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愿生今天要去文工团送衣服。
眼看夏天将到来, 找她做衣服的人仍是有很多，特别是文工团的女同志想找她做裙子。
因为她姐设计的那些裙子真的很好看。
只要看过绘画本里的那些设计图，就没有女同志能拒绝, 再加上文工团的台柱子张挽霞帮忙宣传，让她能接活接到手软。
别小瞧文工团台柱子的宣传能力, 她姐说这就是什么名人效应之类的, 她也没能听得太懂。
文工团的女同志年轻貌美, 经济能力不俗, 而且大多没有家庭负担，不会吝啬给自己做好看的衣服。
可以说, 徐愿生最近赚钱的对象, 都是这些文工团的女同志。
徐愿生是个会抓住机会的人, 在张挽霞的引见下, 认识了文工团的副团长, 不失时机地将她特地整理的表演服设计图给对方过目, 与对方达成一个长期的合作协议, 为文工团的女同志制作表演服。
日后只要她在这边，但凡有需要，她会继续为文工团的女同志设计表演服。
因为今天要送去文工团的衣服数量挺多的, 其中就有张挽霞的表演服, 徐愿生决定骑自行车过去。
她将衣服用大袋子装着，系在自行车后, 这样不用自己辛苦地拎过去。
送完衣服, 徐愿生不急着回家，顺路拐去镇上的集市。
今天文工团将做衣服的钱结算给她，手里有钱，她想去镇上的集市买些东西, 想到家里的糖果饼干已经消耗完，得补充一些，还要买些水果，她姐和怀生都爱吃新鲜的水果，如果有果脯也可以买一些，这个她姐也爱吃……
等徐愿生买完东西回到部队，已经是下午。
刚到部队的门岗处，便见有个拎着行李袋的年轻女同志等在那里。
徐愿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同志！”
门岗处的一名正和年轻女同志说话的战士看到她，叫了一声。
今天徐愿生要去给文工团女同志送衣服，和这名战士见过，对方也认出她。
徐愿生停下自行车，脚蹬在地上，转头看过来，问道：“有事吗？”
那战士道：“徐同志，这位同志是顾团长的妹妹，是从京市过来的，你认识吗？”然后看了看徐愿生，惊讶地说道，“诶，你们长得挺像的。”
徐愿生先是一怔，尔后反应过来，猛地看向站在那里的年轻女人。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人熟悉，因为她和自己、和怀生长得很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姐妹。
而她和怀生都长得像何桂花。
只是比起自己和怀生，这女人看起来就像是城里的姑娘，一看就是被富裕的家庭富养出来的。她的皮肤白嫩、细腻，手脚纤细，穿着讲究，手腕上还戴着支名贵的手表。
虽然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仍是不掩她身上那股子城里姑娘富养出来的矜骄气息，就算是五分的容貌，也能变成八分，给人一种很漂亮大气的感觉。
和自己、和怀生格格不入。
徐愿生用一种冷漠而平静的神色，打量站在那里的年轻女人。
原来，徐家真正的女儿是长这模样的，她和怀生血缘上的大姐是这个人。
顾远湘听到战士的话时，下意识地看向骑着自行车的姑娘，当看清楚她的面容时，也怔住了。
确实……长得很像。
对自己的脸，她还是熟悉的，看到对方，就能感觉到这种熟悉感。
只是……
顾远湘对上她冷漠平静的神色时，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接着她听到面前的战士说：“这位是徐同志，是顾团长从老家来的妹妹，你们是姐妹吧？”
徐愿生将自行车停下，然后走过来。
她来到顾远湘面前，说道：“你是顾远湘？”
“是的。”顾远湘一脸迟疑，“你是……”
“徐愿生。”徐愿生平静地说，“老家在徐家屯，你应该知道的。”
顾远湘呆住了。
虽然先前听到她姓徐时，心里就有种预感，但她真的没想到，徐家的人居然在这里，她血缘关系上的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
“你、你怎么在这里？”顾远湘惊疑不定，“你也是来找我大哥的？”说着她皱起眉，“难道是大哥将你接过来的？为什么？”
她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哥顾远扬会和徐家人扯上关系，远在徐家屯的徐家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第一反应是大哥将她接过来的。
难道……大哥是因为顾溪，才会将她亲生父母那边的妹妹接到这边来？
顾远湘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
或许大哥这些年虽然没回家，也没有见过顾溪，但他其实一直关注着顾溪，毕竟顾溪才是他血缘上的亲妹妹……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难受起来。
虽然大哥离开家时，她的年纪还小，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应该不是骗人的，她小时候还被大哥背过，在大哥心里她应该也是妹妹的。
－
听到这话，徐愿生心里本能地涌起一股厌烦感。
她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明明这个才是她血缘关系上的大姐，但她心里不仅没有生出什么温情，反而对她生出厌烦感。
“和顾团长没关系。”徐愿生平静地道，“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大姐。”
“你大姐？”顾远湘也不蠢，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吃惊道，“溪溪也在这边？怎么会？”
她真的不知道，顾溪随军的地方居然和大哥顾远扬在同一个部队。
明明她以前听过一次，沈明峥的部队好像是在西南山区那边。
顾远湘并不知道沈明峥是前年底调到这边部队的，这事除了沈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沈明峥当时也没说。
徐愿生很不想搭理她，想扭头就走，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走。
一旁的战士听到她们的话，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确认顾远湘确实是顾团长的亲妹妹后，便让顾远湘登记，让徐愿生带她去家属院。
登记完后，徐愿生扶着自行车朝前走，顾远湘提着行李跟上。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虽然两人是血缘关系上的亲姐妹，却将近二十年未见，没有相处过，自然没有丝毫感情，要不是恰巧在这里见到，或许她们这辈子都不应该相见。
顾远湘神思不属。
坐了几天的车，今天tຊ又坐车赶到部队，加上心里积着事，这几天是吃不好、睡不好，她的身体很疲惫，精神也不太好。
但在得知顾溪也在这里，还有徐愿生这个真正的妹妹也在，这些对她的冲击很大，有些反应不过来。
突然，徐愿生在路边停下，转头看向拎着行李的顾远湘。
顾远湘也跟着停下，看向徐愿生，越看越觉得她们长得很像，让她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姐妹吗？
纵使她们素不相识，但因为她们是同父同母所生的亲姐妹，所以她们长得很像。
“你来部队做什么？”徐愿生突然问。
顾远湘下意识地握紧行李，面上的神色变得勉强，半天没说话。
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血缘上的亲妹妹，但她并不想和她说那些事，甚至想到徐愿生和顾溪的关系，心里就生出一股抗拒感。
看到她的反应，徐愿生心里那股厌烦感不仅没有退下，反而越发严重，让她甚至有种生理性想吐的冲动。
她压下心头的那种不适的感觉，低声问：“是顾家出事了吗？”
顾远湘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然后想到什么，神色一变，激动地说，“是不是溪溪告诉你的？她一定知道家里出事了，那她为什么都不打个电话给我们？她难道就这么恨我们吗？恨到连爸妈都不管……”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发红，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心里满是激愤、委屈。
徐愿生拧起眉头，那股厌烦感更甚了。
明明，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她的亲大姐，但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会生出厌烦感，甚至在听到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时，一股怒气直往心口窜，想直接一巴掌打过去，将她那张被富裕的生活滋养得细皮嫩肉的脸蛋打肿，让她闭上嘴巴。
“你闭嘴！”徐愿生咬牙切齿，“这事家属院里很多人都知道，上次你爸打电话给顾团长，在电话里骂他，说家里的兄弟出事，他却是个没用的、不能帮忙……当时在通讯室里听到的人可不少。”
顾远湘呆了呆，迟疑地问：“你说的是远辉的事？”
“当然。”徐愿生的声音微冷，“你不会是为那个远辉来找顾团长帮忙的吧？不是说都送去农场劳改了吗？现在来找顾团长也没用吧？而且顾团长最近去参加那个什么越野侦查大赛，他不在部队……”
听到这话，顾远湘顿时急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清楚，这种事不好说。”
“怎么会这样……”
得知这事，顾远湘失魂落魄，看起来快要哭了。
徐愿生皱眉，看到这张和自己、和怀生都有些相像的脸庞露出这种表情，她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因为不管是自己还是怀生，再难的时候，她们都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这挺让她难受的。
看来富裕美好的家庭，将她养得软弱无能。
徐愿生没管顾远湘心里有多难受，冷冷地说：“刚才我问你顾家是不是出事，你却说是我姐告诉我的……”
真是太恶心了！
原来大姐回到顾家后，面对的就是这些恶心的人吗？这得受了多少委屈啊？怪不得这些年她们通信时，大姐从来不和她们说顾家的人和事。
徐愿生深吸口气，继续道：“顾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走？”
顾远湘回过神，听到这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徐愿生却是不为所动。
好半晌，顾远湘肯定地说：“我要等我大哥回来！”
这种时候，她是不可能走的，除了大哥，没人能帮他们了。
听到这句“我大哥”时，徐愿生扯了扯嘴角，问道：“那你住哪？”
“当然是住我大哥家。”顾远湘理所当然地说，然后又问道，“对了，大哥家里有什么人？”
“除了顾团长，还有嫂子和团团。”
顾远湘闻言，得知大哥家里只有三人，应该有地方给她住。
从京市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老实说，她现在累得慌，并不想走，也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事，她一定要见到大哥才行。
徐愿生道：“嫂子是军医，工作很忙，现在还没下班，顾团长家里没人，要不你等嫂子下班再过去吧。”
顾远湘愣愣地问：“那我在哪里等？”
“要不要去招待所？”徐愿生给她一个建议，“部队这边有招待所，其实你没地方住的话，也可以去招待所。”
顾远湘瞪大眼睛，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对自己的敌意很大，不过想到顾溪，又有些能理解了。
只怕顾溪和她说过什么，对自己很不待见吧。
“要不……我去找溪溪吧。”她犹豫地说道，“自从溪溪随军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不知道她来部队这边过得好不好。爸妈和二哥很关心她，她来到这边后没给咱们打个电话，没写过一封信，我们都不知道她随军的地方居然在这边……”
说到最后，她有些伤心。
徐愿生就像在看傻子一样，对她的话完全没反应，只道：“这不好吧？”
“为什么？”
“我怕我姐看到你，心情不好。”徐愿生很诚实，“要是我亲自将你带回去，这像什么话？我姐虽然不会生我的气，可我舍不得她难受……”
顾远湘：“……”
听到这话，顾远湘完全震惊了。
她哪里听不出徐愿生对自己的抗拒，毫无感情，话里话外都是偏着顾溪的。
“你……”她咬了咬唇，“虽然咱们没见过面，但我好歹是你血缘上的姐姐，你怎么能、怎么能……”
徐愿生只是奇怪地看她，“怎么不能？就算有血缘关系，咱们又没相处过，哪有什么感情？这不是正常的嘛！”她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我姐回到顾家后，和顾家人也没啥感情，比起我姐，顾家人更喜欢养在身边的你。”
“这道理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吧？我姐回去后，顾家人对你的态度依然没变，将你当顾家的女儿、姐妹来看待的，我姐在顾家就是个陌生人，不是吗？”
徐愿生说得很平静，目光却紧盯着顾远湘。
当看到顾远湘脸上的神色时，她的心忍不住沉了下去。
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她故意说出来，就是想诈顾远湘，心里却是希望并不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至少她姐回到顾家后，她希望她姐多少能在顾家获得些温情的，让她能开心些。
可是……居然没有，什么都没有！
顾家人果然恶心之极。
顾远湘心里很难受，她张了张嘴，说道：“你叫愿生，是吧？不管如何，咱们都是有血缘的姐妹，而且我和溪溪也是姐妹，我们好歹相处了五年，也是有些感情的！你带我去找溪溪吧，等大嫂回来，我再去找大嫂。”
徐愿生看着她半晌，没再说什么，带着她往家属院走去。
顾远湘见她不和自己说话，心情变得低落。
她好像有些体会到顾溪回到顾家时的感受，明明是血缘亲人，但血缘亲人更关心的是替代了自己位置的人，甚至偏爱着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徐愿生心里是绝对偏爱着她姐的，世界上大姐第一好、小妹第二好[三花猫头]
第112章 第 112 章 第二更
还没到下班、放学的时间, 两人一路走来没遇到什么人。
直到她们回到家属院，家属院大门附近的凉亭里坐着不少人。
天气好时，一般早上和下午, 这里的人都会很多，是大伙儿干活交流的场所, 甚至很多活动也喜欢在这里举办。
“哎, 这不是愿生吗？你去哪回来了？”有人和徐愿生打招呼, “这个女同志是谁？你家来亲戚啦？”
这年代的人情味很浓, 见个面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这会儿见徐愿生带着个提着行李袋的女同志过来，引来众人的关注。
徐愿生也没急着走, 带着顾远湘过去。
等她们走近, 看清楚顾远湘的模样时, 众人都吃惊了。
当即就有大嗓门的大娘叫道：“哎哟, 愿生啊, 这女同志咋和你长得这么像？不会是你的姐妹吧？”
