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楚观玉根本就不是能结婚的关系。
到底怎样才能打消老太太和楚家联姻的想法？
自己半个月前到底抽了什么风，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答应商业联姻？！
凉风顺着衣领往里灌，盛珣偏头看窗外的夜景，无数灯火勾勒出的建筑群一直延展到看不见的边际。
万盏千灯，没有一盏属于她。
明明她只是想寻觅一个归处。
新项目正在筹备期。
盛珣开了两天会，初初敲定了方案，光是策划和程序就够她忙的。
忙起来就很难顾得上别的。
直到助理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五，是和楚观玉约好见面的日子。
盛珣下意识抬头看自己今天的着装，燕麦色收腰西装，纯色丝质衬衫，黑色平底鞋。
还可以，盛珣松了口气，签完手上的文件，正色道：“好，我知道了，陈助可以下班了。”
她又笑了一下：“这周末也不用加班了，让策划部别赶工了，周一回来我请下午茶，都辛苦了。”
陈助理接过文件，笑着应是。
她是个beta，跟了盛珣好几年，熟悉盛珣的工作风格。
正转身要走，又听见了老板喊她的声音：“等等，帮我看看这个……”
盛珣从座位上站起来，撩了一下头发，让它柔顺地披在肩上：“你说是这款手链带着合适，还是换成腕表？”
“我今天的项链漂亮吗，显气质吗？”
“妆化的很淡，有没有那种不经意的感觉？”
……
陈助理咽了咽口水，被迫听了一耳朵美貌秘籍，小心翼翼回应道：“盛总很漂亮，五官就能撑起来，颈线腰线都显出来了，补完口红就更提气色了。”
盛珣满意，道：“御吗？”
陈助理狠狠点头，“高智姐感，顶级女a穿搭。”
盛珣最后挑了个手提包，愉悦地出了门。
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包厢，盛珣推开门，有点意外。
楚观玉到的比她还要早，正握着手机回消息，像一捧山上的雪，冷冷淡淡，有种无法融入的气场。
盛珣感觉自己人都有点僵，控制不住的心乱。
“坐。”楚观玉收起手机，礼貌地把柠檬水推到她面前。
“你点菜了吗？”盛珣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着菜单抬了抬下巴。
“还没。”楚观玉伸手去拿菜谱，白皙的手腕在盛珣面前一闪而过。
“不吃辣，不吃香菜，还有不吃生食，对吧？”
盛珣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停在楚观玉身上，她今天穿的也是正装，灰色条纹西装更显楚观玉肤色白皙，冷白皮在光的照耀下愈发吸引人的注意力。
盛珣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钓了一下。
楚观玉摁铃唤服务生过来，对小妹妹温声细语：“番茄牛腩炖的软烂些，虾仁芝士球，素炒空心菜，两盏清炖狮子头……”
她顿了一下，抬眼正对上盛珣的视线，道：“我想吃甜品。”
“你点。”
楚观玉弯了下唇，继续道：“一份抹茶慕斯千层。”
她合上菜单，递到盛珣手上：“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
盛珣摇了摇头，开口：“两杯鲜榨橙汁，别的不需要了。”
等服务员离开，包厢里就冷了下来。
视线在对方身上游移，喉咙发干，盛珣五指紧收，尽可能放松道：“你来的好早，等我很久了吗？”
“还好。”楚观玉抿了口柠檬水，抬眼道：“等了你五分钟。”
盛珣移开眼，目光投向桌上的摆设，不肯开口去问那句：你是想见我吗？
楚观玉，你是想见我，才会来得这么早吗？
可你为什么想见我，是因为着急谈退婚，对吗？
自以为摸清了楚观玉的想法，盛珣藏好眼底的颓然，撑起下巴，摆弄桌上的两副筷子，一会儿碰一碰公筷的尾巴，一会儿把公筷和私筷换个位置，十足的孩子气。
楚观玉看着盛珣的动作，就知道她八成又生闷气了，莞尔一笑：“看来见到我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没有。”盛珣懒懒拖着尾音，胡乱找个借口：“没觉得我今天的腕表很好看吗？你都没夸我欸。”
她伸出手，五指虚虚搭在桌子上，白皙修长，像个艺术品，又慢慢晃了两下。
楚观玉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混乱粘稠的思绪带回正轨，只是道：“你要我一见面就夸你手好看吗？”
“我让你看的是表！”盛珣咳嗽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匆匆把手收回去，也不再摆弄筷子了。
她微妙的觉得自己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喃喃道：“我没想搞颜色的。”
