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正要开口,萧羿却收回了黑塔：“不用了。”
秦慎一怔，眸光闪动：“小兄弟，我这也是为了……”
“让她们停下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萧羿提剑,兴致盎然杀入两人之中,“你们俩太弱,我去找前辈讨教！”
骨灵指着他：“你！”
秦慎：“……”
萧羿杀入阵中，眉间金印发光,阴森鬼气一滞，幽鬼王和鬼婆婆都是一怔。
鬼婆婆被他气笑了：“好啊,你是想与我二人过过招？”
她抬手变爪,森然冷笑，“那我就瞧瞧，持一的徒弟有没有他当年单挑北部的实力！”
幽鬼王微微叹了口气,也跟着变招,还提醒一句：“也不必对孩子下重手。”
萧羿手中剑光暴涨,两位前辈修为明显比他深厚,但他天生克制鬼物，因此正面对招竟然也没怎么落在下风。
他面对两位前辈不用留手，越打越是顺畅,气势节节攀升，居然当真有把两人压制的趋势！
“你这小子！”鬼婆婆大怒，“别得寸进尺！”
她一挥袖子，两具活尸突然从地面蹿出来，抓向萧羿脚腕。
这两具活尸一具身材魁梧，势大力沉，另一具穿着火红嫁衣盖头遮脸,飘忽无踪，双方联手不容小觑。
萧羿的攻势被阻挡，与两具活尸颤抖。
幽鬼王退开一步，无奈看向鬼婆婆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若是败在这小辈手中，我也就不必再动手争什么鬼王了，将整个阎王殿拱手让人算了。”
她抬手，朝掌心的纸人吹了口气，缥缈的叹息声仿佛响在人心底，纸人附上鬼魂，摇身一变真人大小，神情哀怨栩栩如生。
她从两具活尸中摇晃而过，轻巧地想要从身后抱住萧羿。
“哼！”萧羿异常兴奋，眉间金印闪烁，灵力汹涌宛如烈阳，斩鬼剑颤抖不止，仿佛苏醒。
纸人尖叫一声飞速逃回幽鬼王手中，两具活尸失去控制，哆嗦着“咕咚”滚落在地。
萧羿右手一剑横在鬼婆婆脖子前头，左手一点金光点在幽鬼王眉前。
他额头微微沁出汗水，意气风发，显然打得畅快：“两位前辈，输了，该坐下说话了。”
鬼婆婆静了片刻，恼怒地一挥手，扬起下巴：“你有本事就砍了我！”
“啊？”萧羿一惊，“可我没要杀人啊，我只是想让你们好好说话！”
“我与她无话可说！”鬼婆婆伸手就要捏住斩鬼剑，萧羿一惊：“喂，别碰！”
“啊！”鬼婆婆才摸到斩鬼剑，忽然惨叫一声缩回了手，“什么东西！这剑、这剑……”
萧羿连忙收了剑：“这剑专杀鬼物，很凶的！”
“现在上面还有封印，不然你随便乱碰可危险了！”
“你啊。”幽鬼王无奈，“什么时候改改你那风风火火的脾气！”
“你管得着吗！”鬼婆婆咬牙，“你我早就恩断义绝，何况我才是姐姐！”
“你是姐姐，哼。”幽鬼王别过脸，也不强撑着，就那样跌坐在地，“也不知什么样的姐姐一去许多年，都不会回来看看妹妹。”
“呃。”萧羿挠挠头，“能不能从头开始说，你俩究竟为何决裂？”
鬼婆婆冷笑：“怎么，你这会儿不急着把十绝圣殿的魔头赶尽杀绝了？”
“唔。”萧羿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我觉得不像。”
幽鬼王抬眼看他：“什么不像。”
“师父说，我得自己分清，什么人该斩，什么人不该。”萧羿垂眼，“我还没悟透，没办法像师父那样，一眼看透，但我跟两位前辈交过手了，我的剑会给我答案。”
他抬眼，目光澄澈，“我觉得，你二人都不是该斩之人。”
“而且，师父叫我传话给鬼王，仔细一想，无论新的旧的，也都在你们这几人之中了。”
“所以你们四人都听着，不就好了！”
鬼婆婆：“……”
幽鬼王低笑一声：“不必担忧，你师父这个年纪的时候，未必有你聪明。”
“切。”鬼婆婆翻了个白眼，“就那小子，一路被夏侯英骗了二十多次还能上当，能聪明到哪去！”
“说不定是特别聪明呢。”幽鬼王撑着脑袋微微笑着，“就是被骗了多么次，才让我们阿英骗他骗得都心软了。”
她看向萧羿，“所以，她让你带什么话？”
“哦。”萧羿反应过来，对二人抱拳，“是这样，我们调查某件事，背后发现了阎王殿踪影。”
“所以，夏侯长老让我来问鬼王一句——旧日之约，是否作数。”
幽鬼王眼睫颤了颤，低声说：“她还记得。”
“作什么数！”鬼婆婆懊恼别过头，“如今我们早已道不同，我如今身负十绝圣殿恶名，难道我将死之时，你们还会来帮我不成？”
幽鬼王冷冷看她：“你怎知不会？”
“你从来便是这样，也不听人说话，自己断定了就一根筋！”
“我不听人说？是你们从不与我说！”鬼婆婆气急败坏，“每每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就知道，你与她最要好，我最笨、最冲动、最容易坏事，你们就什么都不与我说！”
“啊……”萧羿左右为难，“前辈，两位前辈，我听不明白啊！”
幽鬼王叹了口气：“旧日之约……这约定，本是我们想帮阿英才定下的。”
“我们约好，三人荣辱与共，一人有难，另外两人，千里万里也会来相助。”
鬼婆婆别过视线：“只是她如今不需要我们救了。”
幽鬼王露出回忆的神色：“我们北部如今叫做亦正亦邪，当年，更是被叫三教九流。”
“那时阿英下定决心要与持一同行，一同回到神华派。那些名门正派不肯接受，非说她蛊惑神华派天骄，往她身上泼了不少脏水。哪里有修士中了毒，哪里的名门正派受人挑唆，哪里的修士死法奇特，统统都要问过她。”
萧羿抱剑：“但师父和师娘才不受这气！谁敢多嘴，他们自会打回去！”
“是啊，我知道。”幽鬼王笑了笑，“我们是想，万一她若是没能站住脚跟，哪怕名门正派千夫所指，我们也会站在她那边。”
“大不了带着她一块逃回阎王殿，不再出去。”
“只是没想到，没等到我们帮阿英，我与阿姐先闹掰了。”
“哼。”鬼婆婆冷哼一声，指着幽鬼王说，“若不是我那日撞见你与师父私下商议，让他不要按照以往规矩，让我俩比出胜负，直接将鬼王名号给你，我还不知道，我的懂事的好妹妹，竟这样算计我！”
萧羿表情严肃：“唔，这么说来，好像是幽鬼王前辈不对。”
“是吗？”幽鬼王淡淡抬眼看她，“那你可知道，若你我二人上擂台，师父只打算让一人活下来，要将另一人炼成厉鬼活尸。”
“你我二人血脉相连，血亲相残，所有怨恨才能化成最凶的厉鬼。”
鬼婆婆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师父、师父虽然严厉，但分明最疼我们……”
“我知道你将他视作亲生父亲，所以我才什么都没与你说！”幽鬼王忍不住恼怒，“当年你听见那些话，与我决裂，负气出走，倒也正好，师父便不会害你。”
“可我没想到，你当真……当真一去不回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又说什么要让徒弟与我的徒弟争鬼王名号……”
“我告诉你，骨灵是我亲传弟子，但我从没打算让她与你的徒弟争什么！你要做鬼王，要阎王殿，那就都给你！你不如也刨开妹妹的心看一看！”
萧羿拧起眉头：“那这么说，又好像是鬼婆婆前辈你有些……”
“你闭嘴！”两人同时扭头，萧羿只好讷讷闭上了嘴。
鬼婆婆抿紧唇，声音逐渐带上哭腔：“那你为何不跟我说！你都不来找我，我明明一开始没走远，我一直在北部，挖东家坟刨西边墓，故意弄出动静等你追来，你都不来找我……”
幽鬼王憋着气：“因为我在杀师父！等我腾出手来，你早就不见踪影了！”
鬼婆婆吸了吸鼻子：“那、那……那你就到处找找嘛，你都知道我笨了！”
萧羿挠了挠头：“那、那算是皆大欢喜？”
他迟疑一下递出手中的黑塔，“真说起来，这也是你们阎王殿的宝物，你们与师娘有旧，那就今日物归原主？”
鬼婆婆泪眼婆娑：“你居然舍得？”
“我师父说了，剑修剑修，一把剑就够了。”萧羿得意扬起下巴，“今日还给两位前辈。”
他抬手，抹去黑塔上的禁制。
黑塔变成无主之物，尚未落入幽鬼王手中，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阴邪皆定，万魂尽缚，入此门者，往生不复，开！”
黑塔骤然变大，要将幽鬼王和鬼婆婆镇压其中！
虚空中一道虚幻身影往下瞥视一眼，又悄然消失不见。
“这是……”萧羿瞬间睁大眼睛，这道模糊不清的虚影，他似乎在什么地方……
破碎记忆闪现，他猛然抓住灵感——洛家！那个十绝圣殿的人！
“糟了！”鬼婆婆一惊，抬手两具活尸冲出，想将骨灵和秦慎送出黑塔笼罩范围，秦慎被壮汉活尸带着滚出去，但骨灵一闪躲过活尸，扑向幽鬼王：“师父小心！”
“可恶！被他摆了一道！”萧羿抬剑冲上半空，试图阻止黑塔落下，但黑塔仿佛万钧之力，“轰”一声将他砸了下去。
“咳！”只有秦慎一人带着两具活尸，翻滚着逃出了黑塔笼罩范围。
他眸光闪了闪，装作焦急，扑到黑塔旁：“师父！师父你怎么样！”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鬼婆婆面色凝重，“这炼魂塔是我阎王殿至宝，若有实在的厉害的鬼物，无法驯服，就只能关进炼魂塔中，引天雷劈散。”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那天雷落下之前还有救！”秦慎连忙说，“师父，我去请人来帮忙！”
“十绝圣殿诸位前辈……”
“哼。”鬼婆婆冷笑一声，“他们可不会帮忙！刚刚半空那道身影，恐怕就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别回十绝圣殿！”
“可惜阿英山高路远，等消息传到神华派，怕是要来不及……”幽鬼王搂住骨灵，低声说，“傻孩子，你进来做什么？”
骨灵紧紧抱着她：“我、我死也跟师父死在一起！”
秦慎低头：“师父！你等我，我、我去北部，请各位前辈出山救援，一定等我！”
鬼婆婆叹了口气：“带上那两具活尸。”
她神情冷硬，“不必强求，若是我死了，往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萧羿拧眉：“不能从里面劈开？”
鬼婆婆嗤笑：“你去试啊？”
萧羿拔剑飞起劈出，又“咚”一声被砸进地里。
鬼婆婆：“你真试啊！”
萧羿挠挠头爬起来：“呸！可恶，怎么比上次难对付……”
“都说了开了阵法！”鬼婆婆气急败坏，“你是少了耳朵还是少了脑子！”
作者有话说：二师兄：四师弟没上秦慎的当，所以猜没上当的读者对了，哎呀，真聪明[求你了]但四师弟还是上了别人的当，所以猜上当的读者也对了，哎呀，这些也聪明[求你了]
四师弟：？
第92章 援兵
幽鬼王无奈摇摇头：“你这性子也真是……”
她蹙眉看向天上,“炼魂塔中杀阵已起，天雷将塔中鬼物清扫干净，才会停止。”
“你体质特殊,或许能够逃过一劫。”
鬼婆婆嘀咕一声：“哼,还特地收个专克鬼物的弟子,持一他什么意思？找茬呢吗！”
萧羿下意识反驳：“谁说的！师娘还收了个天阴身的徒弟呢！”
“阿英收的？”鬼婆婆微微侧目,哼笑一声，“那她定是想我们了。”
她迟疑一下,从袖中摸出一朵珠花，递给萧羿,“喂,小子，你若活着出去，把这个交给阿英,好歹给她留个念想。”
“为何？”萧羿拧眉,“搞得跟遗物一样！你徒弟不是还要出去喊人吗？”
鬼婆婆哼笑一声：“你当北部是什么地方？这地方无拘无束,也无情无义,没人会来的。”
“而且……”
她别过视线，“我对那小子也不算好，他就是丢下我跑了,我也不会怪他。”
“你啊。”幽鬼王无奈，“总是嘴上这样。”
她轻轻招手，“过来啊，都死到临头了，还要离我那么远吗？”
“哼。”鬼婆婆嘀咕一声，不情不愿地挨到她身边，跟骨灵一起,一左一右地靠着她。
幽鬼王握着她二人的手，看着逐渐凝聚雷云的半空，低声说：“你可知道，念秘法的人是谁？”
“不知道。”鬼婆婆低声说，“我去了十绝圣殿，也没怎么跟他们待在一块。”
“只是帮那个什么圣主，做了将阎王殿隐藏在灵界一样的阵法，将他们的总部也隐入灵界，他们也就还算看重我。”
“其他时候，他们不在乎我做什么，我也不去管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到处找天赋好的鬼修苗子。”
幽鬼王思索：“当年你带着炼魂塔一块离开阎王殿，十绝圣殿其他人知道这塔在你手中？”
鬼婆婆回答：“当然知道啊，我拿出来威慑过他们。”
幽鬼王又问：“借给别人过？”
“怎么可能！我和他们关系可没那么好！”鬼婆婆嘀咕，“只有给徒弟用过一次……咦。”
她总算反应过来，惊讶看向萧羿，“照理说这塔应该在他手里啊，怎么会在你这里？”
“啊？”萧羿挠挠头，“我从姬家秘境中得来的。”
“姬家？”鬼婆婆更加茫然，“跟姬家又有什么关系？”
“师父，前辈。”骨灵小声提醒，“秦慎方才就与他搭话，打听黑塔的来历，还想教秘法给他，让他用塔将你们困在其中，会不会是他……”
鬼婆婆一下子坐起来：“什么意思？他耍我？”
幽鬼王垂眼，似乎早就隐约猜到：“引动雷劫的秘术，你应当也只教给他一人吧？”
鬼婆婆呆了呆：“他、可他刚刚没张嘴啊！”
“难道他……他跟那人是一伙的！”
鬼婆婆瞬间红了眼，鬼气澎湃，“小王八羔子！我要把他做成活尸！”
幽鬼王哼笑一声：“你刚刚不还说，他不救你也没事吗？”
