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的。”傅驰亦将杯子端到他的面前,坐下。
沈南自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杯子,刚摸到杯壁就皱了眉,喝了一口后更是直接放到了桌上。
平常喝冰水喝习惯了,这温水在沈南自眼里跟热水没两样,刚刚早已被吓出冷汗,现在再喝着“热水”,总觉得没什么味,也差点意思,于是他眨巴了两下眼,抬头说:“我想喝冰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同意,傅驰亦点了头却没有起身,他将放在桌上的水拿到自己手中,缓慢地转着杯子把玩,当沈南自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捏住了沈南自的下颚。
沈南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艰难地开口:“温的就......温的,别捏我......”
他这么一说,傅驰亦反而更用力了。
这动作沈南自可太熟了,他在夜睨玩得兴起了,给人灌酒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当傅驰亦对他这么做的时候,沈南自下意识地认为,他是要将这杯子里的水灌在自己嘴里。
虽然水没那么烫,也不像酒那么烈,但被灌终究是不好受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南自开始去抢傅驰亦另一只手上的杯子。但当看到傅驰亦非但没躲,还主动把水塞进自己的手里的时候,他就瞬间明白了。
“你故意的吧!”沈南自愤愤。
“喝不喝?”
一句话,立刻封闭了沈南自刚刚准备进行输出的嘴。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傅驰亦见他那副模样,唇角牵起一道极淡的弧度,看着他喝完后才正视前方,不经意地问:“今天喝了多少?”
这个时候的沈南自几乎没有什么防备心,他问他就答:“大概九瓶。”
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于是便看向傅驰亦,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我们今天买多了,就多喝了一点,本来没想喝那么多的......”
傅驰亦重新打开电脑,淡淡地对他说:“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概念?”
“我很能喝。”沈南自一口笃定。
不是维护尊严,而是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认为的。再说了,至今为止,也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质疑过他的酒量。没人说就是海量,这是他给自己下的定论。
哪知傅驰亦听到后直接嗤笑了一声,偏头看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还没等他回答,他就说出了猜测:“别告诉我是你自己。”
沈南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突然而来的安静,傅驰亦问:“怎么不说话。”
此刻的沈南自,特别想将手中的水杯狠狠地扔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挺起腰板,指着他的鼻子骂几句,但最后,他的理智还是将他拉扯了回来。
只见他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面上,接着怨幽幽地说:
“你不是让我别告诉你吗?”
“......”
突然间,沈南自又想到了什么,便问:“那以后......还会出现像今天这样断电的情况吗?”
傅驰亦敲击键盘的手没有停,知道沈南自害怕,但他还是实话实说:“今天断电可能是因为雷雨天气导致的,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么说后,沈南自脸都僵了,显然是很不希望这一情况出现。
傅驰亦眼尾扫了他一眼,弯唇说:“你怕黑。”
“那为什么半夜去厨房的时候不害怕?”
他说的是自己深更半夜去厨房的冰箱里觅食的那次。
刚开始听到他说的时候,沈南自本还想反驳一句,但等傅驰亦说完,他的注意力就不在前半句的“怕黑”上面了,而是落在了“半夜去厨房”这几个听起来就令人尴尬得起鸡皮疙瘩的字眼上。
沈南自刚刚有些好转的脸顿时又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当时窗帘拉开还有点光,而且今天晚上......看了恐怖片,所以才会......”
傅驰亦点头,不再说话。
“那......”沈南自还想说什么。
他话还没说出口,傅驰亦便用手叩了叩桌面。沈南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上次压在桌子上的纸条,上面写着的是傅驰亦的联系方式。
“一个人在家停电了,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你就能回来吗?
心中有疑问,但他没有说出口,最终沈南自抿了抿嘴唇,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谁害怕了......”
可能是自己都不相信这话,说完后他就抬眼看向傅驰亦,当看到对方依旧弯起的嘴角时,皱眉不满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傅驰亦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抽出一只手指了指这密密麻麻一面字的最下方,“只是觉得这位学生的作业有些有趣。”
他说得自然,就好像刚刚真的不是在笑某个炸毛的小猫一样。
沈南自好奇地凑了过去,往他电脑上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当看到页面下方的参考人员后,他“嘶”了一声问:“这些人......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正常。”傅驰亦点了点头,笑了笑:“他编的。”
这些人不全是中国人,其中也有几个外国人,沈南自觉得就算这学生写的都是正确的,自己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到傅驰亦的话后,捧腹笑出了声。
“噗。”
沈南自捂着肚子笑了很久,才将一只手搭在傅驰亦的肩膀上问:“他是在赌你能不能看出来吗?”
傅驰亦扫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飘飘地说:“也许吧。”
沈南自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将手默默收了回去,同时他看向屏幕的上方,完全一副看戏的表情:“到底是谁这么傻......呃。”当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他顿住了,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
宋迭......?
嘲笑的话差点都要说出嘴了,偏偏是个熟人。
他在心里想,还好自己及时止住了口,刚刚差点就要将气撒在这个人身上,让傅驰亦把他的论文打回去重造,再顺便多布置一点作业。
“嗯?”傅驰亦在这份作业的下面写完评语后,扭头看向愣住的沈南自:“认识?”