“嗯，你是正人君子。”楚观玉诚恳道。
那张清艳出尘的脸上满是认真，真心实意地夸她是正人君子。
盛珣哼笑一声，那点脾气消失个干净，扬眉道：“我是阴湿女鬼。”
楚观玉笑出声音，摇摇头，“那你一定是阳气最足的女鬼。”
盛珣看着她的笑靥，怔了怔神，不自觉也弯了唇。
曾经被时光掩埋的热情一点点复苏，盛珣戴不住冷硬的面具，也做不到公事公办，歪着头朝人笑。
“楚总，原来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啊。”
“我以为我们……”
楚观玉默了一瞬，喉咙一滚：“对不起。”
盛珣摆了摆手，“没必要。”
“你还是那个答案，是吗？”盛珣对上那双清浅的眼眸，流露出似有似无的情意。
楚观玉只觉得嗓子干涩得厉害，眼睫低垂，透出一小片淡青的阴影，她躲开了盛珣的目光。
无声的拒绝。
盛珣不想复刻四年前的狼狈，纠缠不放不是她的作风，何况这份固执早已在楚观玉面前千疮百孔。
“清高冷漠。”盛珣慢悠悠地吐出这四个字。
“分手后我一直这么说你，是不是很没品？”
楚观玉仔细想了想，没反驳：“你也许可以说的更过分一点，说我自私自利，不近人情，辜负真心。”
楚观玉看到盛珣眼底噙着的泪光，愧疚感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语调有多疼惜，低声应：“你该怨我的。”
“我们确实回不到从前了。”盛珣彻底认清了这一点，她拎起包，“我会和奶奶说清楚退婚的事，你不用担心。”
盛珣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回头问了一句：“你今天来这么早，很着急和我划清界限吗？”
哀痛又不服输的眼神。
楚观玉下意识回应：“不是。”
她仰起脸，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提早来见我，我不想让你等那么久。”
盛珣彻底没法子了，但凡楚观玉对她软一点，她就狠不下心。
暗恼自己的没出息，她停住了脚步，转身去看楚观玉。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一站一坐，沉默地对峙。
一道道菜摆上桌，盛珣面皮有点绷不住，一点点又挪回了座位上。
趁着有服务员在，盛珣不好意思凶人，楚观玉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没想和你划清界限，真的。”
“这四年我们联系不算很多，大多数都是公事。”
“婚约太突然了，你刚刚的话也很突然。”
“一个成年人的四年，足够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我不是四年前的我，你也不是四年前的你。”
“我以为年少轻狂的那段，只是我们都缄默的往事。”
楚观玉头一次感受到言语的匮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似乎对很多东西都有错位认知。”
“盛总，息怒。”楚观玉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学小人跪地的手势讨饶。
紧接着服务员放下最后两杯橙汁，挂上招牌的笑，“请慢用。”
盛珣一点气都没有了，只三两句话就被哄得心里熨帖，眼巴巴看着楚观玉。
楚观玉等服务员离开了房间，才接着说，很迟疑很犹豫地说：“我不想提以前的事。”
她逻辑链闭合得很好：“也许，我是说也许，你可能对我还有一点兴趣，但这点兴趣不足够支撑我们走到婚姻这步。”
“你既然同样拒绝了盛祖母，就说明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隔着的东西太多。”
“婚约是要取消的，盛珣，我向来不会把自己完整地绑在另一个人身上，尤其还是alpha。”
即使楚观玉说得每一句话都在推开她，盛珣还是被她说话时冷静自持的模样所吸引，心里的小火苗愈演愈烈。
“我知道了。”盛珣很刻意地试探道：“但是……如果婚约取消了，我奶奶很有可能会立刻给我找下一个联姻对象。”
楚观玉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情绪没收住，抬眼的威慑力很足。
被瞪了之后心情更好了，盛珣笑吟吟地开口保证：“绝无可能，不和你有结尾，我绝不会找下一个。”
盛珣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终于有了些上位者的样子，用命令的语气通知人：“我们还没结束。”
楚观玉，我们还没结束，既然这次你给了我靠近的可能性，既然你没能干脆利落地拒绝我，那你可能真的要被阴湿女鬼缠上了。
阳气很足，鬼气不重，那也是鬼。
盛珣如此想，却还是温柔地笑了一下：“祝你我得偿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