徐愿生笑着嗯一声, “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然后大大方方地给大家介绍, “她叫顾远湘，是来找顾团长的。”
顾远湘拎着行李，勉强地朝那群好奇盯着自己的人笑了笑, 心里很不自在。
“哟, 这闺tຊ女长得可真是俊，身上的衣服也好看。”
“来找顾团长的？哦, 她也是顾团长老家的妹妹吧？”
“闺女有对象了吗？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
大伙儿都挺热情的, 以为顾远湘也是顾远扬兄妹俩老家的妹妹，有徐愿生、徐怀生这两个例子在，对顾远湘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
就是顾远湘虽然看着很憔悴，但她身上的衣服、手腕戴着的手表, 都不像乡下人，看着更像是城里来的。
而且她姓顾，难不成是顾团长老家那边的堂姐妹之类的？
顾远湘脸上的笑容快要撑不下去。
看到徐愿生和这些军属相熟的样子，让她意识到，徐愿生来这里的时间不短，已经在这里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作为初来乍到的人，不管她说什么，都没徐愿生好使，也让她歇了那些解释的念头。
不过她也意识到，徐愿生似乎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和顾溪的情况。
和大伙儿说了一会儿，徐愿生便和她们道别，带着顾远湘离开。
她扶着自行车，走得很慢，仿佛在拖延时间。
顾远湘忍不住怀疑，她其实是不想带自己回家见顾溪吧？
“愿生，你为什么会来部队这边？”顾远湘试着搭话，“你住在哪里？是住在我大哥家，还是住在溪溪那里？”
其实她也很好奇顾溪的情况，从顾溪结婚到现在，都快要一年没见了。
听到她叫自己“愿生”，徐愿生下意识皱眉，不过也没和她计较这个，说道：“我住我姐、姐夫家。”然后又冷漠地说，“我想我大姐，舍不得和她分开，听说她结婚随军后，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顾远湘：“……”
顾远湘被这句话堵得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她原本还想了解一下这个亲生妹妹的性子，但发现她对自己的意见非常大，说话夹枪带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溪和她说了什么，才会对自己这么不待见。
不过她说自己厚脸皮这事，顾远湘觉得也是有点。
毕竟顾溪已经离开徐家，和徐家算是毫无关系，徐家人居然厚着脸皮地跑到部队找她，甚至住到顾溪家……
顾溪愿意接纳她，也不知道她是念旧情，还是太糊涂。
顾远湘用力地咬了下嘴唇，压下心头的难受。
当初听说徐家欢天喜地地接下顾家送过去的钱时，她就知道自己亲生的父母是什么德行，让她羞耻得快要哭了，她实在不想回到乡下的那个家。
只是她没想到，不仅是父母，就连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也是这样的德行，都是一群贪婪的、得寸进尺的乡下人。
她为有这样的亲人感觉到很羞耻，并不想认他们，在她心里，只有顾家人才是她的亲人。
在顾远湘的满腹思绪间，她们来到一处平房。
看到徐愿生掏出钥匙开门时，她忍不住往周围看了看，都是乡下的平房，非常的破旧，外墙是石头结构，路是泥巴路，只怕雨雪天时，地面很难走，还会弄脏鞋子……
她完全无法适应这种地方，更喜欢城里的楼房和家里的二层小楼房。
徐愿生打开门，推着自行车进去。
进门时，她看了眼堂屋，没在那里见到顾溪，便知道她应该在书房。
果然，就见书房里走出一个人，穿着旧衣服，衣服上沾了不少颜料，就连她脸上都沾了些。
“愿生，你回来啦？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咦？有客人……”
当看清楚跟着徐愿生进来的“客人”，顾溪不由怔住，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溪溪。”顾远湘握紧行李袋，勉强地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好久不见。”
顾溪看了看她，又看向冷着脸的徐愿生，说道：“进来坐吧。”
说着她去给她们倒水，一边看徐愿生带回来的东西：“你去镇上集市啦？咋买这么多东西？钱够用吗？”
“够的，今天文工团那边给我钱了，我有钱。”徐愿生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她现在赚的钱比在老家多，心里格外有底气。
顾远湘坐在堂屋，手里端着一杯水，神色恍惚地看着顾溪和徐愿生说话。
她没想到顾溪反应这么平静，完全没有结婚前的尖锐、冷漠，整个人平和舒缓，像是将所有事情都放下。
看着她们说话时那种自然和谐的气氛，一看就知道是感情很好的姐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抱错的影响。
顾溪帮忙将徐愿生买回来的东西放好，取了些糖果、饼干放到桌面的托盘上。
“大姐，你咋又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徐愿生嘴里数落她，“你的手和脸都是颜料，小心点啊。还有，先去洗干净手再吃东西，别沾到颜料，听说颜料里蕴含某些有毒的成分……”
顾溪摸了下脸，乖乖去洗干净手。
她洗完手后，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总算正眼看向顾远湘，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顾远扬的？”
顾远湘点头，终于想起自己来部队的原因，鼻头发酸，忍不住哭出来，哽咽地说：“溪溪，家里出事了，爸爸、爸爸被关起来，妈妈和二哥到处找关系打点，想将爸爸救出来，我来找大哥，让大哥想办法救出爸爸……”
顾溪平静地听着，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果然，顾茂文还是被卷进贪污案，并没有因为她这辈子活着有所改变，顾家人还是走向他们上辈子的结局。
“……爸爸出事时，我们也去军区找过沈家，但我们进不去，见不到冯姨和沈叔叔他们。”顾远湘说到这里，面露几分怨愤之色，很快又敛下，“这次的事实在太大了，舅舅、舅妈那边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实在没办法……”
除了顾溪，平时他们家和沈家没什么联系，顾茂文出事后，他们自然也没办法找到沈家人。
现在唯一能找的，也只有顾远扬这个当大哥的，希望他能想办法救出被关起来的顾茂文。
徐愿生惊讶，原来她过来不是为顾远辉的事吗？
她转头看向顾溪，发现她姐的神色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出事的不是她的亲人——算了吧，这样的亲人不如还没有。
能有反应才有鬼。
顾远湘说到最后，可能实在是委屈难受，捂着脸哭起来。
顾溪没安慰她，倒了杯水慢慢地喝，还给自己剥了颗牛奶糖塞到嘴里含着，脸颊鼓起一个包包。
徐愿生坐着喝水，也没有安慰人的意思。
顾远湘哭了会儿，发现没人安慰自己，只能自己抹干眼泪。
看到坐在那里吃东西的顾溪和徐愿生姐妹俩，她有些木然，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她担惊受怕，到处找人、求人，被人冷漠地拒绝，经历过无数煎熬和人情冷暖，心气被打压不少。
只是，看到顾溪这副平静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生气道：“溪溪，我知道你一直怨爸妈他们偏心，但他们好歹也是你的父母，养了你五年，你怎么能这么、这么……”
“我怎么了？”顾溪疑惑地看她。
顾远湘越发愤懑，“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们？”
徐愿生一看她这副假模假样的神色，一股怒气就忍不住往心口窜，气得直接站起，“你……”
顾溪伸手将她压下去，对顾远湘说：“我以为在我结婚离开顾家后，咱们已经达成共识，日后各自安好，不是吗？”
相信顾家人应该没蠢到这地步，当初她都和他们闹成这样，怎么可能还像一家人？
结婚后，她和顾家再无联系，不是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吗？非要她说得这么清楚。
顾远湘神色一滞，她当然明白，只是在顾家出事，到处求助无门，就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的帮助，会下意识地忽略以往的恩怨，希望她能伸出援手。
她勉强地道：“溪溪，不管如何，他们都是你的亲生爸妈……”
“行了，别说这些。”顾溪说道，“顾远湘，别惹我生气，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
顾远湘瞬间想起去年她做的那些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脸惊恐。
这下子，她终于闭上嘴巴。
顾溪没理她，继续去书房工作，她的插图还没画完。
一会儿后，徐愿生也过来了，脸上露出些愧疚之色，“大姐，对不起，我将她带过来……”
“说啥呢？”顾溪道，“你知道，我又不在意。”
徐愿生知道她不在意，但她自己心里却很在意，便将遇到顾远湘的事和她说了说。
顾溪点头，“原来是这样，没事，等嫂子回来，将她交给嫂子吧。”
想必季雅会安顿好她的。
**
稍晚一些，徐怀生放学回到家。
进门时，看到坐在堂屋里的顾远湘，她吓了一跳，瞪tຊ大眼睛看她，越看越觉得她眼熟。
这时，就见二姐从灶房出来，朝她道：“回来啦，先去写作业，等会儿再吃饭。”
徐怀生看看二姐，又看看坐在堂屋里朝自己看过来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惊呼道：“二姐，她和咱们长得好像啊！”
徐愿生朝她白一眼，“她叫顾远湘，是顾团长的妹妹，来找顾团长的。”
“哎？远扬哥的妹妹？那不就是……”
徐怀生终于反应过来，吃惊地盯着顾远湘，又看看她二姐，然后扭过头，跟着二姐去了灶房。
被留下的顾远湘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除了徐愿生，原来还有一个妹妹也在，而且这个妹妹被养得很天真活泼，就是皮肤比较黑，能看出很有朝气。
这种看到她们，就像看到自己的感觉，让顾远湘心情很复杂。
如果当初没有被抱错，她应该也会像这两个妹妹一样，在乡下长大，家里重男轻女，有干不完的活，她会长得黑黑瘦瘦的，就像当初刚回顾家的顾溪……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想这种事。
灶房里，徐怀生贴着她二姐，小声地问顾远湘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听完事情的缘由，她的脸垮下来，嘟嚷道：“你干啥要将她带回来？我、我不喜欢她……”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顾远湘，但她确实不太喜欢这个血缘上的大姐。
在她心里，顾溪就是自己的亲大姐，没有相处过的人，哪会有什么感情？她宁愿没见过顾远湘，本能地不喜欢她出现。
徐愿生面无表情，“行了，我知道。”
她也不喜欢，可也不能直接将人丢下，免得她在部队里乱说，到时候还不知道外头会传出什么。
虽然大姐不介意被人知道她以前被抱错、在乡下长大的事，可到时候又会有一堆人过来将她当看猴戏看……
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些事。
第113章 第 113 章 第一更
很快就到晚饭时间。
顾溪已经从书房里出来,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洗去脸上的颜料，乌黑的长发用一条发带绑成一束垂落在胸前。
一直坐在堂屋里的顾远湘看到她这模样, 有些怔然。
先前顾溪穿着旧衣服、一身染料时，看着很狼狈, 也看不出什么。
如今她只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一身简单的穿着, 甚至没有怎么打扮, 就自然而然地凸显出她天生的优势，只是站在那里,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反观自己, 风尘仆仆, 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 看起来狼狈不堪。
顾远湘不禁生出一股自卑, 再无曾经在顾溪面前的优越感。
她没地方去, 顾溪几人摆明着不想搭理她, 她只能坐在这里发呆，同时观察屋子。
仔细看，发现这屋子虽然是平房, 外面看着挺破旧的, 屋里头却很干净，摆放的东西井井有条, 墙上挂着一幅风景画, 很有艺术感。
想到刚才顾溪一身颜料，她忍不住想，不会是顾溪画的吧？
至于院子那边，除了靠墙的两棵石榴树有些田园风外, 她对另一边的菜地完全没兴趣，觉得种菜这种事是乡下人才会干的。不过想到顾溪和徐愿生她们是在乡下长大的，又能理解了。
这种地方……
顾远湘实在不喜欢，她还是更喜欢城里，喜欢干部家属院的二层小楼房。
见她们准备吃饭，顾远湘不禁咬着嘴唇。
其实她早就饿得不行，但想到她们先前的态度，她又拉不下脸，只能在这里干坐着。
徐愿生端着炒好的菜到堂屋的桌子，看到顾溪，招呼她过来吃饭。
至于坐在那里的顾远湘，见她像木头似的，仿佛谁给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忍不住牙疼，想要骂人。
也不知道顾家是怎么养孩子的，还是她天生如此。
这种恶心人的作派……她都能想象当年大姐回到顾家后，光是这家伙就能给她多少委屈受。
徐怀生低着头，没理顾远湘，默默地拿出三副碗筷摆好。
还是顾溪走过来，看到桌上摆好的碗筷，有些好笑，说道：“怀生，再去拿一副过来。”
徐怀生扁了扁嘴，没有说什么，转身再取一副碗筷过来。
顾溪转头朝顾远湘道：“你过来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去嫂子那里。”
虽然不喜欢这人，但不至于小气到连顿饭都不给她吃，吃完饭赶紧将人送走，省得看到她这委屈的样子晦气。
顾远湘听到她叫自己，终于起身过来，看向桌上的饭菜。
共有三道菜，青菜土豆炖豆腐、土豆丝炒辣椒、一碗咸菜，都是素菜，主食是杂粮饭。
不过虽然是素菜，因为徐愿生舍得放油，所以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在顾远湘看来，这吃得也太素了，都没见点肉，连鸡蛋都舍不得煮一个，难道她们平时就这么吃的？
顾溪看到桌上的菜时，忍不住看了眼徐愿生，心知她是故意的。
自从徐愿生接到文工团的活后，她赚的钱不少，买菜都大方起来，每餐几乎都会有些荤腥，能买到新鲜的肉就吃新鲜的，没买到就吃鱼、坛子肉，或者割点过年剩下的腊肉和青菜一起炒，就算数量不多，那也是肉。
像今天这种，完全是素的还真是少见。
不过顾溪没说什么，默默地吃饭。
徐怀生更不会说什么，反正她是土豆脑，有土豆她就高兴，几天不吃肉也没关系，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两回肉。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吃完饭，徐愿生和徐怀生姐妹俩收拾桌子，顾溪对顾远湘道：“嫂子应该回来了，我带你过去找她。”