鬼婆婆气急败坏：“他是可以不救我，但他不能害我！也不能把我当傻子！”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得出去，让那小子知道敢骗我的下场！”
幽鬼王笑了一声，垂下眼摩挲了下她的手腕，把骨灵和鬼婆婆的手拉到面前，轻声说：“好。”
“你们都要活着出去。”
“呃！师父！”骨灵一惊，发现自己体内灵力正被疯狂抽走。
鬼婆婆也反应过来，下意识抵抗：“你又要干什么！”
幽鬼王不语，只疯狂攫取两人体内的灵力。
“哎？”萧羿一时间无从下手，“前辈，怎么又打起来了？”
“还不来搭把手！”鬼婆婆咬牙切齿，“都要给吸干了！”
萧羿连忙把斩鬼剑插入几人之间，阻止了幽鬼王的行动：“前辈！这又是做什么？”
“呃！”幽鬼王喘着气，显然骤然吸入庞大灵力也让她有些负荷不了，“我们这种鬼物，天道不容。”
“雷劫落下，鬼修与鬼没有区别，如今要让她们活下来，只能断尾求生！废掉灵力，这塔里就我一只鬼，她们就还能活……”
她眸光闪了闪，“小子，到时候你们出去，把她们俩带去神华派，找阿英。”
“不行！”鬼婆婆反应过来，“你又想一个人做什么！你一个人做鬼一个人被天雷劈死吗！”
她扑过去拽幽鬼王的手，“你把灵力还给我！要死就让我死！”
“哎！”萧羿连忙又把她们俩分开，“还有一个办法！”
几人朝他看过去。
萧羿指着天上：“九九八十一道雷劫，都接下！”
鬼婆婆睁大眼睛：“别开玩笑了，你疯了！”
幽鬼王摇头：“这塔内除了鬼物都无法使用灵力，你不出手，天雷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羿挑眉，“师门长辈旧友在此，若是我来一趟，死的死伤的伤，唯我独善其身，还有脸回去吗！”
他横剑转身，对上阴沉天空，“天雷而已，我来拦下！”
……
时间回到现在。
裴栖鹤睡得正香，房门忽然被推开。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看见一道身影，打着哈欠问：“小师弟？”
来人笑了一声：“怎么，这孩子还半夜来你房间过？”
洛无心矢口否认：“我没有！”
裴栖鹤连忙揉揉眼睛，清醒过来：“咦！夏侯长老，来得这么快！”
“都喊救命了，我不来快些，还能有命吗？”夏侯长老还笑着，“说说吧，怎么回事？不会是逗我玩的吧？”
裴栖鹤连忙摇头：“不是我们这里，是萧羿那边！”
“而且应当不是四师弟要出事，恐怕是阎王殿那边……”
他四师弟自然能逢凶化吉，但其他人就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原本的故事里，他只知道洛无心与鬼婆婆前往北部阎王殿，将整个北部收为己用，北部修士死伤无数，鬼婆婆也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只是这个“不治”是治不了，还是不愿意治，就无从得知了。
这是在主角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故事，只有寥寥几笔。
裴栖鹤也是听了秦慎的话，又想到夏侯长老特意让萧羿跑一趟阎王殿，就隐约对几人的关系有了猜测。
再通过系统里角色介绍的蛛丝马迹，他才当机立断直接请了夏侯英出山。
——反正猜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夏侯长老来得这样快，看样子他多半是猜对了。
夏侯长老扭头看向森罗城方向，她没再多问，神色多少有些怀念：“那走吧。”
裴栖鹤连忙点头：“没想到长老你来得这么快，去阎王殿好像还要找个摆渡人，我们还没来得及……”
“不用。”夏侯长老推开窗户，“跟上。”
裴栖鹤把身旁睡得四仰八叉的狐狸拎上，连忙御剑跟上去。
夏侯长老径直入了森罗城，落在一处屋檐上，从袖中取出一盏宫灯点亮。
宫灯内亮起一点幽蓝火焰，一道尖细的笑声响起：“贵客，请往这边走。”
里头伸出一只透明的手，在半空一划，空中银月染上幽蓝光华，月华笼罩着灵力长河倾泻而下，银练作河，一艘月船顺流而下，停在他们眼前。
“哇——”
裴栖鹤感慨一声，正要踏上去，月船摇摇晃晃，往前躲开了。
“嗯？”裴栖鹤眨眨眼。
夏侯长老眼带笑意：“她们当初怕我去哪都带上持一，所以特意下了禁制，这船不让男人坐的。”
“你们几个御剑跟在后头吧。”
“哦。”裴栖鹤只好勉为其难踩上自己的青玉剑，羡慕地盯着那艘月船，“咱们神华派的长老怎么没人考虑御剑飞行的时候做点这样的特效？”
夏侯长老觉得好笑：“剑修哪有这个闲情逸致。”
“也是。”裴栖鹤眼珠一转，“但我觉得药师谷那位前辈说不定有兴趣！下次去找他聊聊！”
“你倒是去哪都能卖乖。”夏侯英摇摇头，宫灯在前头摇摇晃晃引路，月船载着她驶入灵界。
几人一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对，阎王殿内一座黑塔伫立，天空阴云密布，雷暴酝酿，阵阵闷响。
夏侯长老没再等月船靠岸，飞身踏入阎王殿内，几人也连忙跟上。
狐五爷汗毛直立：“怎么回事！我一觉醒来怎么就要天打雷劈了！你们去哪啊！怎么还往天雷底下跑！”
他试图从裴栖鹤身上跳下逃走，裴栖鹤一把薅住他的后颈皮：“不许逃，跟上！”
洛无心低声说：“二师兄！是那座塔！”
“嗯。”裴栖鹤点头，还是低声提醒他，“咱们俩记得站远点。”
万一这不长眼的天雷认出他俩以后要为祸一方，提前给他俩来一下呢？
……等等，这样好像得算天雷特别长眼。
夏侯长老冲到炼魂塔近前，眉头紧拧，低声说：“该不会都在里面吧……”
裴栖鹤瞄了眼系统的标点，沉痛点头：“大概是都在里面了。”
“怎么办啊长老？”
夏侯长老吐出一口气：“拦天雷，开塔。”
裴栖鹤心虚地干笑两声：“长老你打算一个人干这么多事啊，听起来我们好像哪边都帮不上忙。”
夏侯英瞄他一眼：“放心，没指望你。”
她微微按了按眉心，“近日我总觉得心惊肉跳，幸好有备而来。”
她轻轻呼哨一声，一柄长剑从她身后飞出，直奔空中雷云，她盘膝在黑塔前坐下，手腕丁玲作响，幽紫灵力裹着银质长针寸寸钉入黑塔缝隙，整座黑塔震颤，隐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裴栖鹤仰着头：“你师父使剑吗？怎么看着那把剑有点眼熟。”
洛无心摇摇头：“师父不用剑，那把剑好像是……”
狐五爷跳起来：“那是持一剑尊的未明剑啊我的亲娘！”
作者有话说：萧羿：师父，你不是说，剑修除非身死否则剑不离身吗。
持一剑尊：嗯。
萧羿：那师娘？
持一剑尊：她知道我离不得剑，带着我的剑出门，会记得早点回来。
萧羿：……
第93章 重逢
未明剑悬于半空直面天雷,任凭雷电轰鸣岿然不动。
夏侯英手指灵动纷飞，银针“咔哒”作响，黑塔颤动,居然被拆下一块边檐。
裴栖鹤震惊：“居然是从这个地方拆起吗？”
洛无心看得专注,听见裴栖鹤开口,向他解释：“这么巨大的法宝,应当不是完整炼成，而是炼成材料后进行拼接。”
“直接对抗法宝强行突破恐怕会玉石俱焚,而从拼接处拆解，应当是炼器师特有的处理方法。”
“只是这东西既然能被称作‘至宝’,就不是那么简单能够找到缝隙的。”
裴栖鹤连连点头：“这说明夏侯长老厉害。”
他欣慰搭着洛无心的肩膀,“小师弟，成长了，会夸师父了。”
洛无心：“……”
“你好好看着学。”裴栖鹤拍拍他的肩膀,正想溜达到别处看看,狐五爷惊呼一声：“拆开了！”
炼魂塔上拆下一角,整座塔似乎都在抗拒,颤动不断。
夏侯长老怒喝：“还不快点！”
从那一角接连飞出几道身影，萧羿刚刚落地，脚步一晃,裴栖鹤连忙去接他：“四师弟！”
他才接住，连忙又把人甩开，龇牙咧嘴地在原地蹦跶：“哎哟，你怎么身上带电啊！”
“废话！”萧羿抹了把脸，身上隐约还有电弧跳动，“你以为我挨了多少天雷啊！”
他心有余悸，“这次真是托大了,幸好你们来了，否则八十一道下来，恐怕真要灰飞烟灭了。”
他活动了下筋骨，“不过，似乎也慢慢在习惯了，后面的雷反倒没有前头那么凶。”
系统987忽然播报——正145：反72，又涨五点。
裴栖鹤绝望地闭上眼睛，合着你天雷淬体来了是吧！
别涨了，别涨了，还要涨到什么地步才能罢休啊，这世界还能有几个反派禁得起你们打啊？
“四师兄。”洛无心走到他身边，看向另外三人，“那三位是……”
萧羿回过神来介绍：“哦，那位是阎王殿幽鬼王，还有她徒弟骨灵，另一位是十绝圣殿鬼婆婆。”
“那是以前。”鬼婆婆反应过来，咬着牙说，“我现在不是了！不待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夏侯长老，“居然、居然真来了……”
她似乎想跟夏侯长老说句话，但幽鬼王拉了拉她：“她正忙着呢。”
“等她腾出手来。”
“还有那几个，是神华派的小辈吧？”
她看向另一边，裴栖鹤抱着狐五爷，嬉皮笑脸地哄他“四师弟运气好你多摸摸他”，然后捏着他的爪子一把按上去，整个狐狸毛都炸开了。
“嗷嗷嗷！”狐五爷气急败坏地撵着他跑，裴栖鹤拽着洛无心躲，萧羿抱着剑黑脸站在一旁。
裴栖鹤跑着跑路过他身边就戳他一下，然后又“哇哇”叫着跑开。
第三次，萧羿终于忍不住也加入队伍，撵着裴栖鹤往前跑。
幽鬼王低低笑了一声：“好活泼的孩子。”
“吵死了。”鬼婆婆嘀咕一声，她目光忽然落在洛无心身上，没忍住“咦”了一声，飞快蹿到他眼前。
洛无心正看着裴栖鹤笑，忽然一张皱皱巴巴的脸贴到他眼前，惊得他微微睁大眼睛。
鬼婆婆一脸严肃地捏着他的脸，摇晃一下，上下查看，不可置信地说：“天阴身，这世上居然当真有天阴身，还是活到了这么大没有夭折的天阴身！”
她扼腕跺脚，“怎么偏偏被你们神华派捡到了！”
裴栖鹤把洛无心的脸从她手里端回来，得意地搭着他说：“纠正一下，不是被神华派捡到的，是我不惮千辛万苦，送去神华派的。”
鬼婆婆忍不住问他：“你是谁的弟子？你也学剑？浪费，浪费极了！”
“是吗？”夏侯长老终于将炼魂塔重新拼了回去，松了口气站起来，抬手召回未明剑，笑着说，“我的徒弟教得不好吗？”
“你徒弟？”鬼婆婆瞪大眼睛，指着她惋惜，“你、你捡到这样适合我们的徒弟，也没想起来找我们吗？”
“你还好意思说。”夏侯长老插起腰，戳着她的额头说，“是谁当初叛教，入了十绝圣殿都不告诉我，我还是从江湖传闻里听说的！”
“你二人决裂，一个都不跟我说为什么，我还当不跟我做姐妹了。”
她眼波扫了鬼婆婆一眼，也没放过幽鬼王，冷哼一声扭头，“这次在江湖上听见有人打着阎王殿的名号行事，我担心你们遇到麻烦，又怕是我自作多情多管闲事，所以才叫小辈来先问问，当年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鬼婆婆自知心虚，干笑两声，拉住她的衣袖：“我、我那时候气上了头，走都走了，要面子嘛。”
“入了十绝圣殿之后，我就不好去找你了。就算是我也知道，你什么坏事都没做的时候，那些人还能找你麻烦呢，若是被他们知道你当真有个身处十绝圣殿的朋友，岂不是坐实了？”
“我在意吗？”夏侯长老挑眉，“若是有人敢出言不逊，正好给我个理由把这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一顿打了。”
幽鬼王轻咳一声：“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总算说开，就别再……”
“谁跟你们说开。”夏侯长老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斜眼看幽鬼王，“还没说到你呢！当初杀老鬼王的时候，怎么不找我帮忙？瞧不起我？”
幽鬼王一怔，低下头：“那时候你跟持一刚刚成婚，总不能你刚成亲，我就叫你来杀人……”
“那怎么了？”夏侯长老插着腰，“我只是成亲了，又不是死了！”
她指着两人，“你们俩，没良心的小东西！”
她忽然皱起眉，捏着鬼婆婆的脸，“你脸上这都是什么东西？”
“哎呀，是易容嘛。”鬼婆婆捂着脸，“我长这么漂亮，进十绝圣殿那种地方，不得稍微遮掩一下吗？”
“那倒也是。”夏侯长老瞪她，“总算这种地方还有些戒心。”
“嘿嘿。”鬼婆婆讨好地冲她笑，“你这次，怎么知道我们遭殃的？来得这么快？”
“哼。”夏侯长老翻了个白眼，指向裴栖鹤，“小辈里总算还有个机灵的，知道喊救命。”
“嘿嘿。”裴栖鹤配合扬起笑脸，“我最会喊救命。”
鬼婆婆好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遇到一个鬼修。”裴栖鹤不清楚他们这边的情况，掐头去尾地说，“从他那里听说的。”
“鬼修？”鬼婆婆忽然眉头一拧，“是不是秦慎那个小王八羔子！他现在在哪？”
裴栖鹤一听“小王八羔子”这个称呼就知道没事了，嬉皮笑脸地说：“死啦。”
“死得好！”鬼婆婆咬牙切齿，“死在哪了？他还拿着我两具活尸呢！”
裴栖鹤指路：“靠近藤州的那个乱葬岗，不过，你现在去恐怕也拿不回活尸了，他似乎杀了姬家的人，尸身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姬家带回去了，前辈你那两具活尸一看就厉害，应该也会被一并带走。”
鬼婆婆气得跳脚：“我的活尸！”