沈南自第一次这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货,但秉持着友谊为上的观点,他还是点了头:“我朋友,就是你今天在超市里见到的那位。”
傅驰亦思索了一下,重新正回头,“我有印象。”
想起今天晚上恐怖电影的事情,沈南自觉得不能就这样简单过去了,于是转头就卖出兄弟:“他是个混血,还跟我说你让他罚站过,你有印象也正常。”似是觉得这样有点过分了,回忆起宋迭对他说的话后,又补充道:“不过,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自己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南自总感觉傅驰亦的脸上挂着的,是十分无奈的表情。
“我只是让他说出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但是他不愿意说。”
“然后你就让他站着?”沈南自歪头。
“然后他就自己站到了下课。”傅驰亦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体罚学生的习惯。”
“至于你说的喜欢——”
沈南自听到这倒是兴奋了,他想知道傅驰亦会怎么回答,结果期待了半天,对方也只是说了句。
“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可以替我道个谢。”
就......没了?
听到这,沈南自一脸失望,顿时就蔫了,顺便在心里感叹道:“果然任何事物都具有多面性,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哪一面。”
宋迭这小子有的时候脸皮很厚,有的时候又薄得不行,估计是不好意思说,才选择站着。
思考着思考着,沈南自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愤懑地说:“那你刚刚还让我面壁思过!?你告诉我,这不是体罚这是什么?”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纠结这个,傅驰亦一语道出事实:“你不是我的学生。”
行吧。
怎么说都有理。
沈南自不再自讨没趣,而是拿起了身边的抱枕,抱在怀里然后仰头往后躺去,将自己整个人窝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去睡觉。”傅驰亦停下手中的工作,扭头对他说。
“不要。”沈南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困。”
傅驰亦看着他的眼眸暗了下去,低声警告:“去睡。”
沈南自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害怕后半夜还会出现断电的情况才赖在这里,便只好倾身,将傅驰亦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了沙发的一边,然后闭着眼睛,学着他平常教育的口吻说:
“我说该睡觉的人应该是你吧,都老花了还天天盯着电脑不放,年纪越大越危险知不知道?平时要注意爱护眼睛啊,不然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见自己这句话说完,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沈南自又慢慢将眼睛睁开。
不睁还好,一睁开,便看见傅驰亦就这么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沉着脸色一句话也不说。
沈南自还没习惯见他不戴眼镜的样子。雕塑般精致的鼻梁高挺着,薄唇抿成一条线,冷硬的下颌微微扬起,他一慌神将手边的眼镜重新塞给了他。
“别这么看着我,还、还给你。”
傅驰亦确实很讨厌别人乱动他的东西,更别说是他身上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沈南自这幅模样,他倒是觉得很有意思。总的来说,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这小孩的身上,有趣程度远远大于不爽。
他挑了挑眉眼,一只手拿回眼镜戴上,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用调笑的语气问:“因为害怕?”
他没说害怕什么,但某个人却瞬间炸毛。
“怎么可能!”也许是因为他刚刚的眼神,也许是因为他说的话,当听到后,沈南自的耳边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拍掉他的手,从沙发上弹起,往楼上走去。
“睡就睡......”
傅驰亦看着他的背影以及慌乱之间穿反的拖鞋,再次弯起了唇角。
还挺要面。
-
经过这件事后,沈南自最近真的没怎么出去玩,甚至都没有去夜睨,陈让发现后还特地给他打了个“慰问”电话。
“我说,你不是真被那个人制服了吧?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就你之前点的那个,最近老在我耳边念叨他的沈少,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也没见你来,啧啧,你心真狠。”
“什么叫被制服了?”沈南自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只是给了他一点面子而已。”
陈让是个人精,怎么可能猜不出背后的真相,就光是看上次那人来宋迭家捉沈南自的架势,他都觉得沈南自说的话可信度几乎为零,于是他十分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沈南自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那天你在哪睡的?”
陈让在电话的对面掏了掏耳朵:“还能在哪?那么晚了,又下着雨,当然是在宋迭家凑合一晚。”
沈南自心里一紧。
要是陈让也走了,宋迭问起来,他还能说自己跟陈让一起走的,结果最后陈让留下来了,只有自己一个人跑掉了,这事就不好说了。
“那他起来后,有问你什么吗?”沈南自吞了吞口水问。
“他问了。”没等沈南自接着问下去,陈让就说:“放心吧,我跟他说你自己回去的。”
听到后,沈南自吊着的心终于渐渐松了下来,他深深吐了一口气:“谢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宋迭知道,怕他误会你们两之间的关系?”陈让疑惑问道。
“差不多吧。”沈南自将昨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跟他叙述了一遍,陈让听完后也不避着他,当场就笑得合不拢嘴。
看他没完没了了,沈南自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说:“你还好意思笑,说好一起到的,结果临时有事,害得我一个人陪宋迭上了一节课。”
他这么一说,陈让笑得更放肆了,等笑得差不多了,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怎么?就允许你每次迟到,不允许我请一次假?我那是真去有事了,又不是故意的。”
沈南自不想跟他说了,拿下手机就要挂电话,结果听到“等等”两个字后,又举起了电话。
“还有事?”
陈让说:“我打电话来就是来找你帮忙的。”
沈南自心里无语极了,他嗤笑:“我以为你只是来看我笑话的。”
“真有事。”陈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其实在联系你之前,宋迭先联系的是我。”
听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陈让也不吊他胃口,直言说:“他姐从法国回来了,准备把自家的连锁服装店开到中国,最近正缺模特,让我帮忙找一个。从哪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符合要求。为了这个,我在夜睨盯了一圈又一圈,但没什么收获。”
沈南自觉得奇怪:“他怎么不找我?”
“不知道。”陈让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不想让你去夜睨。”
沈南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便自动忽视了那一句话,问:“他想找什么样的。”
对话那边,陈让深吸一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
“宽肩窄腰大胸肌。”
