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悦溪走到屋檐下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在雨不算大。
这里地处低洼,一旦雨势过大,四周坍塌引起泥石流,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会儿工作人员都睡下了,他也不好挨个把人喊起来。
他思考了下,还是敲了杨朝的房门。
对方可能是睡着了,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
门一开,杨朝睡眼迷蒙地问,“悦溪?怎么了?”
“杨哥,下雨了。”边悦溪把门让出来,让杨朝看见外面的天气,“这会儿还不算大,我担心明天下大了咱走不了。”
杨朝走出屋檐,仰着头感受了一下,打了个哈欠走回来,“没事儿,小雨,站雨里边儿十分钟都淋不湿呢,大家都睡了,明天一早咱就走。”
带队人都这么说了,边悦溪也不好多话,只得先回去了。
在门口给程野打了个语音,聊完小猫事件就进了屋。
屋里的林叙白四仰八叉的,察觉到有人进来,咕哝着抱怨了几句又睡了过去。
边悦溪也躺下来,听着窗外的雨声,好半天才睡着。
做了一堆没头没绪的梦,被林叙白摇醒的时候一脑门的汗。
“悦溪,快起来穿衣服,雨大了,远处已经有地方爆发泥石流,我们要紧急撤离了!”林叙白说话的语速和手上把行李一股脑往行李箱里塞的动作一样着急。
边悦溪骤然清醒,也赶紧起来收拾行李。
好在他俩带的东西都少,几分钟就装好了,一路连走带跑地赶到集合点。
工作人员互相传递着分发了雨衣。
杨朝跟众人解释现状:“雨太大,大巴车进不了山路,各位,我们需要自己先走到柏油马路才能坐车了。”
已经到了这步,有再多怨言也没用,大家只好闷头往前走。
他们居住的是村落里的特色民宿,和公路之间有一段距离。
“大路已经被水淹了,现在就跟条河一样,我们走小路上去。”杨朝走在前面带路。
大部队跟着杨朝穿进一处森林,有树木的遮挡,雨都显得小了很多。
“再走过这段小路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大家互相鼓励着。
雨还在下,边悦溪的裤腿在茂密的低矮植物来回绊,已经全湿了,雨衣带的连帽太小,遮不住整个脑袋,他前额的头发也都在往下滴水,睫毛上都挂满了水珠,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丛林过后的那段小路全是泥土,被前面的人踩踏过后更加泥泞湿滑,一踩一个打滑。
“小白,这段不好走,小心点走。”边悦溪说着,耳边回响的只有雨滴砸在雨衣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身后哪有什么人!
林叙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没有跟上队伍了。
“杨哥!”边悦溪站在坡下,混着雨声朝队伍最前方的杨朝喊,“小白不见了!我得回去找他!你们先走。”
“你等着,我找个人陪你去!”杨朝喊着,从身边叫了个人,从最前面往回走。
雨越下越大,这句边悦溪根本没听清。
他心里挂念着林叙白,担心出事,说完就转身往回走了。
才走回森林几十米,路边就有一条长长的湿滑痕迹。
边悦溪走过去,正要往下探看,倏然脚下一滑!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骤然间天旋地转,紧接着天地一黑,失去了意识。
*
“悦溪?悦溪?”
边悦溪睁眼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小白?”边悦溪满眼惊喜,一翻身爬起来。
下一秒,胃里波涛汹涌,一歪头就吐了出来。
“啊啊啊!”林叙白嫌弃地哇哇大叫,手却扶着他没松,“你吐老子一身!”
边悦溪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瞬间感觉浑身都在疼,他摸索着靠在墙壁上喘了口气,“怎么这么黑?我们是掉到个什么地方了?”
