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打开,那个声音也一下子变大,“我要投诉你们!”
塞万一大早就从医院冲到了侦探社,脑门上还贴着一块纱布,对着国木田怒道:“那位太宰先生无证开车,危险驾驶,好几次踩刹车撞我的头,还载着我一路冲到大海里!”
早知道还不如她开呢!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国木田称太宰为【绷带浪费装置】,把车开成那样还载客,这简直是个视生命为儿戏的危险分子!
“暂且不说他耽误我赶稿的事情了,我从出生到现在,可是好不容易才努力走到今天,他想死我还不想死呢,你们怎么可以招聘这种人当员工?!”
她劈里啪啦的控诉:“车子蹦极一样的冲下护栏,身体又被安全气囊压着喘不上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灌进车内,你能想象到当时情况多危险吗?真的是差点就死掉了,好不容易才从车窗爬出去死里逃生,还赶上了落潮———这事绝不会轻易算了,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塞万实在忍不住这股火气,气势汹汹的拍桌子,连着桌子上的档案袋和装有证物的密封袋都被震得跳动了一下。
国木田无比尴尬,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半夜接到医院的电话他也傻眼了,本以为是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再度出事,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没有危险的时候太宰就是最大的危险。
但事情的罪魁祸首此时正躺在医院里,他也不能把人摇醒揍一顿出气,在塞万来之前他就已经被交警和警署轮番叫去笔录了。
社长不在,面对这种纠纷,他就要顶上。
国木田满怀歉意的鞠躬———他的腰从昨晚到现在就没怎么直起来过:
“的确是我们的失职,您可以去投诉我们,也可以请律师去法院起诉……只是您异能力不受控的事情还没解决,侦探社又接到了警方的委托,目前人手紧张…您看这样可以吗?我先派一位可靠的同事接替太宰保护您的安全。等事情结束,至少等确定您的异能力变为可控状态后,您再去起诉我们,到时候我应该也能抽出时间出庭了。”
国木田的态度非常诚恳,也不做任何推诿,塞万看着他弯腰保持鞠躬的后脑勺,反倒不好意思苛责他了。
“……额,国木田先生,抱歉啊,我不该对着您发火,本来就不是您的错。”
她的语气难掩失落:“是我失态了,作为一个异能失控、危害别人安全的人,其实也没资格说别人危害我的安全,而且之前的停电事故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就算请律师,大概也是作为被控方上庭吧?”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帮您控制住异能!到时候只要确定您的异能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我们会出面跟特务科说明。”国木田斩钉截铁道。
而他未说出口的话是,就算塞万最后无论怎样都无法控制异能,只要确定她的能力和德行都符合要求,便可以成为侦探社的成员。社长的异能【人上人不造】可以直接对社员进行异能梳理,同时获得司法交易免责。
国木田看着塞万,语气和表情都非常郑重,郑重到都像婚礼现场的起誓环节了,他的眼神满是信念感,让人忍不住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他回头:“敦,我有任务交给你。”
“我在!”一个干劲满满的声音从角落响起,与此同时,一个白发少年也从他的工位上腾的站起来。
敦今早眼睁睁的看着坚信理想、为人正直的国木田先生陷入纠纷,偏偏又做不了什么,心里很是替国木田难受,塞万拍一下桌子敦就缩一下脖子,好像被指责的是他一样————眼下好不容易出现了能帮上忙的机会,所以敦决定,无论怎么艰难,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再说了,任务再艰难,还能艰难过白鲸坠落事件吗?
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再可怕,还能可怕过不讲理的芥川吗?
“这就是我们的调查员中岛敦,虽然是个新人,但是非常靠谱———刚入职就解决了两个大事件。”国木田介绍道。
塞万和敦互相鞠躬问好。
鞠躬的同时,敦身高矮了半截,一个红色的小小的穿着和服的身影从白发少年身后显露了出来,扯住了少年的袖子。
镜花的大眼直直的看着敦,嘴唇笔直地闭成一条线,虽然是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但脸上的表情极度匮乏,只是仰着头,像个执拗地表达不舍的小孩。
敦回头,见到是她,笑了下,宠溺的把手放在镜花头顶:“镜花酱,这次很安全,真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国木田说:“敦,现在就由你来保护塞万提丝小姐了,如果她的异能人形再度出现,你要确保塞万提丝小姐的人身安全,当然,你的安全也无比重要,有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我会努力做好的!”敦答应的非常响亮,像个入伍的新兵。
可等到他面对塞万,敦却是在内心反复激励自己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主动问:“塞万提丝小姐,您现在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工作还是去购物还是回医院,我都可以。”
中岛敦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温和敦厚的善良少年,那双眼睛坚定又澄澈,而他身后的红衣和服小姑娘一直定定的看着他,虽然她看起来更年幼更像需要人保护的那个,但却理所应当的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感情真好啊。
塞万心里感慨,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况,她还挺想把那个小姑娘也一起邀请过来,近距离磕一下这对青梅竹马的cp呢。
塞万想了想,道:“我还是先回家吧。”
敦对塞万的心情毫无所觉,他摆出可信的笑脸,积极的上前一步:“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等塞万和敦迈出侦探社的门的三秒后———
“太宰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早晚有一天我要……”国木田一边磨牙,一边在空气中挥舞着手臂,做着上勾拳、拉扯、用力摇晃的动作,想象着把千米之外、我行我素的搭档给彻底揍扁。
虽说他多少能猜到几分太宰这么做的用意,大概以为这样能逼迫塞万提丝小姐的异能现身吧?但也要从长计议啊混蛋!