顾远湘应一声，默默地提起旁边的行李。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天色还早，只有天边染上暮色，路上遇到很多人。
见到顾溪时，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然后顺嘴问一句她身边的年轻姑娘是不是她家亲戚，和徐愿生姐妹俩长得挺像的
顾溪介绍道：“她叫顾远湘。”多的便没说了，懒得解释。
幸好大伙儿都忙着回家吃饭，也没有多问。
直到周围没人，顾远湘突然问：“溪溪，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看到这些人热情地和顾溪打招呼，就知道她在家属院的人缘很好。
和在京市时完全不一样，顾溪回到顾家后，因为太过安静木讷，嘴巴又笨拙，基本上没什么人缘。
“我们的关系？”顾溪奇怪地问，“我们有什么关系？”
顾远湘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受伤，“先前我过来时，遇到很多人，她们问我和愿生是不是姐妹，因为我们长得像，但愿生只说我们有血缘关系……”
她意识到，关于她和顾溪被抱错的事，家属院里的人并不知道。
或许这些人都以为顾溪是从京市来的，从小在京市长大，是标准的城里姑娘。
顾溪哦一声，平静地说：“你要是想说咱们抱错过的事，就去说呗，我无所谓。”
“真的？你难道不担心吗？”顾远湘轻声说，“要是被人知道你在乡下长大，他们对你的态度可能会变？”
或许不会这么热情。
顾溪神色变得冷然，“那又怎样？难道在乡下长大很丢脸吗？还是在你心里，乡下人比不上城里人，就是低人一等的？”她转头看向顾远湘，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顾远湘，你真的很讨厌，你知道吗？”
被她如此不客气地怼回来，顾远湘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忙道：“我、我没有这么想？只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城里就是比乡下好……”
这不是很多人的想法吗？这年头能在城里吃商品粮，就是高人一等，多少人想进城，想拥有一个城市户口，乡下人就是比不过城里人。
顾溪懒得理她，发现这人已经无药可救。
不，估计等她以后插队到乡下，体会过那些所谓乡下人的生活后，还会有点救吧？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来到顾远扬家，顾溪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顾团团，看到顾溪，她欢快地扑过来，搂住她的腰，“姑姑，你怎么来了？你吃饭了吗？我和妈妈正要吃饭哩~~”
顾溪将她抱起来颠了颠，“吃过了。”
顾团团搂着她的脖子咯咯地笑着，抬头就看到站在姑姑身后的顾远湘，好奇地看着她。
顾溪抱着她进去，顾远湘提着行李，神色忐忑地进门。
见小姑娘好奇地朝自己看过来，她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这就是大哥的女儿吧？你好，我是你的姑姑tຊ。”
顾团团搂着顾溪，盯着顾远湘，脆生生地说：“骗人，我姑姑在这里呢！”
说着，她的小手搂紧了顾溪，这个才是她最好最好的姑姑。
顾远湘的表情变得有些勉强。
灶房那边，季雅将煮好的面端出来，看到顾溪带着一个年轻姑娘过来，不由有些惊讶。
“嫂子。”顾溪和她打招呼，将顾团团放下来，“这是顾远湘，她来找我哥。”
顾远湘？
季雅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是当年和顾溪抱错那个假千金。
她特地看了看，发现顾远湘和徐愿生姐妹俩长得很像，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只是顾远湘一看就知道是家境良好的家庭里养出来的，不像徐愿生姐妹，她们是在乡下吃过苦的，给人一种更坚韧向上的感觉。
季雅很惊讶，不知她好好的，怎么跑到部队来了？不会是为了顾远辉的事吧？听说人早就送去农场，这会儿过来也迟了吧？
和徐愿生一样，她也误会顾远湘过来的目的。
季雅是个做事很有条理的人，将两碗面端到桌子上，招呼女儿过来吃面，问道：“你们吃过了吗？要不要也吃点？我再去给你们煮碗。”
“不用，我们吃过了。”顾溪说道，看向她煮出来的面，毫无胃口。
嫂子和沈团长一样，没什么厨艺，她只追求将食物煮熟能吃就行，如果顾远扬不在家，她一般都是带着女儿吃食堂，或者是自己随便煮点挂面。
幸好顾团团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才能好好地被养这么大。
季雅得知她们已经吃过，没再去煮面，让她们坐下来，给她们倒水。
“嫂子，你先吃面吧。”顾溪说道，“面要是坨了就不好吃啦。”天大的事，也等吃完饭再说。
而且顾远扬不在，就算再急也没用。
季雅朝顾远湘笑了笑，拿起筷子，一边吃面一边问：“你怎么来了？找你哥有什么事？”
顾远湘听到她问，眼泪顿时止不住。
她一边哭，一边将顾家发生的事和她说了。
季雅整个人都惊住，一时间忘记吃面。
这事确实挺严重的，没想到公公居然因为贪污被捉了，甚至一个不小心，可能要吃花生米。
“爸爸没有贪污，他不会做这种事！”顾远湘很激动地说，“他是被冤枉的，被人连累了……”她哭着说，“这些天，妈妈和二哥都在想办法救爸爸，我来找大哥，让他去救爸爸……”
季雅拧着眉，就算是被冤枉的，但他卷进这种事，只怕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季医生难得头疼起来。
就算老顾在，只怕也没办法做什么吧？一旦他掺和进去，对他的影响肯定很大，她心里都有点希望老顾不要管这事，以免被连累。
人都是自私的。
比起没见过面的公婆，她当然想让丈夫好好的。但那是丈夫的亲生爸妈，顾远扬又不可能不管。
季雅不禁庆幸，幸好顾远扬不在部队，希望他迟些再回来。
“大嫂，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顾远湘红着眼睛问，神色焦急。
这事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顾家就越危险，只怕到时候连他们都会被连累。
她会来部队，也是因为顾家出事后，连带着江惠君和顾远征的工作都停了，她也没办法去学校，他们给部队打电话找顾远扬，又一次找不到人。
所以她只好买车票直接过来。
季雅道：“这事我也不清楚。”
虽然部队这次举办越野侦查大赛的事给大伙儿提了一句，但家属们只要懂的，都不会特地去打听什么。
作为军属，季雅是知道分寸的，从来不会过多询问部队的事。
顾远湘闻言又哭了。
季雅被她哭得头疼，徒劳地安慰道：“你也别哭了，或许爸那边不会有事的。”
顾远湘没听，继续默默地哭。
顾溪也受不了她这么哭，朝季雅道：“嫂子，她说要等哥回来，这段时间，就让她住你这里吧。”
她是不可能让顾远湘住她家的，就算书房还有张床也不行。
留她吃顿饭已经算是难得的良心了。
季雅心里叹气，知道顾溪和顾远湘的关系不太好，自然也不勉强，说道：“行的，就让她住下来。”
将人送到后，顾溪赶紧离开。
顾团团见姑姑走了，另一个不认识的“姑姑”却留下来，嘴巴不禁撅起。
季雅转头看到，拍了拍闺女的脑袋：“干嘛呢？赶紧吃面，都冷了。”
小姑娘听话地继续吃面，一边看着还在哭的顾远湘，脸蛋都皱巴起来，小声地问：“妈妈，这个姑姑在哭什么呀？”
季雅神色一顿，说道：“小孩子别多嘴，吃你的面。”
“可是她一直哭呀。”顾团团说，“就像我摔倒时，磕破皮都不哭的，大人一直哭真是羞羞脸。”
顾远湘：“……”
顾远湘听到这话，有些哭不下去。
她抽了抽鼻子，看向季雅，可怜巴巴地说：“大嫂，那我暂时打扰了。”
季雅松口气，她不再哭就好，一边说：“你这段时间先安心住下，你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顾远湘满腹愁绪焦急，但也没办法，只能等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114章 第 114 章 第二更
顾溪回到家, 见两个妹妹蹲在院子的菜地里。
一个在拔草，一个在捉虫，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低迷, 像是吵架了
“怎么啦？”顾溪笑问道，“你们吵架啦？”
徐怀生迅速站起身, 叫了一声大姐, 将捉到的虫子丢到鸡舍里喂鸡, 然后跟在她身后, 嘟嚷道：“我们才不会吵架，因为二姐只会打我骂我, 不会和我吵架！”
“我几时打你骂你了？”徐愿生很生气地瞪她。
徐怀生朝她扮了个鬼脸, 躲到顾溪身边, 气得徐愿生伸手要拧她, 姐妹俩绕着顾溪转来转去。
顾溪被她们转得头晕, 直接一手抓一个, 带着她们去天井洗手。
“行了行了, 要是太闲，怀生去写作业，愿生去练字, 愿生最近都没怎么练字了, 得多练练才行。”
这下子，姐妹俩终于稍停。
被镇压的姐妹俩坐到堂屋, 将堂屋的灯打开。
这年头的人一般不到天黑得看不见, 都舍不得点油灯或者开灯，不过顾溪怕她们近视，只要屋里的光线暗下来，就会直接开灯。
徐怀生取出作业本, 写了会儿作业，然后开始偷偷地看顾溪。
徐愿生压根儿没练字，坐在那里发着呆。
“你们这是干嘛呢？”顾溪好笑地道，“奇奇怪怪的，有话就直说。”
徐愿生索性放下手里的笔，认真地说道：“大姐，我没想到我们和她长这么像。”
徐怀生扁嘴，发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她们姐妹长得这么像，意识到她的身份时，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当然啦，你们都是同一个妈生的嘛。”顾溪接受良好，一脸笑意，“顾远湘从小就挺漂亮的，你们和她长得那么像，证明你们也是大美人。”
自从来到部队后，可能吃得好，徐怀生现在已经没那么瘦，不过看着还是有些黑，也是平时不注意防晒的原因。
但也能看出，以后她能好好长大，长得肯定是不差的。
倒是徐愿生，捂了一个冬天，皮肤已经捂白不少，现在不需要她下地干活，每天大多时间都是窝在房间里做衣服，没怎么晒太阳，皮肤越发的白晳，虽然没有顾溪的白，但在人群中也很亮眼，一看就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顾溪打量徐愿生，想到有时候和家属院的嫂子们聊天时，她们也会说到徐愿生的年纪该找对象了，要给她介绍对象什么的，心里就有些感慨。
她家的妹妹也要到被人催婚的年纪了。
徐愿生姐妹俩被她说得眉开眼笑，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好话，听别人说自己漂亮的。
特别是被长得更漂亮的大姐这么说，都让她们产生一股自信，觉得自己长得也不赖嘛。
只是刚笑会儿，徐愿生就反应过来又被她姐给哄了，顿时板起脸。
她绷着脸说：“我才不管她漂不漂亮，我只是觉得……她这性格咋这么古怪？反正我受不了。”
徐怀生点头，“我也受不了。”
要么像大姐这种温和包容的大姐姐类型，要么像二姐这种爱憎分明、干脆利落的，像顾远湘这种小媳妇一样动不动就委屈的，她真tຊ的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可能也是因为实在陌生，但又有血缘关系，无法彻底忽视。
顾溪道：“人有千面，习惯就好，反正你们又不用和她住在一起，她很快就会离开，不用在意。”
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顾远湘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部队。
除非她嫁过来，不过也不太可能，上辈子顾远湘可是下乡插队的，没有嫁到部队。
徐愿生瞅着她姐，“你和她生活五年，她这种性格，你一定不好受吧？”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难受，“大姐，我们和她长得这么像，看到我们时，你不觉得难受吗？”
会不会膈应到？
徐怀生也紧张起来，扑到顾溪面前，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大姐，你别讨厌我们！”
顾溪被她们弄得哭笑不得，有些理解刚才回来时，她们为什么会那样子了。
估计是被顾远湘刺激到，再加上三人是血亲，长得这么像，难免怀疑她会因为顾远湘讨厌她们。
她一脸正色道：“你们说什么？你们是你们，顾远湘是顾远湘，就算你们长得再像，她和你们也没关系，我分得很清楚。”
虽然讨厌顾远湘，但她没有讨厌到恨不得她去死的地步，更不可能因为顾远湘迁怒到两个妹妹身上。
她和徐愿生、徐怀生曾经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坚难地抱团取暖，一起长大、互相安慰、互相扶持……不会因为任何事影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
徐愿生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扭开脸，嘀咕道：“那你心里就没有疙瘩吗？”
她真的不难受吗？
好不容易回到真正的亲人身边，却发现他们身边有一个早已取代自己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从小生活富裕，不愁吃穿，被全家宠成一个小公主，和在贫困愚昧落后的家庭中长大的她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对比多鲜明？鲜明到心里难免会滋生出不平、愤怒和嫉妒。
贫穷和愚昧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能打压一个人的肉|体乃至精神，让人变得扭曲丑陋。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在富裕的家庭里长大，衣食无忧？
能被父母兄弟宠爱着，不必饿肚子，不必从小干活，不必被大人非打即骂，过得那么压抑又苦闷。
徐愿生越想，越为她委屈。
从小就生活无忧无虑、不愁吃穿的顾远湘有什么可委屈的？
她再委屈，有代替她在徐家那种地方长大的顾溪委屈吗？那可是肉|体和精神都被狠狠践踏着长大，几乎要将她的精神和身体一起摧毁的恐怖地方。
如果将自己放在她姐的位置，徐愿生觉得，她会和顾远湘不死不休，回到顾家的第一时间，就闹着将顾远湘送走。
她也要顾远湘经历顾溪曾经的生活，这些都是顾溪为她受的。
甚至让顾远湘滚回徐家，她代替顾溪在顾家过了十五年的优渥的日子，早就够了，顾溪不欠她的，反倒是她欠顾溪的。
可顾家居然舍不得。
这得多贱啊！自己的孩子不疼，反而去疼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就算养了十几年，有了感情，但亲生的孩子代替她在乡下受那么多苦，不是更应该更疼爱她、补偿她吗？
面对这些事，她姐当时心里又有多难受？-
顾溪哪里不明白，徐愿生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她故意不和两个妹妹说自己在顾家的事，就是不希望让她们多想。但徐愿生实在是个聪明的，很容易就能猜出来，而且她的性子太极端，总会多想。
“愿生，我真的不在意。”顾溪一脸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将她和你们混为一谈，看到她也不会联想到你们，你们都是我妹妹，这点永远不会变。”
“真的？”徐怀生巴巴地问。