“洞里边儿。”林叙白显然已经搞清楚了状况,语调还算平静,“是个泥洞,垂直深度只有两米多不到三米,但雨太大了,洞壁光滑,泥土一挖就塌,我俩的腿都受伤了,爬不上去,手机也没信号,联系不上人。”
腿受伤?边悦溪低头去看自己的腿。
洞穴里光线很弱,但也勉强能看清他肿得老高的小腿。
怎么会两个人都腿受伤?边悦溪疑惑着,眼睛去找林叙白的腿。
林叙白也爬过来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叹了口气,“别看了,和你同一条腿,我们落下来的地方有个大石头,一下来腿就砸上边儿了。”
边悦溪这会儿浑身疼,肚子也轻微有点疼,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头晕眼花,恶心反胃。
反观小少爷林叙白,倒是出奇得平静:静悄悄地靠在泥土墙壁上,也不喊疼。
“小白,你……会不会太平静了?”边悦溪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心理出问题。
“我已经哭过了。”林叙白吸吸鼻子,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你昏睡的十分钟里又哭了一场。”
“你也别太担心。”林叙白鼓了鼓脸,“我爸联系不上我就会着急,然后就会来救我们了。”
边悦溪刚要回答,张嘴就是一顿哇哇呕吐。
“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早点出去。”林叙白看他这样子,也平静不了了,“呕吐是脑震荡的常见标志,你下来的时候肯定磕着脑袋了。”
“我去喊喊,看有没有人经过。”林叙白脏兮兮的手刚撑住地面,头顶仅有的一点光线突然暗了一下,紧接着“砰”的一声。
又有个人落进洞里。
“嘶……这他妈啥鬼地方?”那个人影在幽暗的光线里瞅见这边有俩人,便一瘸一拐地冲他们挪过来。
等近了边悦溪才认出来,这人也是c&b的工作人员。
三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瘸腿面面面相觑。
“得,开始斗地主吧。”林叙白叹气。
*
杨朝这边已经顺利把大部队带上了大路,分批送上车。
却迟迟不见边悦溪等人回来。
这深山老林的,雨又这么大,随时都有发生泥石流的可能,他不能把这三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还没等他主动联系,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他把前后经过交待清楚,电话才挂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你好。”
“我是林叙白的父亲林腾飞,麻烦你加我联系方式,给我发个定位。”
林叙白的名字杨朝可能没听过,但林腾飞的名字不一样,a市但凡叫得上名字的矿都跟他有关系。
杨朝不敢怠慢,连忙照做,接着自己赶紧返回,沿着原路找人去了。
于是。
“得,这下有人轮换着当地主了。”林叙白嘟囔着抱怨,“我爸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他非要来,这会儿真有事儿了他又不来了……”
“悦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还想吐不?”林叙白侧头过去看边悦溪。
后者双目紧闭,轻轻摇了摇头。
边悦溪头倒是不晕了,但是胃里面翻江倒海,非常想吐,但肚子里已经没有可以吐的东西了,吐出来的全是清口水。
胃部的过度收缩导致他现在整个胃有种灼烧般的疼痛感,连额头都被冷汗浸湿。
他连话也不想说了,因为一张嘴就满口酸水。
“不行,就算杨哥给发了定位我爸也找不到这么具体的位置,更何况我们这儿上边儿还有树木遮挡,在这么等下去我们都得失温。”林叙白仰头望向洞口,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对着洞口照射,一边扯着嗓子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边悦溪手都冻僵了,摸半天才把手伸进雨衣里边儿,费力伸入口袋里,掏出手机。
指纹解锁已经失效,他用密码解开手机,打开手电筒。
丛林太深,林叙白那点光想要透出去是远远不够的。
剩下两人见状,也连忙照做。
“救命啊!来人啊!”
“有没有人啊!”
四人一开始还有力气开玩笑苦中作乐,随着时间越往后推移,山里的夜来了。
刺骨的冷包裹着几人,他们互相都能听见彼此上下牙打招呼的声音。
为了保持体温,四人拖着一条腿挪到一起,身体靠着身体互相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叙白的手机最先没了电。
紧接着,剩下的三支手机相继熄灭。
边悦溪突然喊热,费力地把塑料雨衣脱掉了,还是觉得不够凉快,紧接着还要脱掉身上的其他衣服。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热?!”林叙白一把抱住他,不让他脱,“悦溪,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上去了。”
“我快热死了。”边悦溪扯着领口,挣扎着要脱外套。
林叙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坚决不允许他脱衣服,死死抱着他。
另外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林叙白突然抬起头,望向洞口,“悦溪,悦溪!有动静!有人看见光,来救我们了!”
“爸!”林叙白嗓子已经哑了,但还是努力喊得很大声,“爸爸!我们在这儿!”
“边悦溪!”
洞口传来人声的那一刻,林叙白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程野,日你爹,老子喊的爸爸!”他边哭边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