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块毛坯 周思尔,你很漂亮
“我……我哪有让你摸我!”
就算一个人在病房,周思尔也不敢大声说话,她躲进被子,病房不可能不开灯,只有被子里的黑暗才能让她降低羞耻。
“……庄加文,是你想摸我。”
周思尔已经逐渐能猜到庄加文的意思了。
这个人狡猾得很,喜欢用钱划清和别人的关系,她尽量不占便宜,也不会让别人占到她便宜。
只是庄加文还是很少表露喜欢。
衣食住行方面,衣是工作,食也为了工作,住的毛坯是她的承诺。
行,基本是周思尔垄断了。
周思尔之前拽着庄加文去外边吃饭也是想看看这个人的喜好。
就算是家乡菜,庄加文也兴致缺缺,好像食欲早就被阉割。
人是由欲望构成的动物,周思尔在吃方面要求很高,很多东西唾手可得,所以不理解其他人为了感情要死要活。
现在她也要死要活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的原因,食欲悄无声息溜走,连祝悦给她带了最喜欢的莓果芝士蛋糕,她也兴致缺缺。都怪庄加文。
周思尔不知道自己怪了庄加文多少次,躲在被子里听手机听筒那边庄加文的呼吸声,强调了一遍,“是你想摸我。”
“摸不到。”
周围太安静了,能听到庄加文翻身的声音。周思尔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庄加文盯着自己的眼神,鼻尖都沾了水迹,似乎被周思尔的反应激得无所适从。
就像做馒头要发面,要深入周思尔,也要很多工序。
当时庄加文的眉头紧皱,周思尔伸手去舒展,又被庄加文反手摁在被子里。
温泉山庄的被子不够高级,摩擦的时候有声音。
周思尔虽然娇气,以前也不会计较这些。感官却在那时候被无限放大,她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庄加文嘬吸的声音。
大雪被隔绝在外,好像世界只剩她们两个了。
这些天住院,周思尔反复回忆那段,越是回忆就越迫不及待。
她想:就算世界末日,我也要和庄加文做这种事。
周思尔从前嗤之以鼻的,从不理解的亲密都成了她趋之若鹜的,只想和庄加文做的欲望。
明明只是被庄加文调侃几句,周思尔却莫名夹了夹腿。
她低声问:“你真的一个人睡?”
就算周思茉做过背调,但有些过往是无法用白纸黑字概括的,就像人和人的关系。
在周希蓝看来,女儿任性到追尾威胁庄加文从了她,这个起因也令周希蓝无法发作,坐下谈话的时候明显没有之前底气足。
况且周思茉还一直说是妈妈你鼓励思尔恋爱的。
庄加文在现场一言不发,周思茉转达这些周思尔昏迷时候发生的事,周思尔完全可以想象庄加文当时的神色。
她肯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神游天外,就像很多次周思尔要求庄加文不许回去,只能待在自己这边。
她和祝悦打语音电话写小组作业,庄加文开着电视发呆,倚着沙发,好像灵魂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周思尔没想过和周希蓝决裂,她知道周希蓝或许生病了,或许这个病持续多年,她也被忽视过。
她的家人永远陪在她身边,不像庄加文,她好像总是一个人。
詹真一是她的好朋友,有订过婚的未婚夫,有固定工作。
不像周思尔和祝悦这样的女大学生日常,偶尔发微信,很少打电话,吃个饭还要提前约见。
周思尔之前问过庄加文,你们不约着出去玩吗?
在叠周思尔烘干后衣服的庄加文捏着裤子两端,折痕都漂亮得如同原装,“我现在不是被你买走了?”
庄加文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的商品属性,好像这样能划清界限,阻止周思尔越来越过分的越界。
“她不会约你吗,周末什么的,逛逛商场之类的。”
庄加文手上的动作不停,“看情况吧,她又要上班又要出差,又要和男朋友一起,时间都要提前约。”
周思尔不懂,她和祝悦都是想到什么就干什么,没意识到长大后的世界里,个人行程是写在时间轴上的。
“为什么,有男朋友就不能和你一起玩了吗?”
周思尔当时不高兴了,坐在庄加文边上,把对方刚叠好的衣服打乱。
女人也没有生气,平静地从头开始,“之前祝悦谈恋爱,你不会也要挤进去吧?”
“我才没这么无聊。”周思尔倒在一边,看庄加文的脸,“就是觉得有些人好像一谈恋爱,就没有朋友了。”
“班上的同学就有这样的,说男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然后她渐渐没有朋友了。”
庄加文见过的人比周思尔多了,女孩的疑惑对她来说不值得细想,“那是她的选择,朋友可以再找。”
“相处起来要斤斤计较,也很累的。”
最斤斤计较的人说这种话实在罕见,周思尔当时盯庄加文半天,直到自己印满小狗的文胸砸在脸上,才气急败坏地怒骂庄加文混蛋。
庄加文一点也不愧疚,直言道:“你的眼睛在骂人。”
周思尔服了她了,“你不能换成你的眼睛在说话吗?”
“拜托,我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好吧。”
她就是太美而自知了,显得幼稚好笑,也没有寻常富二代那么跋扈,搞得庄加文没法发火,居然还觉得她可爱。
“那你没有其他朋友吗?”周思尔学庄加文收纳衣服的方法,才知道内衣也有专门的整理方法。
对方明明早年干过粗活,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双手的骨节也没有粗大。
结合周思尔发现的庄加文总在闲鱼收一些美容卡,猜测她也有费心思去保养。
难怪在家政app单量不对,好评这么高,被人怀疑有什么特殊服务。
周思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强迫庄加文对自己特殊服务,在那样一个夜晚,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不那么烦躁了。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脱离周希蓝,脱离那栋卧室都会铺鹅卵石的家,自己的灵魂可以这么宁静。
“有,可能也不算朋友。”
庄加文很少细分这些。业内的同行很多点头之交。有同行竞争,也有同行相轻,哪怕是同性,也会因为资源倾轧闹得很难看。
事业是饭碗,难免的。庄加文习惯把这些轻巧化,不像詹真一,气不过合同都签了,机会还被人抢走,干脆不干这行了。
她可以空窗很久,反正父母会托底,家里也有得住,不用为了房租焦头烂额。
庄加文过了反复诘问「为什么只有我这么不好过」的时期。
她知道问题要解决,难关要渡过,机会来了要抓住。
也学会不苛责自己,抓不住就算了。假玉怎么敢和宝石抗争,她要最大程度保证自己存活,活到房贷还清,活到完成黎尔的遗愿。
詹真一设问过之后,庄加文当时想过,说再说吧。
预设太多未来也很累,她的生活不需要排兵布阵,比如叽叽喳喳打扰她干活的周思尔,就是她生活的飞来横祸。
飞来横祸或许也会转化成天降横财。
在庄加文快睡着的时候,周思尔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一个人睡吗?”
“真的……”
庄加文打开了头顶的灯,坐了起来,“你自己看。”
镜头绕了一圈,老房子室内的破旧可想而知,挂历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印着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圣母像,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庄加文的行李箱放在角落,几乎是这个房间里最新的东西了。
周思尔哑然,“这能住人?”
庄加文嗯了一声,“我正在住。”
“你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
周思尔掀开被子,光亮把她的脸照得清晰,像是探出洞穴的小动物。
庄加文笑了,“所以你不能住。”
这几天周思尔旁敲侧击问了很多庄加文老家的问题,向来直来直去的女孩也学会了拐弯抹角,庄加文心情很复杂。
要装不懂太难了,“周思尔,别过来。”
“年后我会回宁市的。”
周思尔哼了一声,“马上就过年了,妈妈会带我去三亚。”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还能把人送去国外留学,可怕得很。”
“你一辈子见不到我怎么办?”
是别人的话庄加文会有这种担忧,但周思尔是甩不掉的口香糖,黏得很。
“你想去留学吗?”
“不想,我又不是没去过国外,下午茶甜得要命。”
她念叨好多,又问庄加文:“你不是之前去国外拍过照片吗,我要是真去留学了,你也过来和我生活。”
庄加文笑着问:“又租一个仆人?要是你回来了还要把我转卖给其他人?”
周思尔被她气得也觉得好热,“你把我想得这么坏!”
“你本来就很坏。”
庄加文很少哄她。
她们的初遇就不对等,协议关系本质是贩卖,衍生的感情更像幻梦一场。
周思尔不知道庄加文从离开温泉山庄开始就噩梦连连,黎尔的车祸和周思尔的车祸混在一起,像是她命中注定的报应,折磨得她不得好眠。
二十八岁也有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或许三十八、四十八……人很多时候徒长年龄,问题无穷无尽,像一张网,等越来越紧,也就在问题的攻击下死去了。
“……周思尔,你不应该喜欢我的。”
庄加文太冷了,室内的取暖炉子夜里会关掉,余温能保持室内的温暖,但到天亮,被子还是冷冰冰的。
姥姥住在隔壁舅舅的新房,庄加文不习惯和别人同住,也不想打扰姥姥的睡眠。
就算是血缘上的家人,她也是外人、客人。
当年跟着母亲回来探亲,好像也住在这里,她问妈妈,一座山头而已,为什么我们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姥姥呢?
小时候问题很多,妈妈都会努力回答她。
因为过节高兴,因为姥姥不是妈妈一个人的妈妈。
现在想来回答了也像没有回答,庄加文也不知道具体答案。
只疑惑为什么回家还要带礼物,那不是客人需要的吗?
“你管我!”
“我喜欢谁要你管!”
“我应不应该又不是你说了算!”
外面冬雪纷纷,周思尔的声音像是融化在她耳边的黄油,滋滋滋的,完全可以想象女孩的脸因为说话扭成什么样。
周思尔不知道自己生气也很漂亮,虽然抱怨自己做大表情褶子多,其实更像小猫的纹路。
或许卷发太有加成,她给人感觉就毛茸茸的,很多时候庄加文打扫房间,余光看她一眼,都会莫名放松下来。
周思尔委屈得声音都抽噎,“以前钟语喜欢我的时候我也这么说啊。”
“你比我还讨人厌!”
怎么有这种伤敌二百自损二百五的说法,庄加文被她逗笑了。
“你还有脸笑?”
周思尔深吸一口气,“反正我不管,就算你不要我,睡了就跑,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她根本长不出周希蓝那样。
庄加文忽然放心了,代价无非是口头怒骂,还因为眼神太生动让人觉得可爱。
周希蓝太会包装外表,周思尔的装点不带任何矫饰,可能因为本来就够矫情了。
“什么代价?”庄加文被她闹了也不困了。
“我还没想好。”周思尔哼哼着说。
过了几秒,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低低喊了声庄加文的名字。
“怎么了?”
周思尔没说话,庄加文听到她那边被子的声音,和温泉山庄房间的被子比,布料似乎是棉质的。
布料摩擦的声音无法盖过另一种摩擦。
庄加文失语半天,“周思尔,你在干什么?”
周思尔喘着气,不知道为什么又不高兴了,“烦死了。”
“你在医院。”
“还不是你先调戏我的。”
“……”
“庄加文。”
庄加文没回答,怕自己的任何一句声音都变成情趣音效。
“你都不夸我。”
当时的一切都太匆忙,哪怕是事后也过分短暂,只来得及畅享一下马尔代夫。
周思尔自己来总是徒生泥泞,不得要领,远不如庄加文的眼神就让她战栗到空白。
这么多天,她全靠那段回忆过活,还好手机没被周希蓝收走,不然真要疯了。
庄加文翻了个身,似乎冒出了微长的叹息。
过了几秒,她又翻了个身,声音无奈又温柔。
“周思尔,你很漂亮。”
还有四个字,她现在不敢说。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哪四个字[彩虹屁]
第82章 第八十二块毛坯 【+】你要长命百岁
“我当然漂亮,能和我睡觉是你的荣幸。”
周思尔在这种时候依然要赞美自己,庄加文笑了一会,“所以你好了吗?”
“什么好了吗?”
周思尔还要遮掩,“你在说什么啊?”
庄加文问:“少装清纯了。”
周思尔才不理她偶尔的反抗,“我不用装就很清纯,你不是很喜欢吗?”
周思尔身上的痕迹早就消失了。或许是第一次太匆忙又过分刺激,她回味很久,也遗憾很久。天生的不知足蓄势待发,等着见到庄加文的时候用身体狠狠拷问对方。
“怎么不说话?”
周思尔从小就靠感受生活,就像她感受过父母之间微妙的对抗,也对比过周思茉婚前婚后。
真正的不喜欢是不在意,如果要和姐姐和姐夫的婚姻对比,父母之间的感情又有些太充沛了。
如果怨恨也可以解读成爱的话,自己就像家中室内鹅卵石中间的砂石,没有周思尔,这个家或许不会以诡异的气氛维持到现在。
砂石也想远走,顺着狂风汇入山丘,和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你明明很喜欢我。”
周思尔嘀咕道,“庄加文,你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没那么犟。”
庄加文不置可否,“论犟,我比不过你。”
她还是难以忘却周思尔被车撞的画面,忍不住说:“以后走路能不能看路?”
周思尔:“你心疼我?”庄加文:……
周思尔还在吸气,不知道咕哝什么,听得庄加文都替她着急。
“都说了我也是人。”
“周思尔,我经历不起再一次的……”
“对不起嘛。”
周思尔忽然庆幸自己是女人,如果换个性别,这个状况应该要去医院治治了。
庄加文还说我有毒,她才有毒。
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她要负责。
“我也不想的。”
周思尔昏迷好几天,这次的脑震荡比上次严重,她也庆幸自己没失忆,只是对于被车撞的细节不太清楚。
“我当时就想,你不能被车撞。”
周思尔侧身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手,还是想下床去个洗手间,动作慢慢吞吞,“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她说话总是夸张又可爱,郁闷也别有风格,“我们前一晚才睡过,第二天你就死了,我这辈子都守活寡,太可怜了吧。”
庄加文都惊叹她的想象力,“你在想什么。”
“又不是没人喜欢你。”
庄加文彻底睡不着了,她靠着床头,似乎捧着手机的手也很冷,干脆放在一边,在周思尔看来简直像蜷缩着过冬的可怜虫,“庄加文,你好可怜。”
“你才可怜。”庄加文皱着眉看视线变成了天花板,周思尔的似乎碰倒了什么,娇气地哼了一声,“你家里人难道不给你找个护工吗?”
之前周希蓝不让庄加文探视周思尔,是周思茉放她进去的。
鉴于周思尔家财力雄厚,庄加文也没有操心过这些东西。现在周思尔的状况和之前不同,骨裂的脚打着石膏,行动极其不便,虽然吃饭上洗手间都能自理,也能自己擦洗身体,肯定也要归入蹒跚的行列。
“我说不用的。”
周思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水声,似乎在洗手,“我不喜欢陌生人和我在一个空间里。”
“让姐姐陪我睡觉也不好,她工作已经很忙了。”
“妈妈的话……你也知道,她根本不会照顾人。”
周思尔也不像抱怨,“小时候她就把我丢给爸爸照顾,又觉得爸爸照顾得太细致,又让我跟着月嫂。”
“后来她让我加入爸爸的创作,和声清唱什么的,也没戏。”
“我其实很讨厌做模特……”
夜晚的病房很空旷,周思尔慢吞吞挪回病床,庄加文终于能看到她的脸了,“做童模不能长太快,吃不饱,明明我爸爸和姐姐的爸爸都个子挺高的,结果只有我这么点高。”
她也有点怨气,“肯定是小时候饿的。”
庄加文在这个行业,自然见过小模特。
童模行业更卷,但凡了解一些,都会验证爱的稀薄。
比起父母天生爱孩子,或许孩子天生爱父母的概率更高。
如果小孩发育太快影响后续的拍摄,品牌方也会毫不留情地换掉。
要是小孩彻底长大,青春期的模特最难固定,现在孩子长得太快,十几岁的衣服和二十几岁也没什么区别。
有些家长会选择二胎延续这样的方式。
之前那一个为父母赚来了房子、车子和存款,却失去了和同龄人一起长大的机会。
庄加文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偶尔也会因此失眠,詹真一就说她还是没学会置身事外,实际上她也一样。
某些问题不是个人的拯救能解决的,个人的能力太渺小了,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可是。
很多时候她会冒出微弱的可是,然后不了了之。
周思尔居然也做过童模,这是庄加文没想到的,“你家又不缺……”
她顿了顿,想到周希蓝的作风,知道没什么好问的,改口道,“不影响你漂亮。”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思尔庆幸自己回复得快,也慢慢习惯拖着石膏腿去洗手间了,“说我家不缺钱还这么虚荣。”
“我妈妈就是希望一切如她所愿而已。”
无论是丈夫还是孩子,还是在旁人目光,她都是幸福的。
恰恰不幸福的人才这么在意旁人的目光。
周思尔捧着手机,盯着手机那边庄加文的脸,庆幸自己不是大腿骨裂,更不是什么肋骨,那她只能干躺着。
祝悦总因为她在医院难过,还要周思尔安慰她。
说我运气还不好吗,是被外卖车撞不是被汽车撞,没有瘫痪没有截肢没有毁容。
最重要的是,我保护了庄加文。
祝悦当时的目光很复杂,犹豫着问:思尔,这不会也是计划的一环吧?