顾溪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轻松地说：“而且五年前，你们两个长得黑黑瘦瘦的，和顾远湘真的是一点也不像，我完全没办法将她和你们混为一谈，并不觉得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回到顾家，看到顾远湘时，她曾经心里也是有几分好感的。
主要是因为她和徐愿生、徐怀生是血缘上的姐妹。
那时候，她偶尔想两个妹妹时，还会在顾远湘身上寻找姐妹俩的痕迹，忍不住想，两个妹妹长大后，是不是也像顾远湘这么漂亮。
“和你们五年不见，我也不知道你们长成什么样，哪会想你们和顾远湘像不像的。”顾溪拍拍她们的脑袋，“五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
她不知道如果上辈子自己没死，再见到姐妹俩，看到她们和顾远湘长得这么像，会有什么心情。
但她已经和她们隔了几十年不见，只会更珍惜两个妹妹，而不是在意这些。
徐愿生姐妹俩听到这话，脸顿时皱起来。
她说得还真挺对的，五年前，姐妹俩都是黑黑瘦瘦的黄毛丫头，她们和生活在城里衣食无忧的顾远湘肯定是不像的。
姐妹俩终于放下这事。
她们确实挺纠结自己和顾远湘长得这么像，而顾远湘性格这么讨厌，会不会让顾溪也讨厌她们。
但顾溪太会说了，姐妹俩很容易就会被她安慰到。
**
徐愿生虽然很想将顾远湘抛在脑后，但只要想到她还在家属院里，就忍不住警惕。
她觉得顾远湘会闹事，会给顾溪添麻烦。
徐愿生的性格极端，爱憎分明，总是不啻将人往坏处想，虽然只接触短短时间，让她了解到顾远湘的一些性格，这种事还真是不好说。
一天、两天、三天……
顾远湘都很安分，没有出门。
但徐愿生并未放松，只要这人没走，她就不能放心。
这几天，她减少在家工作的时间，没事就在家属院里溜哒一下，找人聊聊天。
顾溪注意到她的紧绷，时不时往外跑，意识到她可能被顾远湘影响了，不免叹气，说道：“愿生，不管她在外头说什么，我都不在意，随她去吧。”
连阿飘都当过了，难道还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她身上能说的事，也就是和顾远湘抱错这件了，以及在乡下生活十五年。
这些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不管是在城里长大，还是在农村长大，有什么区别吗？她没作奸犯科，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她问心无愧，没啥好在意的。
要是真有人因为这个，跑过来对她指手画脚的，顾溪也可以直接将人扫地出门。
徐愿生看她一眼，说道：“可我在意。”
她不想让人再伤害大姐，以前她在顾家受委屈时，自己远在徐家屯、年纪又小，无能为力。但现在大姐都结婚了，随军来到部队，哪里还能再让她受委屈的道理？
当妹妹的，受她庇护长大，有能力时，不应该护着她吗？
**
顾远湘焦急地等顾远扬回来，因人生地不熟的，不怎么出门。
直到这日，她终于出门。
顾远湘去供销社买了些生活用品。
她知道这里不是京市，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只是一个过客，家属院里的人和顾溪、徐愿生更熟悉，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妥，所以她并没有在家属院里和人说闲话。
回来时，顾远湘被热情的大娘们拦住说话，她勉强地应付，直到对方得知她这段时间都住在顾团长家，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顾远湘沉默了下，说道：“家里出了点事，来找大哥帮忙。”
“啥事啊？”
“这……”
“也没什么事。”徐愿生走过来，“就是一些家里的事罢了。”
顾远湘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周围的人看到两人站在一起，越发的觉得两人挺像的，笑呵呵地说：“你们真不是亲姐妹吗？这长得也太像了。”
徐愿生笑道：“其实是同个妈生的。”
“咦？你们真是姐妹啊？咋不同姓？”
徐愿生说：“她从小在别人家长大，和我们不同姓。”
“别人家长大的？不会是过继出去了吧？”
“也不算，只是抱到别人家养的。”
“……”
顾远湘站在一旁，看徐愿生游刃有余地应付热情的大娘们，明明听着每句话都回答了，却有所保留，无形中引导着大伙往另一个方向想。
原来这个亲妹妹是这种性格，强势又聪明，甚至看向自己时种了然的神色，比任何冷嘲热讽都让她难堪。
就像将自己看透了一样。
等周围的人离开，徐愿生平静地看她一tຊ眼，转身离开。
“愿生。”顾远湘赶紧追过去，一脸疲惫地说，“你不用这样，我不会在外头说什么……”
徐愿生冷漠地“哦”一声，明摆着不相信她。
顾远湘咬了咬嘴唇，“虽然我不知道溪溪和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讨厌我，但我真的没想过要让溪溪怎么样，我只是、只是……”
“只是羡慕我姐才是顾家真正的女儿，你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所以你嫉妒她，是吗？”徐愿生目光锐利，“你一直嫉妒她，给她使绊子，看到顾家人更偏心你、忽略她，所以你很得意吧？”
顾远湘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我、我没这么想……”
“有没有这么想，你自己清楚。”徐愿生忍不住笑了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血缘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我们有一样的血缘，骨子里都有一样卑劣的东西，你怎么想，我都知道。”
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总会将人想得很坏，很阴暗。
所以她能轻易揣摩到顾远湘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115章 第 115 章 第一更
顾远湘被徐愿生说到破防了。
她的脸色煞白, 摇摇欲坠，觉得自己怎么解释都不对，眼前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是她曾经恨不得逃避的真正的血缘亲人, 对她毫不客气，厌恶之极。
每一句话都像尖刀般, 狠狠地刺向她, 将她不堪的一面揭开。
徐愿生却仍是没放过她, “我知道, 你厌恶我们这些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真正亲人。”她嗤笑一声，“不过也能理解, 因为我们都是乡下人, 贫穷、愚昧、落后、无知、贪婪、丑陋……这些都让你感觉到难堪, 让你不愿意接受。”
“我们这些血亲和体面富裕、光鲜亮丽的顾家人完全不一样, 不是你想要的亲人, 你甚至恨我们为什么存在……”
虽然她和顾远湘不熟悉, 但只要看到她的某些言行, 就能知道她的想法。
或许真的是在城里长大的，有很多“城里人”的毛病，有种高人一等的傲慢, 自以为是的高贵。亲生父母贪婪地收下顾家送过去的钱, 让她对真正的亲人心生厌恶，觉得他们品性低劣, 不如顾家的高贵。
真是太可笑了。
顾远湘终于彻底破防, 又急又气，最后哭着跑开。
徐愿生目送她跑远，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这才到哪啊？
居然这么脆弱的？这么点承受力，要是以后遇到更不堪的事, 她能挺得过来吗？现在顾家出事，看情况只怕她以后不会太好过，她能承受得住吗？
**
季雅下班回到家，发现顾远湘一直在客房里没出来。
她将从食堂带回来的饭菜放到堂屋的饭桌上，朝女儿说：“团团，去叫姑姑出来吃饭。”
顾团团先是应一声，然后严肃地对她妈说：“妈妈，要叫她远湘姑姑，我有那么多姑姑，要叫名字，不然很容易混淆的。”
除了顾溪这个姑姑外，她还有愿生姑姑、怀生姑姑。
季雅有些好笑，发现女儿和顾溪有些像，对某些称呼很坚持。
就像顾溪坚持不叫顾远扬大哥，“大哥”这称呼是给沈团长的，顾团团也坚持不叫顾远湘“姑姑”，在她心里，姑姑这称呼是顾溪的。
“行，知道了，去叫人吧。”
顾团团这才蹦蹦跳跳地去叫人。
不过很快她就出来了，跑去灶房那边，对正在拿碗筷的季雅说：“妈妈，远湘姑姑说她不想吃饭。”
“不想吃饭？怎么了？”季雅疑惑地问。
“不知道，她好像在哭，我听到她抽鼻子的声音。”顾团团说着，小大人般地叹气道，“她咋这么爱哭呢？我都很久没哭过了。”
前几天顾远湘来到部队时，就哭得挺久的，让顾团团印象深刻。
季雅拍拍女儿的脑袋，让她别胡说，便进屋里找顾远湘。
到底也是另一个小姑子，总不能真的放着不管，万一将人饿坏，她也过意不去。
季雅进屋时，发现屋子里的窗帘拉着，屋里的光线很暗，顾远湘就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泪，时不时抽泣一声。
她的神色顿了顿，不知道她咋又哭了，还哭得这么委屈伤心，难道是为顾家的事？
“远湘，吃饭了。”
顾远湘埋在被窝里，抽泣地说：“我、我没胃口，不想吃……”
“你怎么了？”季雅顺嘴问一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没有不舒服……”
季雅的情绪一向很稳定，做事很有条理，在医院里要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病人，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回到家后，她还是希望家里的人能省心点，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有矛盾直接说开就好，别动不动就发脾气，或者委屈哭泣，因为这些真的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只会越来越多问题。
季雅沉默了下，到底不能真的这么放着不管，又询问几句。
顾远湘终于开口，呜咽地说：“嫂子，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愿生这么讨厌我，就算她和溪溪相处了十五年，心里偏着她，可我也是她的姐姐，是她血缘上的亲人，她怎么能说那种话呢？她真是太过分了……”
听到这话，季雅莫名其妙。
说的是什么屁话？徐愿生和顾溪一起长大，听说顾溪从小到大都护着两个妹妹，就连离开徐家屯都放不下她们，给她们寄钱读书，甚至在徐愿生遇到困难时，还将姐妹俩带到部队……
这样的感情，哪里是区区一点血缘能比的？
徐愿生不偏心顾溪，难道要偏心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血缘上的姐姐吗？她又不是有病。
就像当初顾溪回到顾家时，顾家所有人都偏着顾远湘一样的道理，这种事不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吗？有啥好哭的？
季雅总算明白，为什么顾溪将顾远湘丢到这里后，就赶紧跑了，甚至都不来看一眼。
顾远湘这脑子真的没病吗？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只能偏心她、围着她转才行？
季雅终于有些理解顾溪，为什么她对顾家人都没什么感情，要不是顾远扬为人还算不错，努力地想要当好大哥、补偿她，只怕她连这个“哥”都不想认。
光是看顾远湘的性格，就知道顾家其他人以前对顾溪是什么态度。
要是她，估计也不想认这些所谓的亲人。
季雅难得有些无奈，突然觉得，顾远扬还是赶紧回来吧，先将顾远湘送走再说。
她的工作真的忙，回到家只想好好休息，并不想再费心思哄人。
最后，季雅还是将顾远湘叫出去吃饭。
她也不说徐愿生的事，只道：“再等几天，你哥应该就能回来。”
顾远湘的双眼红肿，神色低落，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饭，听到这话，也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唇。
突然，她问道：“嫂子，溪溪随军到这边后有工作吗？我看家属院里的人都挺喜欢她的……”
听说部队这边的工作岗位少，很多家属都是没工作的，只能在家里伺候男人和孩子。
在她看来，没工作的女人，不就是像米虫一样，只能仰赖着男人吗？
顾溪难道也是这样的？
而且部队离市区很远，光是坐车过来就要将近三个小时，买东西也不方便，顾溪住在这种地方，还真是连乡下都不如……
她能住得习惯吗？
季雅道：“大家喜欢溪溪很正常，毕竟溪溪的性子挺好的，和家属院的人相处得很好。溪溪来到这边后，就开始写文章寄到出版社，听说还给文章画插画，一幅插画的价格不低，现在她每个月赚的钱，比我的工资还要高……”
顾远湘瞪大眼睛，“写文章？画插画？”她不敢置信，“她居然会写文章？”
“是啊，写得挺好的，出版社常和她约稿，连稿费都涨了，听说现在她的稿费已经到千字四块钱，可能以后还会涨。”
季雅很为顾溪高兴，小姑子能过得好，她和老顾也放心了。
顾远湘呆呆地坐着，甚至忘记吃饭。
“你怎么了？”季雅转头看到她的样子，有些纳闷，怎么看起来很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顾远湘回过神，勉强地扯了下嘴唇，“没什么，没想到溪溪居然这么厉害。”
“可不是。”tຊ季雅点头，“她确实很聪明，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听说她只用五年，就从小学读到高中毕业，要是她能正常入学，读大学肯定没问题……”
这时，顾远湘倏地站起身，低低地说道：“我饱了，你们慢吃。”
然后转身便回了客房。
正在努力干饭的顾团团有些懵逼地抬头，疑惑地问：“妈妈，远湘姑姑又咋啦？她的饭还没吃完呢。”
都剩下这么多，不吃多浪费啊。
在他们家，是不准浪费粮食的。
季雅淡定地道：“没事，给她留着明天吃。”
既然今晚有剩饭，明天中午就不用特地回来给她带饭了。
**
顾溪不知道顾远湘被徐愿生弄得破防，还大哭一场，徐愿生回来也没特地提这事。
抽了个空，她去通讯室给京市大舅家的表姐江书音打电话。
离开京市后，除了和沈家人联络外，还和这个表姐联系，偶尔给她寄些东西。
两人的联系虽然不频繁，但也有书信往来。
顾溪打电话到江书音工作的报社，那边很快就接通，她直接问：“表姐，我爸那边情况怎样？”
“唔……不太好。”江书音委婉地说，“姑父的事挺麻烦的，我爸妈也没办法。”
她以为顾溪打电话过来，是想找他们帮忙。只是这事他们家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怕连累自家人，为此还被姑姑江惠君埋怨过，她爸说起这事也挺烦的。
顾溪道：“这样啊……”
肯定没办法的，江家就算有能耐，也不会为顾茂文去冒险，更何况现在的江家人比较分散，守在京市的大舅、大舅妈的行事偏向保守，不愿意将一家子都搭进去。
“其实前几天，顾远湘来到部队。”顾溪和她说道，“只是我哥目前不在部队，帮不上忙，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打电话问问你。”
江书音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她爸妈也和她说了，说顾远湘去部队找顾远扬，想让他将顾茂文捞出来。不过他们都觉得，顾远扬最好不要插手，别为顾茂文毁了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既然当爸的已经折进去，为了保住儿子的前程，更应该避嫌才对。