夏侯长老若有所思看向裴栖鹤：“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嘿嘿。”裴栖鹤也不谦虚，“我出门在外就爱打听八卦。”
他转了转眼珠，冲着鬼婆婆扬起一个卖乖的笑脸，“那个，前辈。”
鬼婆婆还在嘀嘀咕咕地骂秦慎，挑眉看向裴栖鹤：“做什么？”
“我听说，你身上有修炼天绝心的秘法。”他眼巴巴地指了指洛无心，“我小师弟从血屠户身上拿到了上卷，不知道你有没有下卷？”
鬼婆婆目光又落到洛无心身上：“哦，也对，天阴身最适合练天绝心。”
“我没有下卷。”
裴栖鹤有些失望：“啊……”
鬼婆婆挑眉：“但我有中卷。”
“啊？”裴栖鹤震惊，合着这天绝心的功法不止上下两卷，还是上中下三卷？
“我的体质也没那么适合修炼天绝心。”鬼婆婆耸肩，“练到现在，也就还在第二重境界，还用不上下卷。”
“而且就算我要，他也未必会给我。”
“完整的天绝心修炼法诀，除了圣主，应当只有幻离人知道。”
“幻离人。”裴栖鹤若有所思，“是说圣主最信任的那个？”
“嗯。”鬼婆婆颔首，抬眼看向半空，“也是刚刚突然出现，催动炼魂塔的那个人。”
“是他！”萧羿一惊，“喂，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在洛家殿后时，遇到一个使用古怪阵法的家伙，记不清样貌，但见到那个影子我就想起来了，就是他！”
“啊……”裴栖鹤反应过来，“我先前打听的也是，擅长用幻阵的，就是幻离人。”
“我印象里，她是个白纱覆面，活尸一样的女子。”鬼婆婆回忆着幻离人的消息，“但她的幻阵实在厉害，圣主和她也每次都只在幻阵中才现身，所以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真面目。”
“我只知道，她神出鬼没，不好找。”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功法，递给洛无心，“你既然是阿英的徒弟，那这卷功法就给你好了。”
洛无心看向夏侯长老，见她含笑点头，这才伸出双手去接：“多谢前辈。”
“哎。”鬼婆婆又把功法收回来，含笑说，“我有个主意，你居然是阿英的徒弟，那不如我当你的二师父。”
“怎么样，小家伙，我跟你炼两具厉害活尸！”
“嗯咳。”幽鬼王轻咳一声，“怎么不带上我？”
“带上你你也得排我后面。”鬼婆婆插着腰，“我可是姐姐。”
夏侯长老觉得好笑：“你们俩还争这个？”
“不如先想想，那个什么‘幻离人’为何要对你们出手？”
“我怎么知道我哪里惹她了。”鬼婆婆毫不在意，“十绝圣殿里哪有那么多正常人啊，莫名其妙就要杀人的多了去了，琢磨这个，不如琢磨怎么报复回去。”
“在那之前……”
她笑嘻嘻地看向洛无心，“我徒弟死了，想要个新的，我看你家的就不错。”
洛无心被他们几个团团围住，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向裴栖鹤求助：“二师兄！”
“嗯？看我干嘛？我没这个天赋没法帮你分担。”裴栖鹤一脸无辜，“前辈要教你呢，学嘛。”
“呵呵。”幽鬼王笑起来，“那难得相聚，在这里多留几日？”
“恐怕不行。”夏侯长老摇摇头，“我得赶紧回去，某人的剑还在我手里呢，出门的时间长了，他怕是要睡不着了。”
“哎哟——”鬼婆婆阴阳怪气，“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都不要姐妹的，难得来了，住一晚都不肯。”
幽鬼王跟着附和：“是啊，我还有好多话想与你说呢，还有这孩子天赋与我们这样契合，我们也想帮着你一块好好教教，你却这就要走……”
夏侯长老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好了好了。”
“算了，就住一晚。”
骨灵笑着说：“几位前辈，我已经准备好房间了，请跟我来，这几位师兄弟也请。”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我就说跟着四师弟能找到天绝心其他卷吧！天骄跟法宝的关系，就像猪和松露。
萧羿：嗯？[问号]
第94章 世界线
事情告一段落,裴栖鹤爬上阎王殿高处，看那座被夏侯长老修好的黑塔。
现在里头没人也没鬼，但阵法已经启动,他们不是通过正常方法出来的,天雷也就不会停下,得足足劈够九九八十一天才行。
裴栖鹤端了壶酒爬上来,哼着小曲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掏出卤味、点心——阎王殿是一点人气都没有，更是一口人吃的东西都没有。
这会儿小师弟被几个人前辈抓走排师父辈分,萧羿被雷劈了得休息一会儿，狐五爷不信邪非要跟着骨灵去厨房……
他就自己找了个最佳观赏位,掏出留影石,记录下这天雷劈塔的大场面。
没过多久，他听见身后有轻轻响动，回头,发现洛无心也踩着屋檐上来了。
“二师兄。”
他喊了一声。
“嗯。”裴栖鹤笑起来,“忙完了？怎么样,排好顺序了吗？”
“嗯。”洛无心在裴栖鹤身边坐下,乖乖回答，“黛紫前辈——啊，就是鬼婆婆,她说这是在十绝圣殿才用的名号，如今不在那边混了，还是用回原名。”
“黛紫前辈是二师父，丹芷前辈是三师父，如今我一下子又多出两个师父了。”
裴栖鹤笑起来：“有什么不好？往后有人找你麻烦，可以找三个帮手呢。”
而且反派势力还涨到了80呢。
——鬼婆婆虽然原本就算作十绝圣殿的反派，幽鬼王和阎王殿可都是算中立的,这会儿成了洛无心的师父，自然而然就被划到反派阵营了，算他们赚了。
再加上鬼婆婆给洛无心的天绝心中部……
虽然萧羿算是意外，但总体来说也有不少收获。
“其他两位前辈，应该也只是看我师父的面子。”洛无心摇摇头，看向裴栖鹤，“二师兄在这里看什么？”
“看天雷啊。”裴栖鹤往后一趟，用手垫着脑袋，翘起腿，“好大的雷啊。”
洛无心也跟着他躺下去，一块往那看，轻轻颔首：“嗯，好大的雷。”
裴栖鹤忍不住感慨：“你四师弟到底是什么做的？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这都劈不坏……骨灵说他最起码挨了十几道啊！”
洛无心低笑：“可我们跟他回去过，知道他家在桃溪村，应该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啧啧啧。”裴栖鹤摇摇头，“我看以后桃溪村高低得是个景点，咱们要不要趁早去那置办点产业？”
洛无心靠着他，从怀里摸出被打成凹型的镯子还给裴栖鹤：“师父说，这灵宝只能用一次，坏了就没用了，修不了。”
“啊——”裴栖鹤只好把它收回来，“夏侯长老也修不了啊？”
“师父还说。”洛无心顿了顿，如实转达，“就你一个，宝贝坏了还想着修。”
“那怎么了？”裴栖鹤理直气壮，“这可不是我小气，这小师妹给的，我怕坏了回去小师妹要伤心。”
洛无心：“……”
他垂下眼，把那个坏了的镯子从他手中抽走，“师父教我，给你打了一个新的，用的是阎王殿的骨材，除了跟之前的一样能够抵挡攻击，若附近有恶鬼怨魂，还能提醒。”
“哇。”裴栖鹤一下子坐起来，看洛无心往他手上套一条骨链，忍不住晃了晃手腕，对着洛无心显摆，“好看吗小师弟？”
“嗯。”洛无心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认真点头，“好看。”
“哎呀，你这种时候不能这么回答。”裴栖鹤无奈戳了戳他的眉心，“我正臭美呢，你这么正儿八经回答，我还怎么接？”
洛无心眨眨眼：“那怎么回答？要再来一遍吗？”
“不用了。”裴栖鹤懒洋洋的，问他，“她们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唔，说了很多。”洛无心回忆着，“好多……长辈之间的往事。”
裴栖鹤竖起耳朵：“说给我听听！”
洛无心低笑：“好，大多是掌门和师父当年的事，还有就是……二师父抱怨外界总把她们几个扯上爱恨情仇，她说，她看掌门不顺眼，完全是因为这人上门揍了她师父，还要带走北部最漂亮的圣女。”
“然后就是一些……”
他顿了顿委婉地说，“攻击掌门的话。”
“我猜猜。”裴栖鹤来了兴致，“是不是说持一剑尊面瘫说话又直脑袋一根筋只有剑，不知道怎么讨到夏侯长老欢心的？”
洛无心缓缓点头：“很全面。”
裴栖鹤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洛无心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掌，迟疑着开口：“二师兄。”
“嗯？”裴栖鹤应声，顺手把边上的卤味递给他，“吃点吗？”
洛无心乖乖接了，接着问：“二师父说，天阴身是做鬼修的绝佳天赋，想教我一些鬼修手段。”
“但又担心我身在神华派，用这些手段会让人诟病……”
“这有什么。”裴栖鹤撑着脑袋，“掌门都说过让你学十绝圣殿心法呢，谁敢多嘴？”
“嗯。”洛无心微微扬起嘴角，“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还想给我炼两具活尸带着，问我有没有什么仇人，她可以帮我杀了做成活尸。”
裴栖鹤拧起眉头：“不好吧。”
洛无心小心翼翼看过去：“不好吗？”
裴栖鹤撑着脑袋：“仇人那是讨厌的家伙啊，把讨厌的家伙天天放在眼前，不会看着来气吗？”
洛无心：“……”
他迟疑，“好像也有道理……但是这方面不好吗？”
“嗯。”裴栖鹤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
洛无心无奈地低笑一声：“我与她说了，我们先前在洛家，四师兄大概见到幻离人的事。”
“二师父和三师父答应，会帮忙在灵界搜寻十绝圣殿总部的踪迹，若是找到幻离人，想办法帮我弄来天绝心下卷。”
裴栖鹤笑眯眯的：“那不是很好？咱们只要回神华派等消息就好了。”
“寻常人可很难在灵界行动的，得亏是鬼修。”
“可我还是不习惯。”洛无心垂下眼，瞄着裴栖鹤，轻声说，“我与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就算是与师父交情好，送我功法就很不错了，何必……花那么多心思。”
裴栖鹤眼珠一转，问他：“幽鬼王前辈不也有个徒弟？她怎么样了？”
洛无心一怔，回忆起来：“师父给她准备了不少灵宝，又觉得不配她的装扮，要给她重新打。”
“我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她来禀报，立马就被她们几个拉进去，让试衣服搭配什么的，我就赶紧回来了。”
裴栖鹤笑得前仰后合：“把人当洋娃娃了！”
他给洛无心举例，“你想啊，如果以后二师兄有了个徒弟。”
洛无心拧了拧眉头：“二师兄的徒弟？”
他下意识拉住裴栖鹤的手，“收徒弟很麻烦的，要教他这些那些，一不小心他还要在哪里惹祸，二师兄……不、不收徒弟了吧？”
“有道理。”裴栖鹤歪头，“但我是举个例子啊，你就当我非得收，已经收了，你怎么办？”
洛无心蹙起眉头：“唔，那……”
他垂下眼，“那我帮你教，好让他少去叨扰你。”
“那敢情好，毕竟修行上，我可教不了人什么。”裴栖鹤笑起来，搭着他的肩膀畅想，“你就想象，很久以后，咱们俩都在神华派有了自己的山头，我捡了个小徒弟，比你当初还小一点。”
他伸手比划一下，“人家就可怜巴巴地瞧你，跟你说——小师叔，我想要法宝，你给我打一个嘛！你怎么办？”
洛无心看了看他比划的手，又顺着看他的侧脸，轻声说：“给他打。”
裴栖鹤“扑哧”一声笑起来，夹着嗓子说：“那他肯定说——谢谢小师叔，除了师父最喜欢你啦！”
他大概是在模仿想象中的徒弟，可洛无心只看着他，莫名觉得耳朵有点发烫，这么一想，二师兄将来有个小徒弟，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他盯着裴栖鹤的眼睛，露出一点笑意：“嗯。”
他眸光闪了闪，借着想象轻声说，“那……小师叔也，除了你师父，最喜欢你。”
“嗯？”裴栖鹤还在琢磨几人间的关系，洛无心已经收回目光，和他一块看向天雷：“那……现在我大概明白，她们为何对我这么好了。”
裴栖鹤也就把刚刚的问题抛到脑后，哼笑着点头：“那是，说不定某条世界线上，你跟黛紫前辈还师徒一场呢。”
洛无心好奇：“世界线？”
“呃。”裴栖鹤眨眨眼，“只是二师兄又在胡说八道而已。”
“哦。”洛无心追问，“那我想知道，二师兄的胡说八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裴栖鹤挠挠头，“就是一种说法。”
“比如，当初我从洛家镇捡到你，这是一条世界线。但也有可能，我没去洛家镇，我一个人上了神华派，这又是另一条世界线。”
洛无心若有所思：“那……你提前请了师父出山来救人，是一条世界线，若只有我们几个前来阎王殿，是另一条世界线？”
“对。”裴栖鹤笑眯眯地夸他，“聪明，就是这么个说法而已。”
“唔。”洛无心抬起眼，“那我大概是……所有世界线里最幸运的一个。”