周思尔都哽咽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下脚骨裂了也算报应。
她有前科,祝悦参加过上一次的计划,怀疑这次也是周思尔的策划也不无道理。
周思尔又委屈又担心,害怕庄加文也是这么想的。
祝悦看她眼眶红红,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又去拥抱周思尔,抽抽噎噎地道歉。
坐在一边的钟语无语半天,说你这事办得也不怪人家祝悦多想啊。
又补充一句,你最好以后遵纪守法,我可不想被人议论暗恋过法制咖。
话糙理不糙,但钟语这张嘴实在刻薄,周思尔顿时不难过了,她只想多吃几口饭早点养好身体和暴揍钟语一顿。
想起钟语会陪自己去找庄加文,周思尔给庄加文弹了一个位置共享。
庄加文问:“这是干什么?”
“你不让我找你,我看看我们的距离很过分吗?”
周思尔鼓着脸,不高兴写在脸上,“庄加文,你睡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她就是那种碰一次永远甩不掉的类型。
饶是庄加文之前做过预设,也有些无奈,似乎只有周思尔腻了她才能脱身。
可是她们的年龄摆在这里,庄加文是引诱还是被引诱,在家长眼里始终是出局的。
偶尔她也有性别优势,换一个性别,或许周希蓝会报警抓她。
乱成一团的生活,因为距离而冷静,是庄加文目前能做到的最大冷却。
即便庄加文在周希蓝面前放过狠话,一方面更清楚周思尔被全方位监视。
詹真一就算把自己住的酒店和行程信息给她,行动不便的周思尔也来不来。
祝悦也给庄加文分享过周思尔的航班信息,后天下午飞三亚,估计要寒假结束才回来。
如果说庄加文想走是逃避,这次走也没有任何测试周思尔心意的意思了。
有些心意早在某个瞬间确认,她畏惧飞来横祸,也不希望周思尔出事。
周思尔早就赢了,不用她设置陷阱,庄加文就会走进她的森林。
“开个位置共享,你非要这么说吗?”
庄加文点进周思尔的发起,地图上的两个点很遥远,周思尔重重叹了口气,“好远哦。”
庄加文正要说话,周思尔又说:“你辛苦了。”
一阵沉默后,庄加文问:“你是说睡你的时候吗?”
她明明顺着周思尔的话说,周思尔却戳穿了她的回避,“我-是-说——”
“你从老家跑出来工作,好辛苦的。”
上次这么对庄加文说的还是妈妈,过去很多年了。
人死后很多存在都消亡,思念也会剥夺某部分感知,母亲的面貌模糊了,庄加文只记得她最后的怀抱,还有干枯手掌抚过头顶的触感。
她说我们巧辛苦了。
最后的时刻,妈妈还要道歉,觉得是她拖累了孩子。
庄加文应该继续读书,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应该狠心一点,不被这份责任感牵连,背负这么沉重的金钱压力。
但和妈妈说不后悔生了你一样。
庄加文的回答也一样。她不后悔。
“……庄加文。”
周思尔以为自己看错了,庄加文却迅速把视频通话切成语音,“周思尔,你该睡觉了。”
察觉到庄加文要挂电话的欲望,周思尔喂了好几声,“庄加文……你哭了吗?”
“没有,你在幻想什么?”好硬的骨头。
周思尔咬着牙忍了,谁让她就喜欢对方这点。
百折不挠的人,柔软也是隐藏的,只有她见过这样的庄加文。
周思尔反复论证自己是特别的,现在也一样。
她终于有机会说那句话了。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咯。”
庄加文笑了一声,“快睡吧,别到时候伤养不好,变成瘸子。”
“我才不会!”周思尔大声反驳,“我就算变成瘸子,也一样可以让你忘不了我。”
“早就忘不了了。”
庄加文的声音忽然轻了很多,她似乎吸了口气,把脸埋到了枕头上。
无声的泪水打湿枕巾,也不知道荞麦会不会被咸味发酵,庄加文忽然很想念周思尔洋溢着活力的果香。
“周思尔,你要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深水加更之[好的]
第83章 第八十三块毛坯 她只是想要我而已
周思尔出院要去三亚当天,祝悦很早就来探望周思尔了。
这段时间她经常过来,周希蓝对她印象倒是不错,还询问过祝悦周思尔在学校里的事情。
她透露出希望周思尔留学的意思,问祝悦想不想去。
有天钟语也在,听祝悦转述嗤笑一声,说又给大小姐找奴隶了。
周思尔私下和祝悦提过以前钟语不这样。
说钟语以前性格很安静,她们一个班,私立学校同学条件都不错,按道理能来学校上学的,交学费方面就筛选了一部分人,钟语有种和高昂学费违和的拮据。
学校的饭卡是另外充的,似乎看钟语天天吃面包,周思尔就请她吃饭。
小时候饿过的女孩最见不得别人没饭吃,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和簇拥恭维周思尔的人不同,钟语不太奉承她,赞美永远在周思尔意想不到的点上。
祝悦听到这里,回想认识钟语以来感受到的,评价:这性情两模两样的啊。
她也想象不到现在这样的钟语怎么干得出为爱割腕的事情。
周思尔也是最近才意识到钟语当年的行为或许不算喜欢她。
只是没人像自己对她那样好了。
请她吃饭,送她礼物,给她花钱。
她之前试图用钱在哪里爱在哪里证明自己对庄加文的喜欢,却忽略了有些东西对自己来说挥霍也无所谓。
这两者或许有相关,也不尽然,就像世界不是黑白分明的,人也不可能永远不变。
看祝悦还在周思尔这里,周希蓝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祝悦摇头,“我陪思尔到机场吧。”
“你这孩子,对思尔太好了。”周希蓝最近有些憔悴,她冲祝悦笑了笑,“我车上还有礼物,等会你带回家吧。”
祝悦说了声谢谢,等周希蓝转身,冲周思尔吐了吐舌头。
周思茉看见了,没有说什么。
周思尔住院小半个月,目前各项指标都趋向稳定,但伤筋动骨,医生不建议她运动。
每次周希蓝要和她谈出国留学,或是如果你想要恋爱妈妈给你介绍的时候,周思尔都借口脑震荡头痛,堵得周希蓝哑口无言。
她们到现在都没有针对恋爱进行异常有头有尾的谈话。
周希蓝很固执,周思尔同样。
比起迁就妈妈,周思尔更不想错过庄加文。
她们家人每年一起过年,不是三亚就是马尔代夫,要么是其他城市。
如果是平时见不到就算了,平常的大节日也有聚会,并不存在必须见面的需求。
不像庄加文,她在宁市就很孤独,回那个家徒四壁的姥姥家住,好像也冷得哆嗦。
那天周思尔和庄加文视频没有多问,她有种进不去屏幕的无力感。
庄加文太擅长折磨自己,最应该学会的应该是接受。
周思尔想:她要学会接受我的一切,除了金钱、物质,还有我本身。
即便庄加文保证过会回宁市,对周思尔来说,不如自己马上行动。
庄加文不主动,就她来主动。
反正她们之间的关系必须走向自己想要的结果。
俗套故事的大团圆反而是既要又要,也是被庄加文评价贪心的周思尔最需要的未来。
祝悦坐上周家的商务车,听说行李有专门的运送车。
这家人没有包机,都坐公务舱,也符合周思尔之前和她出去看演唱会的出行习惯。
在车上,祝悦在群里艾特钟语:你到了吗?
钟语很快发了一张照片,她已经在排队了。
都是飞国内,还好都在T3登机,周思尔和钟语的机票正好在飞三亚的二十分钟前。
这样就算周思尔提前检票,飞三亚的那一张就作废了。
登机口似乎也很近,方便周思尔转移,钟语先托运行李,什么都筹备好,就等着周思尔过去。
周思茉也在群里,她看着手机,周希蓝和她坐在一排,副驾驶座是沉默不语继父。
派派不喜欢全家一起过年也有氛围的原因,周思茉能感受到孩子的郁闷,让她听音乐。
等车开到机场快停下的时候,祝悦撞了撞周思尔的手,示意她看手机。
钟语说完成托运了,包括给周思尔准备的轮椅。
祝悦一直陪着周思尔到安检口,她和朋友依依不舍,周希蓝催她,她也不要。
“你们先进去吧,时间还来得及啊。”
周希蓝怀疑她不想去三亚,但祝悦表现得很像个懂事的女孩,反而显得周思尔很跋扈。
“不要等一下机场广播找你。”
“你腿脚也不方便呢。”
周思尔指了指一边的服务台,“我申请了轮椅服务,有人送我到登机口的。”
她怕自己安检被看出两张票,一边的祝悦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是她第二次干坏事,上一次是陪着周思尔追尾庄加文,都追到派出所去了。
这次不会追到热搜新闻出现自己和周思尔的名字吧?
周希蓝有些怀疑,“你们不能手机上说吗?”
一边的周思茉拉着女儿去安检,说:“妈,我和你上学都没这么好的朋友,不会明白的。”周希蓝:……
同行的傅平烜倒是不多问,去vip通道了,这也是周希蓝之前包年的。
她总觉得丈夫也算个明星,实际上无人在意,周思尔都吐槽过好几次。
等周希蓝去安检了,祝悦才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她这些天准备了很多次,依然无法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问询,“应该能顺利登机吧?”
这时候钟语电话来了,问周思尔:“要我来接你吗?”
周思尔开了扩音,祝悦咦了一声:“不是申请了轮椅服务吗?”
“当然是钟语给我服务了,如果是机场的,工作人员穿那种很亮的马甲,我怕被发现。”
现在也算春运期,机场人很多,有些嘈杂。
祝悦哦了一声,“还是你想得周到。”
钟语不耐烦地说:“快点,你又不是瘫痪了,坐什么轮椅,拐杖也能走啊。”
周思尔啧了一声:“拐杖多难看。”
钟语戳穿她的诡计:“你就是想装病弱,让庄加文疼你是吧。”
周思尔:“不行吗?”
钟语:“我管得着吗?”
周思尔:“快滚过来接本宫。”
祝悦都听笑了。
她目送周思尔过特殊安检,确认钟语把她接走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手机响了,是庄加文的微信电话。
祝悦的心跳又加快了,手表提示她心率过高,要去医院看看。
“祝悦,周思尔今天飞三亚是吗?”
庄加文没收到周思尔的回复,怕她和家里人吵架不去了,特地来问祝悦。
“对,现在已经过安检了。”
不知道庄加文在哪里,周围很安静,衬得祝悦这边的环境音纷杂无比,庄加文听到了机场的特殊声音,“那就好。”
祝悦心想:你最好几个小时后也能这么说。
大概是之前被庄加文威胁过,祝悦也攒着一口气,这会压抑着雀跃,想看周思尔千里追寻后庄加文的反应。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她。”
庄加文很少和祝悦通话,她发微信也言简意赅。
周思尔没资格检查庄加文的手机,祝悦倒是给她看过自己和庄加文的聊天记录。
相处得很像同事,钟语说如果是古代,是侍卫和丫鬟,现代是保安和保姆。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周思尔那天把一堆果皮都扔钟语脸上了,下一秒周希蓝忽然来了,钟语狼狈地躲进了洗手间,藏了整整两个小时。
“我和思尔是朋友,陪她是应该的。”
祝悦寒假也没什么事情,她家不让她去兼职,零花钱也不拮据,基本纯玩,但不能在这么传统的日子去旅游。
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做周思尔的同党。
周思尔自由,好像她的一部分也能自由。
“还好她还有你。”
庄加文之前嘲笑周思尔只有一个朋友,其实她也差不多。
人越长大,朋友很难纯粹,很多本来关系不错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默契地不联系了。
如果忽然联系,又怕对方借钱,那一瞬间才意识到,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最需要你。”
祝悦看向安检那边,钟语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周思尔和她挥手。
机场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人飞往天南海北,就像故事的无数个分支。
一个人遇见谁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很大程度取决于性格。
周思尔性格里有周希蓝稀缺的那部分,一意孤行是一种孤勇,褒义贬义全看主观能动性。
她就是认定了就不会松手的人,哪怕手断了,也要拼命咬住。
有些相遇仅此一次,错过也就算了。
周思尔擅长无中生有,才造就了她的绝无仅有。
“不一定。”
“她只是想要我而已。”
那边的声音一如初见那样没什么情绪,但祝悦忘不了温泉山庄第二天早上,庄加文坐在窗边看雪的落寞。
有些绝情不代表无情,可能太在意了,又实在一无所有,才宁愿放手。
“姐,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祝悦叹了口气,“得亏你遇见的是周思尔,换别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不像她,被车撞飞也会踉跄爬起来拖着腿奔向你。”庄加文:……
毫无疑问这又是周思尔美化的版本。
周思尔没被撞飞,也不用踉跄爬起来,更何况拖着腿奔向。
明明是庄加文把她抱起来的,也有救护车到场。
周思尔还是那个周思尔,浪漫化一切。
惹人发笑,惹人爱怜。
结束通话后,祝悦盯着庄加文的微信嘀咕:“我的提示就到这里了。”……
“前往三亚的旅客请注意:您搭乘的宁航FM9537现在开始登机。”
“请带好您的随……”
“思尔呢,怎么还没来?”周希蓝皱着眉给周思尔打电话,无人接听。
公务舱已经开始检票了,周思茉带着孩子往前走,“她还在卫生间,说来月经了,马上就来。”
周希蓝无言半晌,“这都登机了。”
“我去看看。”
“妈,我们先登机,反正她有工作人员送到这里的。”
周希蓝问:“上厕所人家也送?”
周思茉睁眼说瞎话,“那肯定,思尔现在算特殊客户。”
可舱门都关了,周思尔还没来,周希蓝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怒视周思茉,“怎么回事?”
和她坐在一排的傅平烜说:“她要飞到小庄那去。”
周希蓝震惊地看向周思茉,长女颔首,“您当年放走她最喜欢的那只小鸟,就应该知道的。”
“她迟早有一天和小鸟一样飞走。”
飞机起飞,周思尔终于松了一口气,钟语第一次坐飞机的公务舱,感慨道,“和我之前坐得完全不一样啊。”
周思尔和她的位置有间隔,独立的空间也不妨碍她和钟语说话,“那当然了,有些飞机的商务舱也当成头等卖,一点也不好坐。”
钟语沉默几秒:“你应该没飞过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吧?”
周思尔对留学没兴趣,但她去留学也不会坐经济舱,“那不是我需要体验的生活。”钟语:……
有时候真的很想打她。
但想到周思尔上了飞机还要她扶着坐下,又觉得算了。
每个人都有报应在周思尔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钟语问:“你真不怕你妈追杀你和庄加文到大西北啊?”
她不知道周思尔的家底,问:“万一她断绝你所有经济来源呢?”
“庄加文养不起你吧?”
周思尔看她的目光像看白痴:“我又不傻,没钱的恋爱谁要谈。”
“我已经成年了,妈妈没办法冻我的存款。”
“爸爸还多给我打了十几万。”
“姐姐也给我钱了。”
她倒在柔软的躺椅上,三个半小时,一趟飞海南,一趟飞西北,周思尔心如磐石,铁了心要把庄加文拴在身边。
钟语无言以对,只能哦了一声。
“谢谢。”
周思尔忽然说,钟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周思尔道歉也不扭捏,“虽然说你说欠我,你又不欠我,我妈当年对你不好,钱也买不了你的自尊心。”
“那是最宝贵的东西。”
钟语没想到周思尔会这么说,差点以为周思尔被夺舍了,“你是周思尔本人?不会车祸后被孤魂野鬼穿越了吧?”
周思尔瞪她一眼:“你才孤魂野鬼。”
“我本来就很有魅力好不好,别又爱上我。”
“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别太自恋,”钟语佩服她超厚的脸皮,“不过你这点真的很讨厌。”
“我怎么又讨厌了?”周思尔生气地问。
“夸人的时候太真心实意,说得像真的一样。”
喜欢或者讨厌周思尔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漂亮、有钱是外在的,很夺人好感,她同时傲慢又自恋,令人嫉妒。
这样的人却很会发现一个人的优点。
例如钟语当年写在草稿纸上的曲谱,她一个人值日哼的歌。
周思尔是她的第一个听众,是钟语困境里自作主张选择的救赎。
她骂周思尔蠢,更多的是掩饰自己的病急乱投医,造神又毁灭,极端又失智。
“你说我夸你很适合做歌手吗?”周思尔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你确实很适合,现在的发展也符合我的评价,不是吗?”
她的点评早在学生时代就初见端倪,钟语想起她也曾经苦恼自己没有继承父亲的天赋,母亲的失望和我只要美美地虚度光阴的幸福。
周思尔也有自己的优点,根本不是一无是处的刁蛮大小姐。
“别这么看我,要是庄加文知道了,又吃醋了。”
提到庄加文她苦恼又羞涩,爱也如此自然。
钟语为她感到开心,想了想说:“周思尔,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
周思尔不假思索:“和庄加文结婚啊。”钟语:……不愧是她。
但她难得没有嘲笑周思尔,又问:“其他的呢,比如专业和就业。”
“我知道你不缺钱,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有些话不用说了。”
周思尔一边和空姐说自己要喝芦荟汁,一边说:“不知道。”
“我的专业能力一般,妈妈本来希望我当老师,现在又希望我去留学。”
钟语:“你就甘心被她安排?”
周思尔根本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的反骨早有端倪。
她们现在坐在一架飞机也是反骨的具象化。
“真的不知道……”周思尔抿唇,“就像现在,我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忤逆她。”
“钟语,虽然我知道妈妈不会为我去死,但我怕她和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钟语还是知道自己当年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对不起。”
“你早就道歉过了,我们要一直对不起和谢谢到下飞机吗?”
