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早上好,太宰君,今天你很有精神呢。”森鸥外把脸转向少年所在的方向,先是笑了笑,然后叹了一口气,“昨天可不是什么有趣的经历,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我差一点就不能再一次和太宰君见面了。”


    少年一脸无所谓,“我倒是没关系,听起来好像是好事。”


    “好事?”


    “森先生就这么死掉什么的。”


    森鸥外脸上挂起了熟悉的微笑,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看着少年,“太宰君,这么说就算是我也会受伤啊。”


    少年眼神无辜地说:“森先生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为什么会受伤?我明明是在给森先生送上祝福。”


    “祝愿我去死也算是祝福吗?”森鸥外微笑着问。


    “那当然了,死亡是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最好的祝福。”少年也微笑着回答他,“人从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就没办法决定自己的人生。没人问过母亲肚子里的胎儿愿不愿意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想法根本不被考虑,父母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孩子身上,每个人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父母感情的寄托,是和自己有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的提线人偶。”


    森鸥外强撑着脸上的笑容,没有打断他长篇大论的问题发言。


    走进来的少年有一头蓬起来的黑发,右边的眼睛拿绷带绑了起来,虽然脸上在笑,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却毫无笑意。


    他披着对他而言有些宽大的外衣,皮肤白得毫无血色,像从黑暗中爬出来的幽灵。


    少年和森鸥外毫无关系。


    他和受到森鸥外监护的佐野万次郎不同,既不是森鸥外的亲戚,也不是森鸥外的学生,更不是森鸥外的下属。


    连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都不是。


    可他却能像走进街边的便利店那样平常地走进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和森鸥外进行对话。


    少年的名字是太宰治。


    太宰治踩在房间红色的地毯上,走起路来像猫一般没有声音。


    他一边往房间的中央走去,一边用仿佛舞台剧演员在舞台上表演自画像的语气说道:“父母曾经是他们父母的提线人偶,他们的父母在他们的四肢上绑上透明的丝线,牵引着他们长大,让他们过着和自己毫无区别的人生,上学、结婚、生子。这样生下的孩子理所当然的也是提线人偶,父母在孩子身上延续着他们的人生,希望孩子踩着他们走过的路走到他们不曾抵达过的地方,而他们趴在孩子身上期待着路上未知的风景,简直就像是寄生虫。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是在为自己以外的人而活下去,不是很可怜吗?”


    太宰治用异常灿烂的笑容说:“我认为只有死亡,才是人类从这个世界上解脱的唯一方法。”


    森鸥外静静地看着他的笑脸。


    太宰治用裸露在绷带外面的那只鸢色的眼睛和他对视。


    许久之后,森鸥外败下阵来,实在没办法地说道:“太宰君,谢谢你分享的观点,感觉学到了很多……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


    太宰治摇头:“我是来安慰森先生的,错过了能轻松死掉的机会,想着森先生一定很伤心,所以过来看看。”


    森鸥外无奈地说:“抱歉让你失望了。”


    “就是说啊!”太宰治愤愤不平道,“森先生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换了我的话肯定会抓紧,当时出现在快餐店的怎么不是我呢?”


    森鸥外看向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大概是因为太宰君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走进买儿童套餐的快餐店吧。”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太宰君是怎么知道快餐店的事的?”


    除去收到隐秘命令去处理这件事情的下属,森鸥外没有告诉过别人。


    佐野万次郎也不是会把这件事情到处说的人。


    太宰治从口袋里取出一部手机,打开相册,举到他面前,“因为这个。”


    森鸥外看着他手机里的照片,那是一张网络账号推文的截图。


    “‘政治界的偶像——山本阳太卷入杀人事件,其妻子面容首次曝光’,”他念出上面的文字,又看了看推文的配图,“还拍到了照片,现在的记者真是不得了。”


    太宰治指着照片里侧对镜头露出半张脸的男人,“这个大叔就是森先生对吧?”


    森鸥外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太宰君,叫我大叔是不是有点过分?”


    太宰治收起手机,“森先生有的时候还挺麻烦。”


    “这才不是麻烦……”


    “就是麻烦,”太宰治带着孩童的天然说,“无论从哪一点出发,森先生都是大叔,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大叔呢?”