裴栖鹤眨眨眼，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份夸奖，揽着他的肩膀说：“那是。”
“跟着二师兄，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至少到他们的落幕之前。
裴栖鹤拍拍他：“你还没说二师兄最想听的呢，刚刚讲到一半的八卦呢，接着说啊。”
洛无心：“……”
他只好把听来的当年故事又复述给裴栖鹤听。
裴栖鹤听得津津有味，一脸严肃地说：“小师弟，要从中吸取教训。以后你遇到麻烦，一定不能自己憋着，要告诉二师兄啊！”
洛无心乖乖点头。
……
另一边，姬怜儿带着几名长老，亲自赶到了藤州外乱葬岗。
“普济大师。”姬怜儿客气行礼，“多谢看顾。”
他居高临下看向那具盖着狐狸面具的尸身，看着手下从他身上搜出属于姬光林的那枚储物戒，轻笑一声把它捏进手心。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小师弟，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二师兄啊！
洛无心：不用担心，二师兄，我会把他们都杀掉的[猫头]
裴栖鹤：我就是担心这个。
角色栏三师妹也来了！是棕虎斑缅因，duang大一只，李琼玉是一只魁梧的大茂密！加上一点白嘴套显得偶尔有点笨笨的——
另外，关于四师弟哈士奇说，我要抗议！没人觉得哈士奇其实长了一张很聪明的脸吗！我们小德牧才是一看就是老实孩子的憨厚脸啊，智力不祥，但非常善良[猫头]
第95章 信使
在阎王殿休息了一夜,几人准备回程。
夏侯长老和幽鬼王姐妹依依不舍，但既然话已经说开，北部虽远,但对修者来说也不算什么,以后总算能够常常来往。
另外,昨天夜里反派势力又悄无声息涨了2点,裴栖鹤醒来问了一声987——在裴栖鹤的教导下，他也总算是成长了不少,主动做了不少事。
根据调查，这涨的两点大概来自他的盟友,姬怜儿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但显然，距离掌管整个姬家更进了一步。
可喜可贺。
裴栖鹤笑眯眯地揣手，他还是希望各地反派势力茁长成长的,不然整个世界的反派指标都落在他小师弟肩膀上,不利于孩子成长。
他笑着看几人告别,萧羿斜眼看他：“你干嘛笑成这样？”
“高兴啊。”裴栖鹤挑眉,“你不高兴吗？”
萧羿挑眉：“还行？”
他也跟着看向那边，骨灵悄悄往这边瞧了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
“嗯？”裴栖鹤警觉地察觉到什么,搭着萧羿的肩膀问，“你是不是又悄悄孔雀开屏去了？”
“什么？”萧羿茫然，“什么意思？”
裴栖鹤无言看他，他这位四师弟，虽然脑袋一根筋，但有时候又特别会无意识撩人，要是不注意一点,往后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桃花。
他问萧羿：“打听一下，四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应该是姑娘吧？”
“无聊！”萧羿冲他翻个白眼，“你能不能稍微想点练剑的事！”
“那才无聊呢。”裴栖鹤摇摇头，“算了，你这剑修，哎。”
“哎。”狐五爷跟着摇头，“这小屁孩还没开窍呢。”
灵界大门关上，夏侯长老带着洛无心转身，还没走出两步，夏侯长老轻轻“咦”了一声。
手中未明剑飞出，飞掠过街头，落入一人手中。
持一剑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未明剑飞回他身后，雀跃跳动两下，他朝几人微微颔首。
夏侯长老有些惊讶：“你怎么亲自来了？”
她往街道左右笑了笑，哼笑一声，“我说呢，怎么感觉森罗城中愈发安静了，怕不是被某人都给吓跑了吧？”
“我只伤恶人。”持一剑尊背手，“他们跑了，多半是心虚。”
他垂下眼，“你说尽快回来，昨夜未归，担心你们遇上麻烦。”
“啊呀。”夏侯长老背着手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故意斜眼看他，“我这么不中用么？带着你的剑出门，还能遇到麻烦？瞧不起我？”
持一剑尊：“……”
他目光越过夏侯长老，看向几个弟子。
裴栖鹤识相地转过几人的脑袋，顺手把狐五爷也调转方向：“哎呀，我突然发现那个方向风景真不错啊，四师弟、小师弟，来我们往这看。”
萧羿疑惑：“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普通街景？”
狐五爷摇头晃脑：“哎哟，这笨小子。”
洛无心听话地转身，指着街角说：“二师兄，那边有卖荷叶鸡……”
狐五爷一下站起来，伸长脖子：“哪呢哪呢！”
身后，持一剑尊见他们没看过来，才往前一步，握住夏侯长老的手说：“……说错了。”
“未明剑没有反应，你应当没遇到危险，我清楚。”
“就是想来接你而已。”
夏侯长老掩唇笑起来，凑近看他：“那是不是得说得更清楚些，为何来接我？”
持一剑尊身后未明剑摇摇晃晃，他微微别开视线，许久才说：“……想你了。”
夏侯长老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世人都说你们剑修最直肠子，怎么偏偏这一句，总要拐弯抹角绕好几下才能说得出口啊？”
持一剑尊无奈看她，夏侯长老站到他身边，“好了，回家了。”
“嗯。”持一剑尊颔首，忽然目光往街边瞧了一眼，“稍等。”
未明剑飞出，一道人影惊呼：“剑下留人！”
未明剑锋芒未露，那人已经十分自觉地被剑赶着跑到几人面前赔笑。
持一剑尊看他：“何人？”
金算子狼狈地朝着裴栖鹤拼命使眼色：“裴兄，要死了要死了，救命啊！”
裴栖鹤：“……你干嘛在这时候出来？你没看见我们几个都特意装不在吗？”
“我也装不在了！”金算子苦着脸，“这不是被发现了吗？”
裴栖鹤只好干笑两声解释：“这是我一个……”
“没出息的朋友。”
金算子也不反驳，只对两人作揖干笑：“我是通达驿站一位账房，有裴兄信件，特意来这一趟。”
“信使？”夏侯长老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我倒是不知道，如今外界修为竟然水涨船高，一介信使，都要这样的青年才俊来做了？”
持一剑尊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金算子额头滴下冷汗：“谬赞、谬赞。”
“这封信带了些贵重东西，我修为最好，所以我来送。”
持一剑尊神色淡淡：“既然如此，怎么不给他？”
金算子一步一步挪到裴栖鹤身边，一把将一个大盒子塞给他：“武岭姬家姬怜儿给的，他说多谢，那秘法他不要。”
“哦。”裴栖鹤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这会儿跑过来？”
“啧，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啊。”金算子欲哭无泪，“我就想你们也来了几日，应当差不多知道森罗城情况了，想来问问。”
“正巧刀行客也来了消息，他已经回了家，撞进龟寿老人捧着信哭得肝肠寸断。”
“他让你当心点，龟寿老人说下回遇见你要给你上一百年真言诲。”
裴栖鹤大惊失色：“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一百年！天知道我能不能活那么长！”
洛无心拉了裴栖鹤一把，拧起了眉头：“能。”
“这个稍后再议。”裴栖鹤拍拍洛无心，表情严肃，“这下以后得避开天宫行事了。”
“话都传完了，东西也给了。”金算子“咕咚”一声咽了下口水，“我也该走了。”
“裴兄，帮我看一看两位前辈脸色，我、我……能走吗？”
裴栖鹤扬起笑脸：“掌门、长老，他问能不能走了？”
夏侯长老笑眯眯挑眉：“事情办完，就走啊？怎么还要问我们？”
金算子如蒙大赦，回头匆匆行礼，一溜烟跑不见了。
夏侯长老悠悠收回目光，问裴栖鹤：“那个信使到底什么来头？”
裴栖鹤毫不犹豫卖了金算子：“是十绝圣殿的金算子，当年天宫那位虎童子出走，入了十绝圣殿，也受了他不少照顾。”
“到处都有那个通达驿站就是他开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情，可以拿这个威胁他！”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夏侯长老笑眯眯地拍了拍持一剑尊，“让他拔剑就好了。”
“也是。”裴栖鹤颔首，“他一向怂。”
持一剑尊见怪不怪：“好了，既然如此，回去吧。”
最惊讶的只有萧羿：“什么？他也是十绝圣殿？不对，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裴栖鹤御剑而起，慈祥地看着他：“没事的四师弟，相信你的气运，你没反应过来的事影响都不大。”
等需要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道会自己想办法提醒他的。
洛无心倒是对姬怜儿送来的那个盒子更感兴趣，他问：“二师兄，不打开看看吗？”
“想是想。”裴栖鹤偷偷瞄了在前头的掌门和长老——他们跟姬怜儿的交情倒是带着萧羿一道，过了明路的。
收姬怜儿的礼物也不算突兀，也不是不能当着长辈的面开。
想到这里，裴栖鹤颔首：“那就开！”
他打开手中的盒子，几个脑袋一块凑过来。
裴栖鹤拎起一颗镂空雕刻，看着十分华贵的黄金空心球，好奇地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这什么？装饰品？”
他比在耳朵上，“是这么戴的吗？”
夏侯长老好笑地回头，提醒他：“那里面有蛊虫，你最好拿得远些，那虫子都想爬出来咬你了。”
裴栖鹤一惊，连忙把黄金球拿远：“啊？”
夏侯长老好笑地摇摇头，指了指盒子里另一颗黄金球说：“这是一对相思蛊，这小虫儿吸了血就会钻入人体内，倒是没多大坏处，只是睡着不肯出来。”
“另一只就会循着对方的气味，千山万水都要追过去，可以用来追踪。”
“哦——”裴栖鹤恍然大悟，把盒子递过去，直接请夏侯长老看看，“其他的呢？”
下次还得给姬怜儿说好，让他送东西附上说明书。
“这是无痕散，洒在身上能够隔绝灵力感知。”夏侯长老说得头头是道，“这是千淬毒，啊呀，好东西，毒王亲制的毒药，你大师兄遇上恐怕都要吃些苦头。”
“这些符咒看着也是符师大家的手笔……”
“有意思，你拿着这些东西，若是准备得当，都能袭杀一方掌门了。”
她笑眯眯地说，“哦，持一那种还不行，比龟寿老人差一点的那种能行。”
裴栖鹤琢磨出味道来了：“嘶，怎么听着都像是毁尸灭迹用的啊？”
夏侯长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这就要问你了。”
她点了点盒子中的一枚戒指，“这个就是个普通储物戒，你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吧。”
裴栖鹤乖乖探入灵力看了一眼，旋即震惊地瞪大了眼。
洛无心关切：“怎么了？”
“好多灵石！”裴栖鹤面露感动，“小山一样的灵石啊！”
“这姬怜儿真仗义吧！”
萧羿狐疑：“可他无缘无故……为何给你那么多灵石？”
“不知道啊。”裴栖鹤故作无辜，娇羞捧着脸，“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这难道是我的聘礼？师弟们，二师兄要嫁入豪门了！”
洛无心面无表情看他。
萧羿翻了个白眼：“少来。”
“啧。”裴栖鹤插腰，“对我没信心？”
“那你说这么多灵石，是干什么的？”
萧羿琢磨片刻，一拍手：“啊，说起来，我收到过他的信。”
“不会是想买凶杀人吧？”
他反应过来，“不行，我不能帮他杀鬼王，你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谁说他要杀鬼王了！”裴栖鹤抱着盒子不撒手，“不给不给，这已经是我的了，不可能还！”
他躲到洛无心身后，“小师弟快劝劝你那一根筋的四师兄！”
洛无心无奈，轻声说：“四师兄，先前姬家误会阎王殿对姬玄月出手，才会请你杀鬼王。”
“如今误会解开，都是秦慎冒充两方，姬家也已经知晓了。”
“这应当只是单纯谢礼。”
萧羿狐疑：“真的？”
裴栖鹤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不信你。”萧羿看向洛无心，“你说。”
洛无心认真颔首：“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裴栖鹤：这个四师弟真的很笨哎，你问小师弟，他难道会跟我唱反调吗？[墨镜]
萧羿：[问号]
第96章 三师妹
有持一剑尊带队,连裴栖鹤都老实了不少，一群人无惊也无险地回到了神华派。
裴栖鹤跟几位长辈告别，正要悄悄溜走,持一剑尊提醒他一句：“还有月余,就要年末了。”
