其他客人,也会让所有人听见他的朋友其实是个小偷。
“好吧,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不过确实给我带来挺大麻烦的。”降谷零耸耸肩,他看得出来酒保不认识自己这张脸,斟酌着发言。
“真是太对不起了,我这朋友早年养成了手脚不干净的坏习惯,当时实在是太穷了,不偷东西就吃不上饭,当然这肯定是不对的,喂,你快点给人家道歉啊!”酒保捶了一下小贼。
“对不起……”他小小声。
“大点声,诚恳点。”
“对不起!!我不该偷走你装着狗粮狗玩具狗毛毯狗窝的行李箱,即使你是个狗派我是个猫派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也不该让一直陌生的小狗狗饿肚子!!”他超大声蹭一下站起来猛鞠躬,脑袋用力过猛“哐”得一下磕在了桌上,皮箱被撞到滑落到地板脱开了扣锁,里面的装备天女散花爆了出来一根玩具萝卜掉在地上发出了“叽——”的一声。小贼应声倒地,晕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
酒保看起来头疼死了,无奈又命苦:“实在太对不起了,您愿意接受物品价格的双倍赔偿吗?”他看了看一地狼藉,“……还是三倍吧。他最开始偷东西有我的原因,这件事我愿意替他承担,可以吗?”
酒保看起来的确非常在乎自己这个朋友,降谷零想了想,也许现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请求对方都拒绝的,那就干脆些吧。
“你的表哥,就是那个前酒保是在做什么工作?又为什么辞职把你介绍过来了。”
“我、我表哥?”酒保的表情下意识闪躲了一瞬,但还是回答他了,“他的确在做灰色或者黑色产业的工作,似乎听命于一个大人物,辞职也是因为有了新的命令。介绍我过来是因为我说我想要来钱快的活,在这里当酒保除了正常工作,我有时候要监视几个常来的酒客。”
“你知道自己具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摇头,下意识看向在沙发上装死的小贼朋友,他一定都听见了。
“那你就这么供出你表哥,不怕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降谷零可不觉得自己长得像一看就不会殃及无辜的人。
“因为,因为他一个月前死了。”酒保停顿了一下,“是醉酒后被呕吐物噎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