周思尔要了芦荟汁,喝了几口心情又好了,“等庄加文回来再说吧,我也没问她想做什么。”
钟语和庄加文不熟,但她还是相信周思尔的审美和品位。
“你不是说她不让你过去吗,她会不会生气?”
“生气又能怎么办?”周思尔想到要见到喜欢的人就雀跃,“我多抱她,亲她,揉她头发,她就不生气了。”
“别看她长得这么不好说话,其实很好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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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块毛坯 你怎么在这里?
周思尔高度紧张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连飞机餐都没有吃。
钟语很焦虑,一直复盘带周思尔去找庄加文的行程。
周思尔之前和庄加文共享位置过,截图给钟语。
她们从兰州机场坐车出发去县里,还要去镇上,终点在村里。
真是可怕,换作几年前的钟语,怎么也想不到周思尔东到西北,就为了一个女人。
明明钟语比周思尔有独立经验,也在异国他乡上学,这时候还是很忐忑。
一个人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就算有什么变故和意外都认了。
不是一个人就怕负责。
周思尔睡睡醒醒,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因为她腿脚不便,还是空姐的重点关心对象。
醒一会空姐嘘寒问暖,睡着了又有小毛毯。
钟语非常清醒,她开着阅读灯,一页书也看不进去,转头看周思尔的位置。
她简直像团成一团的小动物,就这么冬眠了。
简直像做梦,自己居然和周思尔一起发疯。
飞机降落的时候周思尔醒了,钟语隔着过道不忘损她,“口水。”
“什么?”周思尔打着哈欠,柔软的羊绒围巾抱住她的下巴,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哪有啊。”
“真不习惯你这头发。”钟语看了她两眼,“感觉你还是长头发好看。”
因为住院,周思尔不好打理的莱斯利卷彻底修剪。
医院一层也有专门的美发中心,周思尔的卷发变成直发,和皮肤对比黑白分明,眼睛又很大很圆,很像古早少女漫的女主角。
“我什么时候都好看。”
周思尔往窗外看去,正值落日,落日山脉,壮美无比。
她哇了一声,“好好看啊。”
钟语哂笑:“我以为你会说没你好看。”
周思尔无语了:“这有可比性?”
她目不转睛,一想到这里是庄加文的故乡,心里就生出难言的雀跃。
她终于离她越来越近了。
终点旅客下飞机也有机场轮椅来接,钟语推着周思尔,很不高兴地说:“为什么不让工作人员接你。”
“你推我比较方便啊,等会儿还要把轮椅还回去的。”
“你不是把我的轮椅托运了吗?”
周思尔点着手机的消息,她们这趟航班比飞三亚的晚一些,周希蓝已经到了。
似乎从有信号开始就给她打电话发消息。
周思尔拉黑了妈妈,给周思茉报了个平安,又给爸爸发刚才在飞机上看过的照片。
傅平烜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很多城市,文艺过的老叔也有诗和远方,周思尔小时候还庆幸自己像妈妈,像爸爸会很爱哭,显得很好欺负。
祝悦早就到家了,群消息里也有她的担惊受怕。
[祝悦]:你们到了吗?
[祝悦]:思尔,刚才你妈妈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
[祝悦]:还好我没加你妈妈微信,我把我电话卡拔了,现在用的wifi。
[祝悦]:到了微信回复我哈!……
钟语推着周思尔不方便发消息,打了群语音。
周思尔戴着墨镜,帽子还是刚才戴上的,看着和小红帽似的。
她本来显小,短发只会更减龄,钟语明明和她一样大,有种带孩子偷渡的不安。
“钟语,我们下飞机了,现在在等行李。”
钟语这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周思尔,你没给我你的行李啊?”
捧着手机和庄加文发消息的周思尔说:“三亚去了。”
钟语拿起转到自己眼前的行李箱,“什么?”
“那你这几天穿什么?”
周思尔:“再买呗。”
她就一个小包,装着手机和充电线和耳机,带多了怕周希蓝起疑心。
况且她是医院出发,只有小包。钟语:……
祝悦在电话那边笑,“没关系的,可以买的。”
“思尔有钱。”
钟语越来越佩服庄加文,和周思尔朝夕相处还能脾气这么好,简直是水豚转世。
小年过后,哪里的交通都挤满了回家过春节的人。
钟语带着周思尔,第一次意识到春运的可怕。
兰州的机场离市区太远,又要转车,好不容易安检上车,钟语已经累得不行了。
周思尔还拿着手机自拍,钟语嘴角抽搐:“你什么时候拿的自拍杆?”
嘟着嘴拍照的骨裂患者说:“我夹层里的,祝祝给我塞的,她真贴心。”
还有便携反光板,钟语简直服了。
她不耐烦地问:“要喝水吗?”
不等周思尔回答,暴躁地拧了一瓶矿泉水给周思尔,又问:“联系庄加文了没有?”
周思尔:“我说我刚刚出院。”
意思很明显,不告诉她。
“大姐,我们都到这里了你还不告诉她你来了。”
“你不会真希望我推着轮椅把你送到她姥姥村里去吧?”
钟语再次肯定自己当年的选择,出国读书比和周思尔谈恋爱有益身心。
“你怎么骂人呢?”周思尔皱眉,“庄加文现在就住在外婆家啊。”
想到那天视频庄加文背景的家徒四壁,周思尔心疼极了,“好像还没有取暖的东西,等到了县里,我要买电热毯这些带过去。”
钟语:“谁带?”
周思尔理所当然:“你啊。”
钟语咬着牙问:“我是你的奴隶吗?”
周思尔一点不觉得有问题,“我们不是朋友吗?”钟语:……
她们下了动车已经天黑了,晚饭时间,钟语不打算现在就把周思尔送到庄加文那边去。
不知道第几次在群里光明正大骂周思尔麻烦后,钟语订了县里最好的酒店,先把大小姐和自己的行李送过去了。
“你在这里,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你的一次性用品。”
钟语嘴上骂人,外卖倒是都给周思尔点好了。
周思尔催她:“你快点啊,我还要去找庄加文呢。”
“这些也可以点外卖啊,你果然做了留子就迟钝了。”
“我哪里迟钝了,再骂小心我一走了之。”
钟语再三强调不许乱跑,骂骂咧咧开门走了。
周思尔捧着手机,庄加文刚才给她回了语音。
“到三亚了?”
“到了,一个人在房间里。”周思尔摁着语音,声音拖得长长。
“庄~加~文~”
“我~想~和~你~住~”
庄加文还在外边买糖瓜,她姥姥是定西人,有这个习惯。
她反正打算出来住酒店,就把这事揽下来了。
舅舅家里的摩托车给她开,庄加文又多买了一副手套,庆幸当年考驾照顺便把摩托车证考了。
“又不是没住过?”
庄加文发语音嗖嗖的,一边排队买糖瓜,看老板拿秤砣称。
县城年味很重,还没彻底到年节,就张灯结彩了。
很多店今天也关门了,这两年外卖发展,倒也有不歇业的。
姥姥看她执意要来回跑也没多说什么,把本来打算给外甥女的围巾给庄加文了。
“我说现在!”
奔波一天,周思尔也累了,她倒在钟语床上,想起上次住酒店就傻笑,没注意自己把傻笑也录进去了。
庄加文听了好几声笑,也笑了。
“这么高兴?”
“三亚很好玩?”
周思尔心想等会儿我吓死你,一边清了清嗓子,“那当然了,住院可无聊了。”
“你在哪里,在干嘛?和谁一起?”
听庄加文的语音周思尔都要放到最响,企图从背景音乐挖不一样的。
她似乎把庄加文当金矿挖,泥啊土啊也是金。
“在外边买东西。”轮到庄加文了,她要了几斤糖瓜,又要了点别的糕点,“一些年货。”
“就我一个人。”
庄加文对故乡的印象也模糊了,上学时候的同学大部分早早结婚,到她这个岁数,孩子都老大了。
一些读到大学的倒是好一些,结婚晚,昨天她在镇上遇见一个,还是对方先认出庄加文的,说之前在网上刷到过。
寒暄好久,也没想过加微信。
对方有了自己的家庭,庄加文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在姥姥家住下去。
舅舅的新房太小,和姥姥住又有影响,隔壁也有人说舅舅过分,让她远道而来睡要生炉子的老房子。
归根结底是不熟,哪怕庄加文每年也会打钱给姥姥当生活费。
那是代替妈妈的那份,算妈妈的最后一口气。
“你不是在姥姥家吗,怎么一个人?”
周思尔家过年邀请亲戚吃饭人很多,小孩子烦得要死,全是周思尔请客,去哪里都黏糊糊的。
“我最讨厌小孩跟着我了,我妈那边亲戚的孩子都是口香糖,甩都甩不掉。”
她就像小孩,小孩讨厌小孩也算正常。
庄加文哦了一声,“那你很受欢迎。”
周思尔的牢骚变成自赏,“那是当然。”
她一边和庄加文聊天,一边等钟语回来。
十五分钟了,到底是逛便利店还是逛商场?
周思尔又怕钟语报复自己买一些很丑的睡衣,跳下床坐到轮椅上,决定亲自追踪。
轮椅是电动的,可惜路上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周思尔一个人坐电梯下到酒店一层,倒是挺方便的。
前台对这俩女孩印象很深。
钟语本来就略有姿色,周思尔又是伤患,两个人开一间大床房,在前台眼里是一起来这边过年旅游的好朋友。
前台问:“妹妹,需要帮忙吗?”
周思尔摇头,前台又说:“你朋友拜托我看住你哦,她说你不听话。”
“你是不是没拔房卡?”
庄加文已经住好多天酒店了,这几天往返,摩托车都停在酒店外边。
卖糖瓜的店铺就在酒店附近,她拎着几斤年货推门进来,正好有人办入住,混乱中一架轮椅冲了出来,当事人似乎控制不好方向,眼看失控着要撞到一个老太太那边。
庄加文冲了过去。
周思尔还在大叫:“啊啊啊对不起啊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
“周思尔?”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害怕自己还没见到庄加文,就会因为开轮椅撞到老人坐牢的周思尔号啕大哭——
“庄加文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我没坐过嘛我……”
她抽抽噎噎,小红帽都掉了,里面修剪过的短发乱糟糟的,很像一颗触电的板栗。庄加文:……
头发雪白的短发老太太拎着比自己还大的行李箱嗨了一声,“小孩别哭,没撞到我呀。”
“奶奶没事。”
周思尔都坐轮椅了,一看就腿脚不好。
这一幕实在太好笑了,庄加文实在没忍住,别开脸,忍笑。
周思尔吸着气,怕自己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拽了拽庄加文的外套,“有没有纸巾。”
庄加文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是三亚?”
周思尔知道她要拷问自己了,先前预设的浪漫重逢泡汤,差点又变成事故现场。
她悲痛欲绝,“没有我擦你衣服上了。”
庄加文这才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把周思尔的轮椅手动推到一边。
前台认得庄加文这个连住半个多月的客人,热情地给她打招呼:“姐,你回来了啊?”
庄加文嗯了一声,晃了晃手上买的东西,“糖瓜,来一个?”
“好啊,谢谢姐,你这是边上买的吗?”
“是啊。”
前台看着二十五六,化着职业妆,笑起来甜美可人,周思尔狠狠擦鼻涕,恨自己来得匆匆,妆没化,口红没涂,最适合自己的卷发也给拉直剪短了。
庄加文是有缝的鸡蛋吗,怎么永远这样。
还不如发烂发臭无人问津,那我就捡回去了。
这么想又恶心,周思尔哭哭啼啼地想,还是做个金矿好。
普通人难以拥有,拥有了不长久,最适合我了。
等前台走了,庄加文偏头看周思尔,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头发剪了面相都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自言自语,还用光了她没拆封的手帕纸。
“周思尔。”庄加文喊她,“你一个人来的?”
“你给那个人什么,我也要。”
周思尔搓完脸,眼眶红红,鼻头红红,嘴唇是自己咬出来的,也很红。
小红帽被庄加文捡起,还没戴上,头发也乱,女人伸手给她理了理。
“糖瓜。”
庄加文把塑料袋递到周思尔面前,“吃吗?”
她实在太平静了,没有半点周思尔幻想的突然出现激动到抱着她转圈圈说我爱你。
周思尔气鼓鼓推开,“不要,长得像大蒜。”
庄加文笑了,给周思尔把帽子戴上,一边问:“怎么来的?”
刚才的前台又过来了,给庄加文和周思尔倒了杯热水,正好听见这话。
看她俩关系挺好,说:“妹妹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的,那姑娘可贴心了,让我看着点她别乱跑呢。”
庄加文有些意外:“祝悦陪你来的?”
她刚才还刷到周思茉定位在三亚的朋友圈,带着孩子一起。
她以为周思尔一起,没有怀疑,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居然闪现。
庄加文不止买了糖瓜,还买了水果。
她一边拿出买的丑橘,一边问:“她不是说在家过年的吗?”
周思尔正要说话,钟语回来了。
她推门就看见了周思尔,怒气冲冲地过来:“周思尔,你有病吧,能不能……”
这时候她才看见庄加文,“你怎么在这?”
庄加文没剥橘子,徒手分成连皮带肉的两瓣,眼神很像那天温泉山庄外的雪。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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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块毛坯 思尔乖
钟语拎着给周思尔买的一次性用品,本来心情就不好,对上庄加文的眼神更是无语了。
“姐,你女朋友现在是瘸子,我是保安。”
她哼了一声,“那天你还一副要把周思尔托付给我的样子呢。”
庄加文:“没有。”
周思尔见到庄加文眼神就没移开过,钟语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庄加文,“她什么都没带,我随便买的东西,剩下的交给你了。”
钟语回国后和老师走得近,新认识的朋友也给她介绍工作,每天睡眠时间屈指可数,这会看到庄加文也放心了,“那我完成任务了。”
周思尔捏着庄加文给自己的一半橘子,问庄加文:“你不是住在姥姥家里吗,怎么在这里?”
庄加文垂眼,帮周思尔把一半橘子的皮剥了,“那边太冷了,还是住在这里好。”
周思尔还记得和庄加文视频看到的破房间,心疼地说:“那肯定的,虽然这个酒店也很一般,至少比那好,我都看见了,墙都有裂缝,多危险啊,万一塌了怎么办。”
她的担心总是不同寻常,庄加文说:“那也不会塌,是我姥姥住了一辈子的房呢。”
“反正你家里人不行,”周思尔嘀嘀咕咕,“不过我家里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她在脑子里串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庄加文,“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钟语因为没有房卡去而复返,正好听到这句,忍不住扎周思尔两句,“你还是想想怎么面对你妈的怒火吧。”
“把人拉黑也解决不了问题。”
血缘关系就这样,结婚还能离婚,但血脉相连,反而无法彻底剔除了。
周希蓝至始至终都不希望周思尔脱离自己的掌控,现在人到了三亚也没好脸色,面对父母的追问终于爆发了。
原本其乐融融的团圆彻底没戏,周思茉都没空回庄加文的询问,先把孩子送到房间躲避战火。
引线远在千里之外,抱着庄加文的胳膊贴贴,亲热得很。
钟语说完就去问前台要新的房卡了,庄加文低头,周思尔抱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厉害。”
庄加文知道周思尔骨子里多少带点疯,也预判过她或许会找到自己。
大概这几天每天联系的周思尔病弱又温顺,庄加文放弃了警惕,也以为女孩打消是拖着病躯来找自己的念头。
没想到周思尔依然做到了。
庄加文不忍心责骂她,一方面很清楚自己在窃喜什么。
这意味着周思尔还是选择了她。
“那当然了,我是为了你来的。”
周思尔摇晃着庄加文的胳膊,剪短的头发不像以前的卷发让她看上去蓬松又柔软,却凸出了五官的精致,哪怕面色因为长途跋涉疲倦,目光依然纯真得只装得下庄加文一个人。
庄加文伸手,勾了勾她垂落的刘海,看见了周思尔左边额头还没消下去的痂痕。
“别看,丑。”
周思尔做了拉直没剪短刘海就是为了遮这个创口,虽然没缝几针,用的也是美容针,到底皮肉破了,要恢复如初还要时间。
“不丑。”
庄加文看钟语要走,喊她,“你住在几层?”
钟语打着哈欠说:“五层。”
她看周思尔和口香糖一样黏人,喂了一声,“给你点的外卖吃了吗?”
临过年,县里的外卖可以选择的很少,周思尔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见到庄加文更是什么都忘在脑后,摇头说:“没呢。”
钟语进了电梯,庄加文推着周思尔的轮椅进来,“那拿到我那边吃吧。”
钟语问:“你住哪层?”
庄加文说:“七层。”
她之前住了好多天,酒店的经理给她升级了房间,环境比普通的标间好很多。
钟语哦了一声,“那你先到我这边吧。”
庄加文对春节也没什么期待,本来是买了糖瓜要去姥姥家的,现在周思尔来了,她给舅舅打了电话说有朋友来,不去了。
钟语的房间是单人床,波多尔红的行李箱很是瞩目。
庄加文推周思尔进去就看见了,哪怕她的目光只是浅浅逗留,钟语也发现了。
她倒是坦荡:“介意的话让周思尔再送你一个。”
周思尔恨不得她快滚,“你以为这是爱心石头能批发的吗?”