但显然顾家人不是这么想。
和江书音聊了会儿，了解京市的情况后，顾溪就挂断电话。
事情和上辈子她听到的完全没差别。看来上辈子，顾远湘应该也来部队找顾远扬，但最后顾远扬并没有出面做什么。
如此，她就放心了。
**
又过去十天，顾远扬终于回来了。
顾远湘每天都焦急地等着，都快要等到绝望，总算盼到顾远扬回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顾远扬刚回到家，还没坐下来喝口水歇歇，就看到不应该在这里的顾远湘出现在家里，然后扑到他怀里大哭，人都懵了，下意识地看向站在那里的媳妇和闺女。
对此，季雅和顾团团都很淡定。
因为顾远扬一直没回来，顾远湘每天都焦急得不行，最后以哭收场，看她哭得多了，早就免疫。
虽然能理解她的焦急，可这么哭也没啥用啊。
“远扬，是爸出事了。”季雅将顾茂文的事和他说。
等她说完，顾远湘也抹着泪，激动地说：“大哥，你一定要救爸，爸绝对没有贪污，他是被连累的，但没人相信爸，都不愿意救爸出来……”
顾远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虽然心头惊涛骇浪，不过到底能镇得住，他深吸口气，扶住顾远湘，说道：“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给京市那边打个电话。”
现在太晚了，也不好打电话。
顾远湘听后，以为他会救出顾茂文，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双眼含着泪，“大哥，现在只有你能救爸了！自从爸出事，妈和二哥找了很多人帮忙，但他们都不愿意出面，我们还去过军区那边，原本是想找沈家帮忙的，可是我们连军区都进不去，根本见不到他们……”
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怨愤之色，觉得沈家太过狠心。
在可靠的大哥面前，她难得告状：“明明沈家娶了顾家的女儿，可这种时候，他们连露个面都不愿意，实在太过分……”
顾远扬拧着眉，打断她，“这事沈家不方便插手。”
沈家和顾家能有什么交情？
不要说因为两家是姻亲，就必须要帮忙，要不是顾溪，顾家和沈家根本不会成为姻亲。
听说顾溪当年救了冯敏，冯敏将顾溪当亲生女儿一样爱护，可是顾家这些年对顾溪很不好，沈家估计心里也不高兴，不可能会主动帮什么忙。
这是人之常情——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116章 第 116 章 第二更
看到沈明峥回来, 顾溪高兴地扑过去。
沈明峥伸手将人接住，转头一看，发现原本在堂屋里写作业、练字的两个小姨子已经识趣地回房, 免得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们还没对象呢，得照顾一下单身狗的心情。
“大哥, 大哥, 你回来啦！”顾溪高兴地说, “要不要吃饭？还是先去洗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 所以她们都没给他留饭，不过给他做饭也不费事。
沈明峥将她扶好, 说道：“我身上脏, 先去洗澡吧。”
现在天气已经热了, 在外头忙碌一天, 满身大汗和灰尘, 还真是脏兮兮的, 也亏得他刚回来, 才能得到她热情的迎接，要不然像平时，估计得先嫌弃地将他赶去洗澡。
沈明峥去洗澡时, 顾溪便去灶房给他做吃的, 怕他饿，也没做复杂的, 做了碗酸菜鸡蛋面, 里头放了些自家菜地里拔的青菜，绿油油地铺在面上，煞是好看。
等面做好，他也洗完澡出来。
顾溪见他身上还有水珠, 拿了条毛巾过来给他擦了擦，一边问道：“大哥，我哥也回来了吗？”
“回了。”
顾溪哦一声，“他再不回来，顾远湘估计眼睛都要哭瞎了。”
顾团团过来玩时，和她说顾远湘在家里几乎每天都在哭，哭得她都不想待在家。
顾溪听得也很惊讶，没想到顾远湘居然是这样的性格，以前真的没见她哭过。
或许是上辈子她死得太早，死后就没见过他们，所以也不知道顾远湘居然是这么扛不住事的性格，出事后就只会哭。
沈明峥疑惑地问：“顾远湘？她来到部队了？出什么事？”
他直觉顾家可能出事了，要不然人好好的怎么突然跑到部队这边？
顾溪将顾家的事和他说了说。
等他听完，不由低头看她，见她神色平静，像是说着和她不相干的人和事，没有影响到她分毫，或许在外人眼里，显得太过冷漠无情。
沈明峥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面吃完，然后去洗碗。
直到夫妻俩回房休息时，他将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搂着，低头亲吻她温软的脸蛋，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她。
顾溪抬头看他，说道：“大哥，我打电话给书音表姐，问过顾家的事，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我爸要被下放，我妈、顾远征的工作都没了，到时候顾远征他们估计要下乡插队……”
沈明峥嗯一声。
两人很快就止住这话，没再聊顾家的事，顾溪和他说起这段时间自己在家里写的故事，以及画的插画。
她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他晒黑了，人也瘦了，面部棱角分明，显得五官更深邃立体，而且人看着也糙了许多。
幸好，还是很好看的一张脸。
“你瘦了好多。”她嘟嚷道，“算了，最近好好补补吧，明天杀只鸡给你进补。”
沈明峥眼里浮现笑意，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颊边碰了碰。
**
虽然顾远扬回来了，但他仍是不得清闲，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忙，以及写这次大赛的报告之类的。
纵使如此，顾远扬仍是抽了些时间，打听京市的情况。
顾远湘原本安心地等着他的消息。
只是几天过去，顾远扬都是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顾远湘就算想找他问问情况，也堵不到人，心情又开始焦急烦躁起来，脾气也不太好。
顾团团每次回到家，看到她时，都不太想搭理她。
她的年纪还小，被父母教养得很乖巧听话，虽然很体谅这个姑姑遇到不好的事心情很差，可她每tຊ次说不到几句话，不是怒气冲冲的，就是开始哭，然后埋怨顾远扬不知道在忙啥事，为什么都见不到人……
小朋友被她搞得心里也有些委屈，放学后也不回家了，直接跑去顾溪那里。
这日，顾远扬终于难得提前回家。
虽然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比以往三更半夜回来要好。
季雅看他一脸疲惫，人看着瘦了很多，眉头皱了下，到底没说什么，得知他还没吃饭，去灶房给他煮了碗面，顾团团也贴心地给爸爸倒杯水。
顾远湘从房里跑出来，惊喜地说：“大哥，你回来啦！爸爸那边怎么样？爸爸没事吧？”
顾远扬抬了抬手，让她别急，示意她坐下，说道：“湘湘，这次的事比较麻烦，爸没办法全身而退，他虽然没有……但上头要抓典型，爸正好撞到这事。”
“啊？”顾远湘呆立在原地。
顾远扬的神色很疲惫，透着一股憔悴，他继续道：“爸被下放了。”
在他看来，这个结果还算好，至少人能保住，而且下放的地点也可以安排，不会让他去太危险的地方。
顾远湘浑身颤抖起来，带着哭腔问：“怎、怎么会？你真不能将爸救出来吗？让爸妈和二哥都恢复工作吗？让我们像以前那样……”
她现在别无所求，只想家里还像以前那样，爸妈、二哥都有工作，她也可以回学校，继续读书。
她还没从大学毕业。
顾远扬只是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
顾远湘整颗心都凉了。
怎么会呢？居然连大哥也没办法吗？要是这样，那妈的工作、二哥的工作，她在学校那边……她简直无法想象那后果。
更让顾远湘惊恐的是，等她打电话回京市问情况，从顾远征那里得知，他们要下乡了，那边让她回去，准备下个月下乡。
顾茂文的事情到底影响到家里的人，他们家的房子已经没了，江惠君和顾远征目前住在江家，等顾远湘回去，兄妹俩便要准备下乡。
顾远湘惊慌失措，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要下乡。
自从知青下乡的政策出来后，她也特地了解过，但这些和他们家没什么关系，他们家一直好好的，主要也是沈家帮了忙，怕顾溪因为符合条件被送去下乡。
但是，现在顾家出事，而且影响太大，顾远征现在没工作，她也没办法回学校，只能下乡插队了……
顾远湘惊慌地回去找顾远扬，哭着说：“大哥，我不想下乡，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无法想象以后下乡的日子。
她在城里长大，无法习惯落后贫困的农村，听说知青下乡后还要下地干活，就像以前的顾溪，会不会晒得黑黑瘦瘦的，会不会双手都落下无数的伤，还有厚厚的茧，手指都变得粗糙扭曲……
顾远扬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结果也不意外。
只是看她这么不想下乡，他想了想，提议道：“你要是不想下乡，可以在城里找个人结婚。”他又问道，“你有对象吗？”
顾远湘怔了怔，脑海里想到一个人，嘴里道：“没有……”
“那你要不要先找个对象？”顾远扬耐着心问，到底也算是妹妹，想将她安排好。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下乡，只怕会被欺负，结婚后留在城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顾远湘茫然地看他，找什么对象？这么短的时间，她要去哪里找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而且她现在也不想结婚。
顾远扬看她这副没主意的模样，都想叹气了，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管怎么想，到底要说出来，他才能给她拿主意。
顾远湘犹豫地说：“我不想下乡，也不想找对象……”
“这不行。”顾远扬说道，“你得选一个。”
顾远湘急了，“我、我能不能留在部队这边？”虽然部队远离市区，偏僻得连乡下都不如，但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也不用干什么活，还有大哥在，他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不会放着自己不管。
顾远扬道：“你想留在这里也行，可以在这边找个对象，部队里有很多优秀的单身男青年，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顾远湘硬着头皮，“我就不能不找对象吗？”
“不行。”顾远扬很坚定，“这是上面的政策安排，不想找对象就下乡。”
顾远湘顿时哭了，扭头就冲回房里，趴在床上大哭出声，哭声从屋里传出来，听起来非常委屈。
顾远扬：“……”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她怎么哭成这样。
一直关注兄妹俩的季雅看到这一幕，已经无动于衷。
不过作为女性，她比顾远扬要敏感许多，看顾远湘这么抗拒找对象，约莫明白，估计她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不愿意为了不下乡随便嫁人。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顾远扬。
“真的？”顾远扬纳闷，“既然她有喜欢的人，那就嫁啊，干嘛拖拖拉拉的？”
明明小时候看着那么活泼可爱的姑娘，怎么长大后这么拧巴的？
顾远扬对比两个妹妹，发现还是顾溪更可爱，她的性子更利落，有什么就直说，顾远湘的拧巴让他都有些没辙。
季雅猜测道：“估计是没办法嫁吧，或许那人也出了事？”
或许是顾远湘喜欢他，而对方却不喜欢，顾远湘只能放在心里头暗恋……
反正有很多种可能，都表明顾远湘目前没办法和喜欢的人结婚，也不想随便嫁人。
顾远扬没她心思细腻，他是个直爽脾气，有话就说，于是直接去问顾远湘，她是不是有想结婚的对象。
“你要是想嫁，就去嫁，需要大哥帮什么吗？”
顾远湘正趴在床上哭，哭得晕头转向的，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他家几个月前出事了，他和他妹妹都已经下乡了……”
正是看到他们家出事，后来被迫下乡，她才会如此恐惧。
听说下乡后，他们过得并不好，乡下实在太穷，还要下地干活，像他们这种没干过农活的城里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干，一天到晚都累得慌。
顾远扬面露意外之色，居然这么凑巧的？
看她哭成这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想嫁的男人下乡了，她又不想下乡……这挺难办的。
最后他道：“你再好好想想，我托人给你买后天的车票，到时候送你去坐车。”
顾远湘的神色一顿，只是埋头继续哭，但并没有再反对。
见状，顾远扬也算是明白，她虽然不想下乡，但也不想在部队里随便找个人嫁了，所以不反对回去。
顾远扬离开房间，看季雅关心的模样，不禁疲惫地捏捏鼻梁。
“怎么样？”季雅问道。
顾远扬将她确实有心上人，但心上人家里也出事，和妹妹下乡的事告诉她，最后道：“这也挺巧的，难不成她喜欢的也是家属院里的？”——
作者有话说：更新了[让我康康]
第117章 第 117 章 第一更
今天是休息日, 顾团团一大早就跑到顾溪这边。
小姑娘一脸发愁地说，她不太想留在家里，免得面对一个爱哭的长辈, 她实在不知道咋办，因为怎么安慰她都没用, 她还会继续哭, 今天又不用去上学, 只好躲出去。
倒是季雅和顾远扬都有工作, 休息日也没在家休息。
沈明峥也是一样，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据说是去师部那边开会。
家里只有顾溪姐妹三人, 再加一个顾团团。
顾溪给顾团团冲了杯麦乳精, 看她像小大人似的叹气, 揉揉她的脑袋, 笑道：“她应该不会在这边待太久, 团团再忍忍就行。”
“确实哎。”顾团团马上就高兴起来, 和她们说，“昨晚我听到爸爸说，已经叫人给远湘姑姑买了车票, 她很快就要离开啦~~”
她是真的高兴, 顾远湘这些日子在家里经常哭，家里的气氛太压抑, 小朋友并不是很喜欢。
“真的？”
旁边的徐愿生姐妹都看过来, 徐怀生一脸高兴，徐愿生神色微缓。
虽然上次顾远湘被徐愿生说到破防后，她不怎么出门，一直窝在屋子里, 但只要她还在部队这边，姐妹俩心里就不怎么得劲。
徐怀生纯粹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有血缘关系却是陌生人的“姐姐”，觉得她们不如不见，各自安好。
徐愿生则是嫌顾远湘烦，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不知道哪天就会跑到家属院的人面前说三道四，给她姐添堵。
上次她故意在顾远湘面前那么说，也是为了打击她，让她没脸跑到外头乱说。
效果看来挺不错的。
顾团团就像个小喇叭，tຊ叭叭叭地将家里的事倒腾出来，反正在她心里，顾溪也不是外人，和她说这些也没关系。
“……远湘姑姑原本不想走的，她想留在这边。”
“什么？”徐怀生吓了一跳。
徐愿生的眉头也跳了跳，瞬间就觉得，看来自己那天说得还是太客气了，居然让她生出想留在部队的念头。