裴栖鹤茫然睁大眼睛,下意识交握双手：“那我提前说声——过年好？”
持一剑尊：“……”
他点了点萧羿,“你告诉他们。”
“是。”萧羿颔首，目送两位长辈离开后才无语回头,“年末有大扫除。”
“这么接地气？”裴栖鹤这回真惊讶了，“要把神华派里里外外擦干净吗？”
“我可以和小师弟负责清风院。”
他顺手捞起狐五爷,“要不顺便把狐狸也洗了吧！”
“什么！”狐五爷大惊失色,“我不洗！我又没脏！”
“不是那么个大扫除。”萧羿双手环胸，“再说了，一个去尘术就解决的事,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吗？”
裴栖鹤无辜：“我以为你们神仙当久了,想忆苦思甜,回忆一下凡人用双手大扫除的辛苦嘛。”
就像有车的现代人也有喜欢徒步的,说不定就有修者有这爱好呢。
萧羿翻了个白眼：“没你那么多奇思妙想，这个大扫除，是指扫除天下邪祟。”
裴栖鹤：“……啊？”
你们这天下还剩几个邪祟啊,放过他们吧，好歹留点春风吹又生的余地呢！
“原本是年末弟子大比。”萧羿露出回忆的神色，“不过……大家平日里想打直接就打了，也等不到年末。”
裴栖鹤忍不住扭头对洛无心说：“你以后可不能变成这种剑修啊小师弟。”
“哦。”洛无心乖乖点头。
萧羿恼怒：“你还听不听？”
“听听。”裴栖鹤哄他，“你说嘛，我听着呢。”
“平日里神华派弟子自己想打就打了，年末还搞个比斗也没什么意思,但总得做点什么。”萧羿双手环胸，“你可知道，神华派有个外事堂？”
裴栖鹤：“什么食堂？”
“外！事！堂！”萧羿耐着性子，已经带上三分火气了，“你满脑子都只有什么！”
“哦哦！那个外事堂啊！”裴栖鹤恍然大悟，“我知道，天宫是因为龟寿老人格外好说话，所以找他们的鸡毛蒜皮事情不少，以神华派的名望，委托、求援也不会少。”
“不过应当没什么人会找剑修劝架，多半是要杀什么妖兽，寻求庇护，总之是需要打架的那些吧？”
“对。”萧羿颔首，“若是棘手、性命攸关的，应当当时就办了，但也有不着急的，就会一拖再拖留到最后。”
“可这些麻烦事也总得做，外事堂任务一年一清，将近年末，就是神华派弟子尽出，清扫人间的‘大扫除’时间。”
“大约下月就要开始了，你也早做准备吧。”
裴栖鹤指指自己：“要派我去杀妖兽啊？”
“也有别的要做的。”萧羿盯着他，“但总得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师父的意思，大概是……”
“你也多少练练剑，别丢人。”
裴栖鹤也诚恳地说：“来不及啦，我都出去那么多趟了，名声都打出来了。”
萧羿：“……”
洛无心弯了弯嘴角，他问：“四师兄，弟子能结伴而行吗？”
“能是能，但每人最起码也得接一个任务。”萧羿眉毛一竖，“你不会还打算帮他把任务做了吧？”
洛无心垂下眼：“怎么会，我是想，我……一个人下山没有底气，说不定遇到麻烦还得靠二师兄帮我。”
“哎呀。”裴栖鹤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膀，“二师兄肯定帮你，放心吧。”
“你！”萧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洛无心一眼，“你就惯着他吧！”
他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裴栖鹤嬉皮笑脸转身，洛无心跟上去：“二师兄，那里不是清风院的方向。”
“不急，我先去望月峰惹点麻烦。”裴栖鹤脚步轻快，“顺便问问三师妹藤州的后续。”
“这么久，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等等我，二师兄！”洛无心落后一步，连忙追上去。
可惜三师妹不在。
素月长老转达，说三师妹收到消息后，给当朝太子李含璋，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长兄传了信，应该能处理好。
裴栖鹤好奇：“怎么是给他写信？”
印象里这人跟李琼玉关系说不上好，按照原本的发展，最后更是要你死我活的。
“因为藤州那位苗公，是赵贵妃一派的。”素月长老倚着树干，抬了抬眼，“哦，赵贵妃就是琼玉的生母。”
“她出身名门赵家，无论前朝后朝，赵家势力都不小，苗家虽也称得上世家，但还得依附赵家行事。”
“琼玉离开李国，赵家如今全力辅佐恭王李成璧，与李含璋身后的王贤妃一派，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抓到苗公这个把柄，断然不会轻易放过。”
“长老你知道得那么清楚？”裴栖鹤挑眉看她，素月长老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总觉得有那么点……眉飞色舞，他狐疑问，“你不会其实很感兴趣吧？”
“咳。”素月长老轻咳一声，“民间有些胆子大的，皇宫秘闻也是有写的。”
“我当年还看过写赵贵妃与皇帝的话本，差点就被骗了，真以为他们情真意切呢……”
裴栖鹤更加怀疑：“等等，这么一说……素月长老你是怎么收三师妹为徒的？”
素月长老：“……”
裴栖鹤盯着她：“不会跟话本有关吧？”
素月长老：“……当然没有。”
“嘿嘿。”乐游长老一手托着小虎，肩上趴着狐五爷，带着苏盼盼也上了望月峰，一点不见外地插嘴，“别听她瞎说，就是那么回事。”
“她当年看话本入迷，想去看看传闻中惊才绝艳的皇帝和风华绝代的赵贵妃，居然破了人家的阵法，偷偷摸摸地进了皇宫。”
“啧。”素月长老眯了眯眼，面色不善盯着乐游长老，“你来干嘛？”
“盼盼听说她二师兄和小师弟回来了，急着听他们路上见闻，我就带她过来。”乐游长老笑眯眯地揣着手，摇头晃脑，“结果啊，就听见有人骗俩小辈——”
他对两人招招手，“来来来，想知道你们素月长老当初进皇宫干什么了吗？”
素月长老气得用剑鞘去抽乐游长老的屁股，乐游长老“哎”一声拦住，然后剑鞘飞出残影，她按着乐游长老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哎哟！哎哟！师姐，当着孩子们的面，给我留点面子！”乐游长老抱头鼠窜，“不提了行不行？”
“提嘛提嘛！”裴栖鹤眼巴巴地凑过去，“我想听！”
他给苏盼盼使了个眼色，她连忙扑过去抱住素月长老撒娇：“长老，盼盼也想听——”
素月长老无言收了剑鞘，低下头看她一眼。
裴栖鹤抱起小虎举在头顶：“长老，鹤鹤也想听——哎哟！”
他屁股上也挨了一下。
素月长老总算收了剑鞘，坐上枝头，对乐游长老抬了抬下巴，算是默许。
乐游长老这才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咳，总之，当年师姐进了李国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本想去见见芳华绝代的赵贵妃，却没想到听见殿前喧闹，就先去了那边看热闹。”
“看了一出宫廷大戏！”
“说是帝姬将太子推落水中，谋杀储君，帝王震怒。”
素月长老撑着脑袋翻了个白眼：“你少摆出那种说书人的架势，不许添油加醋。”
“你们听归听，别在琼玉面前提起。”
她露出回忆神色，“当日我到时，看见琼玉跪在殿前，说她在湖岸看见有人推太子下水，未看清人影，但不是她做的。”
“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倔脾气，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只一遍遍陈情，说到嗓子都哑了，里面才走出来个太监。”
“那老太监一看就是个人精，他对琼玉说，陛下疼她，不想让她背上弑兄罪名，叫她……叫她说，是赵贵妃所为。”
“他还说，陛下与贵妃深情义重，太子也没有真出事，顶多就让她降一降位份。”
“琼玉没有答应，皇帝大怒，喊了人来审她。”
苏盼盼紧张地攥住衣摆，睁大眼睛问：“那、那怎么办？”
“我还是见到赵贵妃了，倒是果真和民间传言一样，风华绝代。”素月长老撑着脑袋，“可惜，她来求情，叫琼玉将一切推到她身上。”
“她说如今是谁做的已经不要紧了，皇帝只是想敲打赵家，拿赵家的帝姬开刀、还是拿赵家的贵妃开刀都无所谓。”
“但琼玉不应，她只肯说实话。”
“那皇帝叫了个小太监来，信誓旦旦说亲眼所见，看见琼花帝姬推了太子，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啊！”苏盼盼更加紧张，“那、那三师姐岂不是……”
素月长老哼笑一声：“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就顺他的意，一道雷法把他劈了。”
“一道雷咒，满堂皆惊，可把他们吓坏了。”乐游长老摸着胡子接话，“国师如临大敌，都要起护国阵了。”
“师姐就落在殿前，说，今日见了本尊才知道往昔看了一肚子虚情假意，实在恼火，此地无聊，只有这个小丫头还有点意思，问李琼玉，要不要跟她去神华派。”
苏盼盼眼睛亮亮的，问：“那三师姐就跟你走啦？”
“没有，那小丫头有主意得很。”素月长老露出浅淡笑意，“她还问我，跟我走有何好处。”
“我告诉她，跟我去神华派学剑，可以从此只说真话，可以把胡说八道的人一剑劈了。”
“她就回头看了一眼，扔下朱钗玉佩，给父母磕了头，跟我走了。”
“再没回去过。”
“出了皇宫，她就大病一场，醒来以后就不爱说话了——我写信给赵贵妃问过，她以前虽也稳重，但话也没这么少。”
“不过……”素月长老微微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答应她的，倒是都做到了。”
“她如今确实不必再受半点委屈。”
裴栖鹤连连点头：“长老确实把三师妹养得很好。”
“那三师妹这次去哪了？”
素月长老沉默片刻说：“宫里又来信，说赵贵妃病过一场，她去南海菩萨庙给母妃祈福。”
“那还是放不下啊。”裴栖鹤嘀咕，“要不带三师妹偷偷回去看一眼？”
“你当我没想过？”素月长老斜眼看他，“我上次去过以后，李国皇宫的阵法叠了里三层外三层。”
“进倒是还进得去，但不可能悄无声息进去了。”
“而且那孩子脾气倔，肯定不肯偷偷摸摸的……”
素月长老忧愁地撑着下巴，“不知道这次回来，会不会不开心。”
“交给我！”裴栖鹤拍拍胸脯保证，“到时候我带着师弟师妹逗她开心，实在不行就委屈下那个什么飞羽山庄，我们再去找他点麻烦让三师妹出出气。”
作者有话说：素月长老：家人们捡到一只大猫猫她想跟我回家！（从李国皇宫硬抢.gif
第97章 大扫除
三日后,大师兄先回了山。
才一进山门，就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往这里看，脚步一转落到几人身边,任飞光好笑地扒开草丛：“你们做什么呢？”
裴栖鹤、洛无心、苏盼盼和狐五爷一起被拎了出来,苏盼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以为三师姐回来了,特意来接她的。”
“哦。”任飞光恍然大悟,捂着胸口说，“原来是来接三师妹的,不是来看我的，可怜我自作多情……”
“怎么会！”苏盼盼连忙摆手,“也想大师兄了的！”
“只是听说,三师姐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她去祈福，不知道回来会不会不高兴。”
“原来是这样。”任飞光还是笑眯眯的,他微微蹙起眉头,“三师妹只是离开了皇宫,但心结未解,每每提起故土，难免伤怀。”
洛无心抬眼：“不回去吗？”
裴栖鹤搭着洛无心的肩膀，摸了摸他的脑袋：“唔,她应该是没想好如果回去了要怎么做，所以才一直没回去。”
洛无心回洛家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要杀人，所以没有半分犹豫。
三师妹……恐怕没这么容易狠下心。
任飞光忽然伸手捏住了裴栖鹤的脸颊：“师弟，又在想什么？”
“唔？”裴栖鹤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大师兄！”
“三师妹不爱说话，平日里想劝劝她也无从开口。”任飞光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膀，“你若是有心开导她,倒也不错。不过，大师兄可得提醒你……”
他竖起手指，微微点头，“慎重为好。”
“唔，我明白。”裴栖鹤乖乖点头，“三师妹毕竟是素月长老徒弟，素月长老一言不合就动手，给三师妹话疗肯定也有风险，我懂。”
“但我也没打算解开她的心结，我们就是怕她不开心，想哄哄她……”
洛无心不动声色挤进两人之间，低声提醒：“二师兄，门口又来人了。”
“嗯？”裴栖鹤一惊，低声惊呼，“快躲起来！”
一群人又着急忙慌钻进草丛里，狐五爷气急败坏：“别踩我尾巴！”
任飞光无奈：“你们……”
裴栖鹤伸手把他也拖进来：“嘘！”
苏盼盼蹲在他旁边，连忙比划：“嘘呀，大师兄！”
任飞光无奈，只好轻声说：“好，嘘。”