钟语一副完成任务的舒坦,笑着看着周思尔和庄加文,“我暂时不换,这可是当年的限量款。”
周思尔很绝望,她原本还想用自己拖着伤体来庄加文卖卖惨的,钟语简直帮倒忙,“你少说两句吧。”
钟语摇头晃脑,“这可是lv,我这么爱慕虚荣的人当然要用了。”
这是当年周希蓝对她的评价。
女人用钱打发她,依然要用拿钱的行为评价钟语的家庭。
“谢谢你。”庄加文站在一边,郑重地感谢钟语,“谢谢你一路送思尔过来。”
“干嘛忽然这么正式。”
庄加文忽然这样,钟语只好收起懒散的姿态,在床沿坐直了身体,周思尔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你现在像一只伸长脖子的野鸭子。”
钟语瞪她:“你的嘴能不能甜一点?”
周思尔看向庄加文,“她知道我嘴甜不甜。”
庄加文:“很甜。”
钟语受不了了,“我要走!”
“你什么时候的机票?”周思尔和钟语都比庄加文小很多岁,年长的人总会不放心。
本来周思尔行动不便飞过来还要转车就够辛苦了,钟语嘴上念叨,事情倒是办得很好。
“还没买呢。”钟语点开手机,“周思尔说你住在姥姥家,我想着把人送到再买。”
“怕出现什么偏差。”
周思尔嘟着嘴说:“能有什么偏差。”
“我和庄加文还是命运般地重逢了。”
钟语每天都会刷新对周思尔的印象,“这么肉麻的话你到底怎么说出来的,我心里咯噔好几次。”
“那你心里咯噔说出来干嘛,咽下去。”周思尔才不会被她打击到,“赶紧买机票走吧。”
“庄姐,你看她,过河拆桥。”
钟语点开机票软件看,试图买明天起飞的,价格实在贵得离谱,有点肉疼。
“我给你订机票。”
庄加文问:“你要回去和家人过年吧。”
“不是。”
钟语放下手机,出现了少见的羞涩,“我要和我老师一起过。”
周思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钟语,你脸红了!”
她又去拽庄加文的袖子,“你看!你看见了吧!”
“我没有!周思尔你活蹦乱跳的到底哪里病弱了!”钟语提高音量。
周思尔又靠近庄加文:“她凶我。”太热闹了。
萦绕庄加文半个多月的无聊驱散得干干净净。
她笑着说:“那等会我带你们吃饭吧。”
钟语也没拒绝,“我能躺个二十分钟吗?真的很困,我在飞机上都担惊受怕的。”
“周思尔倒是睡得和猪一样。”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周思尔要气死了,和庄加文解释,“我没有流口水。”
庄加文笑着点头,把她推走,不忘拎走桌上一看就是周思尔的包,“走吧,你也消停会儿。”
钟语不忘说:“姐,她的轮椅电动的,你不用使劲。”
庄加文嗯了一声,“我刚才看见周思尔,就是她差点坐轮椅把老太太撞飞。”
钟语我靠一声,“我就说周思尔是闯祸精吧,一秒都不能离开视线的。”
周思尔无力辩驳,“我没有……”
“没事,你先休息,我带她去楼上,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嗯。”
门关上,庄加文推走周思尔,电梯到七层,周思尔看见庄加文的房间,比钟语开的房间大多了。功能分区更多,沙发、书桌、电视、小冰箱等等,但还是不太能入大小姐的眼睛。
“这是最好的房间?也太差了。”周思尔噘着嘴说,“钟语和我说这是这里最好的酒店了。”
“确实是。”
庄加文脱下外套,她里面是周思尔见过的白色毛衣,一边把外套丢到沙发上一边去拉窗帘。
周思尔看到了庄加文的行李箱,开在一边地上,有种她也刚来的错觉。
“你在姥姥家住了多久?”
“两个晚上。”
庄加文的烧水壶也是便携的。她有出差的经验,哪怕这趟算回老家,要带的东西比出差还多。
对没有家的人来说,行李箱是小型的货拉拉,载满她的生活必需品。
庄加文过了省小钱折磨自己身体的岁数,知道要最大程度让身体舒服,才能干更多的事。
詹真一说她的观念和养猪没什么区别,庄加文没有否认。
都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那之后呢?”周思尔知道庄加文要在这边过年,“你什么时候去黎尔的老家,车票买了吗?”
庄加文看周思尔还坐在轮椅上,等水壶烧上水,她走到周思尔的轮椅边上,半蹲下撩起了她的裙摆。
周思尔的裙子很多,每个季节都不重样,整理过她衣柜的庄加文很清楚大小姐的衣架构成。
周思尔呀了一声,“你掀我裙子干什么?”
她呀得做作,呀得眼神流转,分明希望庄加文干点什么。
庄加文没如她所愿,只是看了她的脚,“石膏拆了后要多久能走路?”
很难想象上午周思尔还是一个刚出院的病人,中午就飞机上睡过了飞机餐,晚上她就出现在庄加文面前。
得亏是现代社会,如果是古代,山水兼程也要好几个月奔波。
周思尔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她伸手摸了摸庄加文的脸。
“庄加文。”
“嗯。”
庄加文的头发半长不短,如果要以发型论性取向,她现在的头发长度和造型应该是重灾区。
但周思尔不会这样判断她。
庄加文是无法用标签概括的,具体的人。
“你好像瘦了。”周思尔抿着唇,“回老家应该很幸福的,你不高兴。”
“我现在很高兴。”庄加文握住她的手,“思尔,你辛苦了。”
“太客套了,和钟语说说倒是可以,和我就不用了吧。”
周思尔捧起庄加文的脸,搓了好一会。
她的手还有刚才在钟语房间用了免洗凝胶的味道,衣袖残留着香水味,是庄加文魂牵梦萦的果香。
她倾身,拥住了周思尔。
周思尔靠在她的怀里,伸出的手拍了拍女人的背,“我又不是外人。”
“你应该亲我而不是抱我。”
她的指导意见也不少,庄加文松开手,蹲在周思尔面前问:“那你现在能走吗?”
“不能走,你要抱我。”周思尔撒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庄加文问:“所以这一路是钟语抱你上下飞机的?”周思尔:……
我说怎么怪怪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庄加文问:“怎么不说话?”
周思尔推开她凑近的脸,“有人吃醋还不忘记给我挖坑。”
“她很讲义气,还愿意送你过来。”庄加文有分寸,见好就收,“我是应该好好感谢她的。”
“别阴阳怪气的,”周思尔捏庄加文的脸,满意地看着冷脸模特的脸被自己磋磨得红红的,“她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这个周思尔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钟语喜欢的是她老师,大她十五岁。”
那不就是三十五岁,庄加文笑了,“在你妈妈眼里,我也差不多。”
“那差太多了好吧,你才二十八岁。”
“死了谁都会感慨,好年轻。”庄加文拿走周思尔持续在她身上作乱的手,“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周思尔张开手:“你抱我。”
庄加文没像以前那样没事还要刺她两句,可她也有坏的时候,把周思尔抱起来问:“上厕所也要这样抱着吗?”
周思尔在她怀里挣扎,“才不用,你之前和视频不是知道我可以一个人上厕所的吗?”
庄加文的怀抱稳稳当当的,给周思尔一种自己一旦选择她,这辈子就没有挣脱的可能了。
这是一张蛛网,她是心甘情愿的猎物。
“上个厕所撞倒这个那个的。”
庄加文分得清周思尔矫揉造作的哎呀和真的哎呀,抱着她走向洗手间,“还是我来照顾你。”
“真的不用。”周思尔再胆大也不至于要让人陪着自己上厕所,“我自己可以。”
“你在学校还和祝悦一起上厕所。”
那三个月,庄加文上班也能收到很多周思尔的消息。
没话找话的很多,没必要的分享也很多,例如我刚才和祝祝去上厕所了。
这到底有什么好说的,想表达什么。
和祝悦关系很好吗?
庄加文上学都不和女同学一起上厕所,一起去总要排队,谦让你先,最后在厕所等半天,又上课了。
习惯独来独往的人已经不太适应学生生活了,周思尔的青春像一面铜镜,照出庄加文被无尽的工作吞噬的纯真。
“我又不是和她在一个位置里!”
周思尔挣扎不过庄加文,每天线上联系令周思尔忘了她们分开很久,也忘了庄加文这个兼职保洁力气很大。
她是不可能在对方身上挣扎成功的,就像那个令她反复咀嚼的夜晚,自己想要爬走也被拖回来,合拢和合不拢全凭借庄加文心情。
合拢她也有肚子可以折磨,合不拢她也有无尽的湿润可以吞噬。
周思尔都快脱水了,住院的几天怀念那种濒死的脱水感,现在找到庄加文,她又畏惧又期待。
“所以我和她不一样。”庄加文看向周思尔,“不是吗?”
之前周思尔和庄加文住过温泉山庄,她对出行要求很高,就算这个酒店不符合她的要求,至少庄加文在这里。
好像庄加文在,她就满足了。
“那当然了,祝祝是我的好朋友。”她抱住庄加文的脖子,“我是你的老婆。”
周思尔也不愚蠢,她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蓝。
是周希蓝的话,会用你是我的这类强势的语句,周思尔却要反过来,把自己压得唾手可得。
这分明是更胜一筹的勾引。
“那帮老婆上厕所不是很正常?”
周思尔的伤腿需要小心翼翼对待,不仅做过保洁还做过陪诊的庄加文手法很到位。
裙子就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溜走了,等周思尔反应过来,自己下半身只留下一条欲盖弥彰的蕾丝屁帘。
她好不容易不穿病号服,又想着是来见庄加文的,特地让祝悦帮忙买了一套新衣服。
白色蕾丝的屁帘叠穿一条藏青色的毛线裙,打底的袜裤做了修剪,方便周思尔穿上拆掉石膏后专门的保暖筒袜。
她的靴子也毛茸茸的,鞋头还有红色的小球,看得出和帽子是一个系列。
现在毛线裙没了,袜裤没了,蕾丝的屁帘半遮不遮,周思尔羞耻地要捂着,“庄加文……你这个……不要再脱了,我……”
她羞愧难当,之前钟语开玩笑的话她当时想入非非,连周希蓝都以为她发烧了。
没想到幻想变成了现实,庄加文像抱小孩一样抱她。
明明有马桶,非要这样,太过分了。
她的手掌好热,热得周思尔都快化了。
是北方的暖气不一样吗?
她快哭了,可抱着她的女人只是低头亲了亲周思尔的额头。
“思尔乖。”
【作者有话说】
中秋42,[裤子]飞飞[好的]
第86章 第八十六块毛坯 其他地方我也会照顾到的
半个多小时后,钟语在楼下等到了周思尔,庄加文似乎还有什么事,在前台那边。
钟语打着哈欠看周思尔低着头扣自己外套的纽扣,像是不高兴,问:“你和庄加文吵架?”
“没有。”周思尔也打了个哈欠,“就是很困。”
钟语是睡了一会儿,“你没睡吗?”
“睡不着还是怎么样?你别告诉我,你让庄加文和酒店说换一张床垫。”
周思尔什么属性钟语也知道,她有祝悦微信,和周思尔做了两年同学的祝悦提起周思尔的某些高要求,譬如对床品的要求,枕头的软硬,甚至酒店的水质,矿泉水的产地等等。
“我哪有这么过分。”周思尔还低着头,她总感觉自己腿根还有庄加文手指掰过的触感,这种羞耻感令人终生难忘,“床垫……还好吧。”
实际上她完全没工夫挑三拣四,在喜欢的人面前上厕所,和喜欢的一起上厕所是两码事。
庄加文就是表面装得靠谱,不论是祝悦还是钟语都为她说话,实际恶劣得要死,如果周思尔不照她说的话做,恐怕她能以那样的姿势抱着她很久。
我以后不会只有这样才尿得出来吧?
周思尔羞耻万分,呜嗷一声,埋入围巾。
钟语不懂她怎么了,问走过来的庄加文:“姐,周思尔又疯了。”
庄加文推着轮椅说:“挺可爱的。”钟语:……
这四个字对周思尔来说也很羞耻,好像小狗做了什么得到了奖励。
她在水声结束后也得到了奖励。
那是她清醒时候想要和庄加文深入地接吻。
如果她不是下身只有一件略等于无的屁帘,庄加文却穿得很正常就更好了。
可恶的庄加文,把她玩弄得困意全无,还问她为什么越擦洗水越多。
有些话非要说出来吗?
哪怕周思尔知道庄加文是故意的,那种情况下,她只能埋在对方的怀里,感受日思夜想的味道,又下意识地迎上去,恨不得庄加文的手不要再抽出来了。
可是还要和钟语一起吃饭,不然她们哪有这么快结束。
想到这里周思尔又生气,钟语和庄加文边走边说话,还告诉她周思尔的电动轮椅有点不好操控,可能太高级了云云。
余光瞥见轮椅上的病患瞪她,喂了一声:“难道不是吗?我推的时候虽然很轻松,但提心吊胆的,总怕撞到人。”
周思尔:“那真是谢谢你了。”
她的目光简直恩将仇报,钟语哼哼唧唧:“不谢,我明天就走。”
周思尔恨不得她原地消失:“你怎么不现在走?”
钟语知道周思尔想庄加文想得要死,这时候故意气她,“我就不,我等庄姐请我吃大餐。”
“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她说带我吃什么鱼……”
钟语看向庄加文,女人心情很好,手插在外套兜里,“虹鳟鱼火锅。”
周思尔想起之前和庄加文在宁市吃敦煌楼的光景,更觉得钟语碍眼,“你没吃过三文鱼啊?”
钟语歪头:“应该不一样吧,姐。”
她说一句话后面就要跟一句姐,搞得很庄加文很熟一样。
周思尔不肯错放庄加文身边任何男女,路过的猫蹭庄加文的裤脚她都不乐意,这时候说:“你干嘛喊她姐,她和你有关系吗?”
钟语服了周思尔的无理取闹了,懒得回答,庄加文忽然把周思尔从轮椅上背起,说:“走吧,打的车到了。”
周思尔猝不及防被背起,呀了一声。
钟语哇了一声,“厉害,都能把猪背上天,庄姐真是孔武有力。”
周思尔总觉得她一句话骂了两个人,又没有证据,只好朝钟语竖中指。
轮椅放在酒店,前台会看着,庄加文把周思尔塞进打的车后排,让钟语坐在副驾驶座,安排好一切后,车开向鱼庄。
天彻底黑了,街上张灯结彩,年味很重。
周思尔一路好奇地看向窗外,庄加文看着她戴着帽子的后脑勺,问:“头发什么时候剪的?”
“出院前一天修的,”周思尔很介意自己的头发,“本来就给我剪短了不好看,又说头发难打理,还是短发好。”
周思尔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她们这个年纪,去医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加上家里的长辈都有请私人医生和看护住家,顶多因为父母的人情世故探过几次病。
没想到二十岁这年的感情和医院落下不解之缘,她二次脑震荡,爸爸都觉得她可能要去拜拜。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好多人岁数大了都不留长发了。”周思尔收回目光,转头往庄加文身上靠,问:“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庄加文摇头,“狗啃过一样,挺可爱的。”
周思尔知道她故意的,“再给你一次机会删掉前半句。”
庄加文给她理了理歪掉的帽子,低声用只有周思尔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还是很漂亮。”
周思尔:“我还能更漂亮的。”
庄加文嗯了一声,“晚上回去我看看。”
周思尔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想起庄加文抱着她上厕所的时候问的那句怎么长这么快,羞耻万分,过了几秒才低声说:“不让你看。”
庄加文:“那好吧。”
周思尔不可置信地抬眼,“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她的情绪总是大起大落,面部表情异常丰富,庄加文笑了笑,“那我偏要看呢?”
周思尔靠在她身上,刚才是她非要让庄加文牵着的,现在变成庄加文的手包着她的手。
做过很多工作的人掌心很热,似乎为了性价比最高的工作下过功夫,手部护理连茧子都能磨掉,但抱着周思尔的手依然很有力,不是轻易能挣脱的。
像是周思尔既然选了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庄加文的偏要就是这样,周思尔怎么合拢都没戏。
她只能保持打开的姿势,感受到实质性的目光,恨不得对方赶紧用手,不是用眼睛探看。
“你哪次没成功?”周思尔思来想去,只能这么回复,但她们总共就那一次,她又悲从中来,呜呜两声,“我好可怜。”
庄加文被她逗笑了,“怎么又可怜上了。”
周思尔从机场跑路,行李箱也没有,随身只有一个包包。
似乎太匆忙,小镜子也没戴,她打开手机自拍,照了照自己此刻的模样,车内灯光灰暗,相机自动开了闪光,车后的小县城灯光明亮,却无法给周思尔补光。
周思尔撞了撞庄加文,“开手电筒给我打光。”
庄加文服了她了,“这里有什么好拍的?”
周思尔瞪了她一眼,“都怪你,我本来要给祝祝汇报的,她一直提心吊胆的呢。”
“都忘记拍照打卡了。”
庄加文只好照做,没想到周思尔又把她拽进了镜头。
这张照片光线依然不足,红着眼眶鼓着脸的女孩和莫名被扯入镜头眼神都没对上的女人,依然有股难言的亲密。
前排的钟语和祝悦实时汇报消息,冷不防插进一条后排狗女女的自拍。钟语往后看了一眼,周思尔彻底倒入庄加文的怀抱,祝悦又欣慰又害怕,担心周希蓝从三亚杀到兰州。
钟语也怕,问后排的周思尔,“你觉得你妈会飞过来找你吗?”