    ——孩子没办法理解大人的心情。


    ——特别是未成年,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更不能理解大人为何相当在意关于年龄的称呼。


    森鸥外哭丧着脸,抬头注视着说他是大叔的少年,“那个,太宰君——”


    “发出这篇报道的账号归属于横滨有名的三流杂志社,最喜欢报道政治家的丑闻,编造艺人的谣言,借此博取读者的关注。”


    太宰治不理他,像一台铲平房屋的挖掘机那样强硬地推动话题,“在网络上用模棱两可的文字和配图为新发售的杂志预热是他们的常用手段。记者真正想拍的是那个政治界的偶像,森先生完全被牵连了,不过照片拍得还算不错。”


    “拍得不错吗?”森鸥外没仔细看。


    “对,”太宰治脸上浮现出笑容,“森先生看起来比那什么政治界偶像更上镜。”


    听到他的话,森鸥外顿时恢复成了平常的笑脸。


    “说不定我也有当偶像的才能。”


    太宰治震惊:“……森先生是认真的?”


    森鸥外比他更震惊:“太宰君,不是你说我更上镜吗?”


    “先不要谈论这个话题了,”太宰治在他的注视下心虚地别过眼,“森先生对自己的照片即将要上杂志怎么看?”


    森鸥外托着下巴,苦恼道:“没有经过允许,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吧。”


    “发现这个账号的配图之后,我已经叫人联系杂志社把推文删掉,所以森先生你可以放心,你的肖像权暂时没有受到伤害。”太宰治回忆了发生的事,“原本我想找杂志社的社长聊聊,不过有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预告的内容从杂志里面删除了,准备发售的新一期杂志被打回去延期制作——”


    “翔太的爸爸先生那边出手了吧。翔太说,他爸爸不希望他和妈妈出现在大众面前。”


    佐野万次郎听他们讨论了半天,觉得无聊,于是开口说道。


    太宰治像才察觉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慢慢转过身,用一般人看了一定会生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佐野万次郎。


    “我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学生呢,刚想问森先生是不是把办公室改造成了托儿所,”他语气夸张地说,“原来是mikey君。”


    佐野万次郎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太宰。”


    太宰治一点都不领情,依旧用夸张的语调说:“啊,mikey君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是不是又缩水了,太小了走进来差点没看到。”


    佐野万次郎:“……喂。”


    太宰治歪头道:“儿童频道电视节目要开播了哦,小学生最喜欢的节目,mikey君应该也喜欢,不赶回去看吗?”


    佐野万次郎压低声音,瞪着他:“一大早你就要找茬?”


    “mikey君才是,”太宰治说,“一大早就要朝人发脾气?”


    “谁叫你先挑衅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刚才一直说恶心的话,我忍了你很久,你到底对别人的父母有什么不满!”


    “又没有让mikey君听。”


    两个人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对方。


    森鸥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感叹道:“你们俩关系还是这么好。”


    两人异口同声:“才不好!”


    他们两个用更嫌弃的目光看着对方。


    佐野万次郎径直往门口走去,“够了,一天的好心情都毁了,我要回去!”


    森鸥外在他身后追问,“回哪里?”


    佐野万次郎转过头回答:“回家!反正不要和这个家伙待在一起!”


    太宰治悠悠地开口:“我才要说这种话呢。”


    “太宰君,你少说两句,”森鸥外不放心地说,“mikey君,不要乱跑到陌生的地方去,出门一定要多带几个人,还有午饭不能光吃点心……”


    “森亲好烦!”


    佐野万次郎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太宰治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森鸥外笑着提建议,“太宰君,偶尔用不会惹mikey君的语气和他说话吧?”


    太宰治不听,他捂住耳朵,“我和长相幼稚喜欢发脾气的小矮子合不来。”


    “会吗?我觉得你们相处的挺好的。”


    “森先生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森鸥外无视他的嘲讽,“正好,”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片,拿起笔在上面写字,“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太宰治警惕地看着他,往后退:“我不干,反正肯定又是麻烦的事。”


    森鸥外哄他,“不麻烦,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只能拜托给你。”


    太宰治奇怪地问:“mikey君不行吗?”


    森鸥外突然停笔。


    纸上的文字写到一半,因为他突然停下,笔尖停顿的地方晕染上了墨迹。


    太宰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继续问:“不能让mikey君知道?”


    森鸥外没有回答,他撕掉了那张纸,从抽屉里抽出新的白纸,重新开始写字。


    太宰治站在他的对面等待着他。


    这一次森鸥外没有出错,他把写上几行文字的纸递给太宰治,笑眯眯地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最好不要让mikey君知道。”


    “诶,这样啊。”


    太宰治接过那张银白色的纸,看着上面的文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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