这次回来的总算是李琼玉了，不过她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跟着段真。
段真没背着弓，换了装扮，轻身上阵。
两人踏入山门，李琼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回头：“好了。”
段真微微侧首：“嗯？”
李琼玉：“回来了，你不用跟着我了。”
“啊——误会。”段真笑起来，“你难道以为我跟着你，是怕你去做什么傻事吗？”
“只是顺路而已，我也想拜拜南海菩萨，请她保佑我报仇顺利。”
李琼玉思索：“菩萨应该不管报仇。”
段真正要笑，忽然看向边上的草丛，眯起眼睛。
李琼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快注意到了那处格外拥挤的草丛。
李琼玉：“……”
任飞光轻咳一声，低声说：“我们应该暴露了。”
“嗯。”裴栖鹤微微颔首，搭住任飞光的肩膀说，“那就对不住了大师兄。”
任飞光：“嗯？”
裴栖鹤拉着洛无心跳起来，指着任飞光说：“啊呀，大师兄，你怎么躲在这里偷看啊！”
“啊？”任飞光大惊失色，眼睛都险些睁开，“我？”
苏盼盼也跟着站起来，有些不忍心开口，狐五爷帮着指指点点：“啊呀，神华派大师兄，好八卦呀！”
任飞光指着自己：“哎？我……”
李琼玉走到草丛近前，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抬起无赦，剑鞘“啪”一声敲在裴栖鹤屁股上。
“嗷！”裴栖鹤捂着屁股跳起来。
“噗。”段真别过头憋笑。
“怎么又是我！”裴栖鹤气急败坏，“你怎么这样！我们可是关心你？”
李琼玉面无表情：“关心什么？”
裴栖鹤凑过去问她：“菩萨怎么说？”
李琼玉一怔：“菩萨没说话。”
“哎呀，你都特地过去一趟了。”裴栖鹤有点失望，“就没给你显个灵？”
他还以为凤傲天在这种时候也会有特殊待遇呢。
李琼玉像是有些无奈，她低笑一声：“我明白的。”
“神佛无用，求个心安而已。”
她转身回望月峰，踏出两步又回头：“多谢。”
裴栖鹤歪了歪头，问洛无心：“这看着应该没怎么不开心吧？”
洛无心点点头：“嗯。”
裴栖鹤忽然扭头，盯住了段真，挑眉问：“我还想，回来怎么没见到某人，原来是跟在三师妹后面一块下山了啊——”
他围着段真绕了一圈，眼神故意往下瞟了瞟，问他，“先前你不还喊着‘我没考虑好’什么的吗？那现在是……考虑好了？”
段真扬起笑脸：“裴兄。”
裴栖鹤嬉皮笑脸：“哎——随三师妹叫我二师兄也可以的。”
段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心，祸从口出。”
“要不演练场见？”
“不去。”裴栖鹤立马躲到了洛无心身后，只探头问，“说真的，三师妹情况怎么样？”
“去的时候魂不守舍。”段真双手环胸，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我都担心她会不会提剑杀到皇宫去，但在佛像前待了一会儿，又好多了。”
他垂下眼，“但或许真杀过去，对她反而更好，谁说得准呢。”
苏盼盼睁大眼睛，小声问：“看起来没有很难过，那还咱们的计划还进行吗？”
“暂缓。”裴栖鹤颔首，拍拍她，“就靠你了。”
“但吃的你可以给她。”
“好！”苏盼盼握拳，“交给我吧！”
她兴冲冲抱着狐五爷上了望月峰。
裴栖鹤正要转身，任飞光笑眯眯地搭住他的肩膀：“师弟啊，是不是忘了什么？”
裴栖鹤一脸无辜：“哎？”
“怎么能栽赃大师兄呢。”任飞光语重心长，“得好好练练你了。”
裴栖鹤一惊：“小师弟——”
洛无心连忙拉住他：“大师兄，这……”
任飞光笑眯眯地把他也拎起来：“放心，你俩一块。”
……
一晃一月过去，到了“大扫除”的日子。
洛无心有了不少成长，天绝心修炼到了第二重境界，不愧是和他最契合的秘法，反派势力涨势喜人，足足涨了15点。
他如今终于勉强能够跟萧羿对练，不必萧羿自封灵力只跟他练剑招了。
裴栖鹤自己没怎么修炼，但不妨碍他给洛无心提供了不少炼器灵感，让他炼制了不少很有创意的小东西。
加上先前姬怜儿给的那些东西，他储物戒里现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移动军火库，出去惹是生非底气都足了不少。
他往后看了一眼，今日神华派内外门弟子齐聚，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剑修待在一块，一眼看过去，很是壮观。
其他几位长老都已经出现，只有持一剑尊和夏侯长老尚未登场，裴栖鹤鬼鬼祟祟往大殿里面看。
洛无心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低声问他：“二师兄，做什么？”
裴栖鹤压低声音：“掌门这么慢，是不是在和夏侯长老说悄悄话啊？”
夏侯长老的声音从他脑袋上响起：“我看你是想被敲敲脑袋了。”
“师父。”洛无心拉着裴栖鹤看她。
“怎么，还怕我要罚他啊？”夏侯长老低笑着摇头，“哎。”
持一剑尊终于从大殿内出现，他简洁地问：“任务都领了？”
“年关将至，除祟迎新，去吧。”
剑修齐齐应声：“是！”
随后纷纷御剑而起，各自朝着自己的任务飞出去。
裴栖鹤仰起头，苏盼盼兴冲冲地踩上双剑：“二师兄，那我走了！”
“嗯，小心些。”裴栖鹤慈爱地挥挥手，“有麻烦就来找我们，咱们任务地点离得近，小师弟给你的传信纸鹤拿着呢吧？”
本来乐游长老是希望他们带上苏盼盼一块的，但孩子到了闹着要独立的年纪，非要自己下山。
“好——放心吧二师兄，我不仅一个人没问题，还能照顾外门的新师妹呢！”苏盼盼双手叉腰，她身后还跟了个沉默寡言的外门弟子，就是裴栖鹤曾经考虑过招揽的莫三娘，她主动找了苏盼盼，希望与她同行。
莫三娘还记得裴栖鹤，微微低下头打招呼：“二师兄。”
“嗯。”裴栖鹤看见她还有些悲伤——他的好苗子！
苏盼盼跃跃欲试：“那我走了！”
“等等！”乐游长老连忙喊了一声。
“哎——”苏盼盼连忙刹车，无奈回头，“师父！说好了让我一个人去的，你不会又要变卦了吧？”
“不会。”乐游长老把狐五爷塞给她，“你看，带上这狐狸，你还是一个‘人’嘛！”
“放心，这狐狸惯会偷懒，你不遇上麻烦他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狐五爷：“……”
苏盼盼勉为其难：“那好吧。”
“这回我真走啦？不许再叫住我了！”
她终于和莫三娘一块御剑而起。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那咱们也走吧，小师弟。”
“好。”洛无心颔首，与他一块飞出山门。
乐游长老还在唉声叹气，夏侯长老觉得好笑：“你也差不多一点，盼盼只是长得可爱，走到外面能有几个是她对手的？”
“啧，跟你们这些心大的说不清。”乐游长老撇嘴，“那小子跑出去，你就不担心？”
夏侯长老抬起头：“也担心。”
乐游长老吹了吹胡子：“你看！”
夏侯长老幽幽叹气：“我是担心他俩把人欺负太过。”
“寻常修剑出门也顶多把人家打了，他们俩……”
乐游长老还替他们说好话：“也不会惹出多大祸嘛。”
素月长老凉飕飕说：“上次他们带着琼玉往飞羽山庄弟子脸上涂泥巴骗他们是屎。”
乐游长老：“……”
他干笑两声，“好歹、好歹是骗的，不是真用屎嘛。”
作者有话说：乐游长老：也、也没有很会惹祸啊，我们神华派弟子很乖的。
第98章 任务
两人离开神华派,裴栖鹤展开地图辨认方位。
他们俩结伴而行，接的任务地点也在一起，都在一个叫顺城的小地方。
第一个任务,是顺城郊外林中有一株灵草,不断吸引附近野兽靠近,夜夜嘶吼打斗不休,实在扰民。
因为只是动静大，从来没有影响到城里,所以一开始也没人管。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村民才想着把灵草摘了,好叫四周野兽散去。
这顺城人少且偏僻,本身没有仙使看顾，城中只有一个带着徒弟的闲散道人是修士，奈何修为不高,没打过城郊的野猪、郊狼、毒蛇联合大军,只能灰溜溜回来。
听说现任城主的表哥的媳妇的爷爷在神华派学剑,估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抱希望地给神华派写了封信。
这事没那么着急也不怎么危险，才一直积压到了年底。
另一个任务，是跟着这封信一块夹带过来的。
就是顺城里那位闲散道士送来的,他替自己的徒弟给神华派写了封讨教信——说是不敢写“挑战书”，但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他说自家徒弟井底之蛙又自视甚高，神华派弟子若是来，想请他们在弟子眼前露一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剑修。
这样的任务若是平日，神华派大概是不会接下的，但这次碰巧顺路,更碰巧遇上了想偷懒的裴栖鹤，这任务就这么落到他手里了。
“唔。”裴栖鹤规划好了路线，看向洛无心，“那咱们就先去城郊，把那个灵草拿了。”
以洛无心的能力，这种任务不过手到擒来。
但还是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
裴栖鹤看着叠在一起的野猪、骑着同伴的郊狼、滚成一团的蛇群，沉默地捂住了额头：“也没人跟我们说野兽吵闹是因为这个啊！”
都快冬天了，这群野兽还在发情，显然是受到了那株开着显眼粉色大花的奇怪植物影响。
洛无心目光扫过这群动物，迟疑一下问：“二师兄，它们是在……”
裴栖鹤轻咳一声，通俗易懂地说：“酝酿生小孩呢。”
洛无心：“……那，我去把那植物取回来。”
“慢着！”裴栖鹤一把拉住他，“万一你也中招了怎么办？”
洛无心一怔，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会的，顺城那位道长不是也来过吗？他都没有提起这些异常，应当不会影响到人。”
“小师弟啊。”裴栖鹤语重心长，“二师兄教你一个道理。”
“我们俩，不要去赌任何要运气的事。”
“哦。”洛无心乖乖点头，“那……该怎么做？”
“故技重施。”裴栖鹤晃了晃手指上的黄铜戒指，“既然是剑修，那就请灵剑代劳吧！”
他又将黄铜戒指挂上青玉剑，悄无声息到了灵植旁，将它收进了储物戒里带回来。
裴栖鹤晃了晃戒指：“你看，这不就好了？”
“以防万一，回去再拿给药堂长老看看，现在就不拿出来了。”
“嗯。”洛无心颔首。
林中野兽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也没打算惊动它们，转身朝城镇走去。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没想到这么轻松，看来也不用怎么担心小师妹了。”
“剩下就去找老道士的小徒弟，给他显摆一下剑术就好了。”
洛无心与他并肩而行，问他：“好，那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就回去？”
“去哪？”裴栖鹤微微睁大眼，“回神华派啊？”
洛无心疑惑：“不回吗？”
“笨蛋。”裴栖鹤戳戳他的脑袋，“咱们早早回去，肯定又要被打发去做新的任务！”
他轻轻摇晃手指，“咱们就在这小城里歇个几日，等到差不多收尾了再回去，这就叫智慧。”
洛无心：“……”
他无奈露出笑意，“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待几日。”
两人一块进了城，这小城里没多少人，但烟火气还挺足。
裴栖鹤正说着“先去找城主告诉他事情办妥”，忽然就被街边香气勾了魂，脚步一转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两块新鲜出炉的枣糕。
“好吃！”洛无心还没开口就被裴栖鹤塞了一块在嘴里，他还交代，“这个不能多买要趁热吃，刚出炉好吃！”
洛无心：“……”
他咬着枣糕乖乖点头。
“小哥你会吃！”摊主闻言得意，“就是要热腾腾的才松软香甜！”
“嗯嗯！”裴栖鹤腮帮子鼓鼓，“等我忙完事，回来蹲在你炉子边吃，等我！”
摊主看着裴栖鹤，颇有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动：“等你！”
洛无心：“……”
裴栖鹤依依不舍跟枣糕告别，进城主府——其实也只能算城主家，去见这顺城的城主。
门口有个头上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坐在木马上，见他们进来，扭头喊：“阿爷，有人！”
“谁啊！”一个干瘦小老头连忙出来，“可别随便跟生人跑！”
他看见两人，疑惑地问，“二位是……”
裴栖鹤笑眯眯亮出弟子牌：“神华派弟子，我们已将城外灵草取走，不出几日，那些野兽应当就会恢复原样了。”
“不过，以防万一，这几日我们还是会留在这里，帮你们看看情况。”