那天周希蓝杀到温泉山庄依然可以列入钟语的噩梦,即便主角不是她本人。
周思尔摇头,“不会的。”
她太肯定了,庄加文都意外,“为什么?”
哪怕春运一票难求,钞能力也能办到。
周思尔最开始计划也考虑过妈妈的机动能力,她软绵绵地靠着庄加文,声音嗲而狡黠。
“妈妈没有独自出行的能力,一旦离开家和宁市这两个常驻地,就会变成无头苍蝇。”
直到下车进入鱼庄,钟语都在回味这句话。
庄加文背着周思尔进了鱼庄,临近过年,这边客人也挺多,似乎是远道而来特地尝尝当地特色的。
等庄加文点菜回来,包厢里的钟语捧着手机,那头似乎是祝悦。
几个小孩一惊一乍的。
“真的假的啊思尔,你妈妈都多大了,怎么可能不会一个人出门。”
祝悦背景是她家的房间,床上好多迪士尼的玩偶,她抱着一个玩偶和朋友视频,“你都能一个人出门呢。”
周思尔摇头,“我之前都是和你一起,她才允许的。”
这家鱼庄都是小锅,周思尔要了一个和庄加文一样的番茄锅,钟语要的特色酸菜锅。
视频那边的祝悦看一道道上来的鱼片和滚开的火锅,很是羡慕:“要是我也能一起来就好了,宁市好少有专门做金鳟鱼和虹鳟鱼火锅的店呢。”
庄加文坐在周思尔边上说:“可以下次来。”
周思尔说:“和钟语一起来吧。”
涮鱼肉的钟语头也不抬,“我不来了,周思尔恨不得我赶紧走。”
祝悦在那边笑,“一个人是电灯泡,两个人就不是了。”
“不过听你说妈妈不会追过来我就放心了,我真的很怕你妈妈杀到我这里来质问我呢。”
明明是祝悦策划的,现在最胆小的也是她,周思尔很感激她:“没有祝祝,我不会这么顺利到的。”
“谢谢~”
祝悦看这几个人吃晚饭也想吃点什么,一边吃薯片一边听庄加文介绍新上的金鳟鱼烤鱼,问庄加文:“庄姐那你新年都会带着思尔的对吧?”
祝悦长这么大也没和家人以外的人吃过年夜饭。
恋爱是恋爱,带回家是带回家,见家长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有些遥远了。没想到周思尔一步登天,真追到了大西北。
周思尔抢先回答,“那肯定啊,钟语明天就要走了。”
满桌的菜,满足了周思尔在宁市只能和庄加文吃敦煌楼的遗憾,她看着给自己涮鱼片和金钻肥牛的女人,“我现在只有她了。”
如果是之前,祝悦会怀疑这是周思尔的诡计。
但事实摆在这里,如果不喜欢,哪能拖着病躯飞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真的很怕你妈妈报警,到时候庄师傅被逮捕了。”
祝悦一直提心吊胆,咬薯片的声音淹没在视频那头火锅翻腾的声音,“还好。”
“交给我吧。”
庄加文一直照顾周思尔吃东西,她看得出周思尔住院半个多月瘦了,虽然圆脸的脸型摆在这里,抱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差距。
庄加文看了眼周思尔手机里的女孩,“等回宁市,我请你吃饭。”
钟语问:“我没有好处吗?”
“你现在不是在吃?”周思尔哼了一声,“你吃几盘鱼肉了,钟语你是猪吗?”
钟语不回答,一直在呼噜,平时佯装高冷的脸彻底被当地的鳟鱼锅击碎,想到马上要出国上学,更是舍不得。
正好撒了白糖的烫面油饼也送来了,饼子金灿又酥脆,钟语声音含糊:“都很好吃。”
她对祝悦说:“你真得来吃一次,我在宁市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祝悦馋得不行,“那我下次来,可是……”
“我做东。”庄加文一边说一边把酸菜夹进油饼递给周思尔,“吃吧,别说话了。”
周思尔被塞了嘴,唔了一声。
庄加文趁此问了祝悦几个问题,等周思尔吃完一块油饼,手机已经放到她手边了。
这顿饭吃得钟语非常满意,不过她也不是来旅游的,买到了明天晚上的红眼航班,回去后就说准备睡觉了。
“不困吗?”庄加文带着周思尔回房间,摘下帽子的周思尔摇头,“吃太饱了。”
“不是你吵着要吃虹鳟鱼?”
“就是太好吃了。”
这家酒店算县里不错的,对面就是人民公园,夜晚灯光亮起,也算风景。
很快轮椅转向,自动滚向庄加文。
“干什么?”
周思尔去够庄加文的手机,“很好玩吗?”
“好玩。”
大小姐的东西都很先进智能,房子也四季恒温,不像庄加文毛坯的房子,冬冷夏热,詹真一都觉得她找虐。
“不许玩了。”周思尔哼了一声,“快点铺床,我要睡觉。”
她这会想起来,“我的睡衣呢,洗烘过了吗?”
一件行李都没有的周思尔全仰仗庄加文服侍,女人嗯了一声,“你穿我的睡衣,我正好有两套。”
“不是刚买了新的吗?”周思尔问,“洗烘不是很快?”
庄加文摇头,“这里的洗衣服没这么快,设备也不是很好。”
周思尔很失望,“你居然说这是最好的酒店了。”
她们的差距就像地方的酒店,很多东西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周思尔还是来了。
庄加文没用钟语给周思尔买的一次性用品,给一个枕头套上草莓印花的幼稚枕套,“小姐请。”
周思尔:“我还要洗澡。”
庄加文问:“下午不是洗过了吗?”
提到这件事周思尔就来气,“我都说不要擦,你非得给我全身擦一遍,讨厌死了。”
庄加文知道周思尔在医院也能自己洗,“所以等会你自己洗吧。”
周思尔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不照顾我吗?”
室内暖气很热,再加上人吃饱了犯困,庄加文一边脱下毛衣换上睡衣,一边说:“你不是嫌我给你擦得不好吗?”
周思尔只是一只脚受伤,也能扶着桌子袭击抓庄加文,趁对方套上睡衣,她跌跌撞撞扑过去,“不行,我要你给我洗。”
庄加文吓了一跳,怕周思尔这么摔在地上,急忙把人捞起,“干什么,不怕一辈子做瘸子啊。”
“哪有这么严重,”趴在她怀里的女孩软软地说,“就算瘸了,也是为了你,你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庄加文笑问:“像你爸爸那样?”
周思尔知道她耿耿于怀什么,“我又不会让你跪鹅卵石,那很痛的。”
“那你希望我跪着干嘛?”
庄加文把人放到床沿,床单是新换的,她也铺了一层床垫,和枕套是一系列,很适合周思尔。
庄加文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把这套带过来了。
周思尔保护脚踝伤口的筒袜脱掉了,骨裂需要休息,她一天也没走什么路,不是轮椅就是搀扶,要么是庄加文抱着她背着她,几乎不用下地。
实际上比在医院好多了。
庄加文半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垂着脑袋的女孩,握住周思尔的手,“你该休息了。”
“你像上次那样。”周思尔说。
“上次?”
庄加文问:“哪次?”
周思尔:“在……造型沙龙试衣间的时候。”
那是周思尔第一次明白庄加文的癖好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被摸肚子就能那样……
在洗手间隔间里咒骂庄加文无数次,难堪又害羞。
可是后来的几天她总梦到那时候,庄加文从她的肚子往下,把她取悦得天上地下,只要对方一个。
明明是庄加文喜欢引诱她,却总说是自己的问题。
“你不休息了?”
她们进房间的时候外套就脱了,周思尔里面是一件羊毛开衫,再里面是一件藕粉色的高领打底衫,非常贴身,勾勒出周思尔还算火辣的身材。
“我不爽。”
周思尔嘴里还是漱口水的味道,她没有行李,平时爱打扮的腰链、香水、耳环全都没了。
好像来见庄加文宛如弃城而逃,什么都顾不上。
她不复金装玉裹,身上不再珠光宝气,香气馥郁。
这是最本真的周思尔,一颗半熟不熟的果实。
“庄加文,我什么都没有带,身上也不香香的,还不好走路。”
金钱是周思尔所有的底气,哪怕她现在带着手机也能用钱买很多东西。
可那限定区域,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多东西同样买不到。
所以她知道周希蓝为什么不会追来,她们是母女,也有相像的地方。
宁市太发达了,很多上门服务,不像庄加文的故乡,哪怕有大众点评,饭店也要自己筛选。
彻底离开父母的保护圈,有些经验毫无用处,只能随波逐流。
人是很难脱离舒适圈的,所以就算出国是镀金,周希蓝当年没去,周思尔大学也不会去。
周希蓝才是阁楼上的公主,自我圈禁的金丝雀。
周思尔已经勇敢飞出鸟笼了。
可是天地宽阔,这个季节的群山荒凉,这里对周思尔来说是异乡,却是庄加文的故乡。
她声音委屈,双手揪着庄加文的睡衣布料,似乎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庄加文单膝跪在地毯上,周思尔还好的那只脚踩在她的腿上。
“庄加文,我是为你来的。”
“但也不完全是为你来的。”
“我知道。”
庄加文捧起周思尔的脸,女孩脸上的眼泪如同珍珠,哪怕树莓色的莱斯利卷,现在的短直发在光下依然有些微的莓色。就像周思尔隐匿在娇蛮里的执着和勇气。
干得出追尾的疯子本来就与众不同。
不择手段也可以驯化成坚韧不移。
人有一成不变的地方,也有贫贱不能移之处。
周思尔有,庄加文也有。
唯独在爱与自由上,人人平等,永不改变。
庄加文吻走周思尔脸上的眼泪,周思尔闭着眼,偶尔睁开一条缝看庄加文。
细密的亲吻缱绻又温柔,周思尔喜欢又不习惯,只好踩了踩庄加文的腿,“我要那种亲亲。”
庄加文松开手,周思尔惯性倒在了床上,女人欺身而上:“什么亲亲?”
周思尔嘟着嘴:“舌吻。”
光下周思尔的开衫像盛开的花瓣,聚拢的内衣被紧身的藕粉色打底包着,衣摆因为牵动而往上滑,露出一截小肚子。
但脐钉和腰链都没有了,人工凿开的脐钉洞也会因为太久没有嵌入装饰物而合拢。
就像合拢的周思尔,想要再打开,需要庄加文的用力。
“只要舌吻吗?”庄加文故技重施,毛线裙掉到了地上,袜裤很快叠在上面。
这次没有屁帘,周思尔捂住眼睛,“舌吻……那里。”
庄加文嗯了一声,“你确定你不用休息?”
她好磨叽,周思尔烦躁地撑起上身,素颜在光下染着几分焦灼,嘴唇因为抿了多次亮晶晶的。
“我都说了不用,我才二十岁!不像你大我那么多,累了就直说嘛。”
她欲火难消,又气鼓鼓的。精心挑选的聚拢内衣此刻随着呼吸起伏,偏偏那里还垂了一条项链,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如果脱掉藕粉的这件打底衫,是什么模样。
“嫌我老?”庄加文叹了口气,忽然搂住周思尔的腰,把人扶起的瞬间脱掉了她的打底衫,“以后要找年轻的了?”
“……唔,你干什么!我才没有这么说!”
周思尔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凉,自己的打底衫被脱得皱成一团,丢在床头。
“二十岁真好。”
随着庄加文的话,周思尔的双手被摁在头顶,肚子被咬了一口。
“可周思尔小姐不会看上二十岁的我。”
“你在说……唔……痛啦!不要咬我肚子……”
周思尔有点后悔了,她早就意识到庄加文只是喜欢压抑情绪而不是真的没脾气。
本来今天看到钟语的时候庄加文就不太对劲。
我挑衅她干什么呢?但来不及了。
“你打我,庄加文你居然敢打我!”
倏然被翻面的周思尔不可置信地喊,“我连屁股针都没打过诶!”
“这不是你想要的?”
睡衣都要扣好的女人不为所动,“其他地方我也会照顾到的。”
“这是我的报答。”
【作者有话说】
[加一]周思尔发现庄加文经常打瞌睡。
偶尔是送她去和祝悦逛街,中途周思尔下车,庄加文居然能在路边停车睡觉。
要么是周思尔在家练琴,庄加文就靠在沙发上睡了。
还有一次是她去美容院洗脸,庄加文在外面坐着睡。……
周思尔问:“你不会背着我偷偷做其他兼职吧,困成这样。”
庄加文摇头,“习惯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庄加文以前打零工留下的习惯,总能进行短暂又快速的睡眠。
去庄加文老家路上,钟语:“哦,所以呢?”
周思尔:“你不觉得她是超人吗?”
钟语:“不觉得。”
周思尔:“没品的家伙。”
第87章 第八十七块毛坯 我在爱了
周思茉电话来的时候庄加文没睡多久,感受到了手机震动,很快下床披上衣服去了外边。
“庄加文?”
“思茉姐。”
酒店走廊尽头有个窗户,时间还早,她靠着墙,把哈欠咽了下去,“早上好。”
“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周思茉将近一夜没睡,周思尔没和她们一起飞三亚,也瞒不住外公外婆了。
从落地开始三亚的家中就没有消停过,先是周希蓝和丈夫吵,再是她和父母争辩。
周思茉劝周希蓝别再吵了,被母亲甩了一个耳光,原本听妈妈安排不出声的派派实在没忍住,推了周希蓝一下,现场更是炸了锅。
如果不是管家差点报警,恐怕她们晚上都停不下来吃饭。
可惜饭后无论是单独对谈还是坐下来好好聊,周希蓝都不配合。
“没关系,我也没睡很久。”
庄加文昨天给周思茉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没接,她就猜到有问题了。
问周思尔,她也说姐姐没回消息。
问你妈妈联系过你吗,周思尔说我把她拉黑了。
庄加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情于理她应该给周思尔的母亲打电话的,但周希蓝实在看不上她,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给傅平烜打,对方的手机关机,最后发现周思茉也没接。
如果不是周思尔能联系上派派,庄加文都担心她全家在三亚出了什么事。
“思尔睡得怎么样?”三亚的冬天气温不错,周思茉靠着露台,看天蒙蒙亮时的远处沙滩。
“还可以。”庄加文尽量说得不那么心虚,“她能吃能睡,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思尔给我发了你们昨晚一起吃的虹鳟鱼火锅,”周思茉叹了口气,“之前就总念叨,说要去你老家吃,可算给她吃上了。”
庄加文嗯了一声,“说下次要带祝悦来。”
她知道这场奔逃如果没有周思茉的默许是很难实现的。
也可以说无论是周思尔和周思茉姐妹,还是周希蓝的现任丈夫,她们依然不希望和周希蓝闹到彻底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周思尔翅膀硬了直接跑路,只有周思茉能和周希蓝沟通,结果经历了从小到大的第一个巴掌。
她可以想象那天周思尔被车撞,被周希蓝打的庄加文半张脸也多麻了。
周希蓝动手不留情面,气急败坏下早就颠覆了平时的形象。
“我要为我妈当初给你的巴掌道歉。”周思茉郑重地说。
“之前在医院你已经替阿姨道过歉了,”庄加文站得懒散,低头发现手背上还有周思尔咬出的痕迹,微微红的牙印,一点点肿,隐约的痛,但代表周思尔存在着,又笑了笑,“思尔很心疼我,没关系的。”
“思茉姐,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外头天还没有亮,阴沉了好久的天开始下雪,这个时候看外面反光,比平常的时间亮。
已经有人在这样的天光下为道路铲雪了,可以听到铲子和水泥地碰撞的声音。
“不用这么客气。”周思茉也觉得烦,“我妈岁数大,有些东西很难改,顽固了一辈子。”
“我外公外婆都觉得她不可理喻,昨天吵架差点晕过去。”
“思尔和我说她妈妈不会追到这里来的。”
庄加文不太相信周思尔的如此笃定,在她看来,周希蓝都快六十岁,怎么可能不具备独自行动的能力。
“这是真的。”周思茉笑了笑,“如果她有领土,恐怕只有两个市的范围。”
“离开这两个地方,她就失去了独自面对的能力,会变得小心翼翼。”
可是在庄加文面前怎么能小心翼翼呢,所以周希蓝才没有连夜买机票来。
除此之外,还有春节的原因。
“今年我就把思尔放在你那边过年了。”
毕竟庄加文做过员工,周思茉知道她的性格和办事能力,其实不需要其他的,光能收服周思尔,就肯定了庄加文的价值。
“只有今年?”庄加文想起周思尔睡觉的模样,“我想要每年。”
“你老家太远了,如果不是思尔非你不可,我也不会同意。”
周思茉又问了庄加文新年的安排,得知她年后要去朋友的老家,问:“这也要带着思尔吗?”