靠这种方式发泄了几秒,国木田又恢复到以往冷静自持的状态。
要工作了。
昨天下午,侦探社又接到了警署委托的案子。
一位福利院院长被人杀害了。
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国木田还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不是确定了是车祸吗?怎么又改了?”
他当时还以为是敦所出身的那家福利院,那位院长带给敦十余年的伤痛,虽说辱骂与关禁闭其实是为了保护身怀异能却不知、多次无意识的放出白虎的敦,但也在他的心灵留下了永久的伤痛。
而那位院长,在得知敦已经可以用自己的能力保护他人,完成了非常了不起的任务后,特意带了一束鲜花想要探望,结果却意外死于车祸,那个想来对敦一定会是很重要的谈话,遗憾的再没机会知道了。
“啊?什么?什么车祸?”电话那边的人莫名其妙。
“不是鹤见区的那家福利院吗?”国木田奇怪道。
“不不不,是港北区。”
“呃,不好意思,您说。”
毕竟是要甩个烫手山芋出去,警员非常客气且尽可能详细的描述道:“他们的院长前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他的房间里。致命伤是打进心脏里的子弹,我们本来以为是一般恶性案件,但是查下去后越来越怀疑,案件应该是有异能者参与了,上层决定将此事委托给你们侦探社。证物、照片和宗卷之类的文件,我们明天一早会派同事过去当面移交,现场已经封锁好了,您可以随时过来。”
警署的人今日到的很早,比兴师问罪的塞万更早,国木田刚把档案袋里的照片贴在会议白板,塞万就上门控诉了。
国木田并不擅长处理客户纠纷,他之前做数学教师时就不能很圆滑的处理师生关系,好在塞万还算通情达理,在遭遇了车子开进海里这种严重人身危害也没有纠缠不休,现在他才有时间看资料。
塞万的事情已经交给了谷崎去调查,还有相当一部分信息———塞万作为一位拥有西班牙国籍的‘外国人’,她的背景和过往就需要通过一些非常手段来查找了,而且人的轨迹是线而不是点,调查起来会更吃力,国木田特意拜访了足不出户、甚至不出棉被的花袋先生。
田山花袋是武侦社的前任社员,也是顶级的黑i客,异能力【棉被】能让他操控视线里的所有电子设备,这使得他处理信息的速度比常人快了十几倍———前提是要披着舒适的棉被、身心达到完全舒适。
国木田打开文件袋,眼下他要优先处理这起凶杀案。
尸体是两天前被发现的,死者是三天前的夜里22点到24点被人杀害————法医在卷宗上这样写。而案子侦探社今日才半路接手,这已经错过了侦破最佳时间。不抓紧的话,有些证据很可能随着时间流逝而很难再捕捉得到,一些可能作为目击证人的路人也逐渐会失忆,更别提嫌疑人没准早就逃之夭夭了。
但看着眼前的文件,国木田的眉头拧了起来。
铅弹,还是6毫米的弹种口径。
现代的子弹基本都是铜制或者钢制,射程和穿透力都非常好,而铅弹因为材质比较软,击中人体后会瞬间发生解体,有些甚至直接形成体内空腔,臭名昭著的达l姆弹就是铅弹的改造形态。
这种暴露铅质的子弹,就算侥幸只被打中手脚,破裂的铅体碎片也很全部取出,打中躯体,基本宣告死亡,它拥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在早期战争中曾给兵士们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也是因为太过反人性,后期被国际列入禁用公约了。
至于弹种口径———国际标准主要有两种,0.22和0.3英寸,换算成毫米就都带了一串小数点,因此6毫米的子弹是个相当稀有的口径,貌似俄罗斯有款弹药是这个直径,而且是装机枪的,后来好像也不生产了。
所以问题来了,凶手是从哪儿搞到这种材质和规格的古董子弹的?
是出于某种仪式感故意为之,还是意外得到的?
国木田深深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