洛无心忍不住悄悄瞄了眼裴栖鹤，不愧是二师兄，一转眼就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神、神华派的神仙！”干瘦小老头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有些不可置信，“当真来了？那信去了以后了无踪迹，我还以为……”
“嗯咳。”裴栖鹤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这个嘛，你有没有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干瘦小老头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咦？你们这里没用这个说法吗？”裴栖鹤惊讶，但也不妨碍他接着往下说，“总之就是，对我们这种长寿的修仙之人来说，任务拖个一年半载，不算很离奇。”
“原来如此！”干瘦小老头反应过来，连忙拱手，“神仙们一来就处理好了，可见神通广大，这下我们顺城老百姓晚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哦对，我得去跟道长说一声！”
裴栖鹤颔首：“正好我们也想见见那位道长，跟你一块吧。”
他们跟着干瘦小老头去了城西，见到一座规模不小，但似乎还没搭建完成的道观。
干瘦小老头敲了敲门，里面钻出来另一个干瘦小老头，裴栖鹤好奇地打量他：“这就是那位道长？”
连他都能一眼看出这位道长身上没什么灵气，看来确实是修为低微。
门内传来少女懒懒的声音：“徒儿，来的是谁？怎么不吭声？”
“师父。”干瘦小老头语气恭敬，“是城主来了。”
裴栖鹤：“？”
道观门打开，一个二十出头，穿着藏青道袍，扎着发髻的清秀姑娘探头：“噢哟，老陆你怎么来了？”
“这几位是？”
她忽然眯起眼，“高手啊！”
尤其是瞄着裴栖鹤手中的剑，“用剑的高手……该不会是神华派的吧？”
裴栖鹤缓缓扭头：“老陆？你叫老陆啊？”
“哎哟，看我高兴得，忘记自我介绍了！”城主一拍脑袋，“我名叫陆吉，两位叫我老陆就好！”
“这是我们顺城顺天观的观主，明侠道长。”
“这是她的亲传弟子，吴峰。”
明侠笑呵呵跟他们打招呼：“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最近必有好事发生。”
“几位都来了我这了，想必城外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她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的徒弟笑笑，“那不知道我的那个不情之请……”
裴栖鹤配合地点头：“来都来了，肯定也帮你完成。”
“无量天尊！”明侠高兴地一拍手，“我一看几位就有缘！”
“还有呢。”老陆对她说，“几位神仙已经将灵草取走了，但还要留几日查看山外那些野兽会不会有异常，要在城中留几日。”
“我想着，就问你顺天观借个地方，正好也能请几位仙师，多给小吴露两手。”
“没问题。”明侠一口答应，“正巧我这观里只有地方多，几位，我带你们转转？”
“行。”裴栖鹤答应下来，忍不住多看了吴峰一眼，忍不住问她，“你这徒弟……挺，显老啊。”
“不是显老，是真的老。”明侠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他再不筑基，就快要老死了！”
裴栖鹤：“啊？”
他之前看信，还以为是跟四师弟一样正值中二的小弟子，结果居然是“莫欺老年穷”，甚至马上就要“死者为大”的……超大龄徒弟。
“没办法，也收不到别的。”明侠忧愁看了吴峰一眼，“好歹他肯跟着我学。”
“别担心，师父。”吴峰目光坚定，“我已经说动隔壁老李，他说明日考虑来跟你学剑。”
“哎。”明侠忍不住摇头，“你就不能说动老李他孙子吗？”
吴峰摇摇头：“他孙儿要去秀才那念书，正是识字的年纪，走不开的。”
裴栖鹤忍不住问：“额这位……”
吴峰颔首：“叫我小吴就好，以后我练成了，可以叫我吴天师。”
明侠耸肩：“他原本还能叫老吴的，但当了我的徒弟，辈分就矮一截了。”
“好吧未来的吴天师。”裴栖鹤秉承着尊老爱幼的精神问他，“您今年贵庚啊？”
吴峰很有气势地回答：“六十二！”
裴栖鹤问：“老李呢？”
“比我小一岁。”吴峰颔首，“他应该能多练两遍剑术。”
“挺好。”裴栖鹤干笑两声，“六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
别说，他们这一群人出门，要是遇到察觉不到灵气的新人，看起来还挺像老宗师的。
裴栖鹤往后一步，拍了拍洛无心的肩膀：“小吴啊，这是我小师弟，之后你们俩小开头的就一起练练招。”
他对洛无心压低声音，“收着点啊。”
洛无心从上到下看了吴峰一遍，为难地拧起眉头：“怎么收？”
作者有话说：洛无心：站着不动可以吗？
第99章 愿望
“不不不！”明侠连忙摇头,拉着他们走到一边，“没让你们真跟他动手啊！他哪里是对手！”
“你们摆个架势给他看看就行了！”
“他都那个年纪了，练剑我都怕他摔一跤就那么过去了！”
裴栖鹤挑眉：“那你还收他当徒弟？”
“啧,他闲着也是闲着啊。”明侠摇摇头,“与其在家当招人烦的老头,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好像也是。”裴栖鹤摸着下巴,“修成就再活久点，没修成就正常去世。”
“那在你这修行,不是出师就是入土啊！”
死亡率那么高，说出去别人还以为这门派的弟子都要面对怎样惨无人道的试炼呢。
“嗯咳。”明侠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修道不就是这样的吗？”
“两位道友,你们先不着急，等过两日我集齐人员，你们再做展示！”
这倒是合裴栖鹤的心意,他正好想要多留两日。
但心里这么想,表面可不能这么说,裴栖鹤装作为难的模样摇摇头：“那就先听你的,不过我们可等不了太久，确定城外的动物没什么异常，我们便要回去了。”
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当真像是个长得面善的名门正派,“年末将至，神华派弟子下山清扫人间，处理完这里的事，我还得去别处帮忙。”
——当然是开玩笑的。
“原来如此！”明侠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当真把你们给招来了。”
“放心吧，定会让你们在年末赶回去的。”
她回头摆摆手，“剩下交给我招待,老陆你忙你的去吧，我带他们在观中转转。”
“徒弟你也歇会儿，练太多明天你又腰疼。”
城主应声：“好，正好我家里还焖着饭，还得看着孩子，这可就交给你了啊！”
吴峰也点头，扶着腰去找位置坐下。
“嗯。”明侠应声，目送他离开，笑呵呵地问裴栖鹤跟洛无心，“两位以前来过顺城吗？”
裴栖鹤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明侠微微颔首，“要是这样的少年英杰来过，我肯定会听说。”
“我们这地方小，非要说的话，也算人杰地灵，大家日子都不算难过，可惜，就是留不住青壮。”
“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
裴栖鹤挑眉：“你要顶着这张脸说这种话吗？”
明侠笑起来：“嗨呀，我年纪也不小了，不过修者看不出年纪而已，跟你们这种真正的少年英杰不一样。”
“哎，这称呼听着舒服。”裴栖鹤难得被人这么夸，忍不住扬起笑脸，“再多叫几声？”
洛无心无奈拉了拉他：“二师兄。”
“咳咳。”裴栖鹤略微收敛，“但我瞧你们这城其实还不错。”
“是不错，但我跟老陆都还有些想法。”明侠冲他们挑眉，“你们有没有觉得，‘顺城’这个名字，听起来特别吉利？”
裴栖鹤顺着她的话头附和：“你这么一说，确实。”
“我们就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引些人过来！”明侠兴致勃勃转身，“我跟老陆合计，既然我们这个城听起来吉利，那就把这个特点发扬光大！就从这个道观开始！”
“两位请看，这主殿供奉三清，另外几个分殿，这边供奉月老！这边供奉财神！这边供奉王灵官！”
“求爱、求财、求平安！全都有！”
“最好以后人们一想到求神拜佛，就都往我们顺城来！”
“哦——”裴栖鹤恍然大悟，这是想发展旅游经济啊！
“那你们竞争可不小。”他笑起来，“就连我师妹想到求平安，都是往南海菩萨庙去。”
“我们也做了不少努力。”明侠谈起这些兴致勃勃，“你看门口那三棵树！”
裴栖鹤抬眼望去，几个分殿前头确实有三棵树，已经长到了屋檐高，上面挂着新旧不一的彩色飘带。
他好奇地拉起一条瞄了一眼，上面还写了字，是愿望。
裴栖鹤翻了两个，笑着问明侠：“不会都是你写的吧？好多字看起来是同一个人写的。”
“是我写的，但愿望确实是大家的。”明侠认真地指着布条说，“好多人根本不识字，只能我代写。”
“两位，来都来了，要不要写下愿望试试？”
裴栖鹤和洛无心对视一眼。
“行啊。”裴栖鹤爽快答应，“小师弟有没有什么要写的？”
洛无心盯着树枝上的布条看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我的愿望，没有要求神佛的。”
“啊呀。”明侠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神华派的剑修，心性确实跟旁人不同。”
“那我写。”裴栖鹤撸起袖子，“我多写两条。”
“好！”明侠笑呵呵的，替他拿来笔和布条，“想要什么颜色的？”
裴栖鹤随意挑了三个颜色，正要落笔，忽然直起身，把布条藏在身前盯着洛无心说：“不许偷看！”
洛无心：“……”
“二师兄。”
“这样看我也没用。”裴栖鹤晃了晃手指，“你没听过那种说法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儿一共就我们三个人，要是让你们都看了，跟说出来有什么区别？”
裴栖鹤推着他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洛无心：“……”
他不太情愿地背对裴栖鹤站着，听着身后的动静，悄悄用余光跟着他的身影——月老前面挂了蓝色的布条。
等等，月老！
洛无心瞬间睁大了眼睛，他居然第一个挂月老！
大概是视线太过明显，裴栖鹤猛地回头，洛无心立刻装作自己没在看。
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裴栖鹤才接着走向财神殿前头。
洛无心又偷偷瞄过去——这个是黄色的。
财神殿前裴栖鹤显然虔诚了不少，还拜了拜。
最后王灵官殿前，裴栖鹤又挂上一条红色布条。
在裴栖鹤转身之前，洛无心收回了视线，装作一直乖乖背对着没有回头。
裴栖鹤这才满意：“好了，转过来吧。”
洛无心转过身，裴栖鹤搭着他的肩膀随口问，“哎对了，小师弟我刚刚挂在财神殿前头的是什么颜色的布条啊？我突然记不清了。”
洛无心：“……不知道啊，二师兄，我又没有偷看。”
两人对视，裴栖鹤轻轻“啧”了一声：“很警觉嘛，居然没诈出来。”
洛无心垂下眼睫：“二师兄都说不许看了，我怎么会偷看？”
“哼——”裴栖鹤拉长了语调，显然没那么相信。
“呵呵。”明侠笑着看他们，“后面就是客房了，我还盼着有一天此地客似云来，准备了不少房间，你们挑喜欢的住就好。”
“再后面……”
她有些为难地拧起眉头，“只是后面要请那些神像，或是做些别的什么准备，我也还没想好。”
“两位可有什么建议？”
裴栖鹤眼珠一转：“我觉得，你可以专门请一位特别宽容的神仙。”
“打出名声，说无论做了什么好事坏事都可以告诉他，然后——”
“安排一个人偷偷听着。”
“嗯？”明侠听着有些疑惑，“为何？”
“这样万一钓到什么真正的江洋大盗，你就可以直接报官啊！”裴栖鹤理直气壮，“岂不是功德一件！”
明侠一拍手：“有道理啊！但最难的还是打出名声，怎么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在神像前面说出自己的想法呢……”
裴栖鹤为她加油：“任重而道远！要不然你就多收几个徒弟，万一有一个真修成了的，在外头打出了名声，这里自然就客似云来了。”
他一转身，在院子前停下脚步，“我看这房间不错，我就住这一间吧。”
洛无心习惯性跟着他：“那我就选隔壁这一间。”
“好。”明侠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二位，有什么需要都叫我。”
她看裴栖鹤没进房间，反而也像是要跟她一块出去，好奇地问，“仙师，还不休息吗？”
“还有点事要做。”裴栖鹤表情严肃，“我与你们顺城的枣糕还有一约。”
明侠：“……”
……
入夜。
天色渐暗，隔壁房间的裴栖鹤呼吸声渐渐平缓，坐在床上打坐的洛无心睁开了双眼，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回到了那几棵挂着众人愿望的树前。