那是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周思茉担心妹妹的安危。
“我会征求她的意见,但……”庄加文也有拿周思尔没有办法的时候,“如果她非要跟过去,我会租几个保镖的。”……
周思尔睡得并不安稳,可能身体的疲倦和愉悦到达过顶峰,梦里都是过去的反复重现。
温泉山庄的庄加文和在故乡的庄加文反复交叠,自己极尽挽留,庄加文还是走了。不论哪种走。
梦见回到追尾那一天,自己策划的追尾操作失误,庄加文被送入医院,被周希蓝打了一巴掌的是自己。
二十岁背上人命,还是她刚提起兴趣的人,这种程度周思茉也帮不了她,自己喜提铁窗泪,虽然还活着这辈子不算完了,但坐牢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本质还是犯罪。
梦里光怪陆离,简直像死神来了的庄加文版本,不是追尾就是车在雪天打滑连坐飞机都还经历飞机失事,打车打到路怒症司机,又撞到路边的树上。
周思尔痛苦地睁开眼,翻了个身,没靠到庄加文。
温泉山庄的记忆回炉,她的心跳忽然加速,仿佛下一秒周希蓝又要冲进来把她带走。
在周思尔差点滚下床的时候庄加文刷卡进来了。
外面天没有大亮,酒店隔音很一般,还能听到扫雪的声音,特别空旷。
“小心。”
庄加文趁周思尔掉下去之前把人捞了起来,熟悉的香气飘进鼻尖,周思尔还是快哭了,“你……你去哪里了?”
她声音有些滞涩,应该是昨天呜呜呜多了。
明明只和庄加文好了两次,周思尔每次都有种脱水的错觉。
和庄加文在一起,自己就要被挤出无穷的汁液,庄加文简直是贪婪的渔夫,恨不得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变现。
“去接电话了,怕吵醒你。”
庄加文把人放回床上,“还很早,继续睡吧。”
周思尔哼哼唧唧:“我要……”
她翻了个身,似乎想要下床,庄加文又把她抱起来,“上厕所?”
周思尔推开她,“不要你。”
如果说上一次她身上都是痕迹暧昧过度,这次庄加文反而收敛多了,顾及周思尔的病人身份,也因为周思尔的腿不方便,没把她掰得很开,只是吮吸,咋舌的声音几乎是周思尔对夜晚回忆的全部。
周思尔的唇舌很酸,这次不好和上次对比,反正肚子没有那么多咬痕,只有脐钉的疤痕被咬得很红,像是庄加文重新给她打了一个全新的脐环。
“这里只有我。”
庄加文知道她没力气,强行抱着人去上厕所了。
周思尔很羞耻,企图捂住庄加文的眼睛,“不要看。”
“看过,还舔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庄加文的怀抱很温暖,周思尔被她从背后抱着,能感受到庄加文说话胸腔的震动,最亲密的时候似乎也有这种心跳依偎的感觉,好像她们是可以这样到永远的。
“你别说了。”
周思住院也就算了,她年纪轻轻已经体会过老年人的不容易,在医院那段时间在手机里也把外公外婆哄得心花怒放的。
现在周思尔一张脸因为没睡醒爬满困倦,声音有气无力,“这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庄加文嗯了一声。
等周思尔享受了庄加文全套的洗护,躺回床上还是很羞耻,“我又不是小孩,不用你……”
“半夜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庄加文也躺了回去,周思尔钻进她的怀抱,“半夜……那时候是太黏了……”
她说到这个又心虚,摸了摸庄加文高挺的鼻梁,上面不再亮晶晶的,挺好。
庄加文握住她的手,“睡吧,这次没人会抓你的。”
她也听过周思尔断断续续的梦话,周希蓝给女儿留下太浓重的阴影,自以为的温柔是另一种枷锁。
周思尔逃到千里之外,依然困在其中。
庄加文要拆掉她身上被周希蓝缠着的透明胶带,就无法回避周思尔家庭的痛苦。
她只能庆幸自己只有亲戚,没有亲人,更没有家人,不会在这件事上添砖加瓦了。
“我做了好多梦……”
周思尔想起一些片段还是难过,她抱着庄加文,像是扒窝的小狗,“梦见……”
她不想说梦见庄加文死了,想了一会抽抽噎噎说:“梦见我失去你了。”
庄加文:“我在这里。”
她认真解释:“刚才是你姐姐给我回电话了,我怕吵醒你。”
从前周思尔梦寐以求的庄加文对别人的耐心终于落到自己身上。
她最初想要,是因为没有得到,多少知道自己腻得很快。
可是真正的关怀落下,她只想哭,知道这有多来之不易。
她才不腻,只会觉得不够。
“姐姐怎么说?我昨天发消息给她,说我们吃什么,她也没回我。”
周思尔声音带着哭音,听起来软得可怜,庄加文爱怜地贴了贴她的额头,“她说家里刚吵架完,刚才才有空回消息。”
“担心这个时间你在睡觉,就给我打电话了。”
“可你也在睡觉。”周思尔不满地说,“你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
庄加文闭着眼说:“我还好吧。”
“我能很快睡着的。”
“所以这才质量不好,”周思尔的腿不好放,“你抱我紧一点,我石膏都拆了,没关系的。”
“等睡醒再去医院看看。”庄加文还是不太放心,“昨天你说痛。”
“我没说脚疼,是……”周思尔的话顿住了,“反正……反正不是脚疼。”
庄加文哦了一声,“那具体是哪里疼?”
周思尔拧了她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加文身上没什么肉,体脂率很低,不像周思尔,虽然卡在正常人的范畴,拍个全身视频依然要拉腿收腰各种操作,导致和庄加文拍照参数不匹配,对方真的瘦成了电线杆。
“你不说我当然不知道。”庄加文拿走周思尔作乱的手,“睡吧,你要休息。”
“上厕所……会有点疼。”周思尔低声说,“药又太凉了,感觉很奇怪。”
“你也不嫌……”周思尔向来不贬低自己,犹豫的时候庄加文忽然接道:“很甜。”
“……”
“啊啊啊啊你不要再说了。”
周思尔扯走被子,她住院很久,早就掌握了怎么摆弄自己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腿,挤到另一边说:“庄加文,你真的太……”
庄加文问:“太什么?”
“你不应该很骄傲地说是我的话很正常吗?”
她显然掌握了周思尔的话术,但周思尔也要脸,“你之前果然太压抑了,我……我看错你了。”
庄加文笑问:“看来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周思尔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很周思尔。
庄加文只是看着她,“思尔,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庄加文才开了一个头,周思尔就不让她继续说了。
“你想说什么,想和别人一样教训我冲动、三天热度,很容易见异思迁吗?”
有些话在住院的时候周希蓝说过很多次。
无非是你只是没见过庄加文这种类型的,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从来只吃高档餐厅的有钱人遇见路边摆摊的女主角就沦陷了,什么你看小说或者电视剧哪有拍到主角婚后的。
那都是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是没有下集的,可真实的生活不到死,你永远想不到如何变动。
当时周思尔说:妈妈你没有资格说我。
她以前从不和周希蓝吵架,从小到大周希蓝都在营造一个不许旁人忤逆她的氛围。
跪在鹅卵石上是很痛的,周思尔当然想过爸爸为什么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后来她识字了,刷到过斯德哥尔摩,甚至怀疑父母关系是这样的,但过了一阵子就否定了。
她反正也改变不了,父母早有一套顽固纠缠的体系,这种纠葛纵然深刻到他们彼此没办法另寻他人,却也太畸形阴暗,周思尔不想要。
她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什么话都可以说。
不要猜忌、不要隐瞒,有问题就问,难过就说,想亲就亲,想爱就爱。
但谁都说这过分理想化。
祝悦也谈过恋爱,说思尔,动画片里的一对都没有这么好呢。
祝悦也才二十岁,她似乎靠恋爱关系成熟,她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催促自己迅速坠入爱河的同时,好像灵魂是站在岸上的,很多时候,周思尔能感觉到她的不快乐。
但周思尔也没有办法,就像不知道如何解开父母的问题那样,她只好请祝悦吃吃喝喝,陪她逛商场,只要她能买到,祝悦看上的,她都可以送给她。
庄加文不一样。
近在咫尺的人经常面无表情,眉头紧皱和大笑都能牵动面部神经,庄加文把自己商业化,多长一根皱纹都是掉价。
她无尽的兼职和她光鲜的明面工作是相悖的,所以庄加文永远是品牌模特照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商品知道自己是商品,灵魂之火也会无意识闪烁着。
周思尔曾经听过周思茉评价庄加文,她说庄加文有把死物变活的能力。
这对周思尔来说太抽象,但她偶尔觉得庄加文是死物,哪怕她是活着的。
“庄加文,你不可以……”
周思尔抽噎着,似乎想说一些绝对的狠话。
可她们在一起的契机是周思尔今生做过最卑劣的事情。
动机不纯,令周希蓝都哑口无言。
周思茉在母女三人在场的病房嘲笑说妈妈这也有你的问题。
你是道德犯罪,轮到思尔就差点真的犯罪了。
后来几天周希蓝没那么极尽贬低庄加文了,周思茉才顺势把她带去精神科看医生。
周思尔哭的时候眼泪也含在眼眶里,她从小到大一直很高傲。
母亲说自己是她和爸爸的孩子,是天生明星,姐姐不这么说,说思尔是全世界第二可爱的小女孩。
周思尔问第一是谁,那年还是中学生的周思茉早就明确了自己的使命。
她知道自己要继承家业,就必须有继承人。
第一当然是我的女儿。
周思尔听了很嫉妒,抱着写作业的姐姐说,要是我是姐姐的孩子就好了。
外婆听了哈哈笑,说那真是乱套啦。
从此周思尔把周思茉未来的女儿当成了敌人。
可等周思茉在异国生下了周派派,小孩从丑不拉几变成可爱的小朋友。
周思尔又承认派派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孩了。
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很好,哪怕钟语走的时候放狠话,诅咒她爱而不得。
周思尔觉得自己不会。
果然什么都说太早。
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很像小动物哼哼唧唧。
庄加文想到小时候那只杂毛狗有次被爸爸打了,也这样哼哼唧唧。
要是小狗会说话就好了,庄加文抱着小狗的时候心疼又无奈,一直这么想。
周思尔不是小狗,她很会说话,很多时候庄加文希望她是个哑巴。
现在最应该说以前那种话的时候,周思尔又不说了。
庄加文叹了口气,看周思尔不肯躺下,只好也坐起来抱她。
“思尔,我很怕你来找我。”
周思尔给了她一肘子,“不要抱我,讨厌的人。”
她总说都怪庄加文,说庄加文讨厌,但谁都知道这不是真话。
庄加文也知道。
她搂着周思尔靠在靠枕上,室内的窗帘把外面遮得严严实实,室内是永远不会明亮的夜晚,但周思尔是永恒的太阳。
“我也很怕你真的不来了。”庄加文自己都给自己说笑了,“我很少这么纠结。”
周思尔吸了吸鼻涕,“真的吗?”
“要是我真的不会,你会失望到永远留在这里吗?”
“不会。”庄加文回得很坚定,“我会年后飞三亚找你。”
“祝悦和我说你妈妈让你开学前再回来。”
周思尔像是被人给了闷棍,“真的吗?”
她倒是不哭了,很难压住嘴角,实在太好哄,庄加文嗯了一声,“真的。”
“就是机票有点贵。”
周思尔:……本性难移。
“你都拿了我姐姐一百万了!还嫌不够?”
“我没拿你妈妈的三百万。”
说到这个周思尔就恨铁不成钢,“为什么不拿,钟语都拿了。”
提到钟语庄加文神色微妙,“你难道希望我像钟语一样接受,然后永远滚出你的世界?”
几秒后她噢了一声,“钟语没滚出去,还滚回来了。”周思尔:……
她就知道庄加文没这么大度,嘴上说会温柔,不针对情有独钟的肚子,反而把那里咬得肿到发亮,像是夹了一块面包,怪怪的。
周思尔喂了一声,“你和钟语又不一样。”
庄加文:“哪里不一样?”
周思尔和庄加文对视。
她看不上的酒店室内陈设没什么设计感,也不是她喜欢的装修,一眼老气又过时。
庄加文外形靓丽,在深冬穿黑色大衣在雪天里很像一只孤独的乌鸦,那是周思尔和庄加文分别的印象。
乌鸦是不祥的,但看在什么地方。
在周希蓝看来庄加文二十八岁了一事无成,存款也要拱手让人,房子是没什么用的毛坯。
人也伶仃,一点背景没有,出了事无人帮衬,会让周思尔生活降级到无所适从。
以前周思尔看人只看外在,穿什么品牌的衣服、开什么样的车,手镯多少价位的,大衣是不是最新款……
庄加文的外在一点也不清贫,但她的内在也不像周希蓝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她内在是滚烫沸腾的虹鳟鱼火锅,新鲜又暖胃。
周希蓝的顾虑都没有错,可周思尔觉得自己负担得起。
她最希望庄加文能心安理得花自己的钱,而不是把什么都打包卖了。
庄加文的自留款应该是我周思尔才对。
永久珍藏,直到坟墓。
“庄加文,我只想过和你的未来。”
“你要爱我。”
之前周思尔借着醉酒说过同样的话。
——你爱我好不好。
当时庄加文说她不可以爱。
现在庄加文不知道周思尔还记不得那句话。
此刻她嗯了一声——
“我在爱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块毛坯 再也不能亲我肚子
听到庄加文这么说的周思尔心满意足,正打算睡了,忽然又坐了起来。
她一惊一乍的,庄加文问:“怎么了?”
周思尔找到自己的手机,点开录音:“你再说一遍,我怕我睡醒又忘记了。”
庄加文哭笑不得地拒绝,“再说一遍就很假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毛病很多。”周思尔不同意,“假不假不应该我这个听的人来评价吗,用得着你管?”
她看上去像是做老板能开除所有员工的人,庄加文只好重新说了一遍。
“我在爱了。”
周思尔不满意,“再说一遍,我是谁,在爱谁。”
庄加文看她,“你睡不睡觉了?”
“你这叫爱我吗?”
周思尔怒视她,可惜眼睛还很红,睫毛还是刚才被泪水打湿的,比发给庄加文搔首弄姿的病号服自拍照楚楚可怜得多。
庄加文压下亲吻她的欲望,“那我现在开始说了,不要再让我说一次。”
“等一下,你要宣读一下时间地点,我看看现在……”周思尔又叫暂停。
庄加文看她甚至打开了天气app,无语得都不困了,“你怎么不加上经纬度呢?”
周思尔:“还可以这样吗,那你加吧。”庄加文:……
一句话删删改改,等庄加文把湿度可见度全报一遍后,声音已经很不耐烦了。
周思尔盯着她皱着的眉头,不情不愿地说:“先这样吧,下次再录个视频版的。”
庄加文不敢想象那有多折磨人,她催促周思尔:“快睡,不然就继续。”
周思尔晕乎乎的,“继续什么?”
等到肚子被捏了捏,她才怔怔地忆起庄加文的爱好,立马闭上眼,“我睡着了。”
庄加文笑了两声,调整了周思尔的位置,也补了一会觉。
等周思尔再醒来的时候,庄加文已经起来了。
但看上去像从外边回来的,至少换下了和周思尔的同款睡衣。
住酒店窗帘一拉就分不清白天黑夜,给人一种可以一辈子这么荒唐下去的幻想。
“你出去过吗?”周思尔裹着被子问坐在沙发上叠衣服的女人,庄加文嗯了一声,“送钟语上车去了。”
“你又背着我偷偷出去。”周思尔哼了一声,被子雪白,枕套还是草莓印花的,失去了莱斯利卷的周思尔没有那么毛茸茸,却还是很像冬眠的野生动物,“钟语有什么好送的。”
“你在睡觉,总不能叫醒你一起去送她吧?”庄加文放下手上的衣服,问:“睡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睡醒了,”周思尔打了个哈欠,心想你才不会让我送,一边又担心钟语和庄加文说些有的没的,拐着弯问的:“你睡了多久?庄加文,你一点也不像人。”
庄加文莫名其妙被骂,“我不是人难道是鬼?”
“你睡醒了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明天就年三十了,县里很多店铺关了,快递更是七天前就停了。
这里不比宁市,大多数东西网购第二天就到了,庄加文想着给周思尔买几件衣服。
人家在宁市的时候衣服多得从不重样,千里迢迢过来,总不能穿着睡衣出门。
“我这样你还要我出去买东西?”周思尔就是来找人的,人找到了,也没了力气,只想躺着,“我什么都不想干。”
看庄加文没懂她的隐藏含义,周思尔只好直接问:“钟语没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吧?”
庄加文问:“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举个例子。”
钟语说话很刻薄,周思尔虽然嘴上说钟语陪她来是应该的,内心还是很感谢的,把坏话忍了下去,“没什么。”
“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庄加文拿着周思尔昨天换下来洗烘好的衣服过来,还有几件周思尔没见过的衣服,也不像庄加文的尺码,周思尔转移话题,随手捻起一件衣服,“这什么啊庄加文,好土,你穿的吗?”
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庄加文一样,可是第一次见的庄加文即便穿着家政app发的衣服,戴着口罩也令人心动,哪里会穿玫红色的保暖衣。
“这是你的码。”庄加文说:“外边下雪很冷,你昨天穿太少了,还好一路没怎么吹风。”
“我才不穿。”周思尔对自己的审美很有信心,“自己穿那么好看给我穿这种。”
庄加文很无奈,“所以让你和我出去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周思尔问:“这里有商场吗?”庄加文摇头。
周思尔又问:“有我喜欢的牌子专柜吗?”
