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点左右,他才从学校出发,开车到了朋友周楚所处的位置——夜睨。
将东西交给对方后,周楚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诚心邀请:“不一起玩玩吗?”
傅驰亦看着他腿上坐着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婉拒:“不了,已经很晚了。”
周楚料定了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没忍住打趣了一番:“上次来抽了根烟就走了,这次连烟都不抽了,做教授原来这么忙。”
傅驰亦无奈地笑了一声,“下次有空约你吃饭。”他本想直接回家,但转念猜测家里那小孩不会乖乖听话,便提前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结果蹦入眼帘的却只有赫然的“你管你爹”四个大字。
他皮笑肉不笑地将信息从后台划掉,边往外走边给对方打去电话,却晃然在一瞥之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往那个方向看去,在确定是谁后,傅驰亦将手机放回正装口袋中,眯着眼睛抬脚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呃......”
陈让看着面前的男人,又看向沈南自,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也许就是沈南自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他想站起来说些什么,却又不好直接妄下定论,最后,只好偏头看向此刻低着头的沈南自,小声问:“他是......”
沈南自还没从惊吓中愣过神来,但依旧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下一秒就被傅驰亦扯着胳膊,将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玩够了?”傅驰亦看着他。
即使内心有些畏瑟,也依旧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他大声说着,动作的幅度也十分的大,甚至将桌上的一个酒杯给挥倒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水顺着皮质的沙发流了一地,卡座周围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都纷纷往他们的方向看去。
一旁的陈让见情况不对,便立刻起身,拉着沈南自,免得他下一秒就跟面前的男人打了起来。毕竟以他见过的沈南自打架的经验来看,他是绝对打不过面前的这位的。
甚至可以说,他们两加在一起,都悬。
在感受到周围人注视的视线后,傅驰亦终于拧起了眉毛,他不再多说,就这样在众多人的注视下,拉沈南自的胳膊,将人拽了出去。
刚开始,那陪着沈南自的mb还抓着他的手,妄图把他拉回来,但当对上傅驰亦冷如冰窖的视线后,又快速将手缩了回去。
方才看向这的人有很多都与沈南自认识,因为尴尬和羞恼,沈南自跟在傅驰亦的身后,奋力想摆脱那双有力的手,可不管他多么努力终究无济于事。出了夜睨后,他反而没了刚刚那时的胆量,手上挣扎的动作也稍作停息。
温热的晚风吹过额头,将他的碎发揉乱,看着傅驰亦被吹起的衣角,沈南自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上了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南自就这样不安地坐在车的后座,手指不停地绞弄着,时不时还抬眼看向傅驰亦的方向。
人生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尝试给自己找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傅驰亦听着他理直气壮反过来责问自己的语气,轻笑了一声说:“我给我的朋友送东西,那么——”他没看沈南自,而是顿了顿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呢?”
沈南自看向他,张了张嘴最后没底气地小声说:“我也是来找朋友的。”
已经很晚了,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傅驰亦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点,在那眼镜之下的,是一双似是能洞察一切的双眸,沈南自突然觉得自己的借口有些拙劣。他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找朋友?”傅驰亦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问:“找朋友需要喝这么多的酒吗?”
一句话,把沈南自堵得哑口无言,他心虚地将视线落在窗外,不再说话。
到了家后,他本想一溜烟钻进房间,当做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却在刚换好鞋的时候听到傅驰亦沉着声音说:“把你身上的酒气洗干净,我们谈谈。”
沈南自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
傅驰亦将车钥匙放在鞋架上,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在跟你商量吗?”说罢便迈着长腿先行上了楼,留下沈南自一个人在门口攥紧拳头杵在原地。
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领地”,沈南自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醒了醒脑,却在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带睡衣过来。
因为当时的自己,压根就没想过会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
没有办法,他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翻卧室的衣柜,没想到柜子里还真的挂了一件乳白色的浴袍,看样子似乎是全新的,想着谈个话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将浴袍扯下套系在身上,下了楼。
站在楼梯上,远远就能看见傅驰亦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纸张。
傅驰亦还穿着进来时的黑色衬衫,再加上他粗壮的手臂和小臂上突起的青筋,光是坐在那里,沈南自就感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压迫感,他硬着头皮下楼走到了他身边,正准备坐下,就听傅驰亦冷冷地说:“我让你坐了吗?”
他这么一说,沈南自不乐意了,有些恼火道:“你要是不愿意我碰你的用品,就把我送回去,省的成天担心。”
傅驰亦笑了声:“行。”
沈南自一听,以为他答应了,转身就要往楼上走,想换好衣服立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刚转身,又听身后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悠悠飘来一句:
“你坐。”
傅驰亦将手中带回的报告纸放到桌子上,等待他的动作,俨然一副对方不坐,自己就不会说下一句话的架势。
与身后的人做了半分钟无声的博弈,沈南自最终还是咬着嘴唇,缓缓将身体重新转回,找了一个离他相对远的安全距离,坐了下去。
见他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傅驰亦不免觉得好笑,他说:“坐近点。”
听后,沈南自往他那挪了一点点肉眼不可见的距离,嘴里还在嘟囔着:“刚刚不让我坐,现在又让我坐近点,玩什么左右脑互搏……”
傅驰亦假装没听到他说的话,也不逼他再坐近,他将身旁的手机拿起,翻到了沈南自晚上给他发的消息后,将手机翻过来对着沈南自,挑起眉眼,“解释一下?”