只有顾溪一脸好奇，顾远湘居然想留在部队？难道上辈子也有这种事？那为什么后来还是下乡了？
“爸爸说，她如果想留下来，要给她在这边找个对象，不过她不想要。”顾团团用小手撑着自己圆嘟嘟的脸，“她一直哭，说不想找对象，哭得好厉害啊……”
当时妈妈不让她出去，让她在房间里看画本，她隐约听到一些，也没听全。
徐愿生暗暗松口气，她并不愿意顾远湘在部队里找对象，然后留下来，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恶心人啊？
离开才好。
顾溪并不意外，顾远湘的喜好一直很明确，她喜欢的男性类型是那种斯文白净的文化青年、知识分子，而不是硬汉。
军人不是她的审美，就算为了不下乡，也不会轻易嫁给军人。
对了，上辈子她隐约听陈芸笙和顾远湘玩闹时提过，好像顾远湘有个喜欢的男人，不过她对这个不感兴趣，一直没去探究。
顾团团能透露的消息不多，不过也让徐愿生姐妹俩安心了。
只要确认顾远湘会走就行。
中午吃饭时，沈明峥没有回来，应该是在团部那边吃的。
下午，徐愿生要去文工团送衣服，徐怀生带着顾团团去许政委家找许晓茵玩，一群女孩子约好今天去许晓茵家。
家里只剩下顾溪一人。
家里很安静，顾溪在书房里写故事。
现在这个故事已经写了三分之一，最近有些卡文，实在写不下去，写得断断续续的。
她也不急，有灵感就写，没灵感就画插画，或者画别的，反正出版社那边也不催，她对这份工作非常佛系。
正写着，就见沈明峥回来了。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顾溪从书房探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很是惊喜，还以为他要到晚上才会回来，或者忙到不回来。
“没事就回来了。”
沈明峥拿了个西瓜回来，将西瓜切了一半，端到书房那边。
见他进来，顾溪赶紧用书本盖住自己刚才写的故事，说道：“我还没写完呢，你不准偷看。”
沈明峥递给她一片西瓜，故意道：“为什么？我可以给你提些意见。”
“不用你提！要提意见，我可以找乔慧！”顾溪接过西瓜啃了一口，嘴里嘟嚷着，“这只是初稿，写得很粗糙，没什么看的价值啦……”
一个故事没有写完，也没有润色过，脉络太过粗糙，她不太愿意给人看。
沈明峥眼里露出笑容，看她脸颊鼓鼓的啃着西瓜，十分可爱。
初夏的阳光明媚，白日的光线很明亮，她的脸庞沐浴着窗边的光线，肌肤瓷白细腻，却不像去年那般苍白孱弱，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血色，有种温润的色泽。
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瘦，但也养出了些肉。
她的身体确实在好转。
精心细养了将近一年，效果非常明显。
沈明峥想起上次她的生理期时，反应似乎没有那么大，估计是身体转好，再加上适量的运动促进血液循环。姨姥姥说过，平时一些适当的运动能缓解生理期带来的负面影响。
“大哥，你看什么？”顾溪疑惑地抬头看他，发现他居然难得发呆。
沈明峥面不改色地接过她啃完的西瓜皮放到空盘子，又递一片给她，说道：“想你下次的例假什么时候来。”
虽然反应不那么严重，但她的例假时间依然不准，而且都是两三个月来一次。
顾溪瞬间满脸通红。
虽然两人结婚已经快一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过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坦然地聊这种事。
要是在晚上，光线暗点，可能她的脸皮就能厚些。
“你干嘛突然说这个……”她尴尬地说。
沈明峥神色淡定，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上次例假时，没那么难受了，看来锻炼也是有些效果的，我不在时，没有偷懒吧？”
顾溪：“……没呢，愿生、怀生能作证的！”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估计是不相信，她哎呀一声，催道：“你赶紧吃西瓜，吃完就出去，我要忙了，不要打扰我！”
“看来又偷懒了。”沈明峥了然，“正好这段时间没什么事要忙，我会监督你。”
顾溪：“……”
顾溪将手里吃完的西瓜皮放到空盘子里，然后恶狠狠地伸出沾着西瓜汁的手，往他脸上抹。
哪知道男人握住她的手，偏头就咬住指尖，顺便将上头的西瓜汁一起吃掉。
顾溪再次满脸通红，幸好这时大门那边响起敲门声，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跑过去开门。
等她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顾溪顿时有些无语。
她问道：“有事？”
门口站着的是顾远湘。
她的神色憔悴，眼底青黑，似乎没怎么休息好。
顾溪想起顾团团说的话，心里有几分明悟，看来顾远湘已经知道自己要下乡的事，但她不想下乡，所以想留在部队，这里有顾远扬在，不会亏待她，比下乡要安稳多了。
只是很可惜，顾远扬直接给她两个选择，要么找个对象，要么下乡。
他这么做也是为顾远湘好，毕竟顾远湘这性格一看就是扛不住事的，太过脆弱，她既然不想下乡，不如找个男人照顾她，让她衣食无忧，至少比下乡好。
“溪溪。”看到顾溪，顾远湘勉强露出个笑容，“我明天就要走了，我……”
顾溪的目光越过她，看到隔壁高参谋长家对门的于婆婆正探头往这边张望，有些无语，朝她道：“进来吧。”
虽然不知道她跑过来做什么，但显然有话要说的样子，要是让她在这里说，还不知道会吸引多少人出来看热闹。
顾远湘满腹心事地进门，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老婆婆正探着脖子看。
进门后，她默默地跟在顾溪身后，来到堂屋。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平房挺破旧的，她绝对住不惯，就像这半个月，住在顾远扬那边，哪哪都不习惯。
“有事吗？”顾溪直接问道，“要是来和我道别的，我知道了。”
虽然她觉得她们之间没啥情谊，她不需要这么装模作样。
顾远湘被噎了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问道：“愿、愿生不在家吗？”
“不在，她去文工团送衣服。”顾溪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笑容，“愿生是裁缝，她做衣服的手艺非常好，文工团那边和她签了合同，她负责给文工团的女同志做表演服……”
她不吝啬夸两个妹妹，特别是在顾远湘面前。
顾远湘嫌弃徐大贵夫妻俩市侩、愚昧，她觉得没什么，但嫌弃徐愿生姐妹俩就不行，明明两个妹妹那么好。
徐愿生那么能干，徐怀生也是个乖巧贴心的妹妹，她们哪哪都好。
顾远湘看她骄傲地夸着两个妹妹，脸上的神色有些怔然，忍不住说：“你真的觉得她们那么好吗？你和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回到顾家后，和徐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她们并不是你的责任。”
并不需要她将徐愿生姐妹俩带到部队讨生活。
“那又如何？”顾溪反问，“我和顾家人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怎么对我的，你自己也清楚，还不如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
听到这话，顾远湘有些羞耻。
她当然知道，甚至这其中还有她以前刻意为之的结果，生怕顾溪回来后，自己这个和顾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女儿会被赶出去，也想证明她永远是顾家人，而不是徐家人。
顾远湘说不下去，转而道：“我明天回京市，这次回去，我和二哥都要下乡，我们没有工作、也不能回学校，只能下乡……”
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可见下乡这事，真的让她很怕。
她深吸口气，低声道：“你知道吗，三月份时，陈家出事了。”
陈家？
顾溪略一想，就想起陈芸笙这个人，毕竟她真的很特别，是故事里的主角。
当然，她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书，她更愿意相信是陈芸笙的故事被人写成书，这个故事正好被她看到。
陈家确实是今年出事。
她并不怎么意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陈家。
“芸笙和她哥都下乡了。”顾远湘咬了咬唇，然后问顾溪，“芸tຊ笙的大哥叫陈瑞安，你还记得吧？”
顾溪莫名其妙地看她，不知道她干嘛提陈瑞安，嘴里道：“记得。”
她的记忆好着，虽然以前活得浑浑噩噩的，但怎么可能记不得人？
顾远湘盯着她，说道：“你知道吗？以前，瑞安哥总在你放学的路上等你，很多次都特地走那条路，明明他上班的路并不在那边。”
书房那边，沈明峥也听到这话。
书房离堂屋不远，顾远湘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时，他在这边能听到她们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明峥的神色莫名，优秀的记忆力让他想起结婚后，和顾溪给顾家那边的家属院的人送喜糖时，确实有个姓陈的男同志看顾溪的神色不太对。
顾溪听她这么说，眨了眨眼睛，一脸恍然：“原来当初不是我的错觉，他真的是在那里等我的。”
顾远湘这话也确认了她当年的猜测。
顾远湘看到她的反应，心里一直压抑的嫉妒和不甘，终于没忍住涌出。
她以前就知道了，但她知道顾溪和沈家有婚约，和陈瑞安是不可能的。
但她想要的东西，顾溪每次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不管是顾家的女儿的身份，还是陈瑞安的喜欢……
这时，顾溪说：“他是不是也要堵我，想对我动手？”
说到这里，她拧起眉头，难道陈瑞安看着面善，其实也不是个好东西？
顾远湘：“？？？”你在说什么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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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 第二更
顾溪开始怀疑, 陈瑞安以前是不是也像顾远辉那样，对自己不怀好意，想要对付她。
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回到顾家的这五年，她时常被顾远辉带人堵在半路, 不是吓唬她, 就是追打她, 或者让狗追撵她, 看她狼狈的模样在一旁哈哈大笑……
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顾远辉的狐朋狗友多，他和顾远湘的感情好, 并且扬言只认顾远湘这个姐姐, 在顾溪回来时, 觉得顾溪就是个入侵他们家、破坏他们家和谐的外人。
陈芸笙是顾远湘的好朋友, 陈瑞安又是陈芸笙的哥哥……
陈家兄妹俩和顾远湘、顾远征的交情都很不错, 再加上一个针对她的顾远辉混在一起, 陈瑞安指不定真的和他们一伙的！
顾溪将事情理顺, 心里却没多少波动。
以前她被Pua傻了，总担心要是自己反抗的话，会不会让父母更加失望, 所以选择逆来顺受, 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受了委屈也忍着。
要是现在, 她肯定不会再忍气吞声, 直接打回去。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甚至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陈家兄妹俩都下乡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 就算再见面，想必他们的处境没以前好，绝对没人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欺辱她。
“你、你胡说什么啊？”顾远湘有些崩溃，完全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
她气道：“你怎么会以为、以为……瑞安哥不是那种人，他品行兼优，绝对不会打女人！”
她受不住有人这么误会陈瑞安。
顾溪道：“要不然呢？以前顾远辉没少在路上堵我，还有他的朋友，都想要作弄我，看我出丑，他们就高兴。陈瑞安和你们的交情不是挺好的吗？他想在半路堵我，为你们出气吧？”
顾远湘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陈瑞安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特地在路上堵女同志，想要打她？
原本她心里很酸，顾溪总能得到她轻易得不到的东西，但这会儿，看她这么误会陈瑞安，她又无法忍受！
“因为他喜欢你啊！”顾远湘怒吼出声，双手握紧成拳，眼眶发红，嫉妒得发狂。
顾溪呆了呆，然后皱起眉头，果断道：“不可能，你别胡说。”
顾远湘怒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不能冤枉他！他绝对不是那种会打女同志的男人！”
顾溪觉得她在胡说八道，不认为陈瑞安会喜欢自己。
首先她没感觉到，她对陈瑞安的印象，就是同一个家属院里的人，陈芸笙的大哥，和顾远征交情不错，除此之外没什么了；其次，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而且她当时可是有未婚夫的，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应该没人会喜欢一个有未婚夫的姑娘吧？
正常人都不会想当小三，陈瑞安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想当小三的脑残。
顾远湘见她依然满脸不信，坚定地认为，都是自己在胡说八道。
她又气又怒，恨不得掰开顾溪的脑子，看看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相信？
顾溪长得这么漂亮，男人会喜欢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感情的事本就不能控制，这和她有未婚夫这事并不冲突，只是也因为如此，所以陈瑞安就算喜欢，也不能说出口，更不能表现出来。
顾远湘想起陈瑞安隐瞒的心事，要不是她一直关注他，或许也无法发现。再看顾溪坚定误会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陈瑞安可悲，还是自己可悲。
不过她没再纠结这问题，说道：“我决定了，如果要下乡，我想去瑞安哥下乡的地方，我去找他。”
既然下乡无法避免，那她要去陈瑞安下乡的地方，她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顾溪觉得她莫名其妙，然后又恍然，原来她喜欢的人是陈瑞安。
好像也能理解，陈瑞安斯文俊秀，同样是工农兵出来的大学生，是顾远湘喜欢的文化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是好闺蜜的哥哥……要素齐全。