庄加文还是摇头。
周思尔有固定购买的服装品牌,她身形不太大众,也不是庄加文这种扁扁人,要好看就要在穿搭上花更多心思,“那算了,我宁愿光着。”
“你现在也没光着。”庄加文提醒她。
周思尔呀了一声,噘着嘴盯着坐在床沿的女人,“你笑什么,如果不是……”
周思尔差点又要说我是为了你这种话了。
她明明出发之前发誓不说这种话的,祝悦说这样不太好,像是非要让庄加文感恩戴德。
但周思尔没有,这种局势她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听过,妈妈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不用拉下面子问别人要不要投资,如果不是为了你的事业,我就xxx……
爸爸沉默不语,都快变成鹅卵石了。
事实上年前傅平烜的录制都吹了,全是扯不开的家事,周思尔觉得父母应该一起上离婚的访谈。
庄加文靠在一边问:“不是什么?”
“没什么。”周思尔把那套惹眼的保暖内衣砸在庄加文身上,“我小时候就不穿这个。”
庄加文在干服装模特这行之前,不知道那些无袖毛衣和一字肩真丝吊带是给谁穿的。
就像冬天的长靴要光腿不穿打底,她问黎尔,到底谁在买这些衣服。
黎尔接触的人比她多,说应该是那些不怕冬天冻,夏天不用热的人。
女人问庄加文,你知道地下车库是什么样的吗?
庄加文说黑乎乎的,黎尔摇头,说好的小区地下车库都漂亮得像宫殿。
下午刚送煤气的庄加文哪里知道这些,她也去不了那样的小区,看黎尔很羡慕,说那你以后住这样的小区,我就能看到了。
黎尔说,加加你要觉得自己也能住上才对。
庄加文再初出茅庐,也知道有些东西生来没有,可能就没有了。
人得走运成什么样,才能住进那样的大房子。她当时别无所求,只要晚上住的宿舍大家开空调能统一一点,不要一个说太冷一个说好热,最后为了省钱都不开,庄加文热得睡不好,影响第二天上班。
“好吧,那你想穿什么样的。”庄加文考虑过周思尔的性格,自己是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姥姥家的,但带着周思尔,总怕她着凉,本来身体就没好。
大概是庄加文太好说话了,周思尔狐疑地看着她,“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庄加文不认为自己脾气很差,“一直生气的不是你?”
“我也没有生气,我就是觉得衣服好丑。”周思尔拍着被子,“你好歹给我买一件差不多的毛衣吧。”
庄加文的衣服都很显贵,她很少自己买,大部分品牌送的就够日常了。
“这里也买不到。”庄加文看周思尔的皮肤露出来,给她掖了掖被角。
“那我可以穿你的。”周思尔掀开被子坐起来,指了指庄加文的行李箱,“给我看看你的衣服。”
庄加文:“你确定?你之前还偷偷穿我的鞋,能穿吗?”
周思尔没想到这都被庄加文看到了,涨红了脸,“才不是偷穿,是你自己脚那么大,狗都没你脚大。”
庄加文好歹做过上门遛狗,“脚最大的狗我见过,不至于能穿上人的鞋。”
周思尔没想到她连吐槽都回应,有点无语,想起当初庄加文遛狗对自己爱答不理,哼了好几声,“你对狗都比对我好。”
庄加文知道她在想什么,“你非得把自己和狗比吗?”
周思尔拍着被子,一点也不虚弱,恢复能力确实很强,补个觉就满血了。
庄加文忽然不担心周思尔的体质了,二十岁就是不一样。
难怪钟语走之前让她别担心,说周思尔气血很足,祝悦和她都会这疼那疼,只有周思尔,来月经还能体测,毫无影响。
“是你对狗说话就很……”周思尔想了想,“温声细语的。”
“怎么温声细语?”庄加文倏然凑近,鼻尖撞上周思尔的鼻尖,学周思尔平时的调调,“思尔~嗯哼~思尔,听话好不好?~”
周思尔:“……你少抹黑我,我哪有这样。”
庄加文笑了,顺势捏了捏周思尔的脸,“你就是这样。”
周思尔握住她的手,把庄加文扯到倒在床上,她们对视着,室内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也能听到外头车辆经过的声音。
“思尔。”庄加文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你要去我姥姥家过年吗?”
周思尔戳庄加文的脸,戳她令自己嫉妒的高鼻梁,摸庄加文那么不一样的眼睛,理所当然地说:“那你要把我丢在这里?”
庄加文当然没想过,“那边……条件不太好。”
虽然庄加文和周思尔视频过,周思尔也说背景太破,等人真的来了,庄加文也难以决断。
她还是觉得周思尔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她在这样的雪天春假里,去见她的亲戚。
“说得好像这酒店条件很好一样。”周思尔捏起庄加文的鼻子,“祝祝说她旅游总说来都来了,我现在也来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许丢下我。”
周思尔又抓住庄加文的手啃她,上面追尾的擦伤早就不见了。
庄加文如果不做模特,或许过得很糙。所以她看着总有种少见的矛盾,在都市的人群里,抛开惹眼的外形,也有一双让周思尔难以忘却的双眼。
“我不会丢下你。”
“那你年后去黎尔的老家,也要带上我。”周思尔趁热打铁发号施令。
庄加文愣了两秒,欲言又止。
周思尔又坐了起来,低头看她,“干嘛,我不能去?”
“难道你要把黎尔的孩子藏起来养?我不许,就算你带走她,我也不许你们住在一起。”
庄加文被她逗笑了,“为什么,这么霸道?我又没有让你养她。”
周思尔噘着嘴,素颜显得更小了,圆脸鼓起,“她小孩不是快上初中了吗?小孩子我还能接受。”
庄加文知道她多讨厌小孩:“我不信你能接受。”
周思尔有私心,这会哼哼唧唧不敢说,只是拽着庄加文的手掐,似乎还没有得到的实感。
庄加文和她对视良久,“你想什么呢,没可能的事。”
周思尔心想该猜的心思不猜,不该猜的倒是这么机灵,又是因为黎尔。
“我没想什么啊。”周思尔声音飘忽,转身要下床了。
庄加文把她拉了回来,“去干什么?”
周思尔很怕她又脱了裤子帮自己上厕所,“你别跟过来。”
周思尔越这样庄加文越想逗她,“还是我帮你……”
“不要!”周思尔提高音量,“你要是不听话,我再也不……”
要对庄加文放狠话也很难,周思尔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再也不能亲我肚子了。”
庄加文嗯了一声,很遗憾地说了句好吧。
周思尔关上门的时候松了口气,又觉得太安静了,冲外面的庄加文说:“你放点音乐。”
庄加文的声音隔着门有些模糊:“小姐要听什么音乐?”
周思尔:“随便,你快点。”
等声音响起,周思尔才能放心上厕所。
她捂着发烫的脸,暗爽自己恢复能力快,也羞耻有些画面总是闪烁,她当时说不继续了,现在睡醒了,又想和庄加文在被子里摸来摸去了。
其他人谈恋爱也是这样的吗?
每天都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但能每天忍住不做的是人吗?
等周思尔出来,庄加文正在和詹真一打电话。
朋友很关心她们现在的状况,问:“确定人家爸妈不会追杀你吗?我真不想在新闻里看到你。”
庄加文嗯了一声,“和她姐姐联系过了。”
周思尔从背后抱住庄加文,听她说话。
“那这几天呢,周思尔都跟你住姥姥家?”
“我住酒店。”
詹真一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怕她看到你那边简陋跑了。”
周思尔很不高兴,“什么意思,我又不会因为庄加文老家很破就不要她了。”
“吓我一跳,庄加文你开的免提?”詹真一无语地问。
“没有,她凑得很近听的。”庄加文这时候才开免提,“现在我开了。”
周思尔这才满意,对手机那边说:“詹真一,我要和庄加文一起去黎尔的老家了。”
她说得好不得意,像是要昭告天下带着战利品班师回朝。
詹真一最初对周思尔印象不好,但依然会被她逗笑。
很少见这么好笑的小孩了,这些年庄加文的难追都快成朋友圈里的鬼故事。
她那套掏二维码付费的确很倒人胃口,只有周思尔没有消费限额,要终身买断。
詹真一问:“然后呢?”
“然后?”周思尔看了眼庄加文,“然后庄加文带走黎尔的小孩,完成心愿,和我结婚啊。”
詹真一没忍住笑,问庄加文:“你的心愿是和她结婚啊?”
周思尔一如既往地浪漫化一切,庄加文无可奈何地说:“都不知道能不能带走黎尔的小孩呢。”
“大过年的,我也要问问易馨姐有没有保镖公司推荐,那种村子,就算过年有旅客,也很危险。”
詹真一也清楚,她们当年毕竟经历过,“没事,我买好票了,初四和你会合。”
周思尔都不知道具体时间,拧了拧庄加文的手背,“你没告诉我!”
詹真一问:“周思尔,你不是瘸了吗,去干吗,还要人家轮椅推你。”
“别到时候被误伤了。”
周思尔才不怕,她天生有股虎劲,很多重大决定是靠冲动决定的。
譬如追尾和被追尾。
“这不是正好吗,我倒在地上,可以讹所有人。”
“庄加文!我应该带我最贵的包和首饰的!这样还可以……”庄加文:……
詹真一无言半晌,对庄加文说:“我觉得你当年在龙华寺许的愿好像挺灵的。”
“是天降横财对吧?”
庄加文:“不是飞来横祸吗?”
周思尔听懂了,背后勒住庄加文的脖子,恶狠狠威胁:“你说谁是横祸?”
詹真一还在笑:“祸水的祸,夸你漂亮呢。”
周思尔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周思尔去洗手间要放音乐,如果没带手机就让庄加文放。
她甚至还有专门音乐歌单,备注是流水音乐。
庄加文笑了好几次。
周思尔:很高雅好不好,你太庸俗了。
但她忘了,每次她放这几首歌,庄加文就知道她在干什么。
庄加文忍不住问:以后会不会不放歌,你就……
周思尔:就什么?
庄加文转头笑。
周思尔抄起抱枕打她:还不是因为你,你难道很喜欢做护工吗?
庄加文:我不介意陪你上厕所。
周思尔:我很介意。
于是她的流水音乐歌单三天一换,想要打破庄加文无聊的联想。
但那几首歌庄加文加入了歌单,备注:_____*填空有机会获得庄师傅的护工红包。
第89章 第八十九块毛坯 【+】第一次见我就想亲我了对吧?
詹真一没和庄加文打多久的电话,很快被家长叫走干活去了。
马上就过年了,对周思尔来说,朋友圈全是同学精彩的寒假生活,她看向庄加文,对方似乎在整理什么,警觉地问:“你不会要出门吧?”
“给姥姥买东西,一天了还没回去呢。”庄加文看周思尔趴在床上,虽然一条腿受伤不好动,好的那一条腿还要翘起来摇晃,那天倒在庄加文面前像是幻觉,“你想吃点什么?都晚上了。”
周思尔问:“你不带我去吗?”
“刚才还说不会丢下我的。”
庄加文坐在一边,问周思尔:“你坐过摩托车吗?”
对周思尔来说,出门都是坐汽车,公共交通都没坐过几次。
她看起来朋友圈人生精彩,地点定位从国外到国内,大部分是家庭集体活动,难得去看演唱会,也是和祝悦的短途打卡,不会超过三天。
“摩托车?”周思尔皱眉,“没有啊。”
“是什么摩托车,比赛那种?还是电视剧说的机车?”
学校倒是有人开这种车周末出去玩,周思尔很讨厌引擎的轰轰声,也不喜欢他们拍的视频里扬沙的灰尘感,“很吵。”
庄加文噢了一声,“那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等一下!”周思尔喊住庄加文,“你要开摩托车去你姥姥家?”
外面有雪,周思尔很不放心,宁市下雪的车祸现场历历在目,“不行,我不准你去。”
室内很温暖,庄加文拉开了一点窗帘,下午都快过去了,外面雪已经停了,能看到积雪堆在马路对面的公园,新春的横幅和灯笼在白雪里点缀着气氛。
“我很快回来的,”庄加文以为周思尔害怕一个人待着,“你看个电视剧,我就赶回来了。”
“我是怕你出事!”周思尔摔了摔枕头,气鼓鼓地说,“庄加文,这天气为什么要开摩托车,好危险的,你忘记把我撞了的车是怎么失控的吗?”
“记得,”庄加文经历过更恶劣的天气,“无论怎么样,总有人要工作的。”
“你这又不是工作,你姥姥差你这口吃的?”周思尔更判定庄加文的亲戚对她不好,“你以后和我生活吧,不要和这些人往来了。”
她口气从来霸道,听得庄加文笑了笑。
周思尔本来就很生气,看当事人一点也不反省,拧她手臂,“笑什么,我和你认真说话。”
“我知道。”庄加文想了想,“今天不去,年夜饭还是要去吃的。”
“思尔,我也难得回来一次,总要和姥姥一起吃年夜饭的。”庄加文握住周思尔的手,“你也一起?”
“那不然呢,我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在酒店等你睡觉的?”
周思尔很清楚自己要证明什么,要带走什么,她就是要让庄加文的亲戚知道自己的存在。
也让她们知道庄加文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撑腰的。
虽然……自己和家里人也闹翻了。
想到这里周思尔又趴回床上,庄加文的睡衣给她穿实在太大,就算纽扣全部扣上,也露出大片的肌肤。
庄加文伸手给她拢了拢,周思尔以为庄加文要摸她,又翻了个身,大大方方让她摸。
很像一推就倒的小狗,还要露出肚皮。
庄加文没摸,低头看周思尔,“那你现在什么意思?又要睡了?”
想到要见庄加文的姥姥,周思尔也没心思风花雪月了,“我要出门。”
庄加文看她一骨碌爬起来,那条受伤的腿也灵活许多,自己去翻庄加文的行李箱了。
女人笑着问:“去哪里?”
“去买东西,”周思尔说,“我什么都没带,这么上门不好。”
“我之前查过攻略的,你们这里上门拜访也带烟酒,这条街就有超市,应该没关门吧?”
她说得像是要提亲,庄加文看她扒拉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镜子就在前面,周思尔愤怒地甩着袖子,“你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
庄加文对自己的姿色很有数,周思尔很好哄,说不要了,凑近让她看看自己的脸,她好像又可以继续了。
“你今天先穿洗烘过的,”庄加文拎起周思尔藕粉色的打底,“出去逛逛,还有没有集市。”
周思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集市?不会是那种什么都摆在外边的集市吧?”
她的衣服就没有便宜的,越是不可置信,就越显露出她为了来找庄加文的孤注一掷。
钟语单独问过祝悦,周思尔把行李托运到三亚是不是也是计划的一环。
庄加文看她孤零零过来,指不定更心疼呢。
祝悦想到自己误会周思尔车祸是故技重施,坚决否认,说思尔没有这么聪明。
钟语回了个大拇指,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
庄加文摇头:“没有。”
她很意外,“难道你想赶大集?”
周思尔摇头:“才没有。”
她还穿着庄加文的套头毛衣,下摆都快到膝盖了,很不服气,明明都是女生,庄加文还能比她大这么多。
“我要是再长高一点就好了,我都没有妈妈高,老了怎么办。”
她才二十岁,考虑老了的问题听起来幼稚又可爱,庄加文说:“很可爱。”
周思尔很少穿非常可爱的衣服,她们见面到现在,穿衣服的风格大多贴身,天热还要露脐,为此还专门打了脐钉,“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还要可爱吗?才不要。”
庄加文之前兼职听过客户类似的烦恼,“可爱和年龄有什么关系,我姥姥也很可爱。”
她的目光很真诚,以前浓墨深沉,周思尔看不懂她,现在发现庄加文也不是故作深沉,她只是很少表露,很多时候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算了。
可是她要庄加文说下去,说很多很多。
“你姥姥除了喜欢糖瓜还喜欢什么?”周思尔脱掉毛衣,示意庄加文给她穿衣服,又问:“不可以打车过去吗,下雪,开摩托车带我,我们都很危险。”
被车撞过的人还能千里奔赴已经很勇敢了,但周思尔多少有些阴影。
有些东西的确需要感同身受,她看向给自己穿衣服的庄加文,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藕粉色的打底衫太修身,庄加文把衣摆往下拉的时候,摸了摸周思尔的肚子,软软的,“你和钟语有什么秘密吗?”
周思尔不明白她在耿耿于怀什么,双手掐住庄加文的肩,“你问吧。”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省得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
庄加文给她穿上毛衣,“什么都能问?”
周思尔坦坦荡荡:“我知道的当然都可以。”
半蹲着的女人给周思尔穿上裤子,一边说:“钟语为什么同意陪你过来?”
“被我对你的爱感动了,”周思尔一点不觉得自己夸张,“她说拿了我妈给她的三百万,多少要干点事。”
“毕竟她当初选择留学了。”
庄加文嗯了一声,“她不怕你妈妈找上她吗?”
上次周希蓝就打到钟语那边了,周思尔说:“她有两张卡,和祝祝一样,把另一张给拔了。”
庄加文低着头,周思尔用没受伤的脚踩了踩她的膝盖,“我都没问你呢,你送她走的时候,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多余的东西。”
“没有,她就是问了我一个问题。”
钟语下午的机票,庄加文和她联系过,送她到火车站的,两个人确实没什么话说。
“问什么了?”周思尔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庄加文吐出一口气,“说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周思尔咬着唇,挤出一句:“真难得,居然没骂我。”
“她是你的朋友。”
庄加文没有这样的玩伴,和詹真一也是工作认识的,对方也有学生时代的好朋友。
有些时间是很难重叠的,她的时间轴上总是空荡,在该读书的时候没读书,不该工作的时候在工作。
好不容易有交集的黎尔又不在人世了,庄加文用工作包裹自己,但在认识周思尔后,依然能体会到学生时代和青春的美好。
时间就是一去不复返的,她只能往前走,现在有人跟她走了。
“那你还吃什么醋,都说了我和她清清白白的。”周思尔又晃了晃腿,示意庄加文给她穿上袜子,“她对我的喜欢也就那样,我和你说……”
祝悦谈过恋爱,但能教给周思尔的不多,只说恋爱也有大忌,有些东西是不能全然袒露的。
周思尔不懂,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什么都和对方说吗?祝悦说那你就被看完了,对方很快没兴趣了。
她似乎将心比心,说她之前也这样,人家什么都展露无遗,她就腻了。
当时周思尔反问:不是那个人的问题吗?