他毫不犹豫地走向月老殿前的那棵树，精准找到裴栖鹤系上的蓝色布条，小心翼翼地拆开看了一眼。
上头赫然写着两个字——枣糕。
洛无心：“……”
他抬起头，确认这是月老殿前，又低下头，确认这是裴栖鹤的字。
沉默许久，他像是自嘲般笑了笑。
他居然还觉得，二师兄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差点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结果是枣糕。
居然是枣糕！
什么人会把枣糕挂在月老殿前啊！
洛无心有些恼怒，但还是小心翼翼帮他把布条系了回去。
他看向另外两棵树，有些迟疑，但还是走到了财神殿前，拆开了那根黄色的布条。
这根上头有不少字。
——信男裴栖鹤愿一生荤素搭配吃香喝辣好好生活，愿，财神到我家，早日发大大大财。
他还画了几个金元宝，似乎比起灵石，显然还是更喜欢凡间的金银。
洛无心垂下眼，忍不住笑了一声。
还有最后一个。
洛无心看向王灵官殿。
传说中这位神仙至刚至勇，能辨善恶，是极为厉害的护法尊神，民间相信拜他能够驱邪祟，保平安。
他倒是不知道二师兄想求什么。
考虑到前头的答案，洛无心怀疑他可能写了“葱花”。
他捏住那条红色的布条，熟练地拆开，目光一顿。
上面写着——
“洛无心，岁岁平安。”
他好像被夜色中的红色烫了一下，手上微微用力，“啪”一声，挂在树梢上的红布条压断了一节树枝，轻飘飘地落下来。
洛无心慌忙去接，一把将它捏在了手心。
“谁在外头？”守在主殿的明侠听见动静，提着灯出来，正好瞧见他手中的红布条。
她一怔，快步走到树跟前，问他：“树枝断了落下来了？嘶，这可不太吉利……”
“没关系。”洛无心握住了红布条，垂下眼将它一圈一圈缠在手腕上，“没关系的道长，我本来就不信这些。”
“天色渐晚，我先回去了，道长也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就转身，没有给明侠追问的机会。
明侠一怔，拎着灯有些疑惑，捡起地上的树枝：“这……”
“这么不吉利，他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她转过身，“不对啊，他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而且他怎么把布条拿走了？”
……
洛无心脚步匆匆回了小院，猝不及防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栖鹤摇头晃脑：“哎呀，有人被我抓个现行。”
他笑眯眯地凑近他，“干什么去了呀？小师弟——”
第100章 顺天观
裴栖鹤挂布条的时候就猜到,洛无心肯定会偷看。
如果没有当场撒娇非要看，那就一定会自己找机会偷偷看。
小师弟倒是越大越沉得住气，一直等到了晚上他犯困睡着。
但他有系统。
他让系统盯着小师弟,但凡他出房门就在他脑内响二十个闹钟叫醒他,果然给他逮到了。
裴栖鹤得意洋洋,只觉自己足智多谋,算无遗策，哪怕是将来要做大反派的小师弟,也照样被他拿捏。
可惜，洛无心的反应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眼睛透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嗯？”裴栖鹤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二师兄。”洛无心轻轻喊了一声，朝他迈近了一步。
他像是竭力维持平时的模样,垂下眼伪装稀松平常,但耳朵却红得发烫。
裴栖鹤疑惑,歪过脑袋看他：“怎么了？”
洛无心把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了下那根写着“岁岁平安”的布条，低下头抵着裴栖鹤的肩膀。
他试着伸了下手，到底还是迟疑着落了下去。
裴栖鹤只觉得肩膀一重,疑惑地眨眨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哎呀，这是怎么了？十七八岁正是爱撒娇的年纪吗？”
洛无心闭上眼睛不吭声。
他并不擅长说话，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当真要撒娇该怎么做。
他甚至有些不敢抓紧他。
“喂、喂——”裴栖鹤把他的脑袋呼噜呼噜揉了两把，“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你还没说你去干嘛了呢？”
“不吭声？干什么呀,不理我了？”
“好好好，算你什么都没干行不行？嗯？”
“怎么了这是？”
洛无心微微别过脸，正撞上他的视线，他轻声说：“二师兄。”
“岁岁平安。”
裴栖鹤露出笑脸：“果然去偷看了！”
“我说怎么这么撒娇。”
他捏住洛无心的脸，“怕二师兄找你麻烦？”
“不麻烦。”洛无心盯着他看，“二师兄。”
“你也岁岁平安。”
“这是我的祝福词。”裴栖鹤一脸严肃，“不许照抄，你得自己想。”
“唔。”洛无心垂下眼，“那我再想想。”
“嗯。”裴栖鹤笑眯眯的，“慢慢想，还早呢。”
等好不容易把格外粘牙的小师弟哄回了房间，系统987难得主动开口：“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
裴栖鹤轻轻“啧”了一声：“能不能说点好话？都快过年了，你的系统里没有加载祝福语模块吗？”
系统987沉默了。
裴栖鹤震惊：“真没啊？”
系统987恼羞成怒：“你别打岔！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而已！”
“你们俩最后是要杀青的！”
裴栖鹤揣着手：“我知道。”
“真的还知道吗？”系统987怀疑，“我可是很有经验的系统！不少任务者做着做着就会对目标投入过多感情，不管对方的既定命运轨迹也不管自己的使命，一心想着要给对方改命的！”
“你看起来很无情很会干坏事我才选你的！”
“那你可真有眼光。”裴栖鹤笑起来，“不过既然失败率这么高，你们怎么还总是把这任务给人类？干嘛不让你们系统自己做了？”
“唔。”系统987嘀咕一声，“因为对于人工智能来说，感情模块还是太难理解了。”
“无论是这些世界里的人，还是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者，都会因为‘感情’做出毫无逻辑的行动。”
“你应该还没有失去理智吧？”
裴栖鹤惊讶地睁大眼睛：“我看起来像是很笨的那种人吗？”
系统987嘀咕：“那你还写那个愿望。”
裴栖鹤笑了一声：“因为人就是这样的，总拿做不到的愿望为难神仙。”
就算明知道他的结局，替他求一个不可能的岁岁平安，又为什么不行？
他语重心长地说：“就像三师妹说的，求个心安而已。”
裴栖鹤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房间。
……
裴栖鹤跟洛无心在顺天观住了两天，第三天一早，明侠的高龄预备徒弟终于到齐，热情招呼两人前往顺天观广场，展示剑术。
裴栖鹤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慈爱地替洛无心整理了一下衣领：“去吧小师弟！”
洛无心：“……”
他瞄了眼大多自带板凳的老年人们，迟疑着问：“表演什么？”
“就把入门剑法表演一遍。”裴栖鹤自己不上，给他出主意倒是很积极，“最后一招的时候朝天上放个剑气，就够用了！”
他拍了拍洛无心的肩膀，“他们毕竟上了年纪了，太刺激对心脏不好。”
“好。”洛无心乖乖听话，对他而言，在一群老人面前练剑，还是自己练剑，都没什么区别。
明侠还在介绍，她清了清嗓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修者，跟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不一样，人家是当真斩过妖除过魔，斩过凶兽降过恶鬼的！”
她在那一阵比划，几个老人配合地喝了两声彩。
裴栖鹤总觉得他们像是多少在哄着明侠玩。
他笑眯眯地看洛无心走上台，一招一式练起剑招。
少年人身姿清越，光看脸就足够赏心悦目，更别说神华派的剑术，哪怕不识货的人见了也知道厉害。
最后一剑，剑光划破长空，几个老人目瞪口呆望着半空，一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裴栖鹤有些担心，低声问明侠：“怎么办，是不是太刺激了？”
“不至于吧？”明侠也低声回复，“我觉得你们很收敛了。”
“那确实。”裴栖鹤颔首，正要清清嗓子打破僵局，忽然吴峰眼眶湿润，大喝一声“好”，用力鼓起掌来。
有了他领头，其他人也连忙跟着鼓掌。
“太厉害了！真是仙人啊！”
“哎呀，还这么年轻，那一剑好大的力气，怕不是要把天也捅个窟窿啊！”
“我看那戏里的吕布都没这么厉害！”
“仙人你成亲了没有？我三姑家的闺女长得像天仙……”
裴栖鹤连忙把有些不知所措的洛无心拉到身后，轻咳一声摆摆手：“是真的修者没错，但还没成仙。”
“天不会有窟窿也不会塌，不用担心。”
“夸归夸，不要拉踩啊！”
“小师弟没成亲，但你三姑家的闺女知道你在这给她说亲吗？”
“哎呀。”开口的那个老头一拍大腿，“这个她肯定满意，那小丫头富商都不肯要，会种田的也不肯，就要找个长的漂亮的！”
洛无心拽住裴栖鹤的衣摆，难得自己开口：“我有二师兄了。”
几个老人乐呵呵地笑起来：“娃娃还小呢！师兄和老婆可不一样！”
“行了行了！你管人家老婆还是师兄呢！”明侠插入几人之间，好笑地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我看皇帝公主来了你们也敢给人家做媒！是让你们来看这个的吗？我是让你们看剑术！”
“看见没有，我明侠本人修为是不怎么样，但我能请来神华派的师兄弟——”
她笑眯眯的，“你们也别管我是怎么请来的，总归是请来了，这就叫福缘深厚！”
“总在家坐着有什么好的，来我这学剑啊！也不收你们钱。”
“倒也不是钱的事。”一位老太太扭扭捏捏，“我就是、就是对着你这么小的闺女，叫不出师父嘛！”
“那不行。”明侠一本正经，“我什么都不图，总得图你们叫一声吧？”
裴栖鹤笑眯眯地靠在一边，看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修仙，看得津津有味。
洛无心原本正看他，忽然察觉到熟悉的灵力，抬头看向半空。
一只覆着灵力的纸鹤翩然而至，带着一颗留影石，小师妹的声音从上头传来：“二师兄！我远远看见小师弟的剑光了，听说你们还没有回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不要我帮忙啊？”
裴栖鹤眼珠一转，拿着留影石收音，装作焦急地喊：“小师妹救命啊！我们……呃！”
他轻轻撞了洛无心一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配合。
洛无心瞄了他一眼，干巴巴地“啊”了一声。
裴栖鹤满意颔首，把留影石放回纸鹤身上，让它原路返回。
洛无心问他：“为何要……”
裴栖鹤嬉皮笑脸：“好玩啊，测试一下小师妹的戒心。”
“哦。”洛无心应声，“那现在……”
裴栖鹤深情看向顺天观外：“现在，去吃枣糕。”
洛无心：“……”
他忍不住嘀咕一声，“又是枣糕。”
他还是跟着裴栖鹤一块去了，两人刚接过新鲜出炉的松软枣糕，天上有人疾驰而至，苏盼盼踩着双剑，剑柄上红绫飘荡，恍若天女下凡，引得路人一阵惊呼。
她焦急落下，大喊一声：“二师兄我来救你啦！哎？”
裴栖鹤嘴里还咬着半块枣糕。
他让开一步，指着摊主说：“既然来了……那小师妹你付钱吧。”
“哦。”苏盼盼下意识乖乖掏出钱袋，狐五爷气急败坏：“你就这么听他的了？我就说他肯定是在骗你……唔唔唔！”
裴栖鹤把手里的半块枣糕塞进了狐狸嘴里。
裴栖鹤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狐五爷匝巴下嘴：“还真不错……”
“看到没有。”裴栖鹤一脸严肃地说，“二师兄是吃到好吃了想着你们才叫你们来的，什么叫骗你呀！”
“二师兄——”苏盼盼感动地捧起荷包，对着摊主说，“那我也要一块，二师兄你还吃不吃？”
她回过头，招呼身后沉默寡言的女人，“三娘，你也尝尝？”
莫三娘下意识拒绝：“不了，我……”
“闻着好香！”枣糕一定递到她嘴边，苏盼盼笑得灿烂，“快趁热，二师兄说刚出炉的最好吃！”
“好。”莫三娘垂下眼接过。
“好吃吧？”裴栖鹤笑呵呵地指了指顺天观的方向，“吃完了二师兄再带你们去参观景点。”
作者有话说：明侠：请这一位来真是超值了[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