当时喝得半醉,沈南自早就不记得自己做过了什么,又发过什么,他往前凑了凑,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他逐渐看清了聊天记录上的四个大字。
你、管、你、爹。
回忆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他瞬间睁大眼睛,往后弹了弹。看着傅驰亦盯着自己的幽黑双眸,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你啊......”
傅驰亦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轻轻叩了叩客厅的桌面。
沈南自往他手点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桌子上的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下是真的百口莫辩了,他只好说:“我没看到......”
“这不是借口。”傅驰亦抓着他的手臂就往自己这边按,直到沈南自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他才悠悠地说:“我走之前,应该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沈南自从没这样趴在另外一个人的腿上过,更别说还是个男人。
老男人。
他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一边骂道:“我说忘了就是忘了,只不过没看到你留的联系方式而已,干嘛对我动手动脚的!”
沈南自感觉自己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就是没办法挣脱傅驰亦那双强有力的手,最后只好话不过脑子,气急败坏地继续骂:
“你不会以为我父母托你来帮忙,你就真的能管到我了吧?我跟你说,会去那种地方,就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在这给我装样子!给谁看!”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自己身后忽地一凉,伴随着这股袭袭凉意的,是头顶悠悠传来的一句:“是吗?”
随即“啪”的一声,沈南自渐渐消了声。
当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瞬间涨红了脸,震惊地睁大眼睛,颤了颤瞳孔,愣了好一会,才蠕动着嘴唇,不可置信地说:“你、你敢打我?”
而且......而且还是那种地方......
“啪”的又是一记,傅驰亦却平淡地说:“我今天本来没想动手。”
“但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沈南自才不想听他说这些屁话,他倒是庆幸自己在睡袍里面还穿了内裤,现在半条腿都露在外面,整个人红得跟只熟透了的虾一样。羞耻感随着安静的气氛逐渐在放大,他感觉自己脑子里都在充血。
“你松开我!”沈南自憋红了脸,他一只腿不停地往后蹬着,手还在尝试从他的腿上挣扎,“你凭什么对我动手,你以为你是谁,我父母都没碰过我,你怎么敢这么做的!?松手!别碰我!”
对于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反抗,傅驰亦只是用一只手就钳制住了他乱动的腰,沉着脸色,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想再挨打,那就别乱动,好好听我说话。”
沈南自充耳不闻,依旧挥动着双手:“你特么放开我!”
傅驰亦又撩起他的睡袍,往他屁股上狠扇了一巴掌,冷冷道:“不准说脏话。”
活了二十三年没被人这么按在腿上打过,沈南自在心里暗自“草”了几声。屁股火辣辣的痛,见傅驰亦没有任何跟他开玩笑的意味,他只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再挣扎,千言万语的谩骂最终汇聚成弱弱的一句:
“你有话就快说。”
傅驰亦见他没了要逃跑的迹象,才继续说:“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明白了?”
沈南自内心郁闷得要死,但还是回答:“明白了。”
“我在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联系方式放在了桌上?”
沈南自无语:“我都说了,我没......”话还没说完,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被颇有警告意味地轻轻拍了两下,他瞬间改口,拉长了声音:“有......”
“我有没有说,晚上十点前要回家?”
“有。”
“做到了吗?”
“没。”
“错了吗?”
问到这的时候,沈南自支支吾吾的再也说不出话了。他从未像这样主动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开口,着实有些困难,但又怕傅驰亦真要继续做什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不清不楚地哼唧了一声:“嗯......”
傅驰亦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他说:“说出来。”
沈南自觉得委屈极了,他做了个深呼吸,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最后小声说:“错了。”
质问还未结束,傅驰亦最后问了句:“以后还这样吗?”
说出前面那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此刻的沈南自快被他逼疯了,于是自暴自弃地说:“不这样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你放开我,行吗?”
傅驰亦听后,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他沉默了片刻。
在身后人不说话的这几秒中,沈南自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生怕自己又惹到了这个疯子。但最后,傅驰亦却只是松开了按着他腰间的手,淡漠地说了句:
“起来。”
沈南自见他终于肯放过自己,便借着沙发两侧撑起了身体。仅仅三下并不足以让他感受多久的疼痛,他摆弄了一下睡袍,坐在了沙发上,看向傅驰亦,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傅驰亦忽略了他眼神中传递而来的无声骂语,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淡地问:“吃晚饭了吗?”
有了昨天晚上的教训,沈南自不敢再在这件事情上闹脾气,于是微微摇了头,十分憋屈地轻声说:“没吃。”
听后,傅驰亦才从沙发上起身,对着他说:“我希望你能记住今晚的教训。”他勾唇:“也同时,记住你自己口中所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