然后肯定:祝祝明明很好。
周思尔很少有和庄加文这么独处的时候,以前总是被打断。
要么庄加文有事,要么是自己的考试、练琴、母亲的盘问,朋友的聚会。
她说得口干舌燥,把和钟语怎么认识的,对方上学如何如何,父母对她多不好全说完了。
其实钟语在上车前也和庄加文说过。
不同的视角,钟语说姐你没必要在意我和周思尔,我和她那根本不算过去。
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太心高气傲,又太自卑,觉得周思尔施舍我,又把这种施舍当成喜欢。
她提起老师,态度又全然不同了。
庄加文都没想到她有这么少女心的时候,苦恼老师和同性伴侣还没掰,拉拉扯扯的,恨不得自己挤进去,搞得庄加文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话题转到周思尔,钟语很郑重地问:如果一切顺利,你们想过以后要怎么工作生活吗?
庄加文总有谋生的手段,之前开公司的易馨还希望她做模特经纪人。
周思尔不一样,不缺钱,可以一直做她的大小姐。
钟语似乎有些可惜,说周思尔在乐评方面有天赋。
这些庄加文又不太懂,她知道感情没这么简单的,喜欢、互相喜欢,合适、身体合适和身心合适,因为太琐碎了,很多人把性和爱分开,又难以厘清,所以变成糊涂账。
庄加文没有过别人,现在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她们相差很多岁,她过去为了生存的经验在感情上没有什么用。
她不知道问谁,发现二十八岁不过如此,依然问题不断。
要是妈妈还活着,黎尔还活着,是不是可以问问她们呢?
“庄加文,你干嘛啊,自己要问的,听我说话又开小差,我不理你了。”
喜欢的人嘟嘟囔囔,把庄加文毛衣的绒毛都拽掉好几根,往她脸上砸。
生气也像一团棉花,庄加文倏然搂住周思尔。
周思尔下意识嘴角上扬,得意扬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我是看同学吃不饱饭就会撒钱的大善人是不是?”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任何嘲笑施舍的意思,我又不差一顿饭,就是会觉得她吃饱了我也满足了。”
“你也不要多想,如果当初是你,我也会这样的。”
周思尔的坏是灵机一动干的蠢事,她的善良又在细枝末节,是小区被抓走通通绝育找领养的流浪猫狗,也是看人吃不饱饭就要请客的不怕麻烦。
哪怕大学还是被室友骂过有钱了不起,也有人说她有钱还这么窝囊,她依然自我中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表面自由的周思尔,还是如风一般飞到了这里。
撞进了庄加文的捕网,想要和她双宿双飞。
“如果当初是我?”庄加文额头贴上周思尔的额头,“你也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周思尔想了想,“不会吧。”
“我应该会要挟你吃了我的饭就应该……”
她咳了一声,“那好像很过分。”
庄加文哄她:“只是假设,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周思尔靠在庄加文肩头,鼻尖贴在对方的脖颈,“就……这样……那样啊。”
庄加文假装不懂:“这样是什么,那样又是什么?”
周思尔咬她脖子,“少装,你会得很,现在手就在摸我肚子了。”
“你怎……”周思尔喘着气,“你哪来的怪癖。”
庄加文:“怪你。”
周思尔纳闷极了:“为什么?我最完美的部位不应该是锁骨吗?”
“最羡慕你们这些人扁扁的肚子,我再瘦十斤都不一定变成扁扁的。”
她的苦恼也很可爱,庄加文笑着说:“肉肉的好。”
“我妈妈就喜欢这样的,说我像红薯干,很柴。”
周思尔又不能说你妈妈没品位,那太冒昧了,只好拍了拍庄加文的肩,“我喜欢。”
她某个瞬间总是格外……庄加文不知道怎么形容,就亲了过去。
周思尔得意地迎上去,“你果然很喜欢我,第一次见我就想亲我了对吧?”
庄加文:“没有。”
周思尔纠正道:“你要说有。”
庄加文很听话,“有。”
周思尔呜了一声,揉乱庄加文的头发:“宝宝好乖哦。”[加一]祝悦:再好也不能什么都说的。
钟语:是的是的。
周思尔:@钟语 你是什么,你和你老师八字没一撇。
钟语:@周思尔 要你管。
周思尔决定贯彻和庄加文坦诚相待的理念。
庄加文在整理衣服,周思尔:“我喜欢你。”庄加文:……
等庄加文带周思尔吃饭,拿筷子和勺子,周思尔说:“我喜欢你的手。”庄加文:……
连庄加文给周思尔脱鞋都会收到赞美。
庄加文问:“你是和朋友在玩什么大冒险吗?”
周思尔:“啊?”
她回过味来了,委屈地说:“我这是知无不言,谈恋爱要这样谈。”
庄加文哦了一声。
周思尔:“你就哦一声?太敷衍了!你根本不喜欢我!”
庄加文握住她的脚踝:“做吗?”
周思尔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干嘛!”
庄加文:“不是你说要这样谈?我是这样想的。”周思尔:……
祝悦后来听说,对周思尔说:蒜鸟,顺其自然吧。
第90章 第九十块毛坯 我会陪你一起飞
外面的雪停了,庄加文带着周思尔出门。
前台看见她们会主动打招呼,周思尔就盯着庄加文看。
“看什么?”似乎怕周思尔又开轮椅撞到人,庄加文在房间自己试用了轮椅,找到了适合的力度,能省力推,也安全的方法。
“你怎么和谁都很熟,之前对我态度就那么差。”
周思尔惯爱比较,现在倒推从前,恨不得回到过去重新开始。
“对你好你会变本加厉折磨我。”庄加文也不瞒她,“你不断加钱的样子很讨厌。”
“现在呢?”
“喜欢。”
“这还差不多。”
外面很冷,周思尔虽然没穿庄加文的毛衣,但外套和围巾都是庄加文的,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昨天她还没什么感觉,今天确实感受到这里和宁市的不同,不过也没有庄加文想的,她会冻得瑟瑟发抖。
大概是路上看过摆摊的,周思尔再三提醒,“你不许带我去什么集市啊。”
大小姐还是看不上路边的清仓,很久没回老家的庄加文只能在网上找一些还开的线下门店。
还好地方小,酒店后边就有一条街,还有几个老板没舍得关门,想着年夜之前再赚一笔。
但周思尔又很挑剔,换了好几家,终于舍得在一家店试衣服了,但老板不在,是她女儿帮忙看店的。
小女孩初中模样,看周思尔坐在轮椅上使唤庄加文拿这个那个,很是同情,问庄加文:“你是她保姆吗?”
周思尔正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听到这句话转头:“什么保姆,她是我老婆。”
女孩看了眼穿的低调但很有气质的庄加文,和轮椅上的女的看着不像一个年龄区间的,目光更奇怪了。
周思尔眼光不错,拿的衣服都是店里为数不多好看的了,她穿衣服没问题,穿裙子和裤子都需要庄加文帮忙,挤进试衣间的时候,周思尔又嫌弃上了:“好小,挤死了。”
她的轮椅都进不来,放在外边,庄加文扶着她坐下,“在酒店你倒是蹦很快。”
周思尔知道她调侃什么,“我那是怕你……”
对上庄加文的目光,周思尔不说了,有人就等着戏弄她。
这条街的店没几家开的,加上积雪和春节,人也少,女孩也是等妈妈回来关店,没指望能卖出去衣服。
两个大人试衣服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冷不丁从同城刷到了很熟悉的脸,她下拉又上滑,思考半天,点进了账号主页。
完全没有认错,本人私服居然更好看。
每年春节都有网红回乡,偶尔上街吃饭都能看到直播的。
庄加文就在姥姥家闲着没事录了视频,对她来说直播就是加班,虽然也能致富,倒不如时薪更高的上门保洁和遛狗带来的增值。
周思尔挑挑拣拣试衣服,庄加文进进出出给她拿,尽心尽责,比专业的导购更像导购。
等周思尔照镜子的时候,守店的女孩问庄加文,“姐,她真是你女朋友?”
她的手机冒出庄加文熟悉的背景音,她扫了一眼,没问,只是点点头。
镜子里的周思尔歪了歪嘴,难掩得意,转了转上身,问庄加文:“这套怎么样?”
周思尔个子不高,穿多了很像走不动路的企鹅,自然不喜欢臃肿过冬。周思茉之前教过她三层穿衣法则,穿少穿暖是最好的,
“好看。”
庄加文看店里还有整套的羊羔绒保暖衣,对女孩说:“这个也要一套最小号的。”
周思尔忙着搭配,拿起庄加文挂在一边的围巾。
她早就觉得庄加文这条西太后的围巾百搭了,上面还有庄加文的味道,周思尔又闻了闻。
周思尔几乎扫了这家店大部分的衣服,庄加文看女孩拍照问妈妈价格,干脆站在一边打包。
她做过服装品牌的快闪店员,手法麻利,女孩都看呆了,问:“姐姐,你抖音不是写着模特吗,还干别的啊?”
“你开过店吗?”
庄加文摇头又点头,“算吧。”
周思尔的轮椅滚到这边,她戴上了刚才在另一家店挑拣买的毛绒头箍,橘色的,才五十九块,大小姐还嫌便宜,庄加文又砍了三十,到手的价格令周思尔心碎。
但她就很适合这些亮色,这时候套上的翻领针织毛衣是粉白色的,很少有人能把这种颜色穿得洋气。
服装店的灯光精心设计,光下的周思尔简直像橱窗里出来的人偶,女孩听她说话也不像本地的,问庄加文:“姐,你带女朋友回老家过年?爸妈能同意吗?”
这年头虽然同性恋不算不见光,小县城也不是没有,但没人会大摇大摆的。
小女孩总觉得这种行为英勇,一边看妈妈给的报价,擅自抹零了,“姐,一共四套,两千一百七十二,给两千一百五十就可以了。”
庄加文:“两千一百。”女孩:……周思尔:……
好便宜,庄加文的围巾都要一千多了,她居然还要砍价。
“有什么……”庄加文反手捂住周思尔的嘴,她的手几乎可以包住周思尔半张脸,对女孩笑了笑,“我和你妈妈说。”
她拿起女孩的手机和对方妈妈砍价,在店内踱步,说话语速并不快,但看得出还有再砍的余地。
其中不乏大过年的、我们都在你们店里买等等。
女孩对周思尔说:“其实她说自己抖音有多少粉丝就好了,我们这小地方,很容易刷到的。”
周思尔很了解庄加文,“那是另外的价钱。”
庄加文在这方面斤斤计较,周思尔怀疑这是被动技能。
她盯着眼前打包好只有三个的纸袋,其中还有两件外套,都能被庄加文叠得毫不臃肿,堪比神迹。
不愧是在快闪服装店做过的女人,也能把她满地狼藉的房间衣服收拾到位。
周思尔又忍不住炫耀,“你帮妈妈看店还要客人叠衣服,学学人家。”
女孩看她长得并不大,问:“你是高中生吗?这就出柜了?”
周思尔最讨厌自己长得显小,“我三十岁了,比她大。”
她说谎不打草稿,女孩惊讶地问:“真的?”
周思尔开始胡编乱造,“我为了她离婚了,腿就是被家人打的,不然哪里需要坐轮椅。”
女孩瞪大了眼,一边的庄加文听到了一些关键词,也被周思尔荒谬到了。
初中生好骗,又看看庄加文特别的气质,“真的吗?”
周思尔点头,幅度太大,头箍都差点掉下来,一边整理一边说:“我骗你干什么,我什么行李都没带,不然干嘛要买这么多衣服?”
等庄加文打完电话,女孩看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对了。
这时候周思尔手机响了,是周思茉的电话,她急忙接起来,“姐……”
这家店卖的东西挺杂,老板应该想着顾客或许会顺手买点什么。庄加文想起周思尔还抱怨一次性的只有内裤和袜子没有内衣,她又不像庄加文平的近趋于没有,不穿很奇怪。
她指了指一边的柜子,“再买两个。”
都是生意,女生拿了庄加文要的尺码,一边低声问:“姐,你真的勾引结婚的那个姐姐,人家抛夫弃子跟你私奔啊?”
庄加文服了周思尔了,笑着摇头:“她看上去哪里像三十岁?”
小女孩深信不疑,“她说她显小。”
庄加文也骗她:“她刚十八岁,偷跑出来和我私奔的。”
女孩目瞪口呆。
周思尔一直和周思茉打电话,庄加文推着她到酒店都没挂断。
等庄加文打包了羊肉泡馍上楼,周思尔倒在沙发,新买的衣服散落,庄加文追加的两个文胸放在一边,款式和颜色都令周思尔无语。
“怎么了?”庄加文问:“你要的羊肉泡馍来了。”
周思尔手指勾起一条,“让我穿这个我宁愿不穿!太聚拢了,你怎么不穿?”
庄加文话题一转,提起旧事:“我面试过内衣模特,一直落选。”
这失败经历是詹真一每年的例行笑话,周思尔不理解:“为什么落选!不是什么尺寸都需要有吗?”
“竞争很激烈。”庄加文走过来,企图抱周思尔去吃饭,“你不饿吗?”
“刚才吃过小蛋糕了。”回来的路上,庄加文顺便买的,周思尔和周思茉打电话就吃掉了。
周思尔把内衣摔在庄加文脸上,“我不要穿这个。”
庄加文拿掉,“那就不穿。”
她反应太淡了,周思尔指着说:“这个粉色太俗了,和我喜欢的藕粉色完全不一样。”
庄加文嗯嗯两声,目光扫过桌上的大份羊肉泡馍,“要凉了。”
周思尔把她的脸掰回来,给庄加文深度讲解自己的喜好,“我不需要聚拢!”
“都跟了我三个月还不知道我的喜好。”
那三个月周思尔是老板,但庄加文也给她整理过这些。
再深入生活,也有不太懂的地方,庄加文说:“你最早的小狗款就是聚拢的。”
周思尔哼了一声:“那是我妈妈买的。”
她不忘说:“本命年。”
庄加文笑了,“那后来不是换了很多种,什么法式鱼骨、绸缎蕾丝……”
“我记得三角杯、半杯、四分之三的都有,不是涉猎很广?”
“你记性怎么这么好?”周思尔拍了拍庄加文的脸,“变态。”
庄加文习惯周思尔的讨厌、都怪你、变态、过分……这些控诉,并不放在心上,说:“你不喜欢就不要穿。”
她总在周思尔需要她强硬的时候大度。
“那你喜欢吗?”周思尔问,“不然买回来干嘛?”
“不是你说不穿不习惯吗?”庄加文下一秒扫过周思尔的衣领,还能看到过分亲吮留下的痕迹,“你不穿,我也方便一点,不然你老催我快点。”
周思尔恼羞成怒,“那你怎么不说我干脆一件别穿啊?”
庄加文也不介意:“我可以接受。”
周思尔拿抱枕砸她:“我不能接受。”
庄加文把人背走,“羊肉泡馍要凉了,快吃。”
周思尔恨恨地接受她的喂饭服务,想起周思茉提到的家庭问题,对庄加文说:“外公外婆希望我马上飞回三亚。”
“她要和我当面谈谈……”
周思尔低着头,“和你的事。”
她快乐也很短暂,更多的还是末日逃亡的紧绷,毕竟没有家人祝福的感情终归是有影响的。
周思尔虽然跑了,但既要又要,从不遮掩。
庄加文又给她喂了一块羊肉,“那就飞过去。”
“你呢?”
周思尔没忘记詹真一说正月初四要陪庄加文去黎尔老家的事,刚才她还看机票呢。
完全冲突的时间,她们总是这样,差一点就容易失散。
我想要十全十美真的很贪心吗?
庄加文说:“我会陪你一起飞。”
【作者有话说】
周思尔没带香水,出门要求庄加文给她喷点。
庄加文喷了她又不满意,“怎么和你身上的不太一样?”
庄加文:“我就带了一瓶。”
周思尔:“其他的都卖了是吧。”
想到这事她就生气,庄加文反问:“不都在你家?”
周思尔:“反正不一样,你身上薄荷味道更浓。”
庄加文想了想,从大衣口袋拿出一个东西,“这个?”
周思尔看了眼还有泰文:“这什么?”
庄加文:“泰国八仙筒鼻通。”
周思尔闻了闻,皱眉道:“你鼻炎吗?”
庄加文嗯了一声,“短头那一边还能涂蚊子包。”
周思尔还是不高兴,庄家文笑着说:“觉得太廉价了?”
“我没这么说。”周思尔踢了踢她的腿,“你鼻炎很严重要去医院看的。”
原来是关心身体。
庄加文说:“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周思尔:“不会鼻炎很严重吧?”
庄加文:“有时候太困了拿这个提神。”*
后来周思尔也试了试,味道很上头,回购无数。
庄加文都觉得离谱,怕她上瘾。
心想:这是猫薄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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