怪不得会喜欢呢。
“那很好啊。”顾溪冷漠地说着祝福语，“祝你幸福。”
虽然讨厌顾远湘，但也没想让她如何，反正以后她就要下乡，是好是歹，都是她的人生，两人最好此生不再相见，各自安好。
顾远湘深深地看她，终于起身离开。
顾溪送走人时，还是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她今天过来干什么？
和她道别的？那干嘛提陈瑞安？难道是要让自己知道，她是个勇敢地追求自己幸福的坚强女性？
她看不出什么坚强，只觉得她挺傻的。
陈家出事后，陈瑞安兄妹俩下乡的地方偏远又落后，估计日子不好过。
顾远征、顾远湘虽然也要下乡，但有顾远扬这大哥在，可以给他们安排下乡的地方，不至于过得太难。
偏偏她没苦硬吃，放着好地方不去，要去更贫穷落后的地方过苦日子，可不就是傻的。
刚转身，顾溪就撞到一个人，然后被对方探臂搂进怀里。
顾溪也不挣扎，抬头看他，说道：“你走路怎么都没点声音的？要是三更半夜，很吓人的！”
沈明峥拍了拍她的背作安抚，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被他这么抱着，她有些脸红，幸好两个妹妹不在家——当然，要是她们在家，他估计也不敢这么做。
沈明峥抱她回房，反手将门关上，将她的脸抬起来，低头与她气息交融：“她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
顾溪哦一声，“看来咱们家的隔音真的挺不好的。”
她默默地想着，晚上和他……应该没闹出什么动静吧？她都忍着努力不发出什么声音，有时候忍不住，会被他吻住，堵在嘴里。
“想什么？”沈明峥咬了咬她的唇，让她看自己。
顾溪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屋里的门关着，光线没外头的亮，他的脸背着光，看着有些危险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啦？”她问道，“你不会介意顾远湘刚才说的话吧？”
沈明峥知道她是个直白的，遇到事不会逃避，她这么直白地问，也不奇怪。
他抱着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说道：“有点。”
虽然知道她和那个陈瑞安没什么，但想到以前他会特地等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默默地看着她……
陈瑞安可以在路上看她，而他却远在部队……
沈明峥多少有些在意，虽然他也觉得这种在意很可笑，但有些想法控制不住。
“大哥，你别听她胡说。”顾溪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她肯定误会了，陈瑞安不可能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可能？”
她看起来太过笃定，沈明峥要不是见过陈瑞安，甚至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或许也会觉得顾远湘胡说八道。
顾溪道：“我有你这个未婚夫啊，而且我实在不知道我有哪点值得他喜欢。”
以前的她就是tຊ个受气包，性格木讷、嘴拙，不会说话，成天躲着人，完全就是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她，应该喜欢顾远湘这种从小在顾家被宠爱着长大，漂亮、开朗、大方，嘴巴又甜的女孩子才对。
沈明峥摩挲她抬起的脸庞，声音微哑，“怎么会？你有很多值得人喜欢的优点，你长得漂亮，勤快体贴，文静乖巧……”
有太多能让男人注目的优点，最大的优点还是她太过惹人注目的容貌，毕竟男人大多都是视觉动物。
但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多漂亮的姑娘。
顾溪脸上露出腼腆的神色，“真的，你觉得我长得漂亮？”
“是啊，我家溪溪长得很漂亮。”沈明峥很肯定地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同志。”
顾溪不禁呵呵地笑起来，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他怀里，觉得他说起情话来真是要命，她有些扛不住。
“其实也就一般般啦。”她小声地说，“我从小就长得普普通通的，而且又黑又瘦，回到顾家时，还有人给我取外号，说我是黑猴子，丑小鸭，是从煤炭堆滚出来的老鼠精……”
从小到大，就没人说过她长得漂亮。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的，正因为如此，她其实不怎么爱照镜子，回到顾家那会儿，总被一些好奇她这个顾家抱错的可怜真千金的人围观，指指点点，很失望她长得这么丑，和顾家人不像，顾远辉也会和他的小伙伴们指着她，嘲笑她丑……
久而久之，顾溪越发的没将自己长得好看这事放在心里。
后来，她去上学后，顾远辉时不时带人在她放学路上堵她。
随着她成年时，堵她的人更多，除了顾远辉和他那些小伙伴，还有其他的男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不过顾溪被顾远辉堵得多了，有应对的经验，能及时避开他们。她觉得，那些堵她的男人，都是像顾远辉这样对她不怀好意。
沈明峥听到她的话，神色有些冰冷。
虽然知道人性之恶劣，但没想到血脉至亲的亲人，会这么对她。
当初她就不应该回顾家，要是能留在沈家，成为沈家的养女，她现在一定是一个自信、开朗的姑娘。
她会如此不自信，除了徐家十五年的打压外，也有顾家的态度。
再漂亮的姑娘，在这样的环境成长，也会被打压成一个不自信的女孩子，将那些特地等在她放学路上、想要多看她几眼的男生当成对她不怀好意，想要对付她。
虽然迟钝得让人好笑，却也让人心疼。
沈明峥道：“别理他们，是他们没眼光！现在家属院里，谁不说你长得漂亮能干，很勇敢，还会写文章赚钱，会画画……”
听到他这话，顾溪顿时笑起来。
她点头，“我知道啊，我现在不再介意那些话，因为我过得比他们好，我现在想吃肉就吃肉，不会再饿肚子！倒是顾远辉他们，现在可不好，不管去农场劳改还是下乡，都是要干农活的。”
她在农村待了十五年，而他们也将去农村，体会她以前的生活。
这么一想，又觉得挺解气的。
顾溪笑完后，想到什么，说道：“大哥，你吃醋啦？”
沈明峥沉默。
“真的啊？”顾溪惊讶地说，“你相信顾远湘的话？别信她啦，我觉得她真的是胡说八道的。”
沈明峥冷静地嗯一声，也没说信或不信，直接将她抱回床上。
“哎，等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红着脸，小声地说，“现在还是白天……”
“没事，家里没人。”
“……”
**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远扬就让人将顾远湘送去市区坐车。
顾远湘走得悄无声息，没引起什么关注，家属院的人也是偶然问了句，得知住在顾团长家的妹妹离开了，便抛开不理。
倒是徐愿生姐妹俩确认她真的离开后，总算松口气。
“二姐，我是不是挺坏的？”徐怀生说道，“明明和她没相处过，但我却很不喜欢她，不愿意她留在这边。听说她回去后，要下乡了……”
顾远湘看着就是个标准的城里姑娘，下乡后，只怕她受不住吧？
她想起徐家屯的那些刚下乡的知青，因为干农活太辛苦，手脚磨出水泡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觉得顾远湘估计也会这样。
徐愿生拧眉，“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她怎么样，和咱们没关系。”
“我知道，就是……”
“没有就是！”徐愿生一巴掌朝她的后脑勺呼过去，“我们和她虽然是同个妈生的，但从来没有相处过，而且比起咱们，她更喜欢当顾家人，说不定心里还嫌弃咱们是两个乡下土妞，不愿意和咱们当姐妹呢！”
说最后，她认真地对徐怀生说：“你要记住，咱们的大姐只有一个，是和咱们一起长大的，不是一个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徐怀生虽然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但因为前头有两个姐姐顶着，而且两个姐姐都护着她，性格难免有些天真。
徐愿生知道这点，不喜欢她拎不清。
如果她承认顾远湘这个“姐姐”，甚至因为顾远湘即将下乡而心软，那对顾溪太不公平。
徐愿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既然当年顾远湘不回徐家，已经做出选择，那就断得一干二净，别再拿血缘说事。
如果去怜惜顾远湘，那谁来怜惜她姐受的苦？
徐怀生看她严肃的模样，有些慌张，忙道：“我、我知道的，咱们的大姐只有一个，不会有别人！”
她才不要顾远湘这个“姐姐”，以后也不会认她。
大姐只有一个，就是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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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第一更
顾远扬虽然远在部队, 并没有不管京市里遭逢大变的亲人，虽然两个弟妹无法避免要下乡，但他可以找人帮忙安排他们下乡插队的地方。
至少能选择一些不那么贫困、偏僻的地方。
只是很快他就得到消息, 两个弟妹下乡的地方是西南山区一个偏僻的村子。
顾远扬得知这事，忙给京市的大舅江成业打电话, 询问是怎么回事。
江成业叹道：“这地方是远湘主动选的, 远征拿她没辙, 只好和她一起选这里！听说你们家以前所在的干部家属院里也有人下乡, 正好去了那里插队，他们说若是去那边, 大伙也好有个照应。”
有个照应？
顾远扬匪夷所思。
虽然不知道家属院里下乡的是谁, 不过去的是西南山区, 可见应该是被人故意安排过去的, 那里远离京市, 更偏僻落后。
江成业说：“两天前他们就已经出发了。”然后又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 远征看着挺机灵的，会保护自己，也会照顾好远湘, 那边还有认识的人在, 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顾远扬还能怎么办？
人都已经走了，事已成定局, 他也不好做太多。
“现在只剩下你妈留在京市, 我们会照看她，你放心吧。”江成业说到这里，心里不免叹息。
江家的兄弟姐妹几个，就数江惠君的日子过得最好, 她与丈夫都是干部。
却未想一夕之间，顾茂文出事，江惠君和儿女被连累，没了工作，两个儿女被迫下乡。
江惠君从来都是一个骄傲、体面的人，哪知道骄傲一辈子，落得这下场。
自从顾茂文出事后，她就开始东奔西跑，到处求人帮忙，面子、骄傲都被践踏，等顾茂文一走，她的精神气像是被抽掉，整个人都垮下来，变得憔悴不堪，头发都白了不少。
更让江惠君无所适从的是，现在她没有了工作，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家属院，就像一只败犬，躲到兄嫂家，被兄嫂接济。
这让骄傲了一辈子的人哪里能受得了？
偏偏他们家的钱财，在为顾茂文奔波时就花得差不多，她手里没什么钱，连租房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暂时住在兄嫂家，靠他们养。
江成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心疼这个妹妹，能帮的就尽量帮了。
先前顾茂文的事，他们想帮也帮不了，江家没能力帮，也怕连累到自家，到时候他们的工作也跟着丢了，难不成还要跟着一起下乡？
对此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愧疚的。
江成业叹道：“远扬，你爸的事，我们很抱歉。”
“大舅，别这么说。”顾远扬并没有怪他们，“我爸的事谁也帮不了，你们不用多想。”顿了下，他又道tຊ，“倒是我妈那边，还要麻烦你们！大舅，你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来部队，她一个人在京市，我不放心。”
虽然这些年父母不待见他，对他不理不睬，当作没他这儿子，但他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丈夫被下放，小儿子被送去农场劳改，最后两个孩子也下乡了，只剩下江惠君一个人在京市，她又没有工作，难免孤单。
顾远扬不放心，便想着要不要将人接到部队这边。
江成业愣了下，说道：“行，我回去问问她，再给你消息。”
“那就劳烦舅舅了。”顾远扬说道，“如果她愿意过来，我会找人送她来部队，如果她不愿意……等她精神好些，大舅你就在附近给她租个房子，让她住下，到时候我给你们寄些钱，麻烦你们帮忙看顾。”
江成业自然应下来。
这是他的亲妹妹，他肯定会照顾的，妻子唐凤珍也没说什么，顾家出事后，就让江惠君、顾远征住到他们家，平时也有宽慰她。
最后，江成业低声问：“远扬，不管如何，你在那边要多注意。”
他很担心顾远扬会被顾茂文的事牵连，又不好在电话里明说，怕被人听了去，只能委婉地叮嘱。
这个外甥很有出息，要是被这事影响，难免让人遗憾-
下班回到家，江成业将顾远扬的话告诉江惠君。
江惠君听到长子的消息，心情有些激动，很快神色又变得低落，苦笑道：“我这样子，倒是让他担心了。”
以往觉得长子最不听话，让他们夫妻不喜，甚至当作没他这个人，不管他结婚还是生孩子，他们都不怎么关心，就连长子夫妻俩往家里寄的信件和东西，都是随手丢到杂物间，眼不见为净。
至于他们寄了什么东西，他们都不去看，也不知道。
唐凤珍闻言，也问大姑子：“你是怎么想的？想去找远扬，还是留在京市？”
如果是她，她自然想找儿子，和儿子、儿媳妇一起住，听说顾远扬结婚后生了个女儿，年纪并不大，大姑子也可以过去帮忙照顾孙女。
不过她也知道，江惠君应该不会愿意去的，她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市，就算发生这么多事，估计也不想走。
果然，就见江惠君怔然片刻，说道：“算了，我就不去打扰他们夫妻了。”犹豫了下，她又说，“这次湘湘从部队回来，我才知道，原来溪溪也在那边，她随军的地方正好是远扬所在的部队……”
可是这些，顾溪并没有和他们说。
自从结婚后，顾溪和沈明峥离开京市，便没了消息。
没有电话，也没有任何信件寄回来，仿佛真的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或许在她心里，他们确实已经没什么关系。
江惠君每次想到这些，就忍不住难受得厉害。
以前顾溪还在家时，他们嫌弃她给顾家丢脸，习惯性地忽略她，眼不见为净。但当她真的离开顾家，彻底与他们划清界线时，心里反而生出浓浓的后悔和不舍。
江成业和唐凤珍面面相觑，顾家人居然不知道这事？
他们以为顾茂文他们知道的，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特地提这事。他们不提，顾家人好像也没提，所以双方都不清楚。
“算了，我觉得溪溪应该不想见到我吧。”江惠君说道，“我要是去那边，也不知道她见到我会不会难受，然后……”
想到顾溪结婚前的那段日子，她的冷言冷语，像把刀扎在心里。
就算她已经后悔了，也不知道怎么去挽留这个被他们伤透心的女儿，没脸去见她。
这次顾家出事，如果沈家愿意的话，其实可以保全顾茂文，至少能让他留在京市，顾远征的工作能保住，顾远湘也能回到学校，不用下乡。
但沈家什么都没做。
顾溪知道顾家出事，她同样没做什么，从中就知道她的态度。
知道顾溪没有任何帮忙，就这么看着顾家出事，江惠君心里怨恨吗？
她真的不知道。
她甚至不敢去想这些，也不敢打电话问顾溪为什么没有去找沈家帮忙……偶尔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唐凤珍看了眼魂不守舍的江惠君，觉得大姑子实在不像个当妈的，哪有当妈的这么糊涂，不过想到顾溪回到顾家后过的那些日子，又有些明白。
当妈的糊涂，当女儿的自然会和她离心。
很正常的事。
她也不好说什么，安慰道：“惠君，你也别多想，溪溪是个心软的，等日子久了，那些事都会过去的。”
“真的？”江惠君不确定地问。
唐凤珍：“……应该吧。”
江惠君呆呆地坐着，其实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
顾溪的性子有多绝决，他们其实都已经体会过，也不敢抱希望。
她难受地说：“以前是我们太过糊涂，或许这也是我们的报应吧……”
或许老天爷也是长眼的，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好，与她彻底离心，所以顾家出了事，也没脸去求她帮忙。
不管顾溪帮不帮忙，都没办法指责她。
**
顾远扬得知江惠君不愿意过来，倒也不意外。
如果是他爸的话，他爸绝对会直接跑过来，甚至会找他帮忙，最好让他爸恢复工作；但他妈的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虑，舍不得离开京市是一回事，也怕过来给他们添麻烦，甚至让顾溪难受。
顾远扬叹气。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做得那么过分呢？
当初得知抱错的事后，他就想让两个孩子各归各位，这样对两人都好。偏偏他们走了一步最烂的棋不说，就连他和季雅寄回京市给新妹妹的礼物和信件都没给顾溪，直接塞杂物间去了。
顾远扬也是后来和顾溪聊天时，得知她这些年从来没收过他和季雅寄的东西。
不用问也知道，父母不待见他，连他寄回去的东西都不看一眼；同样，他们不重视顾溪，自然也不会将他们夫妻寄回去的东西找出来给她。
回到家，顾远扬和季雅商量，给京市那边寄些钱，让江大舅帮忙安顿江惠君。
季雅对此没意见，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丈夫的亲妈，她的婆婆，所以给钱也挺大方的。
婆婆不愿意过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问道：“远征和远湘怎么去西南那么偏僻的地方？”真不是被人故意搞的吗？
顾远扬有些猜测，“或许是远湘喜欢的人去了那里吧。”
要不然，好好的兄妹俩咋会选这地方？
季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对顾远湘的印象，继不能扛事后，又多了一个——没苦硬吃。
虽然顾远湘为了心上人勇敢了一把，但爱情并不能当饭吃，更何况还不知道她那心上人对她是什么态度，万一人家对她没那方面的想法，她这么跑过去，除了只能感动自己外，有什么用？
顾远扬也将顾远征、顾远湘下乡的事和顾溪说了声，也没别的，觉得这事应该和她说。
顾溪听后很平静，果然她的重生并没有影响什么，顾家人的境遇和上辈子一样，该劳改的劳改、该下放的下放、该下乡的下乡。
只能说，所谓的命运，其实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他们还是走向既定的命运。
“现在只有妈留在京市。”顾远扬说，“我和你嫂子商量，今年过年准备回京市，顺便带团团回去，妈还没见过团团呢。”
顾家现在算是分崩离析，再多的不满也应该放下了。
顾溪哦一声，对此依然无感。
“溪溪，今年你和妹夫要不要一起回京市？”顾远扬又问，“要是你们一起回，也有个伴。”
顾溪道：“不知道，看情况吧。”
虽然她也挺想回京市的，很想冯敏他们，但还得看沈明峥的假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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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 第二更
又到一年一度最热的时候。
学生们陆续放假, 每天在家属院里到处乱窜，往河里扎、往山上跑，白天时的家属院变得十分热闹, 时常能听到小孩子奔跑尖叫的声音。
徐怀生不用去学校，每天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家。
放假后, 她就开始接手家里所有的家务活, 洗衣做饭、扫地浇菜等活都是她干, 让两个姐姐能专心工作。
对徐怀生来说, 这些和农活相比太轻松了，让她觉得在这里的生活, 就像做梦一样美好, 十分珍惜。
午后, 要是天气太热, 徐怀生会带着顾团团去供销社买冰tຊ棍吃。
她手里有零花钱, 而且并不少。
这零花钱不仅有顾溪给的, 还有徐愿生给的, 两个姐姐都不想委屈她，觉得她已经十五岁，是个大姑娘, 每个月固定给她一些零花钱。
徐怀生一般不会乱花钱, 将姐姐们给的零花钱攒起来，攒到现在, 数量已经不少, 可以说是家属院里同龄人中存款最多的。
顾团团很喜欢来顾溪这边玩，放假后更是每天都过来，有时候父母不在家，会直接在这边住下, 和徐愿生姐妹俩一起睡。
当初顾溪让人送过来的是双人床，对从小就睡惯小床的姐妹俩而言，双人床实在太大了，就算再多个小孩子也能睡得下，就是晚上挺热的，需要开电风扇才行。
夏天到来时，沈明峥找后勤从市区买了两台电风扇回来。
这年头，很少会有人舍得买电风扇这样的电器，夏天都是靠一把扇子熬过去，电风扇不仅贵，而且还要用电，对这年头习惯艰苦朴素的百姓而言，都觉得没必要。
所以当得知沈团长家居然买了电风扇时，不少人过来看稀奇。
隔壁的高文斌得知沈明峥买了电风扇，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头也托人买了台电风扇回来。
他对乔慧道：“别热着咱们家囡囡，还是买台回来吧。”
想起去年乔慧怀孕时，晚上时常热得睡不着，三更半夜爬起来生气，高文斌心里就有些愧疚，当时居然没想到要买台电风扇。
有些钱是没必要省的，这边既然有电，能用电风扇，那当然用了，这样不用自己辛苦打扇，挺好的。
乔慧抱着女儿吹着风扇，发现女儿对着风扇啊啊啊地叫着，欢喜得蹬着软绵绵的双腿，不免有些好笑。
她点了点孩子的鼻尖，笑道：“瞧你闺女，也是个会享受的。”
他们以前小时候，哪里有这么好的东西，哪年夏天不是熬过来的。
高文斌摸了把闺女脑袋上软软的胎毛，笑道：“证明咱们闺女很聪明，知道这是好东西。”
说着他将孩子抱起来，用额头和她顶牛牛，逗得孩子咯咯地笑。
乔慧一脸无语，就算要夸自己女儿，也不必这么违心吧？
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哪里能看出聪不聪明。
不过看他这么喜欢闺女，她就放心了，只生一个也挺好的-
得知高参谋长家也买了风扇，左右邻居纷纷跑过来看风扇，顺便蹭一蹭他们家的风扇。
乔慧也不在意，大方地招待她们。
自从去年她给那些想学习写文章的军属上过课后，发现她们挺好相处的，并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她，让她渐渐地愿意出门，虽然在家属院里仍是属于很少出门走动的状态，比以往闭门在家谁都不理要好多了。
于婆婆也来了，围着风扇转来转去，发现挺凉快的，不过等她得知风扇的价格后，不由咂吧了下嘴，觉得买这玩意实在太败家了。
风扇那么贵，还要吃电，哪舍得用哦。
回家吃饭时，她和家里人说：“那风扇确实挺方便的，不用自己摇就有风对着人直吹，只要不关电都不会停。但它的价格贵哦，人参都没这么贵，哪里买得起，也就沈团长和高参谋长他们家孩子不多，才敢买这败家的玩意。”
马春玲小声说：“妈，我觉得人参挺贵的。”
人参应该比风扇要贵得多。
于婆婆瞪她一眼，“人参至少能补身体，风扇能吗？这种败家的东西，咱们家不需要买！”
然而于大宝和于二宝听见后，却闹着要买风扇。
他们才不管风扇贵不贵，电费贵不贵，听到家属院里有人买风扇，知道风扇是好东西，于是开始去闹于婆婆。
夏天那么热，有台风扇吹多好啊。
于婆婆最疼两个宝贝孙子，被他们闹得受不住，很快就投降，只能忍痛掏钱让后勤部的人去市区帮忙采购，带一台回来。
不过因为风扇要用电，买回来后，能尽量不开就不开，除了两个孙子在家时开一会儿，其他时候于婆婆都不准人开风扇，连自己都没舍得用。
这事传出去后，没少被人笑话。
风扇买回来就是要用的，摆在那里积灰不是浪费吗？
不仅是于家，今年买风扇的人家实在不少。
叶凤花周末回到家属院，过来找顾溪聊天时，惊奇地说：“以往都没见有人买风扇，今年咋那么多人买，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赚了钱。”
“这可不是赚钱。”乔慧笑道，“是因为以往他们不知道有风扇这东西，今年因为沈团长家买回来，大伙儿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好东西，当然也要买台回来。”
她也是和众人聊天时，才知道这事。
部队远离市区，家属们没有必要很少会去市区，自然也不知道市区的百货大楼有什么东西。
消息太闭塞，就算有钱，也没想过要去买。
沈明峥心疼顾溪，怕夏天太热，晚上她睡不好，便在天气热时就买台风扇回来，才让人知道原来还有风扇这种好东西。
叶凤花恍然，吹着顾溪家的风扇，不禁感慨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坐在这里吹着，很快就凉爽了，都不用自己摇扇子。”
要不是家里的钱不多，她都想买一台。
自从工作后，手里有了钱，叶凤花也不像以前那么省，看到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往家里买一些，让孩子们高兴高兴。
不过风扇这种，目前他们家还是舍不得花这钱买的。
叶凤花这次回来，给顾溪、乔慧带了不少纸，各种各样的纸都有，可以写文章，也可以画画。
自从她进造纸厂工作后，就时不时给家属院的人带些纸，都不用他们出去买，孩子们学习要用到的纸，都被她包了。
顾溪收下纸，好奇地问道：“嫂子最近都没回村里吗？”
她对叶凤花娘家那边的事挺感兴趣的，当初写的第二个故事还是叶凤花和她娘家给她的灵感，出版后听说挺受欢迎的，很多女同志看完这个故事后，都爆发出极大的学习热情，要向故事里的叶同志学习，做一个独立坚强的女性，积极学习知识，报效祖国。
这些都是出版社那边告诉她的，还寄了一些读者写的信给她。
顾溪对此当然高兴，她也没想到，叶凤花娘家的故事挺精彩的，听说时不时会闹些事。
有时候叶凤花回来和她吐槽娘家的事时，她听得津津有味，觉得特别有灵感。
果然人的本质就是吃瓜，真香。
“嗐，天气热，在路上走一段时间就出汗，就没回去了，而且我工作也忙，只有周末休息，哪有空回去哦。”说到这里，叶凤花不禁撇嘴，“不过我娘家那边倒是给我递话，想让我回去一趟。”
“怎么了？”
顾溪和乔慧瞬间看过去，脸上都是八卦的表情。
旁边抱着乔慧孩子玩的徐愿生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无语，发现平时再淡然无争的人，对吃瓜这事都是怀抱着极大的热情。
叶凤花也没什么为娘家人遮丑的想法，反正顾溪和乔慧不是别人，不管和她们说什么，都不用担心她们大嘴巴地往外说。
而且有个人倾诉这些事，心里也能轻松一些，不用总是压着自个难受。
“我大哥的儿子不是有对象了吗？他的对象是大队长的侄女，家里的条件挺不错的，她爸是会计，她哥是村里的拖拉机手，自己是记分员……所以要求也高。”说到这里，叶凤花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乔慧有些疑惑，“我记得，当初你娘家那边不是说，想要给你侄子找个城里姑娘吗？”
为了找城里姑娘，还想让叶凤花将她在造纸厂的工作让给她大哥的儿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村里找到对象了。
叶凤花道：“他们是想找城里姑娘，但城里姑娘可看不上，没哪个城里的姑娘这么傻，嫁去农村的吧？”
这年头，只有拼命往城里跑的，想拿到城市户口，没人会傻得回农村吃土。
人家姑娘也不傻，好好地做着城里人、吃商品粮，干嘛想不开，嫁去农村吃苦？又不是非嫁不可。
“听说最近两家已经开始商量婚事，不过女方那边提出了一个条件，不然就不肯嫁……”叶凤花停顿了下，继续说，“说等结婚后，我大嫂必须将她在纺织厂的工作给儿媳妇。”
“啊？”
在场的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
如果她们没记错的话，当初叶凤花的大嫂嫁到叶家的条件，就是叶凤花将纺织厂的工作让给她。
叶凤花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抹着tຊ笑出来的泪，一边说：“是的，就像当初那样，如果我大嫂不将工作让出来，她儿子的对象就不肯嫁过来……”
只是当初要牺牲的是她这个当妹妹的，现在要牺牲的是她大嫂。
顾溪觉得这事真是……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搞笑和幽默，哪里想到，二十年后，回旋标打到自己身上。
她追问道：“然后呢？你大嫂怎么想的？肯不肯啊？”
乔慧也一脸好奇，“应该不肯的吧？你大嫂今年才四十多，都没到退休的年纪呢，哪可能轻易将工作让给人？”
而且让的还是儿媳妇，谁愿意啊？
要是让给自己生的孩子，虽然可能心里也不愿意，但迫于情况，也不算太难受，但儿媳妇又不是自己生的，咋可能愿意？
叶凤花点头，“确实，我大嫂是不可能将工作让出去的，以她的年纪，还能再干很多年，继续领工资呢。”
工作让出去后，她就没工资领，甚至只能回农村，以后就是农村里的一个普通村妇，她哪里愿意？
叶凤花的大嫂因为有一个在镇里的纺织厂的工作，能领工资，这些年在叶家就像土皇帝，大伙儿都要捧着她、敬着她，就连公婆都不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能在叶家过得这般舒坦，都是因为有这份工作。
就算是儿媳妇，也不能拿走她的工作。
“那你家人怎么说？”顾溪又问。
叶凤花笑起来，“他们当然是像当年逼我一样，逼我大嫂将工作让给我侄子的对象了。而且，我大嫂不让的话，事情很难收拾。”
“怎么说？”
这下子，连徐愿生都竖起耳朵。
叶凤花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因为我侄子的对象肚子已经有了，如果再不赶紧结婚，只怕肚子很快就要变大，到时候就瞒不住……”
众人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年头，一切以不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流氓罪可是要被枪|毙的。婚前就搞大人家女同志的肚子，一旦女同志的父母去告他耍流氓，绝对一告一个准。
特别是人家女同志还有个伯父是大队长，可不是好欺负的。
叶凤花说起这事，神色有些复杂：“女方那边要求，等结婚后，孩子生下来，她就去纺织厂工作，让我大嫂退下来在家里带孙子孙女。如果不愿意，那就去告我侄子耍流氓……”
这简直是绝杀。
是要工作还是要儿子，只能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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